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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部分

紫玉成烟-第160部分

小说: 紫玉成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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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妍雪急道:“慧姨你更苦恼!”

    沈慧薇不说话了,只一味沉默。妍雪猛然又心酸起来,低声道:“对不起,慧姨,我听你的话。”

    “但你还是没听她的话啊。”听完叙述,旭蓝轻轻地说。

    妍雪道:“我实在是心不平。慧姨非但不许我为她那件案子去做证,她也不允许我指那夜打我入河的那人就是王晨彤,我不明白何以如此,就不声不响给人踩着么?”

    旭蓝道:“她自然是为了你着想。你做的那个证词,半是猜测,没甚么用处,那位吕夫人一时又找不到了,但她私自逃走的罪名,总是要追究的。你一口咬定了吕夫人,又势必和谢帮主对顶,那鸟人就更无证据指明是谁了。她是不想你涉险。”

    妍雪叹了口气,道:“说来说去,还是我无能。妄想保护慧姨,到头来反而要她来救我。”

    旭蓝听她说起“无能”,仿佛有些耳熟,才听过不久,怔怔地想着出了神。妍雪笑道:“傻子,又在想什么?”

    旭蓝问道:“这么说来,你并未去找杨伯伯,今夜之事,都是无意的了?”

    “还说呢,都怪你!”提到这事,妍雪突然间就恼怒起来,狠狠踩了他一脚,旭蓝不防,被她踩得大叫一声跳起来:“你、你……”

    “我什么?你这混小子,我叫你小心,不要让人跟踪上来,你倒引了一个又一个!哼,你是存心让那个甚么丑八怪父亲抓我的对不对!”

    旭蓝叫屈:“除了方夫人,其他两位,和我无关吧?那个……那个人可在我之前就到庙里了。”忽的灵光一现,“即使方夫人也不是我引的!她一定是跟踪那人,而那人估计受了云天赐所托,查你的下落,至于他打什么主意,这一点连天赐也未料到。”

    妍雪倏地沉下脸来:“什么云天赐雨天赐,不许你再提到这个名字!”

    旭蓝一怔,不知是天赐抑或是自己哪里又惹到了她,正欲追问,黄色衣袂掠至身边:“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她两眼通红,脸上犹自含着笑容,这也可算得委曲求全之至,旭蓝心下便一软,但觉妍雪轻轻挣脱他手,向后退去:“你回去罢。”

    “那你?”

    妍雪摇了摇头,露出一丝畏惧和嫌恶。

    杨独翎从后上来,一面还扶着垂垂欲死的成湘,接口道:“既然如此,妍雪和……贤侄,暂且到我那小住。”

    方珂兰看着成湘,泪水几乎又垂将下来,这个浪迹游子,今日一别,或许今生今世再难相逢,旭蓝打从出生就没见过这个父亲,让他们能有暂时相处的机会,份属应当,长叹一声,不告掩面而去。

    杨独翎在期颐自有住处,本已有杨初云一个病人,多了成湘一个重伤,医药倒是一切现成。旭蓝起初历经大变,颇有怨恨父母之意,待见生父伤势,是他亲手造成,不免存疚于心,口上虽没认他,整日磨蹭着不肯出房,靠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在镂花窗槛上画着各种花纹,只低着头,也不看人,也不开口。天气晴明,半边长窗从内向外开出,有大丛绿叶,捧着金、粉、红、白各色菊花,枝叶纷披,映出这一个少年,鲜妍明媚。

    成湘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自己一生飘零,和方珂兰决裂之时,他也知道方珂兰身怀有孕,但是既遭分崩,她又是有夫之妇,根本不曾想着会把这孩子生下来,谁知相见已是个规规矩矩的小大人了。

    当下欠身起床,旭蓝听得响动,回头道:“怎么了?”

