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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部分

落蕊重芳-第55部分

小说: 落蕊重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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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功利是这世上最好的诱饵,渴慕一如端王妃,贪婪一如孟物华,争夺一如端王、信王,只要稍加拨动,使之原本的平衡不再……”骆垂绮蹙着眉说着,她的目中一片冷然,然而语气却是如此热切,似是在说服溶月,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孟物华熟谙户部,必能协助端王稳稳地控制住户部。眼下,又即将派游击将军闻谚出征,这粮草便是可以安心。待得这一场仗胜了。这朝局也是时候变了。”
她甚至已规划好了下一步、下下一步该怎么走,怎么搬倒相家,怎么搬倒信王,甚至,怎么报复孙家!
溶月望着她,久久才回了一句,“小姐,你真的畅快么?”
骆垂绮一震,继而强笑起来,“呵呵,报仇,是一件极能令人畅快的事。”然那笑容看在溶月的眼里,就如同欹侧的老梅枝般蜿蜒,每一道弯,便是一道伤,这笑容,伤痕累累。
孙永航在书堆里整整埋了五天五夜,终于理出一张名单,由边关守将至知州知府,由六部员外郎至尚书,最后这一弧线划至信王。
孙永航拿着纸页凑至灯火前,那火苗慢慢将之吞噬,一个个名字在烛焰里卷起,成灰。
见纸页俱成灰烬,他才从案上一角拿起一本奏表揣在怀中,大步踏出房门。屋外已是深夜,雪霁风停,满天星斗都压在头顶似的,闪闪烁烁,暗夜里,还幽幽捎来一股幽香,冷冽的幽香,令人心脾顿时为之一振,然而待深吸几口,却又觉得心肺间有些冷痛,忍不住想要咳嗽。
孙永航咳了声,便就着宫灯往禁宫里走,若如他所料,他们的年假就该在今日夜结束了!
大年初六,离年假还有四日,但所有的在朝官员却都接到了通令――即刻入宫议事。于是,拜完年的,没拜完年的,回乡探亲的,都十万火急地赶回天都,准备初七日的午朝。
信王、端王、相渊自是心中有数的,然而却怎么也猜不透女皇到底要做些什么。这会儿的朝会,想是和与匈政策有关,只是,是战?亦是和呢?
初七这日的午朝,女皇抛下了一个是战是和的议题,便不再发过一言。整一场朝会下来,也只剩下了端王与孟物华两个人的声音:战!
然而终至朝会结束,女皇依旧没说一个字,这使得众臣都摸不着边了。初七这整一日,天都便都笼在这阴不阴雪不雪的气氛里,只觉得冷得令人汗毛直竖,连打几个寒噤都止不住。
初八,毫无预警的,女皇调派游击将军闻谚增援支口,并许其临事专阃之权。“战”与“和”之议似无定论却又似有定论,然而女皇又紧接着抛出另一个议题,是大战,还是小战。
此话一出,众臣更不敢开口了,这死寂的朝堂之上,依然只有端王与孟物华二人的声音,空荡荡地回响着,盘旋在众臣惊骇的神情里,盘旋在女皇审视的眼神里。
这一静,就静了五天,朝局愈发紧张,似一张已将弦崩至极限的弓,随时都可能崩断。天都上空的云似也应了这浓得化不开的紧张似的,乌压压一片,阴冷冷的风肆虐,已掀了好几户人家的屋顶。雪全冻住了,只压得屋梁“咯咯咯”地响。破五后的闹市似也比往年冷清得多了,寥寥几拨人,小商小贩连吆喝都有气没力的,整个天都都似在屏着气等待着什么,令人紧张又不安。
