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10-18册-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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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洞深处,越发阴森。无数奇峰怪岩耸立在黑魆魆的阴影中,如同恐怖的百鬼夜叉,飞舞扑跳,更显得凶险可怖。
阎罗忽地手舞足蹈,发出凄厉的叫声。霎时,他的人仿佛变成了狰狞地怪石。又或者说,岩洞内所有的怪石都变成了阎罗。黑影幢幢。无数厉鬼凶煞恶嚎着扑向楚度。
“好!神通秘道术果然别有洞天。”楚度赞道,倏地静立,十指鲜花般曼妙舒展,运转蝶恋花秘道术,迎上对方狂涛骇浪般的攻击。
拓拔峰手撑石柱,忽然掉头问:“林飞,换作你是我,可会出手?”
我呆了呆,道:“会!当然会!日他***,清虚天死多少人关老子屁事啊,门派的虚名又算个屁啊!”
拓拔峰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你和我年少时,还真的很像。可惜,我已不是你了。”默然片刻,嘴唇蠕动,一个雄浑地声音突然响起在我脑海:“神通教的秘道术,分为报通、修通、鬼通、妖通、依通五种。精要在于利用环境景物,变化神通。由一生万,由死化生,由虚变实。
我一愣,不解地看着他。拓拔峰神色一厉:“还不记下?”
我这才意识到,拓拔峰要把神通秘道术传授给我,当下屏息默记,不敢漏过一个字。
一声长啸,楚度飘掠而起,流云飞袖穿过重重鬼影,不停顿地击出。“砰”,千百个恶鬼夜叉里,奔出阎罗跟跄地身影,鼻孔溢血,左肩血肉模糊,裸露出白森森的肩胛骨。
楚度微微一笑,收手而立:“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不必藏了。”
阎罗的身躯倏地化作黑烟,深深地弥漫开,笼罩了岩洞。楚度屹立不动,施展璇玑秘道术,浓厚的烟雾如同漩涡一般,绕着楚度旋舞,难以近身。
“出来吧!”楚度暴喝,倏地后滑半尺,看也不看,一拳击向左后方,浓厚的黑雾倏地荡开。
“砰”的一声,阎罗应声飞出,重重撞上一块尖锥突起的钟乳石,鲜血狂喷。尖耸的岩石刺穿后背,从胸前突出,当场气绝。
楚度缓步走到阎罗尸体前,蓦地,面色一凛。
异变陡生!
阎罗的尸体,赫然变成了一块钟乳石,而原先插入尸体地尖锥钟乳石,竟然变成了阎罗!说时迟,那时快,阎罗高速扑出,掌心钻出一根乌黑锋利的獠牙,刺向楚度胸膛。
就在此时,拓拔峰念完了最后一句神通秘道术的口诀。
“魂器鬼牙!”楚度喝道,贴着鬼牙向后飘飞,身后虚空骤然裂开,浮出菱形明镜,一只雪白的手从镜子里探出,从容抓住了鬼牙。略一挣扎,鬼牙被强行拽进了镜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意思,居然还有这么一手。”楚度大笑,跨步,挥拳。拳头迅如奔雷,刹那抵上阎罗额头,蓄势不发。
阎罗冷冷地盯着楚度,鲜血不停地从口鼻流出。
“看在拓拔兄的份上,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楚度淡淡地道:“死,还是降?”
阎罗发出嘶哑的笑声,目光越过楚度,望着拓拔峰:“其实,早在娟儿遭劫那天,我就想走了。只是舍不得你。”
拓拔峰神色惨然:“我明白,你是不愿见我也如此痛苦。你们都走了,我是挨不下去的。”
“是啊,两个人一起难受,也许都会好一点。只是,苦了娟儿。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黄泉天,一定更难受。”
拓拔峰虎泪盈眶,双拳紧攥,嘴唇被咬破了血。楚度瞥了拓拔峰一眼,沉吟道:“我可以不杀他,不过……
拓拔峰一咬牙,声音嘶哑颤抖:“不过什么?”
