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集-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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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得叫师父。”
“镜宁师父。”
镜宁看着仰着脸的末画,觉得她或许就差一根尾巴翘起来对他摇一摇了。他应景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没收过徒弟,你资质又比较蠢笨,不过我相信天道酬勤,我好好教,你好好学,总有一天你至少能学会装出一副聪明的样子来的。”
末画高兴的点头:“定不负师父重托!”
鬼画(中)
第三章
末画妖力低微,从没离开画卷超过三个个时辰,这次她为了好好跟着镜宁修行,狠心将真身留在柳府,可谁曾料她勉强撑了一天便困倦不已,脚步开始左偏右倒的踉跄。
镜宁见此状微微眯起了眼:“我本以为世间资质最差的妖莫过于你,没想到你竟比为师所穷极想象的下限还要低……”
他话音未落,只见末画浑身一软“啪叽”一声泥一般瘫坐下去,她开始委屈的哭起来:“师父嫌弃我。”
“没错,嫌弃你。”
镜宁应得如此干脆,倒让末画脸上的泪不知是该继续掉还是灰溜溜的往回滚。她琢磨了一番还是决定应该越发凄凉的哭出声来:“我本以为镜宁师父是个心善的道士,没想到、没想到……呜,末画真是错许良缘、所托非人、此生尽误了呜……”
镜宁斜眼看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末画摇头,只顾凄凉的哭。
镜宁很是默了一阵才自怀里掏出一个青花瓷瓶。拔开红色的瓶塞,清幽芳香立即流溢出来,镜宁轻声道:“此乃天山血红莲凝制的丹药,可助你三日之内凝聚十年修为,五十年内修行比寻常快十成。这便当是为师送你的……”他话没说完,一直白嫩的手动作迅速的抢过了他手中的瓷瓶。
她仰头一口闷了瓶中所有丹药。
镜宁眯起眼,轻浅的声音中带了点危险的气息:“为师以为,你应当先拜谢师恩。”
末画包了一嘴的药,一边嚼一边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含糊着问:“师父送徒弟见面礼唔是理所当然嘟么?”
镜宁了然的点头:“如此,徒弟的拜师礼现在何处?”
一双溜圆的眼转了转,末画咽下嘴里的东西,高兴道:“这里这里。”她蹦起身来,跳到镜宁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一口亲在镜宁脸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令淡然如镜的心也不由失了节奏的一跳。末画的脸在眼前堆起了耀眼的笑:“那些报恩的妖怪们不都说以身相许是最大的礼物么,我把自己许给师父了可好?”
镜宁沉默了许久,他强迫自己挪开目光,一声喟叹:“你真该先学学文化。”
末画一脸期冀的望他:“师父教啊。”
镜宁不由自主的往后偏开了头,一时竟有种想要逃避的冲动。任由末画将他盯了许久,他才故作淡然道:“为师还是先教你法术的好。”
“师父教什么我都学,左右我也是师父的人了。”
这话意味听起来有些奇怪,镜宁用极正道的心思来琢磨,末画是她徒弟,她说这话也没甚奇怪。他点头道:“你且记住,为师教你法术是令你用来清修道行,切莫有害人之心,你若犯我门规,我必亲自收了你。”
末画眨眼看他,没有表态。
“可听明白了?”
末画挠了挠头:“不大明白,你还没说清楚呢,你必亲自收了我做什么?姨太太么?”
镜宁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我得先去寻个夫子教你文化。”
末画低下头,委屈的眉眼之下却带着一丝暗藏的笑意,师父不知,画出她的书生便是个很好的夫子。
第四章
三月的锦城巷陌之中尽是飞花,河堤上的垂杨柳柳絮纷纷扰扰洒满河道,黄衣少女在船头唱着醉心的歌儿:“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船夫摇着船桨,听罢此句哈哈大笑,对独自饮茶的镜宁道:“这位兄台,你艳福可不浅啊。”
镜宁坦然道:“她不过是学人家唱唱,不明其意。”歌声一顿,末画不满道:“这话的意思我还是懂的,我不仅懂这个,我还会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在……”
镜宁好笑的抬头:“在哪儿?”
末画眼光呆直的盯着河岸,镜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白衣女子静立河堤柳树之下,即便垂柳让人无法将她看得真切,但绝色姿容难掩,遥遥一眼便已睹倾城姿色。
镜宁袖中罗盘一动,他眉目微沉,低喝一声:“狐妖。”倏地腾身而起。末画不明所以,呆呆的要去拉他的衣袖,哪想镜宁力一时没收住力,将末画生生扫到了河水之中,船顺势向前,将她脑袋一撞,压到了水下。
连水泡也没吐一个,船下直接没了动静。
船家大惊失色,哪想这边还未惊完,那边清俊公子淡淡留下“救人”二字便提气纵身,追着岸边的漂亮小姐而去。船家见状大骂:“负心汉啊喂!”人命哪容他耽搁,船家也忙跳下水,匆匆忙忙将落水的黄衫女子打捞起来。
末画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在唤自己“小姑娘”她睁开眼,轻轻唤了声“镜宁师父”,却见一身湿淋淋的船夫对她摇头叹气:“姑娘,那是个薄情汉子,你还是另寻良人的好。”
末画心头一凉,神智登时清醒了许多,她张口便问:“他可是追那漂亮女子去了。”
船家一个劲儿的叹息。末画垂下眼睑,心头滋味百般陈杂。
镜宁再回来的时候脖子上被抓出了三条血痕。船家收了他的钱,十分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末画坐在岸边青草坡上,哭肿了一双眼。镜宁十分不解,他不过是像往常一般去捉妖,为何回来之后仿似全天下都在唾弃他一般。他瞅了瞅末画额头上被船撞出来的大包,问道:“可是如此痛不欲生?”
