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成烟-第2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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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雪也不知是托大,抑或是粗心,从头至尾,就没有制住梦梅的穴道,梦梅数次想利用她的这个“疏忽”伺机脱身,但始终没能找到可趁之机。正如妍雪所说,“不能离开我视线以内”,她无论在瞑想在出神,总是能最快地自沉浸于别处的思绪拔出来,飞快做出反映,阻截了一切对方逃离控制的可能。
“是了,你不说我倒忘了,那个手法很眼熟啊,是王晨彤教你的么?”妍雪自然而然地接口问道,“刚才也真是险,我不晓得你竟有有这手绝技,若是你的功力再深上一分,可就会察知我从中玩的花样啦。”
“王晨彤?哼,可笑!”梦梅不以为然,清雅容色里竟有一抹深深厌弃,“只有你们清云园有眼无珠,才会重用这种人!你以为我爹爹当真会重用或相信她?”
“哦?不是她教你的?”妍雪眼眸闪亮,大感兴味,“那更奇怪了,是谁教你?从你的手法来看,着实是个了不起的人哪!”
梦梅苦笑起来,轻叹着点头同意:“她是个了不起的人。”
她语声低沉,充满苦涩的味道,更是隐隐有几分颤抖,妍雪更加好奇了:“我又猜错了吗?她很平常?或是,很特别?”
在这刹那,梦梅是不佩服她也不行了:“是,我师父很特别。”
她远望水天相接之处,眼神温柔怜悯,轻语如风:“清云园上上下下都以为她死了,其实,她还活着。”
妍雪猛然惊跳:“是谁?你说的是谁?你可不能胡说八道!”
梦梅注视着她白的脸,淡淡一笑:“怎么,你以为是令你身世交错的那个人?错了,清云十二姝中传闻已死的人,远不止她一人。”
“清云十二姝……”妍雪拚命地想着那些名字,已死的……钱婉若、吴怡瑾、张恒贞……“崔艺雪!”她脱口而出,震惊不已。
是的!崔艺雪!清云中比吴怡瑾更为神秘的一个女子。她在清云时间或许并非很久很久,很早便与爱侣相偕退隐,不涉红尘,如日中天的清云照说不太可能同意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姊妹早早退隐江湖,但在当时,她们却不合常理地将所有的祝福送给了那位神秘女子。
她的过早退隐,也使得其在清云园名声沉浮隐约,只有零零落落的几个片断传说。听说那样早的避身世外,并没为她带来一生幸福,随着变故迭生,爱侣变心,她也惨遭不幸身亡……
梦梅嘴角浮起伤感的微笑,微微颔:“就是我的师父。她一直都活着,只是没人真心去想她、找她罢了。她比你关心的那人可悲得多了,那位冰雪神剑虽然早逝,可是她有惺惺相惜的姊妹,有为她倾心相报的男子,她还有儿女后代真切怀念,甚至也有江湖上卓著不二的声名,生生世世流传不息。”
“她没死?”妍雪仍然心惊不已。崔艺雪的死讯,如同吕月颖突然现身之前也是模模糊糊没有生死存亡的确信,是一样的,云姝也曾几次提到过这个名字,但每一次,只有带来深重的悲哀,早早住口不语。她实在忍不住好奇,便问于慧姨,慧姨只道:“她回到她想去的地方了。”
“想去的地方?那是哪儿呀?”小妍雪不依不饶地追问。
“人烟绝处。”这次慧姨仅仅答了四个字,再未肯多置一辞。她记得很清楚,那是个阴云密布的下午,慧姨坐在清晓亭中,手指在石桌上无意识地一笔笔划着字,“海底骊龙不见珠”,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她的容颜在阴暗中沉沉浮浮。
――清云啊,那繁华而美丽,那绝世而无双覆盖之下的清云园,究竟带给追随它、锺爱它的女子们,多少针心砭骨噩梦般的伤害,使得那样多女子,生不生,死不死,难休亦难止?
“没关系,好在她还有你这徒儿。”妍雪收回震惊的思绪,安慰她,“一看你就是个好徒弟呢!等我回去,把这个消息带回清云园,想必帮主她们会高兴听到的。”
梦梅淡淡一笑:“谢啦,可是她不想回去,你就不必多事了。”
又不知隐藏了什么错综复杂的往事纠葛,妍雪吐吐舌头,向来喜欢追根究底的小丫头,竟没有勇气一问,于是她笑了起来,兴高采烈地道:“想不到我们还是同门!难怪你在大离见到我,素不相识也出手呢!”
