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成烟-第2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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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的命令,真正指使你的,是你那位师父吧?――她在哪里?”
文锦云自现身尚未开口,一出声,便惊满座,天赐和雪筠都不由一愣。
正文 第八章 随日飞舞朝天路
便在此时,传出一阵长笑,笑声悠长不绝,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海浪波涛之上,在整座大厅内久久回荡不息。窗外红衣翻飞如云,剑光如电,突然而来的女子眉宇间一层深紫魅影,巧笑倩兮,烟视媚行。文锦云顿时浑身微微颤,说不出是愤怒抑或是其他复杂难言的情感,她长剑一振,立时迎上。
霎时黑红两条人影交织在一处,剑气纵横,惊鸿回翔,寂静处只闻偶尔的兵刃相接之声。骤然间一连串剑刃交错相击,犹如金石交击,脆生生一记剑鸣过后,文锦云飘身后退,低头一望手中所持之剑,已然断去半截。
她原来用的是冰凰软剑,后来欲慰沈慧薇寂寥,又把这把她母亲的遗剑送还到冰衍院,辗转落到华妍雪手中。如今所用的虽也是百炼精钢,却远不如王晨彤的青萍剑了。更何况同在清云,彼此的武功路数都了然于心,比缴了无法讨巧的硬碰硬接之势,文锦云的剑质不如,内力也尚有不如,当然一动手就吃了亏。
那稳重端雅的女子这一刻似是失去了理智,脸色苍白,猛然地抓住天赐,颤声叫道:“天赐,杀了她!杀了她!她――她是坏人!”
天赐不作声,但是向前跨了一步,眼内陡然涌现的寒意泄露了他心底杀机。
王晨彤对他看着。她是那般狡慧多诈的女子,大公府挑明身份伊始,就敏锐察觉到天赐对她的敌意,他是在怀疑,甚至是知道了些什么。纵然此前两人从未正面打过交道,但她不会忘记:江边鸟人、杀害成湘、迫死整镇联络处,每一件事,都和云天赐有莫大关联。
眼下她除了投靠大公以外,别无出路,若不能成功解除这个小世子的敌意,今后再想有所作为,很难。
“云世子。”这女子巧笑倩兮,“把剑握得这么紧,我可害怕――你要杀我吗?”
天赐冷哼一声,放开剑柄,他是很清楚这一点,这个女子对大公尚有利用价值,无论对她有多么厌恶,都还没到公然反目的地步。
王晨彤又笑道:“云世子,此间情况你多有不知,可否移至偏舱一谈?”
天赐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却听嗤的一声冷笑:“好个作威作福的云世子,原来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之辈,你刚刚的威风哪里去了?”
天赐以目视之,乃是南宫雪筠。师父一到,她又神气起来,指挥一众少女持剑将文华公主团团围住,片时片刻都不肯延缓,可见素日对文华公主怨毒之深。
文锦云持剑而立,在最初的情绪失常以后,此刻她又是之前那个从容淡定的女子了,明知和天赐交浅言深,事到如今,她万万不能作主指使天赐的作为,只是眼波沉沉,透着无限关切与担忧之意。天赐不知何以,就是没来由地对她信任,向她微微颔示意,文锦云便也微微地笑了,虽然这笑容里,还是藏着深深的不安。
王晨彤象是没听见徒弟的冷嘲热讽,转下扶梯,沿着船舱甬道,每过一间屋子便推开来瞧瞧,接连过了五间还是不入,天赐不耐烦地道:“你倒底要去哪?”
“这儿。”王晨彤嫣然一笑,推开一扇雕花门扉,“世子光降,自应在最好的室内商议要事,才当得你身份呀。”
不知是否有意,她挑的这一间恰是南宫梦梅的卧室。自然是软玉秀罗,于靡丽富贵中透一线清雅之气。天赐没好气地随便坐下,道:“可以说了吧?”
王晨彤仍旧微笑,轻轻地道:“世子,你此次出行,任务是完全失败了。”
这句话象枝利箭一般直刺天赐心房,他惊怒交集,眼光冷得可以杀死人,但王晨彤绝不在意,“说实话,针对南宫的行动本来还不一定这么早的,只是大公担心你被擒出事,才让我提前动的。”
天赐闷哼一声,却是无语可答。不能不承认此行失败,连赤德都没到,自己就糊里糊涂的差点遇害,那日昏迷后苏醒,便在海王船上困了两三日。至于他所奉命抓捕的星坠少女,更是踪影未觉,而抓捕对象居然有可能是华妍雪,还是别人告诉他的。
这是父亲第一次委命他主持家国大事,结果是以惨不忍睹的失败告终。他无法想象,如何回去向父亲交代?
更使他焦心炙虑的是,引起星坠的那个少女,如果真的便是妍雪,而大公临别嘱咐,那凶狠的起手直劈的一式,当时在自己看来毫无问题,然而,现在、现在……
“世子,你倒底听没在听我说啊?”
