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他方-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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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她没说什么,眼珠随着他修长干净的手指移动。
照严子宽说的,她还真的遇上了一个彻底生活在他方的男人,不过她一点也不想跨界,在那个人彻底把她生活搞乱之前,她要好好躲个几天休养生息,以免接招不及,武功尽失。
「太好了,我下星期要南下出差几天,可以清静多了。」她咕哝着。
「清静?那个约翰屈伏塔让你很困扰吗?」严子宽若有所思地笑问。
「呃……」她讪讪地、很用力地将脑海中泡汤那个画面画个大叉叉。「也还好,只是现在没心理准备,暂时不想谈感情。」
「感情通常都是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来临的。」他意有所指地道。
她哑然,垂下视线。
或许吧!否则她心理准备了这么久,怎么严子宽毫无表示?
也或许他们两个也是生活在他方,倘若如此,她何时有勇气移动她的脚步,走进他的世界?
不知不觉中,她又想起了另一张面孔,那个张狂的男人,比任何人都还有勇气吧?
※※※※※※
台北冬日细雨绵绵;南部却艳阳高照,但不闷滞。
她首站先搭机到高雄,巡了几家有合约的家具商,再参观当地的家具展,细心比较并记录南北客层品味的差异,两天就这样过去了。
她不是第一次为了公事人在异地,没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只是到了傍晚,却踯躅街头,不知道怎么打发吃的,不单是没有吃伴的关系,而是吃了也索然无味。
她中了方斐然的毒了,她竟不能怡然自得地粗食淡饭裹腹,这可不是好现象。
为了克制味蕾的挑剔,她在便利商店买了御饭团和三明治,在饭店对着电脑处理邮件和传真信函直到睡前,强迫自己忘了吃这回事。
第三天,到了嘉义,她糟糕地发现一件事——生理期提前来了!
这是她少女期至今的罩门,她如临大敌地备妥止痛药在身上,走完一天的既定行程后,面色发白地回到饭店,瘫在床上。
这样也好,她全没了吃兴,不必烦恼该上哪间餐馆。
她忍受着下腹纠扯的疼痛,再吃下一颗特效止痛药,蜷成虾米状蒙头大睡。
第四天,抵达台中,她冒着冷汗拜访完两家特约商,意志坚强地撑回饭店,生理痛的不适达到颠峰。她咽下两颗作用不大的止痛药,躺在床上静待痛苦过去。
迷迷糊糊昏睡当中,电话依稀响了无数声,她连动根指头都累,全然不予理会。
接着是房门连声叩响,她再也不能不应门,怕饭店人员以为她出了事。
她摇摇晃晃地拖着晕眩的脑袋开了门,一大束芳香扑鼻的白玫瑰映入眼帘,她半梦半醒,花香刺激着不适的肠胃,让她感到反胃。
「梁小姐,有人送花和包裹,请签收。」饭店侍应生递上签单。
她在上头鬼画符一下后,有气无力地收下不知名目的礼物,喑哑着嗓子吩咐,「别再吵我,我要睡觉。」
「小姐没事吧?」她一张脸白得似纸。
「没事。」她「砰」地合上门,礼物及花随手甩在地毯上,继续回床上昏睡。
这个方斐然,出了台北市还是避不开他的骚扰,除了他还有谁会知道她下榻这家饭店?
她运气很不好,躺下不到十分钟,电话再度响起,她懊恼地呻吟,拿起话筒劈头便骂,「我不是告诉你们服务生,我要睡觉,别再吵我了吗?」
「亲爱的,礼物收到了吗?喜不喜欢?」
是方斐然一贯带笑的愉快嗓音!
