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敢如此年轻-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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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主义”草草收场,大家都觉得累了,各自坐在地上休息。有人从自带的手提袋中拿出食物供大家共享。几个人围上来一看,是一些水果、饮料和零食,只有“因扎吉”别出心裁地带来了几盒在超市购买的半成品烧烤。
艾米和先旗又回了。果果大笑不止,她上前拉住他们的手说:“拜托,罚你们去厨房做烧烤!”
满屋的烧烤浓烟夹带烟草的浓烟,呛得大家透不过气来。打开窗子和房门,他们大喊大叫的声音,惊动了警觉的老房东。也许是早就不耐烦了,也许是刚从睡梦中惊醒,慌忙不迭的老房东冲进房间,大声吼道:“是不是失火了?哪儿失火了?”
他一边叫,一边举起一只小型泡沫灭火器,朝室内的人一阵狂喷。顿时,几个人身上、脸上白花花的一片,像一个个雪人。
果果原先打算在艾米那儿呆上一晚后,第2天再返回广州。现在,她决定留下来,留在武汉这个灰色的钢铁城市。在过去的日子里,她在很多城市呆过,北京是白色的,典雅的状态;上海是黑色的,神秘的形式;广州是红色的,造作的表情;西安是紫色的,帝王的遗风。来到武汉后,她才知道武汉是灰色的,是黑与白的临界点,说不清是好,还是坏。其实,人也一样,在黑与白之间游荡,有时好,有时坏。但大多数时候,还是黑与白的临界点,只是凭不同的心境、不同的对象而已。
譬如,她对先旗,那是一种满怀敬畏的试探。在单方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之中,她不肯亏待自己而放纵自己,但又始终坚守着自己为自己设定的底线。再譬如,她对安安,明明知道那是一场搬到现实中的网络游戏,仅仅是为了赢回一个“赌约”而已,她想,既然赢回了“赌约”,一切也就该结束了。
可是,武汉,又是一个有故事的城市。除了先旗和安安之外,还有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他被一个满脸坏笑的女孩引诱,他从自己的躯壳中仓皇出逃。现在,他们就在大街上游荡。假如这时走过来一个人,如果他对那个男孩说,你堕落,那个男孩就是堕落,如果他说,你率真,那个男孩就是率真;反过来,如果他对那个女孩说,你淫荡,那个女孩就是淫荡,如果他说,你善良,那个女孩就是善良。如果他什么也不说,那么,那个男孩就是,什么也不是;那个女孩也是,什么也不是。
早年有一首歌说“所有的故事,只能有一个结果。”果果留下来,决定和那个男孩在一起,她想改变一个结果。她觉得惟一的理由,就是要证明给那些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人看,他们就是,什么也不是。
在武昌阅马场,果果把电话打到南粤公司。她说:“我在武汉这边,不回广州了。”
广州公司的人说:“这边的活还没干完,你尽快往回赶。”
果果把电话挂了。然后,打车去了武汉她原先拍片的公司。
武汉公司的负责人说:“你与南粤公司的合约没有到期,我们不敢录用你。”
果果鄙夷地说:“我自己都没有把我当成什么,你们却把我当成了明星似的。好哇,我过去给你们拍片的时候,你们给了我多少钱?一段30秒的广告,你们可以折腾30天,而开的工资还不够我一顿饭钱!”
武汉公司的那位负责人说:“你可以另谋高就啊!”
果果一甩手。“那当然!”
