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成烟-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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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赐冷笑道:“纵然我今日不杀你,我返回瑞芒,两国开战,你便是导致争战开端的祸。到那时大离王朝对你的态度,只怕还不仅仅是屠宰全家这么简单吧?”
邹天明打了个寒噤,恍然大悟。大离朝重文轻武,甚少良材,数十年来,全凭老元帅龙谷涵一人兵压重境,保疆卫国,早有心力交瘁,不敷重任之苦,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决计不想引战事。这瑞芒世子潜入国境,自非安着什么好心,龙谷涵表面上不加拒绝,暗底里却放出风声,目的就在于引动一干热血盲目的江湖人士,若杀得了这瑞芒最尊贵的世子固然最佳,杀不了,也只把他们这些江湖草莽拿出来顶罪就是了。
“好厉害的手段……”邹天明喃喃自语,颓然,一刻之前,面对着敌人尚还铁骨铮铮的气势全然不见。
“没错,好厉害的手段。”云天赐目中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若有所思的附和了一句。好厉害的龙元帅呢,可惜听说他年纪太老,否则倒想在不远的将来,和这个厉害的对头战场相见呢。
便在此时,他怀中抱着的、被他可怕的态度吓傻了的那个小孩,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挥舞一双小手,拚命叫道:“姑姑!姑姑!”――小小年纪,他似乎也分辨得出,这当口能救他的,不是爷爷,不是父母,而是这个认识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明艳少女。
妍雪把他抱了回来,笑眯眯地哄着:“乖重孙儿,不哭不哭,回头祖奶奶给你买糖糖吃。”
辈分募然地涨了两辈,邹天明哭笑不得,陡然间福至心灵,扑地拜倒:“华姑娘,小人知错了,小人知错了!此番若非华姑娘高瞻远瞩,中原武林几乎毁于一旦,还请姑娘开恩,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饶了小人全家。”
妍雪嗤的一笑,道:“送佛送到西?指的是你面前这尊杀佛呢,还是你邹大侠老人家呀?”
邹天明哪里知道藤阴学苑那数十名剑灵,平素除了学艺以外,极尽无聊,常以挑人口舌斗嘴为乐,华妍雪更是个中翘楚,伶牙俐齿以她为最,但凡语中稍有不慎,便被她逮个正着,再不轻放。天长时久,连清云十二姝如李盈柳、许绫颜等也是怕和她说话。当下哭丧着脸道:“姑娘莫开小人的玩笑。”
妍雪道:“要饶你不难……”
云天赐冷冷道:“但你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
邹天明心中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忙道:“是。是。云世子,请您吩咐。”
“第一,你立即去找江南盟主杨独翎和清云李堂主,取消双方会谈。
“第二,此事和清云华姑娘没有半点相干。从今而后,谁再敢把华姑娘的名字与这件事联系到一起,我必仍旧报复如前。
“至于别的,我不说,你也该懂得接下来怎么做,灵湖山事件传得越广,于你们越是不利。”
只是这样简单的两条,邹天明简直是大喜过望,急忙道:“是,世子请放心,小人一定办到!”
云天赐淡淡道:“我看在华姑娘面上,饶了你们这起无知之人的小命,但你是那夜害我的战士们殉难牺牲的罪魁祸,不给你一些教训,我瑞芒勇士英灵难安。”
他夺手将妍雪抱着的那小儿抢过,掷还给邹天明,一把拉着她就走。
身后传来一阵劈里啪啦暴打之声,阿宝放声大哭,妍雪想回头去看,云天赐不让,奔得越快了。
“喂!”妍雪叫道,“你让你手下干什么坏事了?快让他们住手!”
转过一道山谷,云天赐方才放慢脚步,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虽可饶其性命,但我手下终究不服,不让他们打一顿出出气是不行的。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了你,就决不会伤到那糟老头子全家任何一人的性命。”
妍雪又气又恼,甩手道:“你这人怎地如此残暴?你――你莫把我大离视如无人!”
云天赐漫不在乎的耸耸肩膀:“说对了,你们大离之人,从那个什么三军元帅乃至这些江湖草莽,没一个成器的东西。就连武功也是这样差劲,但凡他们稍微厉害一点点,我在你大离之境,想这么残暴也不能够。”
妍雪怒道:“你以为你武功厉害么?哼,在我、在我――清云园,你这点子微末本领,可接不下清云十二姝一招一式。”她本想说接不了慧姨一招,想想不妥,临时改了口。
云天赐望着她薄嗔微怒,心神一荡,微笑道:“你们清云园,能教出你这样一个人来,那毕竟还算是可以的。”
妍雪气得“哈”的一声冷笑,对于这么个狂妄自大的小子,简直无话可说。
云天赐及时转移她的注意力:“那天你不是关心,清云弟子匆匆忙忙出了期颐,是往哪里而去?”