「收到了,谢谢你,我们回台北再聊,我要睡了。」她几乎只发得出气音。
「晚上七点睡觉?」
「是,求求你别再烦我,下礼拜我再向你请罪,再见。」她将话筒拿开,放在一旁,钻进被窝一动也不动。
她运气还是很不好,意识没完全泯灭,房门又惊天动地响了起来。她惊跳起,揉揉发昏的脑门,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想阻止那没有理智的敲门行动。
门半掀,一双健臂伸了进来,抓住她的手,执起她的下颚,她下意识半眯眼,,闪避走廊上刺眼的灯光。
「如意,你怎么了?」
她定睛一瞧,睡虫跑了一半,扶着前额,微喘着气,「你……怎么来了?」
「你没看花上附的卡片?我约了你在楼下大厅见,你挂了我的电话,手机也关了,我怕你有事,服务生说你看起来不太好。」
他搀着如纸风筝般虚弱的她坐回床上,扭开床头灯端详着她。
「拜托你,我现在邋遢得要命——」她掩住素净的脸,尴尬得无以复加。
「这有什么?难道以后你也要化着妆和我同床共枕?」他怪笑。
好家伙!三句话不离初衷,看来不使出撒手锏,她永远也得不到安宁了。
她数到三,挪开手,抬起脸,伸长脖子,凑到他面前,无力地道:「你仔细看好,我在家就是这个样子,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吧?看完了如果打消了和我共结连理的念头,出去时帮我带上门,我不太舒服,想休息,失陪了。」她从没想到要牺牲形象去拒绝一个男人的追求。
他动也不动,垂视着近在眉睫的她。
她长发蓬松、凌乱地披散两肩,素白的面色有点晦暗,是失去了平日鲜明的色彩、卸下了职业女性的干练气息,但干净而无刻意修饰的清秀五官,透着反璞归真的纯然,薄而紧的肌肤几乎可以看到血管,颧骨上有两三点淡淡雀斑,天然的柳叶眉没有变,无精打采的凤眼慵懒而不再武装,她很好、很可爱,一点也没有见光死之虞,他喜欢看到这样的她,他又更接近她内在核心一点了。
他理了理她散乱的发,在她饱满的前额印上一个吻,温柔地附耳道:「这么容易就想打发我?我可没那么肤浅。我在高速公路上塞了两个钟头,你不会就这样让我打道回府吧?」
「天哪!」她懊丧地捧着头,认输道:「你看我这样,还能陪你大吃大喝吗?饶了我吧!」
他摸摸她额头,「没发烧啊!」
她倒缩回被窝,含糊地说:「你别管我了,我没病,我每个月总是要躺上两天的,明天就好了。」
他正想再抓起她问清楚,眼角余光扫到床头柜上的一排强效止痛药丸和女性卫生用品,再看看那毫无血色的薄唇,随即猜了个大概。
他拿起躺在药丸旁边的房间钥匙卡,丢下一句,「你休息吧!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她哪还有力气和他争辩?虚弱地合上眼径自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力的臂弯重新扶起她,轻拍她的颊,「如意,起来。」
她勉力半张眼皮,看见他关切的眼神。「我跟你说了,你别烦我——」
「嘴巴张开。」他不由分说地将一碗黑糊糊的东西逼近地唇间,瞧不出什么名堂,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窜进她鼻管。
「这是什么?」她紧抿双唇,满眼敬谢不敏的惧色。
「让你好过一点的东西,不会害你的。」他见她不动,就碗啜了一口,挑眉道:「看吧,不会有问题的。」
她看着坚决的他,哀叹了声,蹙起眉,「方斐然,你根本不明白——」
「我明白的,我有个妹妹,从小我母亲每个月都让她喝这个。」他笃定且温柔地解释,「光吃止痛药不是好方法,你该好好保养自己。」
她僵了一下,这个男人,就这么从容自若地闯进她的私人领域,让她毫无防备地面对他,她几乎可以听到心房筑起的防卫城墙塌了一块的声音,不加紧修葺,随时会有被攻陷的危机。
然而,此刻脸也丢了,再耗下去就显得矫情,先过了这关再说。
她不再犹豫,屏住呼吸,大口大口喝下,惊讶地发觉口感温润并不苦涩。
「这是一个老中医的独门配方,有口碑的。」他抽了张纸巾替她抹去唇角药渍。
「你真有本事,连在台中也找得到东西。」她垂首嘟囔着。
「我在这里长大的,我家人现在还住在附近。」
「唔?」她暗惊,撇开脸,顾左右而言它。「你刚才送了什么东西给我?我还没拆呢!」她伸手拿起地上的礼盒,极担心他会心血来潮,明天又拉着她去拜见他父母,那可真是有理说不清。
「没事为什么送我东西?」她随口问,顺手拆开精致的包装纸,打开盒盖。
就这么随意往里一瞧,她憔悴的凤眸圆瞠,苍白的脸庞瞬间漫起红云,直涌到颈项,她震骇得说不出话来。
他柔笑道:「喜欢吗?我目测的尺寸应该不会错。很抱歉,上次害你损失了。」
盒子里是粉红、浅蓝、淡紫三件绣工精致、弧线完美、设计新颖的胸罩,她听过这个牌子,是进口的欧洲品牌,标价都要上万,算是内衣里的品牌女王。
但昂贵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么能送她这种东西?而且她还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他们连密友都称不上!
「方斐然,你——」她抖着两手迅速盖上盒盖,窘迫到无法抬起头来。
「如意,生日快乐!」
生日?他放着台北的事不管,远道而来突袭她就为了她的生日?