很快,果果在电台找到了一份临时工作,那是一档深夜开通的谈话节目,原先的主持人请了产假。果果带有北京土味的普通话,加上她对听众心理的准确把握,让电台领导非常满意。
说实在话,做电视广告要比做电台节目赚钱得多,但果果有果果的想法。她认为,广告只不过是一种商业行为,是自己抛头露面、完成了对消费者的勾引后,躲进洗手间,数着一摞摞钞票的勾当。做电台节目虽然报酬少些,但这是在幕后,不需要色相,而只需用一双耳朵去感受别人的世界,再用一张嘴说出自己对事物的认知。况且,过去做广告是导演调动她,现在做节目是她调动听众,后者比前者更富有趣味性和挑战性,她需要这种新的趣味和新的挑战。
也许是因为生活习惯的原因,果果的饮食可以非常简单,一杯牛奶,一片面包,几枚鲜草莓,或者一盒快餐就可以打发了,但在住宿上不能简单。她要求房子不一定很大,但环境一定要好。于是,她用过去的积蓄在水蓝郡租用了一间单身房。
武汉是灰色的(3)
水蓝郡,是一处依山傍水的建筑群,在喻家山与南湖之间一线排开。F座,是这个建筑群中最为挺拔的一座,34层的高度直刺天穹。这座高楼是开发商为白领阶层专门设计的一座单身公寓楼,向东的一侧,呈斜面梯形,从外面看上去,像是分成了许多方格的玻璃幕墙。这样的设计,体现了建筑师独到的匠心。早晨的太阳穿透方格的玻璃,每块方格玻璃的下方,都被固定地放置了一张床。不同的租住者根据不同的楼层价位,选择自己喜欢的楼层和房间,但他们收到的回报是一样的:每天躺在床上,在看完日出后,还可以看到星星。
果果选择了21楼。21这个数字,在她的脑海中一闪,就那么定格了,一点犹豫都没有。她很佩服自己的果断,从小就果断,像她的名字一样。现在,她每月挣回不到1千元钱,却宁愿花掉2千元钱去租用一间不到30平方的房子,她要在收支失衡中,找回她要的那种感觉。果果在契约上毫不犹豫地签完字,觉得有一种力量在指使她这么做,至于将来后不后悔,却从来没有去想过。
曲宁就没有果果这么幸运了。他从医院出来后,不见了果果,就一个劲地拨打她的手机,果果一个也没有接听。她想给曲宁一个重新思索的机会,让他知道脆弱和感性的代价。
他没有回家,在网吧连续上了几个通宵。身上没钱了,他突然产生了找一份工作的念头,等赚到钱后,再去找果果。
曲宁来到街道口科技一条街,那里开有很多私人电脑公司,招工量大,报酬也不错。他认为弄个文员或者销售员是不成问题的,但没有哪一家公司愿意录用一个大学还没有毕业、况且专业不对口的人。他沮丧地在街头游荡,过去在学校时的那种优越感一扫而尽。他越想越恨自己的父亲,当初报考大学时,就是这个没文化的曲副司令非要他学什么老八股的中文,现在可好了,计算机成了热门专业,IT语言才是最有前途的语言。就凭他的数学天赋,将来肯定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计算机专家。
他走着走着,发现街道两旁新增了许多IC公用电话亭。他去广州之前,武汉还没有这么多的IC电话。那时,在他们的大学校园里,也不过才安装了几部。每逢周末,无数外地学生就在那里排起长队,等候给家中一个电话。现在,他看到IC,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他的高中同学刘加。
曲宁是在广州市的一间IC电话亭邂逅刘加的。那天,河北小司机将曲宁带入市区后,让他下了车。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中心,他辨不清东南西北,好在河北小司机告诉了他火车站的地址,曲宁乘坐市内公交汽车到了广州车站,火车站的对面,是闻名遐迩的白马服装市场,南来北往的个体经营户,促成了相关服务业的繁荣与廉价。曲宁在附近找了一家小旅社住了下来,并在邮局买了一本“广州黄页”,他天天给广州的广告公司打电话,希望通过不断的查询,能够迅速找到果果。当一切努力失败之后,曲宁的情绪降低到了冰点,他把“黄页”留在了IC电话亭。后来,他想起“黄页”上,登载有各家广告公司的地址,他想从明天开始逐家登门,还真需要这些地址。于是,他又转身返回IC电话亭,想取回那本“黄页”。这时,他意外地发现了刘加,他正在那里打电话。
刘加说他是来白马服装市场进货的。在千里之外的广州,能见到曲宁,他万分诧异,并大献殷情,他把曲宁带进一家高级饭店,在酒桌上,俨然一个小暴发户。
在候菜的空隙,刘加问曲宁:“你来广州干嘛?”
曲宁说:“我来广州找一个人。”
刘加听说了曲宁的遭遇后,惊讶了半天。“你逃学就是为了一个女孩子?”
曲宁脸色阴郁。“她是我喜欢的第一个女孩子。”
刘加笑了笑,语气中带有明显的调侃:“难得你还这么单纯。天下的女孩子多得很,但恐怕也难找出一个像你这么单纯的,你比女孩子还要女孩子。”
曲宁脸红了,他转移话题。“你做服装生意发了吧?”
刘加轻描淡写地回答:“我不能比你,我是读不进书啦。从前我父母老是逼我读书,我只顾玩,和社会上的哥们姐们玩疯了,哪有心事读书?”
酒菜上桌,刘加敬了曲宁一杯。曲宁笑了,他说:“你记不记得有一回你逃学,要我替你写过一份保证书?”