这一日的午朝,女皇一怒,拂袖而去。众臣一时都慌了神,却都打着自己的小九九,一个个递条陈想与女皇单独禀明。
这一回,是和是战,总算出了点声音了。这朝堂也终于热闹起来,继而火爆起来,主战主和,尽在朝堂上争执,几次甚至于要大打出手。大雪终于下了,笼得天都更为阴寒。
正月十五,雪霁,闻谚传来了捷报。这倒是把原先紧张的气氛冲淡了许多,上元的花灯元宵也终于火热起来,闹闹腾腾地渲沸了整个天都。
红尘有梦,白云寂冷。相较于百姓街巷里的热闹,瀛州一处山寺却显得太过冷清。深夜,只剩冷冷的残照,一网星辰,大亮中天。夜风裹卷枝头的冰雪,凛冽似砭骨之针。
游龙走凤的遒枝疏影里,一道身影仰望着星空,继而将目光投注于西陲的一颗星宿,其芒微弱,隐约似有赤气相笼,而又有一微红亮星相伴其侧。那身影微吟,眉尖长蹙,继而紧了紧身上的裘袄,折回屋中。屋中一豆灯火,总显晦冷,但因燃着一盆石炭,倒也挨得过去。那人往炭盆前暖了暖手,继而研磨,疾书。
月底,在女皇意态不明的情势下,朝局一片混沌不明,朝臣自然更显得莫衷所是,此时不但是端王摸不清情况,就连信王、相渊等老于政事的重臣都分不清辨不明了。
时近二月,山川一晴,然而却是又冷又燥,这雪不化,便冻得更为结实。然毕竟是春了,回影苑里,倒是颇有些嫩芽,坚定地钻出冰雪,冒出些许嫩色,点缀人的眼睛。
菁儿仍与荻儿玩着十五那日孙永航带给他们的一对八哥,一直想着怎么逗它们说话。溶月只嘱了青鸳看着,别叫鸟儿啄伤了人,自己便给项成刚缝制件春褂子。
骆垂绮坐在窗台下,刚回好了一封信,就见历名手拿着一封书函进园来,“少夫人,这是瀛州来的,说是杜先生的。”
骆垂绮蓦然抬起头,快手接过信,拆了封泥便展开细看,那两痕黛色自见信始,便再没舒展。溶月一听见“杜先生”这三个字,也不由停了手中的活儿,赶过来瞧。
“是谁送来的?”
历名皱了皱眉,“很奇怪,那人居然是‘季幽商行’的掌柜。”
溶月也奇怪,什么时候杜先生居然与商家结交上了呢?正这奇怪,见骆垂绮已微抬起脸,将信捏在手心,“小姐,先生说了什么么?”
骆垂绮神色复杂地朝溶月看了眼,目光凝重,沉默了许久才晦涩地吐出两个字,“兵危。”
“啊?兵危?”历名久在孙永航跟前,多少也听过一些,“是瀛州?”
骆垂绮似是这才注意到历名,目光中渗透了许多不知名的情绪,“不是。是北防。”
“匈奴兵!”溶月低叫了一声,才想说什么,忽然见骆垂绮已然急转回去,将原先打算交给孟物华的信又拆了重写。
然而没写几行,笔尖又止,又将纸给揉了。骆垂绮翻来覆去地思索了几遍,才终于决断道:“历名,你去把这信给他看。”
历名微愕,继而惊喜,“少夫人!”
但骆垂绮又继续沉着脸色道:“告诉他,从今往后,我与他各自为政,两不相欠!”
“少夫人……”历名待要说什么,却见骆垂绮已抢在前面另外吩咐溶月,“准备一下,咱们明日上东昶寺。”
禁宫的南书房是一处向阳的地儿,樟柏轩朗,不废日光。冬春二季,女皇便格外钟爱此处。望着并未消融的冰雪,女皇拨着茶盏,一圈一圈地晃,似乎一直未曾注意过早已说完了对策,只待自己作出决断的臣子。良久,女皇终于回过头来,低低叹了声,“这春,到底要何时才会降临大地呢?”
“地气暖,天候转,阳气升,条件俱备,春自然降临。”
“条件俱备?”女皇似是始终笼着眉,总觉这个决断过于难下,“这里可牵连着那么多人!”