“我走了。”阎罗毅然打断了两人的话,看也不看楚度,反手一掌,拍在天灵盖上,脑浆迸溅。
拓拔峰仰天悲啸,热泪滚滚,头也不回地狂奔出洞。
第十二册第九章横扫清虚(下)
阳,暮时,晴。
抱暮山庄——步斗派所在地。
穿过几十排青瓦白墙的矮房,一个步斗派的道僮领着我们,径直进入抱暮山庄的后院,在一片紫竹林前,停了下来。
“家师正在林中相候,各位请进。”道僮忿忿看了楚度一眼,昂首离开。
夕阳斜照,橙黄色的余晖在林子里浮动,暮鸦点点飞过紫竹林,翅膀卷起天际的雾霭。
站在林外,楚度并不急于进去,而是细细观赏着一根根秀丽挺拔的紫绣。绣干笔直,滑润如玉,透着莹莹光泽。紫红色的绣叶十分纤薄,宛如透明,映出了黄昏的暮色。
“这片紫竹林一定有人常年修剪照料。”楚度沉吟道:“竹叶、枝节分布参差优美,疏密相间,绝无杂叶乱枝。可见修剪竹叶的人,定然精通法术,而且法术走的是清雅的路子。如我所料不差,应是出于步斗派掌门浮舟真人之手。”
拓拔峰道:“这片紫竹林是浮舟真人的清修之处,每次冒出一个竹笋,他都要瞧上好几日,可谓爱竹如痴。”
楚度看了看拓拔峰,忽然长长一揖。
拓拔峰怪叫:“好端端地,楚兄干吗对我行大礼?”
楚度正色道:“拓拔兄忍辱负重,为了清虚天,宁可牺牲至交好友,也不与楚某翻脸。这份高洁情怀犹如此竹,当得我一礼。”
拓拔峰默然片刻,也对楚度一揖:“你杀我兄弟,这一礼,我当不起。”
楚度轻轻叹息,翩然入林。绣林里,光影斑驳,一个玄衣道袍老者半蹲。弯着腰,轻轻抚摸身前一根折断倒地的紫竹。这株紫绣干涩枯裂,光秃秃的,只剩一根枯涸的竹枝,挂着几片发蔫卷起的黄叶。
老者缓缓站起,目光兀自停留在这根枯老的断竹上。
“浮舟真人安好。”拓拔峰向老者打了个招呼。
浮舟真人点点头,抬头望向楚度。后者悠悠地道:“既是爱竹之人,必有竹之风骨,真人想来是不会投靠楚某了。”
“嗯。”浮舟真人道,他似乎不喜多话。回答了楚度一个字后,再也不发一言。
“得罪了。”楚度默立一会,施展流云飞袖,倏地卷向浮舟真人。
浮舟真人左步跨出一个玄妙的弧线,忽左忽右,忽急忽缓,这短短一步。竟似跨出了无数步。一偻偻淡淡地紫气掠起,沿着他步伐划过的轨迹,排成奇特的阵法。
楚度飞舞的广袖顿时陷入紫气阵,变得缓慢滞重,好像背上了千斤重担。楚度目光一亮,十指探出袖口。施展蝶恋花秘道术,弹拨挑颤。以柔对柔,在氤氲紫气内绽开一朵朵指影之花。
“楚度有一个习惯。”拓拔峰遥遥望着楚度,忽然道:“他喜欢让对手一展所长,等对手的气势法术攀至巅峰后,再出手击溃。”
我苦笑:“那是他故意的。让对手把所有的精妙法术都施展出来,他才好观摩偷学。楚度太聪明了,无论怎样深奥的法术,他只要多对几招,就能领悟其中的奥妙。你信不信。百鬼岩洞一战,他至少学到了三、四分神通秘道术。”
拓拔峰淡淡一哂:“如果遇到匹敌的高手,他还让对方一展所长地话,就等于自寻死路了。而习惯这个东西,是很难改的。”
我心情一振:“你和他差不多啊,你能利用这个弱点击败他吗?”