“我……”末画扫了他一眼,一开口便是哽咽,“我心痛!十分心痛!”
镜宁蹲下身来,帮她轻轻揉了揉额上的包:“为何?”
“我那样,掉在河里……”她一边说一边抽噎,手上还不停的比划着自己垂死挣扎的模样,“我那样掉进去,你都,都不管我就追着别的女人跑了。”她鼻音很浓,抽抽噎噎的让人越发听不清楚,只有一句“其实你是想杀了我吧”格外清楚。
镜宁不解:“我见你哭得挺精神。”
像要印证他的话一般,末画老实哭得更精神了一些。
镜宁不擅长安慰人,蹲在她跟前将她望了许久才一声叹息,无奈道:“为师下次先把你捞起来就是,你一个妖怪不要哭得太没出息了些。”
末画抽噎着停不下来,脑袋像没力气了一样蹭到镜宁肩头,镜宁浑身微微一僵,倒也没将她推开。
末画在泪眼朦胧中看见他脖子上的血痕,如此近的距离她才发现这伤口狰狞得可怕,细而深,仿似再往里一点就能挖断他的喉咙。末画在他肩头来回抹干了眼泪,小声道:“我心痛,心痛!下次不能扔下我。”
“嗯,不扔下你。”
第五章
那狐妖妖力高深让镜宁没想到,他重伤了狐妖却没有捉到她。思及伤重的狐妖定会需要吸食更多的阳气,这些日子镜宁在城中设下了不少结界,一旦狐妖用了妖力,必定逃不过他的眼。
这些天镜宁尽心的教了末画不少东西,令她修为着实长进不少。反倒是末画有些不愿意学起来。
是夜,两人追踪狐妖的踪迹到了城外,却在小河边跟丢了她,彼时城门已落锁,二人唯有露宿郊外。末画坐在火堆边望着静坐着的镜宁发呆,她觉得,这个道士的一张脸有时竟比妖怪还要惑人。
一个小石头打上她的头,镜宁眼也未睁便问道:“修行需持之以恒,日日不可落下,凝神。”
“师父,我在练习怎么在面对你的时候心跳不要紊乱。”
镜宁睁开眼,淡淡问她:“上次落水之后留下了心疾?”
末画揉着自己的心口道:“约莫是吧,看见师父的时候就犯病,定是上次师父将我独自留下给我带来了太多隐伤。”
镜宁只淡然道:“修道若想有所成,必定清心静神,寡欲而无求……”他说着道家清修心法,末画听着他的声音慢慢走神,她觉得,修行与她而言并无多大意义,心底倒是有个想法慢慢决定下来。她忽然打断镜宁的话道:“师父,我觉得我不想做你徒弟了。”
镜宁眉头一皱,声色难得带上了怒火:“胡闹!”
“我是认真的,我不做你的徒弟,做你娘子好不好?咱们可以随便亲亲随便滚一堆。”
镜宁一怔,更大的怒火夹着一抹几不可察的害羞烧红了他的耳根:“放肆!”
末画眨巴着眼看了他一会儿,而后伸出了四根手指头,问:“师父放四要干嘛?”镜宁眯起了眼,见他真的气了,末画忙摆手道,“好吧好吧。我就当徒弟好了。”
左右也就今晚的时间。
夜入三更,镜宁闭眼休憩,末画轻轻向空中吐了一口气,草叶头上的昆虫不一会儿便栽到地上,沉沉睡去。 末画爬起身来,走到镜宁身后,她摸了摸他脖子上的伤,微微有些叹息:“当时你若是来救我可不就不会受伤了么,三尾妖狐哪是你一个道士对付得了的。若不是我重伤未愈,此事怎么将你牵扯进来。”
她埋下头,轻轻舔了舔镜宁脖子上的血痕,黑色的爪印立即消了不少。末画的唇没舍得离开,贴着他血脉跳动的地方深深一吻,满意的看见那处慢慢红了起来,她笑道:“真想让你全身都这样红起来。”
末画掏出匕首,刀刃映着月色寒光,照出她比寻常更添一分腥红的瞳孔。
她轻轻割破镜宁的食指,用血涂遍刀刃。
“师父,你猜,明早你还看得见我吗……”
鬼画(下)
第六章
清晨,城郊的树林中薄雾一片,镜宁揉了揉眉心,坐起身来。火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灭掉,他看了看在一旁睡的安稳的末画轻声唤道:“起来。”
末画嘟了嘟嘴,一声嘤咛:“师父。”她声音软软的,像是要让人听得入魔一般。
镜宁面不改色的理了理衣装,末画躺在地上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半点过来拉她的意思,自己才不满的站起身来:“师父一点也不怜惜弟子。”她眼珠一转,巧笑道,“师父,你头发夹在衣服里了,末画来帮你理一理。”
镜宁理衣袖,待末画走近身前,一双白嫩的手尚未碰到他的衣襟,镜宁问道:“末画在哪儿?”他眼神都没落在她身上,像在问天气如何一般云淡风轻。
“末画”闻言,浑身一颤,她堆出了笑脸,她眼眸深处却渐渐化出了几许青光:“师父在说什么呢,哪来的狐……啊!”她一声惨叫,浑身脱力的瘫软在地上,她回头一看竟是自己的尾巴被一把不知从何处降下来的剑生生斩断了去。
那剑通体晶莹,灵气四溢竟是把难得的镇魔之剑。这突然的袭击令“末画”痛得面目扭曲,登时露了原形,她竟是镜宁正在追的那只三尾狐妖!