这一招果然有效,妍雪问道:“嗯,你又听说什么了?”
“他们确往尧玉群山而去,所抓的逃亡弟子,我也打听出来了,竟然乃是前任帮主,当初的疏影剑沈慧薇。――如此说来,那岂不是你授业师父?”
妍雪心中一痛,面上转色。
“我还听说,杨盟主也在尧玉出现过,不知他有何用意?此外,青绚堂堂主王晨彤已亲自追逐而去。”
妍雪低声重复:“青绚堂堂主王晨彤……嘿……”她不再往下说,娇小的身躯,不自禁微微打了个寒噤,连高居星瀚之位的人也追了下去呀,难道,这一次是想置慧姨于死地了么?
云天赐凝视着她,目中尽是温柔之意:“小妍,你是在尧玉长大的么?”
雪不曾注意他语气变换,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云天赐微笑道:“尧玉有你,那是个好地方。”
他别无用意,只是想确认一下和小妍一切有关的人和事而已,凡和小妍有关的,她的出生地,她的师父,她的兄弟姊妹,皆与之相亲。
那灵动活动的小丫头在听说这个消息以后,竟然会变得这么魂不守舍,万般怜惜顿生,忍不住伸手揉揉她头,道:“小妍,不如我陪你去尧玉,看个究竟?”
妍雪摇摇头,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云天赐,你也该回去了。”
云天赐一怔,怒气自心头涌出:“我帮你解决了麻烦,再无利用价值,你就打算赶我走了?哼,即使是你们大离的皇上,也不敢这么撵我呢!我想就来,想走就走,又岂是你奈何得了的?”
妍雪瞪了他一眼,破天荒不曾与之争吵。云天赐心底没来由一阵震颤,自她眼神以内,明白无误地读到了厌恶。
妍雪不置一辞,转身离开。
云天赐欲追,犹豫地停下脚步。眼睁睁瞧着那少女身形袅袅没入黑暗之中,无与伦比的悔意淹没了他。
因为有着尊贵无双、高高在上的身份,从小便受到来自四面八方众星拱月般的簇拥,眼看即将成年,瑞芒皇室的未来继承人又是如此俊美不可方物,全国上下的皇室贵胄,名门望族,无不挖空心思予以讨好追捧。乃至几个邻国臣邦的公主郡主,亦无不青眼有加。就象大离的几位王爷,抢破了头地争着要把女儿嫁为瑞芒世子妃。
他便是那天上独一无二、骄然曜人的太阳,所到之处,万物失却光采,天上人间,只余他那光芒万丈的辉煌。
他从未在意在他眼前走马换灯般经过的一个又一个女子,那些公侯千金,淑媛名姝,有时欢喜了,便也笑着与之说两句话,便是给予她们莫大的恩荣,不高兴了,一冷脸走人,无论那女子有着多么尊荣的地位,留给她的只是无尽难堪。
那些美丽女子是他手里亵玩的花朵,他最大的乐趣,便是把她们从高扬的枝头采摘下来,毫不留情的弃之于地,任其凋落、枯萎。
平生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子如弃敝履的驱赶,义无反顾的抛撇。
愣愣出神之际,只听马蹄得得疾驰,两匹快马赶来。到得近前,马上两人滚鞍下马,向他拜了下去,叫道:“世子!”呈上一封书信,“大公亲笔书信,适才飞鸽传书送来。”
云天赐目光扫视,见信函上面“天儿亲览”,果是父亲手书,当下双手接过,拆开看了。心下暗自吃惊,父亲远在瑞芒,但于近日之事全已知晓,令他了结此事后,不必另行多生事端,尽快赶回。
他大不乐意,心想:“父亲年纪大了,这两年行事越谨慎。”口中淡淡说道:“父亲来信,命我速归。陆地多事,你们帮我备下船只,我从水路回去。”两名手下急领命而去。
云天赐于是折西而行,不远便是一条大河,已备好船只在河中相候↓了艄公以外,云天赐不命众人随行,独自坐在船舱。
桌上摆放着一枝他素日心爱的白玉箫,显是手下听从主上吩咐,决意使他游山玩水而归,再不让他闯祸生事了。
云天赐没情没绪的拿起管箫,就口轻吹。这一晚七月中旬,月圆如明镜,倒映波心万点洒开,荡荡悠悠,直似人心。箫声悠扬,有若清风徐送,暗透情怀。
船只沿着河岸行驶,云天赐不允划入河心,他心神恍惚,总有种错觉,那一衣微凉还在附近,若是往河心一驶,轻易便不得再与之相见了。
那少女明明喜怒无常,气死人不赔命,虽说明艳过人,可云天赐一来见过的美女何止成百上千,二来他年纪还小,情愫未通,倒也不怎么觉得她怎生美貌惊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般难舍难放,欲忘犹记。
月轮逐渐高升,自林梢悬至半空,船只缓缓顺水而下,岸边竹影横斜,流霜飞舞。林中人影一晃,云天赐又惊又喜,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是华妍雪去而复返。
枝叶扶疏,月色照在她脸上,依然挂着冰霜,神色却是犹疑不定,伸手指住他:“喂,把船划过来。”
云天赐大喜,如闻纶音,早把片刻之间的高傲狷介忘得一干二净,忙令艄子划过,把她接上船来。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云天赐心内似喜非喜,眼望蓝衣少女,不知今夕何夕。
妍雪似乎怀有心事,低头思索,一语不。
天赐扣舷轻啸:“千龄犹一刻,万纪如电倾。”
妍雪听见他的歌声,回过脸来,微微一笑,道:“你连我们大离的汉语尚且说不灵清,含含糊糊的,还敢唱歌呢。”
天赐笑道:“我唱得不好,你来唱如何?”