「你常送女人这种东西?」她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
「不,就你一个。」
他答得很快,她却再也不敢贸然承接他的注视。她隐约意识到,这一抬头,她就会失去掌控局势的机会,他出的这一招,让她登时忘却了小腹的作痛。
真是该死!该死!
这个臭男人,永远都是一袭执着的黑衣,短发抹得油亮,笑脸亦庄亦邪,她未来对象的蓝图,从未有这番形貌及举措的男人出现过,她怎能让他肆无忌惮、不伤一兵一卒地攻城掠地?她的防守能力呢?
她一举掀开被单钻进去,紧紧将自己裹成一颗圆球,在防护罩里恼怒地大喊,「方斐然,我再也不出去,不出去了,你能拿我怎样?」
她能做的竟是当个缩头乌龟;而外面的男人,除了笑得前仰后合,根本就没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
「梁小姐,五点三十分了。」
助理王思莹把算了好几遍的帐目放到她桌上,看看表提醒她。
「嗯?」她从新寄到的家具目录中抬起头,不解地扬眉。
「你早上不是告诉我,六点前要提醒你提早下班的吗?」王思莹失笑道。
「啊!险些忘了,谢谢你。」她急急收拾桌面上的文件,一一归档后穿上外套,边吩咐着,「有事打手机找我,我先走了。」
「待会儿有订单以及客户追加的零件图片会传进来,我怎么回复?」
从前的负责人凡事都一把抓,助理能插手的事都是极琐碎的小事,导致她一不在,王思莹几乎都不敢下任何判断及决定。她最近重心都放在盯紧业务的绩效上,一时之间也没能这么快把助理训练上手。
「这样啊,」她皱着柳眉,从名片本中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她。「那把资料传到这家店来,我会在这里用餐。」
「梁小姐今天不和方先生一块吃晚饭?」
「唔?」有此一问,是预料之中,但她还是不免心慌。「我今天有事。再说,一起吃饭也不是例行公事。」
「别忘了这瓶养生药,方先生交待你要饭前空腹吃的。」王思莹将案头一瓶中药炼制的药丸塞进她公事包中,体贴地叮嘱。
她道声谢,逃也似地走出办公室,目不斜视地穿过和她没有交集的制衣部门,那些臆测的目光没有放过早退的她,她绕过电梯,选择走楼梯。
这几天不到六点,她即先行离开公司,避开晚餐约会。她的种种借口并没有激恼方斐然,他泰然自若的姿态依旧,也不对她穷追不舍,每天上午在公司的匆匆交会,他似乎能心领神会她不起波澜的面目下,矛盾慌错的心绪。
走出捷运站,步行到了咖啡馆,她今天有点急、有点渴望,她必须看到严子宽,得到一些宽慰和确认。
「依依,阿宽老板呢?」她坐上高脚凳,吧台内工作人员零落,工读小妹也尚未上工。
「老板?临时去采买咖啡豆了,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依依好奇地看着她,「出差很累吧?妳瘦多了。」
「是啊,四十五公斤了。」她精神奕奕地南下,憔悴疲倦地回家,连梁少芹也吓了一跳,她却提不起劲说明原委,补眠了十多个钟头才恢复元气。
「吃些什么?」
「……」她一呆,流览一遍整本menu,下不了决定。「咖啡吧。」
「咖啡?空腹不好吧?先吃个总汇三明治垫垫胃吧!」
空腹?对了,她该先空腹吃药的。
她不假思索地旋开药盖,取出几粒药丸,和着白开水喝下肚腹。半晌,又盯着瓶身发怔。
她在干什么?她不是才发誓要摆脱那个人吗?她何必这么听话?
自我质疑中,丰富的三明治端近眼前,胃不合作,沉甸甸地,起不了强烈的食欲。她拿起一块三明治,凑进嘴边,咬了一口,嚼了几下,还是放弃。
「依依,替我打包,我带回家吃。」今天扑了空,无心再待下去。
「有心事啊?不等阿宽?」依依将三明治装袋后递给她,她很少如此躁动。
「想起来有公事还没处理完,我先走了。」她笑得勉强,拽起三明治回身就走。
一拉开门,怀抱着两、三纸袋咖啡豆的严子宽赫然站在门口,两人一打照面,他展颜道:「这么快就走?咖啡喝了吗?」
「我——」她纠着柳眉,突然一把拽起他的胳臂,急道:「我有话跟你说。」
他困惑地随她站到走廊,她忧思满面,烦恼地支着额头,难以启齿。
「如意,别紧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不介意的。」他鼓励着。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像要将他脸上的纹理都看清般仔细,看得严子宽忍俊不住,调侃道:「如意,别告诉我你迷恋我。」
她一怔,冷不防冒出,「我是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