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照河山-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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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纪威顿了顿,又道:“人必须为自己做出的事情负责,没有人例外。”
楚慈垂下眼睫,半晌才微笑着说:“是啊,当时我第一次,嗯,找到侯宏昌的时候……后来也经常睡不着,整天疑神疑鬼,感觉自己也死过一次了。”
“别这么消沉,连高良庆他弟弟两刀都没捅死你,说明你命不该绝。”
楚慈温和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韩越工作压力极大,在大连呆了几天就急匆匆回北京去了。龙纪威虽然人在东北,却一直是九处的实际领袖,每天都必须遥控九处的日常工作,当然也不会很闲。
看护叶十三的重任就落到了一年只上三个月班的楚工程师,以及基本上没什么事能烦到他的玄鳞同志身上。
楚慈其实是对付叶十三小同学的最佳人选——在叶十三小同学心里,龙纪威虽然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但是毕竟整天忙碌,不可能方方面面都监管到;玄鳞虽然心细敏锐并且有大把时间,但是毕竟为人比较吊儿郎当,也没有什么当爹的权威,经常跟叶十三小同学打嘴仗。
只有楚慈,貌似温和却外柔内刚,文质彬彬而性格铁血;安静的时候几个小时都未必说一句话,教训人的时候却能滔滔不绝说上俩小时。
楚慈还有点专制统治的天赋,令行禁止并且说一不二,在他面前不管耍赖撒娇还是打滚撒泼都是没用的。
叶真看到楚慈的时候还心虚了一下,不敢问他脖子还疼不疼,甚至不大敢看楚慈的脸。那几天楚慈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乖得跟兔子一样,灰溜溜夹着尾巴做人。
后来他卧床久了百无聊赖,便开始找茬生事。一会不要吃病号餐,一会不要喝牛奶,一会仰躺久了想翻身,一会嫌病房闷了想出去透气……大多数时候楚慈只要一个波澜不惊的眼神,再加上鼻腔里含义不明的一声“嗯?”,就能让叶十三小同学从头到尾彻底冻住。
终于有一天叶真爆发了,他把高钙牛奶包狠狠摔到桌子上,崩溃道:“已经半个月了啊——!天天八包奶是怎么回事啊——!小爷看到牛奶都想吐了好吗,求求你们给点白开水吧——!”
楚慈看他一眼,淡定问:“嗯?”
“嗯神马啊楚叔叔!正常人一天要喝这么多牛奶吗!就算全身骨头碎裂也不用这么补钙吧?这哪里是补钙,分明是把猪喂饱了好杀啊!”
“……”楚慈沉默半晌,出去到了一大茶缸水,回来搬张椅子坐到病床前,说:“叶十三小同学,我们需要谈谈。”
这一谈就谈了两个半小时——楚慈“谈”,叶真低头听他的谈。
我们伟大的楚工程师,从牛奶在营养结构上的重要意义谈到奶牛养殖繁育的辛苦和不易,从骨折的严重后果谈到现在青少年教育改革的急迫和刻不容缓,从医疗费用节节攀升谈到现代社会家庭结构的不合理性和不稳定性……一直到大茶缸见了底,楚工程师才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问:“你觉得对吗?”
叶真眼神放空,梦游一般点头道:“对,对,对。”
“你觉得有道理吗?”
“有,有,有。”
“现在认识到自己思想上的严重错误了吗?”
叶真缓缓转过头,哽咽半晌,终于颤抖的拿起牛奶包,泪流满面一饮而尽。
“这就对了,”楚慈满足道,“早这么乖不就好了。”
在楚慈的监督下,叶十三小同学一天喝掉八包奶(每包300ml),两罐骨头汤(每罐600ml),强制卧床一定时间(每天24小时),三星期后终于骨头也长齐了,指甲也长全了,甚至长高了半厘米!
“照这个恢复速度,再卧床一星期就可以自由走动了。”医生终于良心发现的下旨。
楚慈于是奉旨监国,每天把叶十三小同学摁在床上,拿了本化学书给他做补习。叶十三连ABC都搞不清,更别提“钾钙钠镁铝、锌铁锡铅氢”,金属活动顺序表对他来说跟天书没什么两样。楚工程师教了三天,叶十三小同学差点给整成失心疯。
第四天,一个意料之外的访客把叶真从金属活动顺序表表的噩梦里解救了出来。
那天早上玄鳞来调戏儿子顺便送早饭,上午楚慈来接班,带着两本北京海淀区的中考化学试题集,为叶十三小同学将来转学去北京考高中做准备。正当楚慈坐在病床前,准备开始这罪恶的勾当的时候,床头电话响了,前台小姐声音甜美:
“抱歉打扰了,是537号病房患者的家属对吗?有一位姓顾的先生前来拜访,请问是否让他进去呢?”
楚慈一手拿着话筒,一手翻着习题集,漫不经心问:“姓顾?”