“皇上圣心早有定论,然为何迟迟不肯付诸实行呢?”
女皇苦笑,正欲答话,效远已捧了盏汤药进来。浓重的药味盖过了薰香与书香,混成了股极苦的味道,弥漫在女皇的笑里。“朕老了……征战了大半辈子,兄弟姐妹也剩得不多……就只这几个……只想着,朕这往后的小半截日子里,他们都能陪着朕!”那一瞬间,女皇的声音就仿佛沤霉了的萱草,听得见枯驳的心音。
孙永航抬起头,缓缓却坚定地迎上女皇的视线,“皇上,您一定更希望这往后的岁月里,您为之征战了大半辈子的碧落国能陪着您,一座山川也不缺,一块领地也不少。”
女皇抿紧了唇,默了会儿,才道:“你的意思朕相当清楚!对匈奴,和便是亡国。而战,则必须倾尽国力,不得有任何后顾之忧,这些,朕都明白……”
女皇正犹豫,一名内监碎跑着进来禀报,“启禀皇上,巫策天正卿巫释求见。”
“巫策天?”女皇瞅了眼孙永航,挥了挥手,“宣。”
由着内侍引领,一名黑袍曳地的瘦削女子立定在书房内,也不声不响,行了大礼之后,那冷冷的眼珠子便直视女皇,不带着一星儿温度的声音寂静地响起:“吾主陛下,天盘星象,荧惑入守北落师门,其赤气出,舍军门,星微芒。臣占之,当有兵锋大起,士卒大行,伏尸流血,害当三年。”
女皇立时就变了脸色,拂袖站起,便在案前来回踱着步子,一圈圈,似要将此处木板踏破似的。良久,才听见她涩涩地吐出一句:“星象可还昭示了什么?”
巫释似用冰玉雕成的眼眸连转都未转,“参欲动,虎移足,五车渐明,天关聚芒,当有战事起。”
女皇停下步子,朝巫释锐利地刺过去一眼,“你是说,碧落当以战应敌。”
巫释笼在黑袍下的瘦削的身子微弯,“臣只呈报天象所昭,不干政事。臣请告退。”
孙永航抬眸,女皇已然敛尽方才愁郁,面上只现一片冷芒,如破冰之锥,亦带上了雷霆万钧之决断。
由禁宫出来,只消略微抬头,便能望见皓首银装的器山,在日光下愈发白洁不可侵辱。孙永航望着,不由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凌厉之气来。他缓慢而深长地吸了口气,像是为了这一战预存了底气,背水一战,已然退无可退。
不但是他,亦是碧落。
当孙永航思索着退匈奴之兵策时,马车已至孙府。府门外历名早已候在那儿,一见孙永航下来,就立即上来说话:“航少爷,少夫人要我给您一封信。”
“信?”孙永航面露惊喜,一把拿住了历名的手臂就往府中走,“什么信?快拿来我看!”
历名眉目微垂,将信递了过去,同时补道:“这是杜迁先生寄给少夫人的,少夫人说,把这信拿给你看,从此,从此就……”
孙永航快速看着,边看边分神细听,见历名支吾,又是这般言语,便有些料着,心总免不了轻轻一沉,手一扬,便止了他继续要说下去的话。眼睛直直地盯了信一会儿,才勉强自嘲一笑,“也总算……还是为了我……”
历名想要一叹,继而想起自己的娘曾说过的话,心里不由有些急起来,忍不住道:“航少爷,我娘她说……说少夫人,好像,好像有要走的意思……”
孙永航听得眼皮一跳,那捏着信的手便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
冷风袭过矮墙,卷起轻轻的一捧雪,露出一角青瓦。边上的桂枝因承不住雪重,“喀嘣”一声,断折入地。
孙永航沉沉地看着这截断枝,忽地抬头低喃:“历名,你想,如若我能取得世袭爵位……我要菁儿承嗣,她,会留下来么?”