募然间两根白玉也似的手指在他眼前晃动,王晨彤把他飘飞至十万八千里的思绪唤了回来:“你说。”
王晨彤双手叉腰,笑道:“嗳哟,还要我说什么呀?都说了一遍了。世子,大公有命,即日起,全力主攻南宫世家,只许成,不许败!否则,以军法处置!”
她左掌一翻,手心里赫然多了一块令牌,“世子,接令吧!”
天赐脑子里轰然一声,无遐多想,当即跪下双手接过。
此令牌黑木为底,微透光泽,金龙缠护,硕大的龙头威严而狰狞,其质地坚硬,甚至可以当兵器使用。
黑木令象征国家至高无上的法令,总共只有四块,拥有即握有无限权力,可以调动大型军队及机关,每次出现,无一例外会引起瑞芒整个国家的天翻地覆。
而平生第一次,黑木令握于天赐掌中。
只有切切实实地拿在手里,指尖触摸到它坚韧、凉润的质感,天赐才感到,他――成人了!
那一瞬间脸色肃穆,心神激荡,体内似有无限豪情,犹如狂风暴雨、山呼海啸一般,前景光明,浩瀚如海,脑海内其他杂念均已排除,目中所见,心中所念,只有这一枚黑木令而已。
王晨彤笑吟吟的,云天赐片刻间生的变化当然瞒不过她的眼睛,她所要也正是这个结果。其实大公是将黑木令给予她的,因她身份尴尬不明,另外也派遣了军中大将作为助手,对于天赐,大公只说如海王船上相遇让他也直接参予其事。转赠黑木令,完全是她的意思。
此次行动,为了她今后生存计,也是只许成、不许败。但是天赐一旦参予,很明显总要让他一份功劳,那还不如把最大的一份给他,既讨好了大公,也讨好了世子。天赐总会知道是她让了给他的,要叫他还不出这份人情。
天赐郑而重之藏好黑木令,道:“你打算如何行动?”
王晨彤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幅纱绢,平铺开来,其上山川岛屿,书三个大字:神秘岛。
瑞芒多海,亦多盗,从很早时候起,就是出了名的海盗横行,云姓统一瑞芒之始,为均衡在这片土地上的旧有贵族势力,便特意建立了各派势力参予的元老院。这些旧势力经过风起云涌世代涤荡,绝大部分早已没落,唯有南宫世家却迄立不倒数百年。南宫霖更是近代特立杰出的人物,在他领导之下,南宫世家纵横七海,富可敌国,声势浩大。当年御茗帝不惜将独生爱女作为续弦许配给南宫霖,确是有着深远目光。
陆地上,大公权势冲天,如非忌惮南宫霖,或许早已夺回原本属于他的皇位。
他所顾忌的,不但是南宫家族的实力,而且还有南宫霖的神出鬼没,难以捉磨。
南宫霖所住的神秘岛,乃是碧海上最为神秘莫测之地。三十年前,南宫霖入赘神秘岛,五年后其妻病亡,而他就顺利接掌了神秘岛。原本就没人知晓那个岛的方位、地形,甚至进入方法,在南宫霖入主神秘岛后,各种各样可怕神秘的传说便涌现出来。――那里暗藏精兵,那里精英群集,那里机关遍布,那里是全天下信报之总枢。
大公并不担心神秘岛的那些传说,他只是担心,南宫霖有着与那些传说一致的实力。多少次,大公派往海上的兵船离奇失踪,他借口与海的另一边农苦通商,不得不向南宫霖借道而行。他对于南宫在海上的势力分布一无所知,而他在陆地上的一举一动,南宫家族却往往洞若烛火。瑞芒一半是海,一半是陆地,大公掌握的,只有陆地那一部分,并且是被渗透的一部分。
大公也曾经考虑故计重施,让儿子云天赐和南宫家联姻。然而个性强硬的他,对于这个可能性只当最后一着。纵然如此,这个老谋深算之人,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也不肯轻易翻脸,不仅与南宫霖和平相处,甚至时不时的,也透露出些许有联姻意向。另一方面,南宫霖对大公亦不敢轻举妄动,两之间,达成某种奇异的平衡。
王晨彤的投诚打破了这一平衡。――她是南宫二小姐雪筠的授业师父,她帮助南宫家在大离建立了上百个秘密联络中心及商业组织,最重要的,她曾经进入神秘岛,深谙其秘密!