叶真眼睛一睁,立刻不装死了,猛的从床上坐起来。
前台小姐转头去问了句什么,回来笑道:“是,他说他是患者的朋友,他的名字叫顾川。”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没更新,实在是因为忙不过来,每天都跟陀螺一样连轴转,俺甚至成功减掉了几个月都没减掉的肥……
下章就要入V了,这几天要好好攒文,开V当天三更。
俺的钱袋掌握在乃们手上了!加油吧少年,俺们的征途是星辰与大海!
21、黑泽的暗示 。。。
黑泽进门的时候穿着黑西装,白衬衣,虽然没有打领带,但是看上去仍然很正式,甚至有些肃穆。
叶真穿着雪白的病号服靠在床头上,目光非常不善,冷冷的盯着他。
黑泽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花和果篮放到床头。花束是大把的新鲜黄玫瑰,果篮一看就非常精致昂贵,隐约散发出鲜果清澄的芬芳。
叶真却看都不看一眼,嘲讽问:“顾川?”
“挺好听的名字对吧?比串串好多了。”
他口气很淡,显然知道串串的意思是什么,难为他听叶真一口一个串串的叫了这么久,却毫不动怒。
“到现在才来看你,是因为我也才刚出院。你的养父玄鳞先生弄断了我一根肋骨,不过看起来我恢复得比你快。”黑泽非常自然的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问:“你怎么样?”
叶真说:“哎哟,这个我知道,杂种狗总是更耐揍一些……”
玄鳞看着他,眼底瞬间掠过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养气功夫相当好,不管这少年的敌意多么深,语句如何刻薄,他都完全不放在心上。
“可惜就算再护主也没用,那老太婆死了,山地崇也废了,可见会叫的狗也不一定有本事,山地仁记得赏你一根骨头没有?……”
“山地家族回日本了。”黑泽打断他道。
“……”叶真蓦然住嘴,敌意深厚的盯着黑泽川。
“我不知道你跟他们有什么仇,今后打算怎么办,但是到此为止了。山地家族从此以后不会再找你麻烦,而你也不能千里迢迢跑去日本报仇。你跟这个家族的帐,从此两清了。”
“……”叶真还是不说话,眼底多了点轻蔑的不以为然。
黑泽静静的看着他,病号服对叶真来说非常宽大,衣领下露出一截锁骨,显得少年格外清瘦孤独。晨光越过玻璃窗,在他鼻翼上留下浅浅的阴影,脸颊上细软的茸毛都清晰可见。
他突然有种冲动去摸摸叶真的脸,幸亏手一动,就立刻克制住了。
叶真全神戒备并且反应极快,立刻把身体往后一耸:“你干什么?!想打架吗!”
“……”黑泽沉默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缓缓收回手,低声道:“没有。”
叶真怒道:“虽然小爷打不过你,但是也不怕你!小爷这辈子杀的日本人比你认识的还多,下次再动手的话保管废了你!不信你试试!”
黑泽疑道:“你杀过很多人?”
“骗你有钱拿么?倭寇鬼子在我家乡杀了两万人,我们就应该眼睁睁看着任凭他们杀么?!”
黑泽有点疑心这话是不是真的,他的理智告诉他,这年头不可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很多外国人,却不留下任何线索被人发现,也不被法律制裁;另一方面,看叶真的表情和眼神,他又觉得这孩子没有说大话。
叶真是那种清澄到底,一眼就能看透彻的孩子,如果他逞意气说大话,那他的语气和眼神一定能出卖他。
“……中日甲午战争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况且在那之后,八国联军也侵略过中国,中国也对外发动过战争……”
“那些关我什么事?”叶真冷笑一声打断黑泽,“我不关心什么八国联军,我只知道倭寇鬼子闯进我旅顺城门,杀尽了我所有父老乡亲!如果你父母被强盗杀了,你家的东西被强盗抢了,你还能安然不动的坐在那里念什么礼仪道德,不冲上去跟强盗拼命吗?!”
黑泽愣了愣:“但是时代已经过去了,……”
“对我来说没有!也许对你们来说过去了,你们闯进别人家去,杀了人,然后还把强盗的灵位供在庙里,让后人世世代代去膜拜那些杀了我们的强盗,你们当然要跟我们说‘时代已经过去了’!你们当然恨不得我们把祖上的血债全忘光!但是对我来说没有过去,告诉你,黑泽川,直到我闭眼断气的那一天都不可能过去!我一辈子都记得我的祖先死在谁手里!”
黑泽几次想打断都没有成功,刚张口就被叶真更加激烈的顶了回去。最终他只能吸了口气,半晌才徐徐吐出来,神情黯然。
“我不可能跟山地家族和解,”叶真最后总结呈词,说:“总有一天我要灭了他们所有人,不管是他们来中国,还是我去日本。”
病房里一片静寂,黑泽低头坐在那里,想劝解却又无从开口。
他想说你现在的生活也不错,为什么非要追着山地家族不放呢?你这么小,就像只年幼的小动物一样懵懂而易受伤害,为什么非要往绝路上走,还一次次把头往墙上撞呢?