镜宁随手一挥,那剑似晨雾一般,消散在空中。
狐妖断了一尾,惊骇的望着镜宁:“你……你是谁,前些日子追杀我那道士分明没这么厉害。”
镜宁自袖中掏出一张咒符,与他平日用的咒符不同,这一张符金纸红字,杀气凛凛,狐妖只看了一眼便瑟缩着往后面挪。镜宁淡淡道:“来,把这事的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
狐妖见自己逃不过,终是冷冷一笑道:“与我在此耽搁时间不如速去柳宅救你那画妖徒弟,若是晚了一步,只怕她已被画中怨鬼将三魂七魄都吃了。”
镜宁眉头一皱,他沉吟一番,揪住狐妖的衣领便将她拖在地上拉走:“如此便在路上交代清楚罢。”
狐妖的断尾处磨在地上,痛得哀嚎不断,一张绝美的脸上尽是痛抽了的表情:“仙长,小妖错了!小妖错了!小妖再不敢对您冷笑了!”
镜宁这才放了她,吩咐道:“乖乖跟着,我不会回头,若是没听见你的声音了,倾阳剑可不会客气。”像是要印证他的话一般,通体透彻的剑在狐妖眼前闪了闪又隐去了踪影。
狐妖冷汗直流忙道:“最近锦城之中除妖道士过多,小妖寻觅起食物来越来越困难,前几月对那书生……下了手,我舍不得一次将他的精魂吸光,所以将他剩下的魂魄暂时囚困在了他的画里。哪想他的画却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生出了灵识,成了画妖。画妖不忍心看她主子被囚,无法投胎,所以想杀了我……但是她妖力尚浅,被我重创一次之后便一起被我关在了画里。”
“前些日子柳府闹鬼,兴许便是那书生的魂魄生了怨气化作厉鬼。”
镜宁脚步加快了几分,他想此前末画在画中日日与怨鬼相处估计活得很是艰辛。
“你救出末画之后,她做了你的徒弟,应当是想借仙长的手来除掉小妖。”狐妖眼珠转了转道,“仙长,那末画并非真心对你……”
镜宁神色未变,轻声答道:“你道我如尔等妖物一般蠢笨,看不见蹊跷么?”
狐妖心中又是一惊:“所以,你……仙长隐瞒了实力,甚至被小妖抓伤,是为了试探末画?”狐妖暗道这道士阴险,面色上却带了几分可怜道:“既然仙长已知道末画的意图,为何现在还要去救她?”
镜宁不答反问:“怎么不说说你为何会在这儿?”
狐妖心下一凛,撇了撇嘴不想答话,但想到之前他的吩咐又不情愿道:“是……末画昨夜用染了您的血的匕首来暗算小妖,小妖将她封回了柳府画中,小妖一时心念有差,生了狗胆,心想既然那画妖都能取得仙长的血,小妖说不定可以、可以……所以便贸然寻了来,冒犯了仙长实在是罪过。”
说到底,还是那画妖不忍心再让镜宁对上狐妖了,怕他受伤,舍不得他再度涉险,末画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狐妖思及此处不由摇头叹道:“心善的妖多半没有好下场,爱慕上凡人哪一个不是死得惨烈,更何况还是个……”道士。
阴险狡诈的道士!
镜宁闻言微微垂了眉目。
第七章
行至柳宅之外,狐妖突然惊呼道:“糟糕!我给那画设的禁止被冲开了!”
镜宁皱眉,微微眯起了眼,狐妖怕得快哭出来了:“仙长!小妖在您的眼皮底下绝对不敢胡作非为,是因为您方才斩了小妖一尾,使小妖妖力大减,禁制便被那怨魂冲破了!仙长您若是再耽搁,怕是那小画妖命都快折腾没了!”
“既然如此。”镜宁点了点头,手一转,罗盘倏地出现在他的掌心,狐妖转身欲跑,却忽觉一股巨大的吸力拽住了她,她惊骇的转头,来不及做出任何表情便被收到了罗盘之中去,空中只欲她一声凄厉的哀嚎:“腹黑道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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