梦梅苦笑,心里想着:不仅为了这一点,还因为你和云天赐定情,通过这样的机会先认识未必无好处。只是她奇异地不肯把这个念头托出,说道:“但当时,我再怎么也料不到,我们不仅是同门,竟然还会是表姐妹。”
妍雪对于这么套近乎的话,显然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在明知对方与自己确有千丝万缕关系以后,也不便过于打击她:“是啊是啊。”一看就是附和得毫无诚意。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由此缓和不少。
天气很帮忙,一路顺风顺水。八名划浆手后来减为四名,照他们的报告,到天黑时就能看见海岸线了。
另一方面,梦梅暗自计算着这艘船与云天赐所乘小快艇的距离,云天赐那只快船虽然没有八个划浆手如此的数量众多,速度之快应该胜于她们,又早走了两个时辰,按理是追不上了。纵然如此,梦梅仍是悄悄递出了最隐秘的信号,要船夫们在海上大兜圈子。这种属于海上专用的手势,妍雪是看不懂的。
下午,送上丰盛的食物,对此妍雪有一点犹疑,梦梅看出她的疑惑,亲自动手,将每一样食物在妍雪眼皮底下一分为二,与之分食。妍雪似乎也因此而放下心来,不再顾忌。
梦梅慢慢地吃着,一面问道:“华姑娘执意离开我们的大船,是打算去哪儿呢?”尽管双方都在有意拉近距离,等到正式交谈,彼此又好似觉得隔着极远的鸿沟,称谓上面,自然而然又生分了。
“去琼海啊!”妍雪不假思索地答,同时那种为梦梅所熟悉的笑嘻嘻的可气表情又露出来,“你放心好了,只要一路上我们做好配合,我是绝不会让人看出你是华妍雪‘易容’而被抓去的。”
也就是说若是梦梅不做好配合,她就会利用易容后面貌的相似,成功挑起瑞芒官方误会,让梦梅身陷于苦战之中,自己却可以从从容容溜之大吉。
梦梅哼了一声,怫然道:“你是决意要去做不应该做的事,从而为大家都带来痛苦了?”
妍雪春阳般笑颜一敛,略微有些恼怒:“又来了!这是什么话,我可听不懂!”
梦梅索性停下进食,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似地问道:“华姑娘冰雪聪明,难道真的不明白其中奥妙?还是有意忽视?”
“就当我真的不明白吧。”妍雪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影,仿佛猛然间想到一些什么,然而,却不愿意承认。
梦梅轻轻叹息,思索了一会,才道:“在大离,我初次见到你,你不知我心里对你有着十二万分的羡慕。”
“羡慕?”妍雪微愠地皱起眉头,“羡慕我糊里糊涂的活着,有家不能归?还是羡慕我被人欺负追杀,不象你南宫大小姐时刻有人保护?”
“我时刻有人保护吗?”梦梅失笑起来,脸上苦涩而怅惘的神情,是如此的鲜明深重,“那是看得见的表面,而在暗底下,有多少汹涌激流欲置我于死地,教我随时随地,都不能不提起百倍心机防范于身边形形色色任何人。生于帝王家,或王公贵族之家,都不是什么好事。越复杂,越危险。华姑娘,即便是进入清云那样的地方,听说你也曾再三后悔。”
雪微微笑了笑,她也早就停箸不食,认真地回答对方,“但我现在一点也不后悔。”
怎么可以后悔?她在那里明嘹身世,她在那里相识慧姨,她在那里,有多少痛苦与欢乐并行而喷薄着。
“是啊,虽然清云,也是个很复杂的地方。但你至少能得到很多,有人爱你,有你爱的人。在我心里,却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比方说,华姑娘只是昨日不敢饮食,我却是从三岁起,不是母亲亲手做的饮食,不敢入口。”
梦梅嘴角噙着一个淡淡的忧伤的微笑,波澜不惊地表述着她对这个人生的感念:“至于父母,他们纵然爱着我,却是用自己的方式在爱着,前提是我必须做他们的好女儿才行。”
“好女儿?”
“从我出生,便被父亲牢牢定位,我必须按照他设定的模式长大,按照他的意旨行事,我只有成为值得父母骄傲的女儿,才能配得上作为他们的掌上明珠,才能配得上七海之王南宫家族。否则,我便没有资格成为南宫家的女儿。”
妍雪终于有些真正的吃惊了,问:“这是什么意思?”
梦梅恍若未闻她的疑问,冷笑着继续道:“生于帝王家,云天赐身处的暗流汹涌远甚于我,然而可悲的却是,他现在的父亲把一切都承揽了下来,他几乎毫无所知。云世子如今与其说是瑞芒国未来的君主,还不如说是大公手里一颗纯粹的棋子。他自以为是的狠决、刚愎、勾心斗角,其实,一无是处,幼稚可笑。”
妍雪脸色不由自主地白,咬着唇,不知所措地听着,这优雅早熟的女孩儿,对云天赐处境以及他个性的分析。
“如今御茗帝老迈,固守君位,大公欲心似焚,已不能再容。而你,居然就在这个时刻,匆匆忙忙地赶到琼海去,你要把天赐是一颗棋子的真实公诸于众,亲手毁却这颗棋子的存在价值。”梦梅眼里闪动的冷光,这一瞬间,竟是如雪如霜,“当这颗棋子已然不能好好当他的世子以后,华姑娘,你可曾为他设身处地着想过,你把他逼至绝境,教他何去何从,择生择死?”
