痞子蔡短篇集-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青涩的日子,当然也被苦涩的日子所取代。
但喝咖啡只是习惯,并不是生活。
去年某一个仲夏的夜晚,独自去逛夜市。
经过一个卖香水的摊位,我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江边的笨鸟,你也来逛夜市啊!」蓉的声音很兴奋。
『你怎麽也会在这里?』我的声音虽然也是兴奋,但却带点不解。
「我来卖香水呀!呵呵…真是好久不见了。」
「你也真是的,这麽久了都没半点消息。」
「你在念书还是工作?顺不顺利呀?日子过得好不好?」
「你有女朋友了吗?怎麽没带女朋友来逛街?」
蓉劈哩啪啦地说着,我却只是看着她隆起的肚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送你一瓶香水。这是有大吉岭茶香的香水喔!」
「以後你就只是大笨鸟而已,不再是“臭”笨鸟了。」
「这叫BALGARIPOURHOMME啦!义大利名字,你听不懂的。」
蓉依旧兴奋,招呼客人之馀,还送我一瓶香水。
『嗯…谢谢。』
「嗯啊嗯的,你的发语词还是没变。呵呵…」
『嗯……』
看着她忙碌的样子,我便告诉蓉我先去逛逛,待会再回来叙旧。
「你要马上过来喔!我快收摊了。」蓉微笑的声音在身後响起。
不知怎地,我用比平常慢了好几倍的速度在夜市晃了一圈。
每走一步,便更思念洛神红茶的味道。
但就像青涩的日子不可能重来一样,我的舌头也丧失了对洛神红茶味道的记忆。
原来跟我告别的,不仅是青涩的日子和洛神红茶青涩的味道,
还有青涩的恋情。
脑海里涌上第一次见面时,我急着想跑上楼,而她却拖着不想走出浴室的往事。
蓉那时不得不走出浴室面对我,但我现在却可选择绕路避开她。
绕了路,经过一个凉水摊,竟然看到上面写着:“洛神红茶”。
心头一惊,我忍不住买了一杯洛神红茶。
只喝了一口,眉头便已纠结。
洛神红茶的味道,嗯……?
果然微酸。
jht。于1999年1月9日
白痴,笨蛋,神经病之差异
白痴也者,白无义,重点在痴这个字。
医学上有定义智商低於某一标准,谓之白痴,但这不在讨论范围内。
一般人习惯以聪不聪明,来判断白不白痴,这点可以接受。
笨蛋也者,蛋无义,重点在笨这个字。
一般认为白痴与笨蛋是同义词,我却不这麽认为。
我认为应以是否具有智慧,来判断是否是笨蛋。
神经病也者,不正常的人是也。
而所谓正常与否,只是多寡之分而已,不代表对或错。
大家都喜欢黑色,那喜欢黑色的就是正常,而喜欢白色的便成了神经病。
我举几个例子说明:
(1)吴叁桂引清兵入关,只为陈圆圆。正常人不作这种事,所以他是神经病。
为了女人,背上不忠之名,引来唾骂,并不聪明,所以他也是白痴。
然而他断送的是朱姓江山,得到的是吴姓老婆,何损失之有?
而且降清後,贵为亲王,帮崇祯拼死拼活,顶多只能混到公侯而已。
以这点而论,他绝不是笨蛋。
(2)孙文十一次革命,正常人不会干,所以他是神经病。
冒着抄家灭族危险,四海奔波,换得劳累困苦的一生以及不到六十的寿命,
并不聪明,所以也是白痴。
但他判断正确,认为非革命不足以救中国,先知卓见,可见他绝不是笨蛋。
(3)在十字路口上碰到黄灯,十个人中有八个人会冲过去,
所以剩下的那两人是神经病。
明明可以过却不过,还得多等几分钟,白白浪费时间,并不聪明,
所以也是白痴。
但他们宁可牺牲数分钟,却少承担了一点发生意外的风险,
所失者寡,所得者众,所以他们反而不是笨蛋。
(4)一般男人喜欢外表美,身材窈窕的女孩,但jht却不这麽认为,
所以他是神经病。
明明忙得要死,後天还得开个研讨会,不准备论文,却post一些有的没的,
很不聪明,所以是白痴。
但他认真灌Ladytalk板的水,也许有些美女心里一高兴,赏他一顿饭吃,
岂不得偿所愿?以此观之,jht也绝不会是笨蛋。
至於高低之分,神经病不用分,因为只代表不正常而已,无所谓高低。
而白痴与笨蛋孰高孰低?
