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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紫玉成烟-第14部分

小说: 紫玉成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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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进了一个充满杀机的冰窟,到处闪耀着细碎冰冷的光亮,星星点点,流光闪烁,有些划出长长一道雪痕。

    雪儿攥着铁链,猛地向左边荡开,十几枝羽箭擦着它身边过去。这里也有攻击!它直觉感到继续拉着铁链不安全,松开手,在半空横翻出去,而后坠落在实地,强大的惯性将它反弹出来,翻了几个筋斗。

    四周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就象一叶小舟在发狂的大海之上,时而被抛上浪尖,时而沉入谷底。又似乎一个陀螺以肉眼无法区分的转速急速旋转。雪儿伸出四爪胡抓乱打,找不到半点可供平衡的支力点。

    在这阵激烈晃动中,它开始打滚。

    它晕头转向,完全不知道滚了多远。滚动的方向不一定老是向下,有时会急速拐弯,在它的头部或者四肢重重撞上某物时,突然又改变方面,有时甚至平地上扬,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力量在暗中策动,随心所欲地驱使着困在机关中的狼孩。

    这种山崩地裂似的摇晃和滚动骤然一震,毫无预兆地结束了。

    雪儿还闭着眼睛。眩晕的感觉留了无数动荡的残影在它脑海之中,一时还无法清晰分辨。

    一道鞭子当头抽下来,劈碎了空气。头顶有热流涌现,顺着脑门流至面庞。它微一挣扎,但手足无法动弹,连脑袋也无法转动,全身禁锢在冰凉坚硬的铁具之中。

    耳边有娇嫩而尖刻的响声:“它想杀我!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早就被它杀死了!”

    它费力地张大眼睛,透过弥漫血雾,模模糊糊地瞧着那两个身影。

    经过彻底休整,盛装之下的徐夫人又恢复了往常的雍容华贵。

    但此刻,她咬牙切齿,“畜牲!我警告过你,畜牲!善忘的下贱东西!你敢动我的宝贝!”

    它迷迷糊糊裂嘴一笑,仿佛是无声自嘲。它的眼睛又将沉沉阖上。

    然而,徐夫人望着它的眼神逐渐变得意味深长,在它闯下这样的大祸以后,她却似乎没有立刻动手杀它的意思。细长的凤眼眯得更为狭长,里面有种奇特而犹豫不决的光在翻涌着。

    好聪明的狼孩……甚至远远超出自己一开始的估计。它的应变能力、战斗力、以及意志力都是不可思议的强,苦心培养的大批死士和药人,没一个能够相比。

    以前是自己疏忽,只想让它成为血鸟助手,随时可以利用,和丢弃。但是,如果充分估计它可以起的作用,说不定它能是另外一只血鸟。……尤其是,剑神出现,而且已经发现血鸟,此人和血鸟有深仇大恨,必定不会就此罢休。我虽然很想保住,但天下事又有哪件是说得准的?比如此次失去艰难练了五年的寄体,又如茫茫人海中,我只怕一个人,居然被他发现,冥冥中事,又如何能够定准?

    只不过,这个狼孩,很明显它有人性,它的人性究竟重到何种程度?它被发现时,很明显已经有人在养它,把它当人在养,虽然表面上它仍未被教化,但是如果的确是有人特意安排的话,自己对它的信任就可能会遭致杀身大祸。

    徐夫人皱眉思考,杀气在她身上一阵一阵的出没,却始终无法下最后决断。

    血婴拉拉她的衣角。

    “宝贝,别打扰,让我想想。”

    “娘啊。”血婴不依不饶,她咽喉部位的伤口已用白纱布严严实实包了起来,不过看起来还是非常虚弱和苍白。她发声处的伤使她的声音显得痛楚。

    “以后我把你们分开就是了。”徐夫人募然微笑,下了决心。“放心,它不敢再侵犯你。”

    血婴负气转过头,清澈的眼神危险地跳动了一下。

    徐夫人拍拍她光滑的脊背,柔声说:“好了,别耍小孩子气。它只不过是个畜牲,不必和它一般见识。宝贝,你现在失去了附身寄体,连生存都会变得很困难。即使相到相同寄体,你也要重头练起。我收伏这只畜牲,你就会安全得多。”

    血婴唇边现出微笑,乖顺地说:“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血婴自从真正蜕变成血婴,眼睛张开的一瞬间所见到的第一个人,它就会一生追随。徐夫人狡狯多疑,唯独对于血婴坚信不疑,听她一说,不由眉开眼笑,“好孩子!”

    徐夫人向雪儿缓缓走去,她修长的手指里多了一颗绿色丹药。每个将进行训练的死士一开始都必须服用这种“空幻花”,只要服下这颗丹药,雪儿原有的淡薄记忆就会全部冲刷迨尽,根本不会再有任何属于自己的感情。这样虽然必须重新锻炼它的应变能力和忠心,比之现在所感到可能会有的危险,却好得多了。

    出乎意料的是,神智几近半昏迷状态的雪儿死死咬住牙关,怎么都无法掰开它的嘴。

    “啊……”血婴轻轻叫起来,“娘,我忘了说,刚才我看见它嘴里有一个东西。”

    徐夫人一怔:“是么?”