    成湘道:“我想出去走走。”

    旭蓝拿过一件长衣给他披上,服侍套上鞋子,便扶他慢慢走出房来∩湘心中温暖,微笑道:“你几岁进清云,她怎么便肯收你?”

    旭蓝沉默了一会,说道:“起先师父住在幽绝谷,不过等我去时,她已经回到冰衍院了,是为了教小妍之故,……夫人们说是好事成双,她不便拒绝。”

    “她和那女孩子甚是有缘。”

    旭蓝望了望他:“小妍可能是师父故人的女儿。”

    成湘忽然剧烈咳嗽,一时不绝,旭蓝扶他坐下,问道:“请你告诉我,那天夜里对小妍出手的究是何人?”

    成湘喘着气,笑道:“你自己不都说了是我?”

    “不是。”

    “嗯?”

    “你光明磊落,就算假装得凶神恶煞,也并不是真的要下手。”

    成湘呵呵一笑,这句话不硬不软,倒是顶不大不小的高帽,忽然沉下脸道:“你这个师姐,我确曾起意杀她,就在她刚出生时,我也几乎杀了她!”

    旭蓝倒抽一口凉气,不由得退了几步,成湘乜斜了眼,冷笑道:“害怕你父是凶手么?”只说到一半,却见那少年惊骇之中,慢慢缓和下来,反渐起一种喜色,急步上前攥住他手,道:“你……小妍出生……你便认得她?那么,她身世如何,你是知道的了!若是告诉师父,岂非解她一桩心事?”

    成湘哭笑不得,原先做出的一种恶容僵在了脸上。

    就在此时,妍雪清冽爽脆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一路传进来:

    “阿蓝,阿蓝,快来呀!”

    她飞也似的冲进院落,不由分说拉起裴旭蓝,笑道:“杨大哥的母亲来了呢!阿蓝你快去看,是慧姨的妹妹呀!”

    旭蓝大吃一惊,登时将别念抛在脑后,跟着妍雪一路穿廊绕院,一溜烟进了画堂。

    但见堂上一个绯色衣裳的少妇,眉色温润,唇齿含笑,正在指挥下人,把带来的行李物件归处安放,一旋身,绯色衣裙如云飘洒散开,见着他们,眉儿眼儿都弯了起来:“那是小妍和阿蓝吧!”

    裴华缩身不及,笑嘻嘻上前行了一礼,那少妇一边抓了一个,从头到脚细细一看,笑道:“早几年我们那个笨小子回来,便对你两个夸不绝口,成日价挂在嘴边,这也好,那也好,竟无一样一人不好。今日一见,哎呀呀,果真是名不虚传。我姐姐闭门不出,原来藏了两个宝贝不肯拿出来,嘻嘻,不出则已,一出呀,便是惊世骇俗。”

    她一行说,一行笑,两个孩子简直毫无插话余地,不禁面面相觑,想不到沈慧薇的妹子,竟是这样一个顽皮女子。看她容色之间,果有几分与沈慧薇相似,裴旭蓝盯着这几分相似,不知不觉楞了神,淡淡的忧伤浮上心来。

    妍雪抿嘴,吃吃笑道:“沈阿姨,说哪里话来,早知道沈阿姨这般和蔼可亲,我们怎么都应该早些来拜见的,这都怪杨大哥……”

    她管杨独翎叫“伯伯”,但对沈亦媚,便按照慧姨那边的排行来,沈亦媚听她忽然怪起杨初云,倒一楞神,妍雪已笑道:“都怪杨大哥,把个妈妈藏得宝贝似的,平时连介绍都不提一句,今儿还是我们特特偷偷跑来一见呢,沈阿姨你是明白的,要不明白呀,岂不是怪我们怠慢前辈么。”

    沈亦媚笑得花枝乱颤,连声道:“他呀,爷儿俩个跟白痴似的,懂得甚么人常往来,只是丢人现眼!”