妍雪眉头微蹙,道:“你让人家静一静不成么?我……”她眼神甚是苦恼,缓缓说道,“有许多事,我总也想不明白。”
天赐柔声道:“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它了。对了,你怎么会从清云园出来,又和那几个小混混走在一起?敢不是因为你拜了那个业已失势的师父,清云欺侮你、瞧不起你么?妹子,若你在大离不开心,跟我回瑞芒,我定然教你欢欢喜喜的。”
“不是的。”妍雪叹了口气,“你不明白的,连我也很不明白。云天赐,我要去尧玉,你送我过去?”
天赐心下一转,登时啼笑皆非,原来她去而复返的真意所在,只是为了看上自己这个冤大头,要让他再充一路保镖。但听她婉转相问,极是受用。
却听妍雪又叹了口气,道:“我虽从尧玉到期颐,可那时候,毕竟还小呢,怕是不认得回去的路了。”
天赐笑道:“送你去尧玉,我刚才就有这个意思,你不肯。这是什么难事,也值得一再叹气?”
妍雪道:“但你只需送到我那里。”
天赐大不是滋味,道:“唔,你不过是利用我而已。”
他心中气恼,声音立时便冷了下来。妍雪听了出来,微微摇头,道:“我慧姨为人守礼,她自认定了是清云中人,活佛转世亦拂不得心意,要是她知道我向外人求恳帮忙,透露帮中内情,必然不喜。”
天赐听她口道“外人”,却诉以“帮中内情”,显是在她心中,没再把自己当外人看了,心下气登时平了,微笑道:“慧姨就是你师父罢?你这样称呼师父,可也奇怪得紧。”
妍雪笑道:“本来就奇怪。不过那是慧姨自己要求的。”
天赐心中柔情荡漾,道:“你慧姨,清云待她不好,那么咱们便将她也接到瑞芒,我担保无人敢欺侮于她,让她快快乐乐地安享晚年。”
妍雪道:“她不会肯――”忽然觉不对,脸红过耳,啐道,“谁答应跟你到瑞芒啦?你这家伙,你、你――”
说到一半,脸色更红了,两双手不知何时紧紧拉在一起,那么自然,仿佛早便是血肉相连的亲密。华妍雪稍一挣扎,云天赐握得更加紧了。
夜风悄送,明月窥人。四下里万籁无声。
天赐凑到她耳边,轻轻地道:“只要你愿意,我就迎娶你做我们瑞芒的世子妃。”
妍雪心头一震,抬起脸来,注视着白衣少年的面庞,不信那样的情深一诺,会是从这高傲少年口中娓娓吐出。
银白色的头飞舞若空中流霜,他一双眼睛又深又黑,宛若天上最明亮的星星。这少年如此美貌殊于常人,就象那晚灵湖山上的流星,遗留于人间的精灵。
如此眉眼,令妍雪有着说不出的熟稔,然那样傲世睥睨的态度,却又全然陌生。灵湖山上一面,他若天神一般的骄傲,全身闪耀着夺目光芒。――也许就是那一面,令她无端生气无端恼,为着他那可恨的骄傲,对旭蓝百般寻事拿捏出气。
然而这一刻,那天神,那精灵,全不复那惯常居高临下的神色,眼底情意浓浓,有一种使妍雪心悸的颤动。
妍雪心烦意乱,不知怎地,记起了那个来路不明的老道,对她所说的话,“此去二百里以西灵湖山,三更时分流星若雨,姑娘命理将会出现不可思议之转折。”这贵为瑞芒世子的少年,居然想要娶她一个平民少女为世子妃,这岂不是应了那老道命理转折的预言?她咬了咬唇,垂下眼睑,轻声道:“我心里很是烦乱,云天赐,你……别逼我。”
天赐缓缓舒了口气,脑海里浮现出灵湖山上与她并肩进退的少年,那个少年如钻石般闪亮,他们本是同门,想来青梅竹马,一时气馁,说不出话来。
妍雪瞧了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