难道是龙纪威教育的?那个威名在外的九处处长龙纪威……
等等,黑泽川突然找到疑问所在了。
从他后来在龙纪威家楼下见到叶真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有个模糊的疑问,朦朦胧胧的,却始终困扰着他。
为什么这孩子,会被龙纪威所领养?
他说他的父母被日本人杀害,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在中日两国的青少年对二战的了解都未必清楚,何况更早以前的中日甲午战争?为什么叶真对当年的旅顺大屠杀仿佛亲眼所见一般,痛恨到这么咬牙切齿不死不休的地步?
一个荒谬的猜测突然从黑泽脑海里闪过。
不,不可能的,又不是在演电影……
黑泽下意识抬起头,叶真仰着下巴,从眼角斜觑着他。
这个样子其实非常好看,虽然目光是轻蔑的,挑衅的,但是看起来并不让人生气,反而让人心里都柔软下来,想去亲亲他的头发,摸摸他的脸。
黑泽强迫自己移开目光,静了静心,才语气正常而平淡的问:“我那天打中你的膻中穴,隔断了你的足太阴、手太阴,你自己已经把经络冲开了吗?”
叶真冷冷道:“不劳关心。”
“经络受伤长期没有救治,会造成惯性胸闷、内气漫散,最终影响到你以后的修行,这样你也不在乎?”
叶真怒道:“不用你假惺惺!”
黑泽看了他一会儿,平淡道:“那天我本来打算废了你的。”
叶真的目光立刻更加愤怒了。
“因为你对山地家族的仇恨实在是超出了我的想象之外,你杀山地老夫人的时候甚至一点迟疑也没有,我知道你是个比想象里更危险的人物。假以时日,等你长到我这个岁数的时候,恐怕你会比我还强。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应该尽早杜绝你以后成长的可能,让你作为一个普通的少年,平稳幸福的生活下去。”
黑泽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难以听清:“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对你还是……有些喜欢的。”
喜欢两个字很模糊,几乎是在喉咙里滚动了一下,就飞快咽了回去。
“但是事到临头我又迟疑了,”黑泽吸了口气,声音清晰平稳起来:“我既不算你的家人,也不算你的长辈,实在无权替你做出决定。你这样的习武天才百年都未必出现一个,我不想强行剥夺你的天分,万一你不情愿的话,从此就会恨我一辈子。”
黑泽川为人虽然一向克制,但是这话里的暗示非常多,甚至说到最后,他自己都有点情不自禁起来。
说完了他又觉得有点不妥,心里有点轻微的懊恼,但是脸上却半点没有表现出来,只专注的盯着叶真。
谁知叶真不仅不解风情,反而当即大怒:“我日你娘——!再给小爷说一遍?!你丫个杂种以为自己是谁,谁是小爷的长辈?!跪下来叫祖宗小爷都不稀罕,现在就给老子滚——!”
黑泽刚一起身,叶真的枕头劈头盖脸砸过来。他一手抓住枕头,刹那间很不是滋味,心说这果然还是个孩子啊……同时又突然非常惭愧,觉得自己怎么能对这么年幼的孩子说出这种话,真是鬼迷心窍也不为过了。
“下次再给老子看见,老子废了你!!”叶真顺手抄起果篮,哐当一声狠狠砸下!刹那间水果汁溅了一地外加黑泽一身,要不是先前那个枕头挡着,保不准那篮子能砸黑泽一脸。
黑泽把枕头往床上一扔,大步走上前:“别起来,你……”
他本意是不让叶真暴怒起身,万一伤口没好,骨头错位就糟了——但是这个动作很容易就让叶真产生了误会。
“干你娘!想打架吗你?!”叶真猛的从床上窜起来,顺手抄了床头闹钟就想砸。
黑泽一手抓住他手腕,强行夺下闹钟,皱眉沉声道:“放开!”
“你丫才给小爷放开!楚慈!楚慈——!”
哐当一声门板被人重重推开,黑泽还没反应过来,肩膀突然被人大力往后一扯。刹那间他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啪的一声脸颊剧痛,楚慈一耳光把他脸打偏到了一边去!
楚慈抽人耳光的时候竟然相当优雅,并且极度迅速,正正反反四个耳光抽完,把黑泽轻轻一推,微笑道:“滚吧!”
“……”黑泽半晌没说出来话。楚慈冲进来的时候他正按着叶真的手,又有点心慌意乱,一时便没有反应过来。
况且这个年轻男子手实在是太快了,看上去苍白得仿佛大病初愈,并且还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谁知道下手竟然又快又狠,简直是专业水准。
叶真这个不知死活的,竟然还在摇着尾巴上蹿下跳:“楚慈——!楚叔叔——!楚叔叔你最威武了,楚叔叔我爱你——!”
楚慈伸手往大门口一指,笑道:“要我打电话叫警察来请你滚出去么,黑泽先生?”
“……”黑泽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脸色已经冷静下来,微微欠了欠身道:“多谢指教。”
他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