“这……”妍雪猛然跳了起来,“你胡说!我从没想逼他到绝境!”
“你当然没想过,你只是在一步步朝这个方向走。”梦梅的语气如断冰截雪。
下一刻,她语气忽然改变,微微伤感地笑着,轻声道:“不管他如何看我……总之我要阻止你,不顾一切的阻止你!”
这句话轻柔得几近耳语,妍雪几乎没有听清,事实上她也来不及去听她在说什么,她骤然现,船不知何时早已停止了在海面上的漂移。
八名舵手默不作声地围了上来,面无表情。
说不出的惊奇之色在妍雪脸上一转,她下意识握住了袖中的软剑,却忽然皱了皱眉头。她缓缓坐了下来:“想不到声名如此卓著的南海世家,除了下毒用药这种不入流的法子,就不会再做别的事了。”
梦梅平静如初的面容上绽出笑容:“很抱歉,只因华姑娘太过聪明,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妍雪看着她,笑道:“看样子,你也没力气动了。”
梦梅又承认了:“我若不陪你一起吃,华姑娘又怎会去除疑心?”
妍雪笑笑:“是吗?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梦梅道:“我对华姑娘绝无恶意,只想请你再回去而已。”
妍雪歪了歪头,那种占便宜又卖乖的可恶表情再一次露了出来:“不,我是说我要去琼海,我不去你们那条破船。”
梦梅秀美的眼睛里瞬时掠过一阵怒气,她并不是太容易动怒的人,可是,妍雪那可恶的神情……令她觉得无论自己占据了怎样的优势,那个狡黠的小丫头,始终是高高在上的,似乎她永远能够把握主动权……这样的女孩子,真是见所未见啊……梦梅不动声色,下颔微微一摆。
八条身影一起闻风而动。纵然妍雪已然无力出手,他们并未就此掉以轻心,八条人影扑出的速度有疾有徐,两人在前,其余六条身形,则有备无患地锁住了被困的各个角度。
两双大手同时搭上妍雪肩头,然而就在即将触碰之前,变故突生,这两人以比来势更快的速度弹飞出去,两条庞大的身躯重重地摔到船头甲板之上。
妍雪仍然若无其事的坐着,仿佛那两个人呼号退走和她毫无关系。梦梅脸色却是难以掩饰的一变。――她纵然中了药,失了力,眼光犹在,那一瞬间,或许也只有她看得清清楚楚。――有一道微弱然而清晰的白光,从妍雪袖中飞出,电光火石之间又消失。
她没有来得及开口,那尚未搞清楚状况的六名舵手突见惊变,一起又惊又怒地攻了上来。
这条船上所派出的八名舵手,决不是普通的无能船夫,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技业惊人,妍雪早在上船之际便看穿了这一点,然而,与不扣住梦梅内力是同样的理由,不知她是托大还是疏忽,竟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六个人齐攻而上的声势之凌厉,即使是完好无损的一流好手,也不能不凝神以待,妍雪却还是一副优哉游哉的轻松愉快的神情。
“即使未曾中毒,难道以她能耐,可以坐着以一对六?”
疑惑一闪而过,下一刻,梦梅清清楚楚看见了端坐在她面前的女孩子微一欠身,她和她之间隔着的桌子突然之间飞了起来,连同上面的杯盘碗碟,细点汤汁,一起四下里横溅出来。
梦梅几乎惊叫出声,出身优容的女孩儿,即便行走江湖,也还是保留着少女惯有的洁癖,简直不能忍受那些菜汁热汤,有可能会统统浇到自己身上的可怕情景。
然而青影连同白光闪过,她无缘无故向后疾退,颈项边陡然冰凉。
“是你自己愿意变成人质的,不是吗?”妍雪轻悄而笑,充满了嘲弄意味。
“你吃了那些……为什么……”梦梅闭上眼睛,不去看这尴尬的处境,喃喃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是看到你吃了啊,可是你真的有看到我吃吗?”
“啊?”
――她是曾在吃的,至少曾经把食物送到口边。自己还为此暗暗松一口气。然而――
“你假装吃了那些,其实并没有吞下去?”
“只怪我们聊得太投入了吧?”妍雪放开她,一脸促狭,那道白光在她指间不住转动,仿佛漫不经心地玩着,却使一干大汉投鼠忌器不敢上前,另一只手却陆陆续续从怀里掏出了一些精致点心出来,“你真的没看见我吃了什么?我是在吃这些啊――说起来也还是你们船上带来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