    说笑归说笑,裴华两个深知她是为了听报宝贝独养儿子病重,特地赶过来的。稍稍一坐,便即告辞。

    杨独翎在期颐的这所宅子前后五进,花庭幽深,屋舍不计其数,如此规模,倒象当初买下来是要收拾了作为常驻之地的。在沈亦媚未到之前,住进的几个人一个个深怀心事,不言不笑的,就连爱说爱笑的华妍雪,也打不起精神。因而这大所屋子,显得进深而僻冷,无有生气,等沈亦媚一到,先不许杨初云躲在屋里静养,硬把他拉到花园。花园里她带来的小狗小猫跑了一地,下人中有年纪小喜爱宠物的,便忍不住搂搂抱抱,沈亦媚非但不管,反助其势,嘻嘻哈哈闹将开来,引得裴华来看,也玩了起来。

    杨初云病已大愈,不过是心里不痛快,躲在房里,与裴华初时尚有几分介介,过得一会,彼此渐渐亲近,又约略找回旧时情谊:“爹娘之事,他们自有承当,我和旭蓝有八拜之义,若是就此撇开,不是丈夫行径。”

    况且除了裴华与他交情深厚以外,心里还盘旋着一道淡雅宜人的影子。妍雪固是尖牙利嘴令人难当,旭蓝却老实,引着他一句句说来,把那道影子,又分外往心上缠紧几匝。

    直至夜晚掌灯入室,沈亦媚与杨独翎夫妻相对,低声道:“倒底是怎么回事,你可对我实说了罢?”

    杨独翎叹了口气,道:“我所知的都是表面光景。”把连日来所见所闻,一一说与妻子,连儿子中途走失是何缘故,他也毫不隐瞒的全盘托出。

    沈亦媚眼里泪光频闪,忍得一时,终于还是哭了出来:“姐姐一生命苦。她那般能耐,在江湖上那些风里来火去里去的的日子,从没吃过什么亏,可都是毁在她自家同门姊妹上头。她看待她们,一向比我这亲妹子还更亲一些,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杨独翎道:“就难在她自己逆来顺受,江湖中门派之见甚重,我是不便插手,可也不能眼睁睁地……”

    他沉吟不语,似是犹豫如何措词,沈亦媚噗哧一笑:“你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哼,你就是有贼心没贼胆,若是当真敢做了什么,你当我没人给了,硬要塞给你。”

    杨独翎微微一笑,心说:“你那时可真是不管三十七二十一,强凶霸道塞过来的。”――当年他身中剧毒九死一生,若非沈慧薇仗义相救,早就命断卡塔雪山。他非但记得那份恩,也同时记下了那份情,然而,流水纵有情,枝头繁花却无意,反而是沈慧薇见他可靠,心心念念将妹子托付于他,姊妹俩连塞带骗,终于是做成这门亲事。――但这话心里盘算千遍也不敢出口,见妻子在灯下笑靥如花,明眸流徕,美貌不减盛年,心中一荡,“亦媚!”

    沈亦媚嫣然一笑,道:“我来时已想过了,明日往清云走一趟,先去探访姐姐。看看她是何意思,再作决定,盟主夫人姐姐落难,盟主夫人急得跳脚,架刀横枪、跳河吊颈的逼着老公出头干预。你看这好是不好?”

    杨独翎早不成一语,哪里还说得出个“好”字来,只是笑嘻嘻地瞅着妻子,猛地说:“啊呀不好,要是她们不让你见又如何?”

    沈亦媚脸色一寒:“甚么话?!亲妹妹要见亲姐姐,就是死囚犯也不得阻拦,清云胆敢阻拦,那才是没事丢碴,自寻没趣呢!”