拓拔峰沉吟道:“你说他擅长镜、花、水、月四宇,没有见到花、水、月三宇大法之前,我不敢轻断胜负。”
我惊奇地问道:“难道你想出了破除镜法的招数?”
拓拔峰嘿嘿一笑:“破坏六字真诀是天下最刚猛的秘道术,以其中的‘轰’、‘裂’两字真诀合用,应该可以打碎那面怪镜子了。”
“知音大叔就是牛啊。嘻嘻,什么是‘轰’、‘裂’二字诀啊?”
“你小子。胃口倒不小。贪多嚼不烂,你的神通秘道术学得怎么样了?”
“你也看到了嘛,这些天,我没日没夜地参修,加上大叔指点解难,已经基本领悟了。只是第五种依通,还不大明白。”
“阎罗临死前,和钟乳石互换的一击就是依通。你只要仔细琢磨‘虚虚生实,实实化虚。’八个字,就会有所领会。你要切记,依通是神通秘道术地最高境界,也是破釜沉舟的一击。无论伤敌与否,自身都会受到反噬而元气大伤。”
这时,楚度十指收拢,化作双拳击出,蓄满混沌甲御术,将紫气阵击得荡然无存。
浮舟真人飘然掠起,踩上一根紫竹,双脚在一片片舒展的竹叶间灵妙跨动,袅袅升腾的紫气阵如同一座座迷宫,将他裹起来。
楚度冷冷地道:“皮之不存,毛将附焉?”身形不动,一拳猛击紫绣绣干。“咯嚓”,坚硬似铁的紫绣应声折断。
浮舟真人哼了一声,倏然掠下,绕着楚度脚步疾闪,踏出一片虚幻的残影。
“可惜真人爱惜竹子,否则借助这片竹林优势,还能和楚度相持一段时间。如今失去地利,落败在即。”拓拔峰叹道。
我欣然点头:“既然一战,就该放下心中所有牵挂,不舍怎得?”
一重重紫气罩向楚度,整片竹林仿佛在茫茫紫雾里浮动。乍一看,楚度身外有无数只脚飘闪不定,在冉冉紫气里载浮载沉。
“好,我们就比比步法!”楚度傲笑一声,双足连错,速度惊人,走出曼妙灵幻地轨迹,同时一拳接着一拳,重如泰山,快似闪电,不停顿地击向浮舟真人。
在楚度的强压下,浮舟真人步步后退,踏出地紫气越来越淡。楚度忽地变拳为掌,犹如奇峰突现,一掌斜斜切出,翩若惊鸿,掌缘闪动着锋锐的金属光泽。
浮舟真人脚步连环晃动。再向后一步,本可避开这一记掌刀。但他忽然迟疑了一下,在他身后,正是那棵折断的枯竹。
楚度的掌刀瞬间斩中浮舟真人的胸膛,
袖齐齐卷出,击中对方地左右太阳穴。
怦然一声,浮舟真人七窍流血,向后摔倒,压在了断竹上。我和拓拔峰不由得围了上去,楚度转过身。向竹林外走去。
艰难地挪动了一下,浮舟真人半撑起身,凝视着枯裂的紫竹,嘴唇微微颤栗。
拓拔峰默默叹息,我忍不住安慰浮舟真人:“老竹虽死,新竹又生,真人不必介怀。”
浮舟真人虚弱地喘息着:“这绣子。是,我五岁时,恩师手把手教我所栽。昨夜,死了。”
我想起老太婆师父,心中一阵难过,颤声道:“真人如今的弟子,也会继续栽种下去。一代一代的紫绣。一代一代地弟子,永远不会枯死。”
浮舟真人脸上泛出一丝笑意:“谢谢。”
暮风吹过,竹叶沙沙。在断绣旁,慢慢冒出了一小点笋尖。紫红晶莹的笋尖,似把余晖也照亮。
十一月立冬,清晨,晴。
引鹤山——白云涧所在地。
“法术诚可贵。美女价更高。若为佳肴顾,两者皆可抛。”沿着引鹤山的石径,拓拔峰豪情高歌,对我道:“小兄弟,我这首诗作得还不错吧?”