同时,她也为大公建立了多达上万人如密网交织的大离情报组织。这么多年来,王晨彤一直做着双面的间谍可她并未向彼此透露分毫秘密,直至与清云园彻底撕破脸面,这个原本可能怀着更大野心的女子,才不得不择其认定的强中的强,归于大公。
她带给大公的礼物,使之不能不接受并震撼,或许还喜出望外。――她带来了南宫家族讳莫如深的秘密,带来了打破平衡的契机。
自从五年前,南宫霖运功岔息以来,就很少再公开露面。据王晨彤估计,岔息不过是一个含混其辞的说法,实际上南宫霖大概是走火入魔,近期可能又有加深迹象:他常闭关,对于外事不闻不问。而家族大权,早早下放给了长女南宫梦梅。
“当真是走火入魔,而不是别的?”当时听及王晨彤提出收伏南宫的方案关键在于此点,天赐便曾提出疑问,“比如说,闭关练功?”
然而对于他的疑问,王晨彤和大公都一致的摇头。以南宫世家于今时今日影响而言,个人武功高低微不足道,更不值得耗费大把大把的时间去练什么难成之功,却疏离了权力。
所以,只要王晨彤自南宫雪筠口中得到的情报准确,事实就确证无疑――南宫霖,不行了!
南宫霖是整个家族的主心骨,没有了他,南宫家族再强悍、再富有、再驰骋海上,都变作一个空壳子。
摆在大公面前的只有最后一个障碍,便是那个不为外人所晓的神秘岛。可是,这对于曾经亲身踏上过神秘岛的王晨彤来说,似乎也不成为问题了。
“诛灭南宫,其他势力无足为虑,世子,你很快就会拥有天下了。”王晨彤指着那幅纱绢,详细叙述自己的计划,微微眯起善于流露情绪的眼睛,笑着说。
天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作声。他自然不是笨到听不出王晨彤在有意讨好,更加不会想不到,瑞芒的天下,即使没有了南宫霖、没有了御茗帝,没有了云啸或其他人,也还轮不到他。――虽然迟早将是他的。
不过这种话听着很和谐,反正没有第三个人在场,他也懒于装腔作势地驳斥。
俊美无伦的脸上,微微含了一丝笑意,似乎对这女子有意讨好的话,满不在乎地接纳,又似乎对她的急于表白不无轻蔑。
突如其来的,王晨彤心头一跳,那无瑕出尘的面庞,那明朗而不失温柔的轮廊,微微闪亮的眼神,似乎藏着无穷无尽的智慧。
骄傲孤高的贵介少年,除了举世无双的容颜以外,倒也看不出来自他母亲的其他方面的遗传,反而是眉梢眼底的桀骛之气,让人难以忘怀他身上所流另一半血液的渊薮。
然而,在某一个时刻,他脸上露出温柔、沉思的神色,却是常会不期然拨动旧人心弦,想起那个温润如玉的女子……毕竟,是她的骨血啊。
王晨彤紧紧锁着眉头,把她突然而起的一刹那心底柔软也彻底锁住,不使之分毫外泄:“世子,你我如今是同仇敌恺,那么大厅里我的徒弟,你也不再责怪了吧?”
天赐沉吟了一下:“看在你的面上。――即便是你的徒弟,可是身为南宫家的人却做出对南宫家忤逆之事,这种人始终不值一提。”
王晨彤娇俏的嘴角微微上翘:“只不过是两个利欲熏心的可怜人罢了。”
“嗯?”天赐不解的扬眉。
“洛丝琳并非出身微贱,她倒也是出身贵家。”显然听见云天赐斥其卑贱,王晨彤有意解释,“洛丝琳未嫁前便与南宫霖结识。那时南宫霖之妻已然病入膏肓,暗中许诺待妻子一死,便正式娶她过门。谁知,南宫霖第二任妻子还是轮不上她。虽说南宫霖最终纳之且一向信任,可她受丈夫欺骗、文华公主欺压,有一个女儿却又处处被其姐压下一头,心中怨愤可想而知,而对于权力的渴望,自也不难想象。”
“原来如此。”天赐眼里有些释然的松动,有着这样的孽缘,数十年纠缠生生不息,那对母女会行此不耻之事也不是意外了。
王晨彤轻轻一笑,收起那幅地图,对着天赐一福:“世子,静候吩咐。”她说着服低做小的话,脸上神气却是一派顽皮,仿佛这是随口开的玩笑,天赐也不好当真,率先走了出去。
富丽堂皇的大厅上,众人依然焦急等候着,猜测着王晨彤和云天赐谈判的结果,最坏是怎样,最好是怎样。文锦云斜倚长窗,看着云天相接,碧海翻腾,不知何时起,海面上金光万道的阳光已然悄悄收敛,那幽蓝的海水,越显出深邃莫测,她心事也如波浪上下起伏。
听得些许声音,她猛然转头,看着从大厅另一面缓缓走来的云天赐。
心中,瞬间痛了一痛。――才不过半个时辰,那个白衣少年,他身上原有的清傲之气便涌现几分意气风,扫向这大厅里每一个人的目光,似也多出几分睥睨。
他大踏步的走向那张银制宝座,坐了上去,绝无半分犹疑。
“世子,如今你我同心。”紧随其后的王晨彤,她微笑所说的话,更使锦云如坠冰渊,“这两个人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天赐皱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