    商量既定,暂且熄灯安歇。

    却不知夜深露浓,花园之中,却还徘徊着一条影子,华妍雪踏月未寝。

    这些日子以来,生无数变故,有些是她自找,民间女孩本不该去攀上那皇亲贵族,江岸边一场搏击,虽然不是由天赐引起,然而她却象从一场大梦中猛然苏醒过来↓此而外,她隐隐约约看见了自己扑朔迷离的身世,向她似是而非地展开。还有是关于慧姨,真正与她敌对的力量目前为止已然显山露水,决然是王晨彤无疑,且直觉可能也有方珂兰,但她若想为慧姨出上一份力,那还是人微言轻。

    立也难,行也难,坐不稳,梦不成。十四岁的少女,第一次真正陷入满腹愁闷,诸事一团乱麻,解不开,放不下,若是一个应对不善,瞧这情势,只怕惹来杀身之祸。

    最郁闷的是连一个商量的人也没有。旭蓝自己也遇上一大堆事,不能事事拉扯上他。提起慧姨两人无非坐困愁城,索性不提为上。

    但不知芷蕾在京可好。芷蕾身世虽是明朗无疑,但这身世所带来的压力却也太过沉重,想来她那里也是虎狼环伺,凶险莫测。以前事事有个商量,即使是看法相左,争争吵吵,终归又复如初,谁曾想一旦分离,后会无期,他年再见,不知是你有命还是我有命?

    她徘徊花径,见秋风起处花叶凋残,这空落落的园子里,人影两孤单,月照一层凄凉。

    正在彷徨之间,忽听得有轻微沙沙声响,她起先以为什么小动物经过的声音,并未在意。那沙沙声停了一下,复又响起,声响竟是很有规律,倒象是人在行走。这半夜三更鬼鬼祟祟,一定不正常。妍雪身子一缩,躲在太湖石后,听那声响越走越近,又转折向西。她微探头,果见一条影子径自向后园去了。登时心头乱跳,那背影好生熟悉,俨然是那个曾在山神庙里擒过自己的丑脸人成湘。

    妍雪性情刚烈,素来恩怨极其分明,对此人生擒无礼未曾追根究底,一言不已属百般隐忍,那是念在他是旭蓝生父。可心中芥蒂未消,那天被他制住在神像之后,亲眼见着此人和那夜河畔将自己打入河中之人的身手一模一样,知他与这前后生系列事件都有莫大干系,此刻见他偷偷摸摸的行动,更不能忍,眼见成湘翻墙而过,不假思索跟了上去。

    期颐全天不闭城门,夜来巡守甚严,成湘径往城东郊外而去。妍雪隔了两条街遥遥跟着,她轻身功夫不弱,又加倍小心着意,居然成湘一点不曾知觉。

    成湘起先走得较快,行半个时辰左右,大概是旧伤未愈,步履渐缓。但一至远郊,小道纵横纤陌,与一片疏林相交,妍雪跟得较远,一转眼竟失去了他踪影。

    跟了半夜,不承望白白辛苦一场,妍雪大恼,独自了一会子狠,闷闷不乐地望回走,忽闻身后一阵乱响,几个人不知从哪里追了出来,拍手大笑。

    “华姑娘,可找到你了!”

    “找得我们好苦啊,华姑娘!”

    妍雪怔怔地向他们看了一会,隐约记起,这是她从清云后山逃脱之后,收伏的一批活宝,程铁映,祁中和,王达,戴通和匡弋,中途邂逅云天赐,便把这五人甩了。她原也未将他们放于心上,那里想得到这五人在此出现。五条粗鲁汉子围在她身边,又笑又跳,喜容满面自真心,妍雪心中没来由一阵温暖,神情微矜,冷冷道:“你们从哪里来?怎么说在找我?”

    那精瘦汉子匡弋最初得罪她,却也因此与她混得最熟,情知这小霸王面冷心热,越是表面上做得恶形恶状,越是心中喜欢,赔笑道:“姑娘,自从姑娘跟着那白头小子跑了……”

    妍雪脸色一沉,匡弋急忙转变口风,“……您中途有事离开,小人们患得患失,不知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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