笨蛋们当然认为笨蛋高,不然他们也不会被白痴们叫做笨蛋。
至於白痴们,根本不care谁高谁低,因为高低是相对的概念,不是绝对的。
大家都考20分,你考30分就很高;
大家都考90分,你考80分就很低。
我讲完了,好累哦!我真是白痴。
阿妹
阿妹也者,not张惠妹是也。
她只是我的妹妹,从小我便这麽叫她,到现在一直改不了口。
她长得瘦瘦黑黑的。
弯弯的眉毛,薄薄的嘴唇,尖尖的下巴,略小却清澈的眼睛。
如果让她挽上发髻,拿把扇子,倒有点像是古装美女身旁的ㄚ环。
她小我两岁,笑起来很天真。换言之,即一付智商不高的样子。
从小我们便形影不离,共骑一辆单车,共用一张书桌,共睡一张床。
不晓得这样算不算是〃百年修得共枕眠〃的另一种解读?
我一直觉得她很笨,尤其当我发觉我的智商竟是全校第一的时候。
不过,感情和智商是两回事。
君不见愚蠢迟钝的郭靖和聪明慧黠的黄蓉仍是一对令人称羡的神仙伴侣。
所以,黄蓉哥哥和郭靖妹妹的相处倒是没有隔阂。
我们在海边长大,海边什麽最美?大概是夜晚的星空吧!
我和阿妹常爬到屋顶上去看星星和渔船的灯火,并让清柔的海风吹过耳畔。
过没多久,她便沉沉睡去,然後我总会背着她,慢慢地爬下屋顶。
到了床上,我再轻轻地摇醒她,因为我们还得再聊一下天,才会甘心睡觉。
阿妹跟我其实一点也不相像,我聪明她笨;我皮肤白她黑;我安静她野。
但我们都是天蝎座,一个善於隐藏住自己的星座。
不过我在阿妹身上并没有发觉这种特质,她比较像是迷糊的射手。
大概是她笨到连隐瞒自己的愚昧也不会吧!
记得我国一时,有次她考完试後跑来问我:
「哥,一只鸡有几只脚?」
『两只脚嘛!连这也不会?』
「ㄚ鹤!我给它写四只脚ㄋㄟ!」
『笨死了!你什麽时候看过一只鸡有四只脚?』
「我怎麽知道?我又不喜欢吃鸡腿,所以吃鸡肉时也没在算。」
『那你为什麽猜四只脚?』
「我以为跟我们家的小白一样ㄚ!」
把鸡当做狗,难怪我一直怀疑她不是我的亲妹妹。
国中时候的我,成绩一直保持在全校前叁名。
每次月考过後,学校总会有很多原子笔和铅笔盒等文具送给我当做奖品。
我都会转送给阿妹。没贴红色〃奖〃字的文具,她会拿去变卖;
贴着〃奖〃字的,她则自己用,而且用的心安理得。
国中毕业後,我只身跑到台南考高中,也顺利考上第一志愿。
虽然阿妹不说,但我知道她一直以有我这个很会念书的哥哥为荣。
从此,我一个人远离家乡,过着缴房租的岁月。
也从此,我和阿妹便过着聚少离多的日子。
要升高叁的那个暑假,阿妹也该参加高中联考了。
她那种成绩,考高中大概是凶多吉少。
不过我还是希望她至少能混上一所高中来念。
『阿妹,快联考了,漫画少看,多念点书。』
「哥,我不去考联考了。」
『你说什麽!国中毕业不参加联考还能干嘛?你真是不知长进!』
阿妹被我突如其来的严厉口吻吓到,委屈地哭了起来。
『哭什麽!你不念书还能做什麽?要去工厂当女工吗?』
「哥…家里没钱,你还得念书,我想我应该要出去工作比较好。」
阿妹抽抽噎噎地说完了这句话,然後用袖子擦拭满脸的泪水。
而我则跑进浴室里,继续阿妹未流完的泪水。
阿妹果然到桃园当纺织工厂女工,但晚上仍会去补校上课。
那一年,她还未满15岁。
她的生活不再充满偶像歌星的悦耳音乐,而是纺织机器轧轧的刺耳噪音。
从此,我和阿妹不再算是聚少离多,而是一年内难得碰上两次。
高中毕业後,原本希望考上北部的学校,这样我和阿妹的距离便可以缩短。
以机率学来说,到北部念书的机率是比较高的。
不过人生不是机率,我还是宿命般地被绑在台南。
而阿妹的宿命则仍然在纺织工厂里。
为了养活自己,也不想让阿妹有加班的理由,我开始打工赚钱。
其实所谓的打工,也不过是一个星期有六天家教,
外加寒暑假帮老师做点实验;或到补习班当老师;或到贸易公司打杂。