刘加哈哈大笑:“什么保证书啊,保证书就是保证以后不读书。读书苦读书累,读书还要交学费,不如参加黑社会,有钱有势有地位,晚上小姐陪着睡,兄弟打架我带队。”
曲宁还敬刘加一杯酒。“你真搞笑。”
晚上,刘加将曲宁带进了一间发廊。他说:“为了那张保证书,今天,我请你享受享受,尝尝鲜。”
站在那家发廊门口,曲宁不敢挪步。他说:“你经常这样?我可不敢。”
刘加把曲宁的肩膀一拍。“你还是这么胆小。”
后来,他们去了北京路的一间酒吧。
曲宁走进IC电话亭,发现自己没有IC卡。这时,他的口袋里,连买一张IC卡的钱都没有。为区区几毛硬币发愁的焦灼感,使曲宁平生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愤怒,是自己对自己的愤怒。他重重地拍打了几下IC电话的键盘,然后挂上了话筒。曲宁并没有立即离开这个IC电话亭,他站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进进出出。他想借用别人的IC卡,但又欲言又止,始终开不了那个口。有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主动和他搭讪:有急事吗?需要我帮助吗?他难为情地说出自己的难处,难为情地接过了对方的IC卡,战战兢兢地去拨刘加的电话。有几次,他把电话号码都拨错了,不得不又从重头拨起。拨通后,他劈头盖脑地对刘加说:“我现在要见你!”
武汉是灰色的(4)
刘加问:“有事吗?”
曲宁胆颤心惊地说:“我身体不适,是不是有问题了?”
“你在哪?还在广州?”
“我回武汉了,我问你,我会不会有问题?”
刘加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我现在正忙着,晚上见面再谈。”
曲宁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刘加把他带到“非常假日”,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坐下来。一个多月以前,他和果果也是坐在这里聊天。他清楚地记得,这个酒吧以前一共有74只灯光。那些光怪陆离的灯光,折射在他日后的生活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繁复;而他与果果的聊天,又把这种繁复毫无节制地加以扩大,以至于自己坠入一条混沌的爱河,难以自拔。现在,他低头瞑思,竟一时忘了自己身处何处。
刘加开口问曲宁:“你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啊?”
曲宁回过神来,几乎是哭丧着脸说:“我浑身酸软、疼痛,有时恶心、烦躁,是不是……?”
刘加打断他的话,嘻嘻哈哈地说:“你这是精神作用,别自己吓自己了,你看看我,一直都这样,不是好好的吗?”
这时,有一个侍应生走过来,询问他们需要点什么。刘加把手一挥,“来两支喜力。”
曲宁说:“我不要啤酒,给我一杯可乐吧。”
刘加叫住侍应生:“那就一杯可乐,一支喜力。”
来“非常假日”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他们周围的一排空位,坐了一群大学生。曲宁怕见到他的大学同学,不敢久呆,就催促刘加快走。刘加快人快语:“我从汉口赶过来,就是听你这几句屁话?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那今晚咱哥们再玩一个痛快!”
刘加的表现,使曲宁感到失望。他原以为作为老同学的刘加,会很严肃认真地对待他的问题,况且,也只有刘加才可以向他解释清楚。既然刘加有意回避刚才的话题,曲宁也就不便继续和他讨论下去了,只好慢慢地吸饮着可乐,并不时地抬头,去数头顶那些涂着黑漆的钢架上的灯和墙面上的灯。不知不觉中,刘加扯了一下曲宁的衣服。
他问曲宁:“你回武汉还在继续读书?”
曲宁不好意思地说:“我被学校开除了。”
刘加大大咧咧地说:“书不读也罢,你再读下去,肯定还是呆子一个!”
曲宁没说话。
“有没事做?没事就去我的店子,帮我,兄弟不会亏你的。” 刘加说完,指了指吧台,“你知道这个人吗?人家小学都没毕业,现在都快做老板了。”
顺着刘加的手指望去,曲宁大吃一惊。吧台后面站着的正是安安!那个安安仍然和一个多月以前一样,身穿黑色漆皮紧身衣裤,头戴一顶白色棒球帽,正在故作姿态地舞动手中的冰壶。在灯光的照射下,冰壶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银色曲线。
曲宁轻蔑地看了一眼。“切!什么老板?一个混混而已!”
刘加看了看曲宁,又朝吧台的方向看了看安安。“怎么,你们认识?”
曲宁没好气地说:“不光认识,还打过一架!”
曲宁想起和果果在一起,自己被安安侮辱的事,心中仍然忿忿难平。他把那次打架的经过向刘加复述了一遍。刘加听后,也把自己最近听到的有关安安和四姨的传言,向曲宁复述了一遍。
曲宁不肯相信,这个安安不是在追果果吗?于是,他疑惑地问刘加:“你怎么知道的?”
刘加说:“我是这里的常客了,连这里的服务生都知道他们的事。”
曲宁嘲笑了一声:“真是今非昔比呀!”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引来了周围探询的目光。这时,安安似乎也发现了曲宁,他正朝他走来!曲宁像是没有看见一样,把头侧向了一边。
安安在他们旁边坐定。“两位先生好有雅兴,光临小店,真是蓬荜增辉啊。”
曲宁瞪了安安一眼,起身想走,却被刘加一手按住。“人家安老板看得起咱哥们,再坐坐。”
安安笑了笑。“二位随便用,需要什么招呼一声,全都算我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