我憋住笑:“老楚一定不同意了。他是若为法术顾,两者皆可抛。”见到拓拔峰彻底放下胸中积郁,重新豪气风发,我也为他高兴。阎罗的死对拓拔峰是柄双刃剑,要么他就此消沉,一蹶不振。而一旦恢复常态。便意味着他在道的境界里又迈出了一步。
对拓拔峰这样的绝顶高手来说,平日要求小一步突破。难如登天。
“恭喜拓拔兄,成为我、公子樱之后,当今第三位迈入知微地高手。”楚度微笑道:“来年一战,楚某甚为期待。”
拓拔峰没好气地道:“他娘的,你期待老子可不期待。”
我听得心痒痒的,什么时候,老子也能尝尝知微的滋味啊。浮舟真人送给我地道袍里子里,藏着步斗秘道术的法诀。半个多月地参悟,我已对步斗秘道术地奥妙了如指掌。向知音大叔悄悄请教过后,我决定不照搬步斗秘道术,而是吸取其中“以步凝气”的精义,和自己的九曲十八弯秘道术、渡术相融。只要苦练几年,相信我的步法不会比楚度差。
落叶积满了灰色碎石子的山间小路,放眼望去,满山色彩缤纷,鲜艳锦簇。十一月,在清虚天已是秋末冬初了。引鹤山上,大多数林木由绿转黄,翠褐镶嵌,苍黄交叠,唯有向南的一片枫树林,叶子火红,宛如灿烂朝霞,与环绕山峰地白色云海交相辉映。
山上,错落分布着几百间精舍雅屋,青瓦白墙,灰檐乌门,白色的仙鹤飞进飞出。庭院内佳木葱,一泓曲水引山溪泉水而入,金色地三须鲤鱼在波光荷叶底游曳。
“这些鲤鱼倒是稀罕。”我推开一间半掩的雅舍木门,走入庭院,啧啧称奇。金鲤鱼的三须颜色各不相同,有红有白有绿,鲜丽得很。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拓拔峰道:“这里的任何一幢房子,都值得上几千万两银子。”
楚度微笑道:“白云涧的历代掌门,都是喜欢享受的人,这一代的掌门司马子凌也不例外。一切生活用品,极尽精美尔雅。建屋的砖瓦是用清虚天秋水江底地翡翠泥烧制;石材来自罗生天的蓝田琼玉谷;木梁取自魔刹天龙山顶的龙檀木。非十万年以上树龄不用;最大的手笔则是所有染色涂漆的料汁,乃是从北境各地收购五颜六色的奇花异草,压榨成汁,混以不褪色的瑞露浆,用鸾胶调和而成。“指着院子里亮盈盈的彩色廊栏,道:“一旦染色后,不但色泽鲜艳柔和,还能泛出异香,令人神清气爽。”
“日他***,有钱人啊。”我嘀咕道。湛蓝色的天空中,掠过阵阵鸟鸣。一行大雁拍动着灰色地翅膀,排成“人”字形,渐渐消失在乳白色的云层后。
望着远去地雁群,我心头泛起一丝久违的感觉。清虚天的气候是最像大唐的地方了,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分明。也没什么怪兽凶物。一派秀丽恬静风光。以后和海姬成了亲,在这里安家最好。
走出雅舍,楚度倏然止步,目光转向枫林。随着翅膀的扇动声,一只白色地仙鹤从林子里翩跹飞出。
楚度微微一笑:“司马子凌在等我们了。”举步向枫林走去。
“是等你,别扯上我们。”我一撇嘴。拓拔峰连连点头。
丽阳高照,枫林红艳胜火。枫叶上,薄薄的白霜正在融化。片片枫叶婆娑舒展,映得林间白卵石铺砌的小路也微微泛红。十多只白鹤迈着优雅的步子,来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