曾想过到加油站打工,但怕因为吸入太多油气以致老景凄凉,
而且一小时70元的价码太低。虽然这种薪水已比7…11略高。
也曾想过当兼差牛郎,但身体不够壮;
而不到KTV当少爷的原因则是长相不够帅。
所以,我和阿妹都很忙碌。
别人忙着念书把马子搞社团,我和阿妹则忙着赚钱。
我们从不通电话,因为没办法。
至於信件,当我写信给阿妹时,常常是下笔叁四字,泪已五六行。
而且我收到她的信时,通常也会使我垂泪到天明。
我只好选择眼不见为净。
大二那年,阿妹因工作疲累而在工厂昏倒,我才发觉她有贫血的毛病。
当然,我是辗转得知的,阿妹绝不会告诉我。
就像我也绝不会告诉她我因忙碌而导致肝功能失调的道理一样。
所以,我们都很希望知道对方的近况,但却又害怕知道。
大叁那年,阿妹完成补校的学业,专职做个女工。
那一年,阿爸终於在台北租了间房子,我才有理由〃回家〃。
但我很少到台北,阿妹也是。
唯一的例外,大概只有过年。
不过很可惜,我初二早上就得回台南,而那时阿妹才刚来台北。
临走时,我趁阿妹不注意,偷偷塞了张千元钞票在她的皮包里。
因为阿爸说,阿妹很想要一台随身听。
虽然并不是了不起的数目,但我可能得因此而吃上一星期的泡面。
挤上了火车,仍然为刚刚的举动觉得兴奋。
打开书包,想拿只笔来写点东西,却看到一张字条和一张千元钞票。
「哥,这1000元给你买台随身听。阿妹留。」
握着那张钞票,突然想起了那个古老的故事:
先生卖掉表给妻子买发饰,而妻子却剪去长发换钱来帮先生买表带。
原来因为贫贱而百事哀的,不仅是夫妻,还有我和阿妹。
南下的列车上,为了我和阿妹的这种可悲的默契,
我的眼泪由台北经过桃园新竹苗栗台中彰化嘉义而到台南。
那次的眼泪,流光了我念大学叁年来因不如意所累积的存量。
大四那年,我叫阿妹到台北补习考夜二专。
「补习费呢?」阿妹问。
『我想办法。』我说。
阿妹後来还是到台北,但我却没机会替她想办法。
因为她到成衣店当店员。
大学毕业後,我直升上研究所。偷个空,我到台北去找老爸。
那晚,我一个人看着电视,身後的铁门开启。
『阿爸,你回来了。』我头也不回地应着。
「我不是你阿爸,我是你阿妹。」阿妹的声音在身後响起。
我回过头,惊讶地望着微笑的她。
然後我们同时大笑了起来。
『阿妹,好久不见。』
「哥,下次千万不要再半路认老爸了。」
『嗯。』
「放假吗?不用做实验了?」
『仪器送修,两天後才会好。』
「嗯。」
就像突然在路上遇见许多年未曾谋面的不太熟朋友一样,
我和阿妹的对话简洁地近乎应酬。
我打量着阿妹,她的头发变得好长,也涂上口红,穿起了高跟鞋。
眼前的这个有点时髦的女孩,是那个说一只鸡有四只脚的笨蛋吗?
我脑海中关於她的档案,竟然已有好几年未曾更新!
原来老天不仅抢走我们相聚的时间,也剥夺我们本来可以共同成长的机会。
我在台南努力成为一个好学生,她却偷偷地长成一个成熟的女子。
那一年,我22岁,阿妹20岁,她不再是小孩。
那天深夜,我仍然独自看着电视。
也许是吵醒了阿妹,也许她一直不曾睡着。她揉了揉眼睛走出房间:
「哥,肚子饿吗?我炒个饭给你吃?」
『不用了,我待会就睡觉了。』
「没关系,很快的。」
阿妹熟练地炒了盘蛋炒饭,端到我面前。
「哥,趁热吃。吃完早点睡。」说完後,阿妹转身进了房间。
我用汤匙吃了一口,突然觉得喉间乾涩,怎麽也不下那口饭。
刚刚忘了告诉阿妹少放点盐,因为我的眼泪已经够咸了。
研究所毕业後,我继续念博士班。
因为我总觉得我该念两人份的书。
而我的学业就如同阿妹的工作一样,都变得更为繁重。
不变的是,我和阿妹依旧南北相隔。
几年前,卫视中文台播放【东京仙履奇缘】(日剧原名:【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