    她面容冷下来,对这头桀骜不驯的小野狼不再有耐心,挥了一记巴掌:“张开嘴!”

    雪儿半边脸立刻肿起来,血往下流,整个头部都在痛,它感觉不到这是哪里流出的血。它愤恨而恐惧地盯着徐夫人和她手里的那颗药,危险的感觉是如此清晰,它心里跳得从来没有过这样有力,这样激慨!

    沈姐姐、沈姐姐……我、我就快保不住最后一点牵挂。

    徐夫人捏住它下巴,它脸部麻木得失去了知觉,所以是几乎毫不废力地迫使其大张开来。

    果然有一个什么东西。

    徐夫人手指一探,从中取出。那件物事伴着唾液和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养尊处优惯了的徐夫人极端厌恶地朝地下一掷。

    血婴蹦蹦跳跳跑过去,满不在乎在身上擦拭干净,递给徐夫人:“一个透明的小东西哦!好好玩!”她脸上绽开纯真无暇的笑意,声音里却掩不住一丝狂喜。——谁也不能断定,她提醒狼孩口里有物的话,究竟是出于无意或者有意。

    徐夫人就着她手中看着,那是只透明的葫芦,端口有一截断掉的黄色丝线,里面有字,似乎用红色干漆所写,不容易脱落,加上端口密封,虽多日含在嘴里,大半仍辨识得出,“……艺……雪。”头上一个字,被口里热气呵得模糊不清,但应该是崔、霍、崖等等笔划众多的上下形结构的字。

    崔艺雪、霍艺雪,如果是这样,那就是一个名字,会是谁的名字呢?徐夫人瞬间把武林中知名人士想过一个遍,没有与此相近的人名。随即恍然大悟,这只畜牲当时应该戴在颈项之中的,分明就是它的名字!

    “艺雪、艺雪!”徐夫人咬牙切齿怒笑,“我差点儿被你骗了!畜牲!我以为你真的是狼!畜牲!——我说血鸟修炼那样隐秘大事,我躲在那么荒远的后山山谷之中,怎么也会被人发现!原来都是你!”

    盛怒中的徐夫人不顾一贯风度,抢下血婴手中的葫芦,狠狠砸到地上,冲上去又踩又踏。写着名字的葫芦立刻粉身碎骨。

    当属于人的最后一点印记被拿走,被砸烂,雪儿的眼睛也飞快黯淡下来。

    “你、不、用、活、了!”

    徐夫人一字字地说,眼睛里瞬然点起惊悚的雪亮!

    接下来,黑暗如浪吞没了四周。

    “谁?是谁?”只有徐夫人恐慌的声音在黑暗里回荡,伴着血婴微弱而远去的呼唤,“娘!娘!”

    徐夫人面前,有一道镜墙平整的展开。

    旋即,在她前后左右,都迅速展开和墙体一样大小的镜子。

    这是一个宽敞无比的大厅,共有八面墙,现在都镶嵌着明光闪闪的镜面,连天花板和地面都不例外。这是一个用镜子组成的不规则形的大厅,连头顶和脚底总共有八面镜墙,光芒四射,奇丽万分。

    奇怪的是,这铺天盖地的镜子里面虽然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的景象,但是当中并没有徐夫人自己的身影在内。

    徐夫人沉着脸,正在看她左前方的一面镜子。

    一道微弱的白影在里面快速移动,只是一闪,便见不到那领飘飘的白衣。

    这种速度实在太快,简直非人所有,超出极速,处于镜厅洞观八方的徐夫人,竟不能准确捕捉到来人的具体方位。

    她微微倒抽了口冷气。

    剑神!

    但是他应该身中剧毒了啊!她亲眼看到他把自己整个身躯挡到那个女孩子面前,血鸟全部的毒素喷射到他身上。

    血鸟虽只练了五年,但它体内所凝聚的毒已经是无人可解,没人能够在承受全部的毒素后,闯过戒备森严的明碧楼重重防卫,直接闯入地下迷宫,这才引发了警报!“戒备森严的明碧楼重重防卫”,徐夫人清楚的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在她受伤后,明碧楼外面,整整提升了一倍的力量,在八条最主要的通道上,每条干道平时一班八人,总共六十四人,现在是一百二十八人!

    但这一百二十八人形同虚设,竟然任由他直接出现在明碧楼下面庞大的地宫内!这才由整个地下装置的预警系统发出了警报!

    这简直不是人、而是只有神才具有的能力!但这又怎么可能?!