历名一愕,未及回答,却见他已昂起了脸,眼神定定地瞅着北边,“但凡她心里还有一分的我,我便死都不放开她的手。她送我的同心结,”他带着笑意捂住胸口,笑意无比温柔,然眼神却是精钢铸就,“若她觉得残破了,我就一一补回去。丑一点,年年修饰,即便不复当初,也不会少了半分一角!”
他坚信着,他与她,即便各自为政,却终归会是殊途同归,他等着,也一并期望她,不会放手。
他要赌,以这条命作赌,甚至亦是以整个碧落作赌,赌在这一场仗上。

第二十七章 寒雪梅中尽(1)

横笛和愁听,斜技依病看。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北天,千秋冰雪,万里银甲,风雪呼号着,染白了士兵的髭须,裹卷了一支又一支的队伍。迷离间,望不见前山,瞧不清后坡,甚至连往归的路也一并迷失在这场浩大的风雪中。
队伍背着一处山弯驻扎下来,人们宰了几头羊,开始煮肉汤。风雪使得生火变得极为困难,几名士兵团团围住,往往才堪点着一个火。然而火毕竟是生起来了,即便那几捧火苗子总被风吹得快要灭了似的。
队伍中的头儿捏着马鞭在边上看了会儿,随即眯着眼顶着风雪登上了这座小土坡,朝着不知是何方向的茫茫雪原眺望着。风刮着鹅毛大雪,扫在头儿的脸上,使得那髭须都被冻成了一络一络,僵在那儿。
不多时,土坡上又登上一名大汉,虎皮包裹的壮硕身子望去相当魁梧,比这小土坡还能挡风似的可靠。他顺着头领眼望的方向望了望,继而大声喊着:“这风雪他娘的下不完似的,大汗,咱们还是撤吧!”
“什么?”头领亦转过他健壮的身子,虎皮裘裁制的短裙,护腕护膝处均烫过一溜儿貂裘,厚实的金皮靴子在雪地里留下两个深深的洞。
“撤吧!”他喊得更响了,然而在风雪中似是起不了多大作用,又喊了两遍,头领仿似才听见。
头领回过头去细想,显然还没下决定,那手下率先忍不住,“老大!这格尔木的小杂种没完没了地反了又降,降了又反,早知道就一早要打碧落,就先平了他们,也早省心了!”
头领没说话,像是想了想才道,然而语出已成一条命令:“等雪小一点,再继续前进。”
“大汗!”那人似乎想要辩一辩,却被风雪吞掉了声音,“哎!”那人拍了一下大腿,终于还是退下了。
然而眼见着天色愈拢愈暗,风雪却似是毫无减弱的样子,头领只好命属下搭建帐篷,歇一晚,明日再行进军。
毡帐里,火堆熏烤着羊肉,那滋滋的羊油滴入火堆里,窜出阵阵香味。小兵烤好了肉,便由后腰里抽出弯刀,将之切好装盘,呈到各座面前。
外头的风依旧“呜呜”地呼啸着,然毡帐里头却安静得很。头领嚼了几块肉下腹后,才大口饮了杯酒,朝众人看了一圈,简短地道:“这风雪看来就今晚厉害些,明日大伙儿都起个早,也叫他们汉人收自己的爪子。”
副座的一名魁梧大汗边抹着嘴边拿刀切着肉,听到头领这么说,就忍不住插了句嘴,“大汗,您真的不派兵去教训教训格尔木啦?那格尔木是只草原上的狐狸,他们的忠诚与信义,就像雅达里河一样,时有时无,您永远无法摸准他们到底是不是归顺了咱!照我看,应该像对待瘟疫的牛羊一样,彻底杀它个干净!”
“对!我也赞同断事官的看法!格尔木人是不可信的,应当将他们全数消灭!”
听了两人的话,头领手中拿着块肉,没有立时决断,只是冲着国相问:“国相,你怎么看?”
被称为国相的貂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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