    徐夫人脑海中急速翻腾设想,难道他是通过别的入口进来的?明碧楼下复杂而大型的阵法,连她所知,也仅是根据残卷说明上得来的一部分,相当部分她不清楚也不能操纵。从卷帙上看,进入地宫的通道远不止一条,可是,从未发现过。

    剑神似乎也不可能知道这一点。一方面上古存下的卷帙已经只具残本,另外若剑神连这也知道的话,这个阵法多半拦不住他了,以他身手,决不会引发警示。从他现在不可琢磨、但又茫无头绪任意闯荡来看,明明是仗着极端高深的武功,以及对一般机关阵法的通晓,强自破开重重险阻,强行深入并搜索。

    “好罢,你一定要找死,我就成全你,让你死得早些!”

    徐夫人喃喃的说。手指按下所坐黄金大椅的一个暗钮。

    包括明碧楼在内,一阵天摇地动,地底下庞大阵法的攻击力量,一下提升至最高阶!

    ※※※※※

    突然闯进来的男子身着雪白衣衫,衣角随着他闪电般的速度无风轻摆。

    明碧楼底下有玄秘,早在二十年前同上届江湖首盟九天魔帝战时,便已知晓。九天魔帝不敌,从而隐入地下不见,当时他对于机关阵法知之不深,感觉到地下阵法的巨大威力,只能浅尝辄止。

    这些年,他花不少功夫在这个方面,所以才敢直接闯入地宫,要杀血婴,诛徐夫人。

    他手上多了一道清光流转的绯红色长剑,削切砍劈,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破除一切遇到的机关变化。眼底却有急遽翻滚的复杂情绪,灼痛,愤怒,悲哀,以及——仇恨!

    “师妹。”心底里,有个什么声音微弱而清晰可听的唤了一声。

    他青梅竹马的师妹,他心心相印的爱侣。挟剑联袂,他和她曾经拥有过多少花前月下、多少海誓山盟?然而太完美的人和事,为天地所嫉,所以一个意外,粉碎了他所有的企及和梦想。

    他抱着伤于血鸟之下的她,穿越黄沙瀚海、攀登雪山绝域,浮槎于茫茫大海,竭尽一切人力之所能,然而,却终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清如莲花的面庞,在极端痛楚中辗转呻吟,一天天衰败下去,就象满月的无垠清辉,被漫天乌云吞没,丝丝缕缕飘飞消逝。他自责,疯狂长啸于野。

    “人力有时而穷。”尽管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着难以承当的折磨,她却从始至终都敝着清明的神智,她看着他,缓缓吐出最后一句话,“这一世,我很开心。”

    就象是刀刻在心上的伤痕,岁月如流,一分一分流逝,伤痕却一分一分的加深。

    伤人的血鸟,也同时被他二人联剑合璧重创致死,但没有想到,她付出生命代价以斩决的凶物,今天居然又有人在炼制饲养!

    因而他一见血鸟以后,便暗暗发誓,不惜一切,也要斩杀这绝世凶物,并决不饶恕和这血鸟有关的人与事。

    除此之外,独闯地宫另外还有一个深刻的原因。——血鸟剧毒,只能通过血婴之血才能解救。

    有关这一点,他刻意隐瞒了四年来朝夕相处的小徒弟。甚至强借各种因由,支开了她。

    如果说现时对于人生的牵挂,就是因为有了这个徒弟罢?

    为了那女孩子眼底深深的关切,和浓浓的眷恋,他一次又一次的改变人生轨迹,甚至,一天比一天的加深了对生命的热诚。

    他不能死啊。他从看见那个长相酷似师妹的女孩子起,就暗暗发过了誓,要给她一生快乐,不再让她受到上苍之嫉。

    现在看来,要让她“快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父母双亡的孩子的性格,和出身娇养、行侠仗义甚至有几分任性的师妹完全不同,在她人生的最初阶段,已经看过太多的苦痛和生死沦亡,所以她从如花般年龄开始,便是充满了对人生的悲悯。她本性不愿踏入任何红尘是非,她那双至清至美的眼睛,却有志于洗清天下的污浊。

    他知道她一定不会很快乐,他也不要改变她,只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尽量多的给她一些快乐。

    在这样险恶的关头,黑暗涌动的地下迷宫里,想到那个皎皎如月的少女,忍不住胸口一热。

    “师妹,你在天有灵,请保佑我。”他按了他腰间,收在皮囊之中的血心。它不住跳动着,跳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由于它是血婴的寄体,所以,离血婴越近,它的反映就会越强,直至找到它认定的主人为止。有它的带引,即使行走在偌大的地下迷宫之中,也还是隐隐有着一个方向。

    数百枝箭离弦而出,在空中划出各种各样的轨道,互相交叠,构成一张箭网,从四面八方罩向正在穿行的剑神。

    剑神一声清啸,相思剑变幻万千的清光,突然以一种无与伦比的气势爆发出来。空中的箭接触到清光的一瞬间,纷纷化作无数无点,四方飞舞炸裂。

    他眼神募然雪亮!

    这是闯入地宫以来,第一次由人为控制所发出的攻击!对方发现他了,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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