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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部分

关山月-第63部分

小说: 关山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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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了牙,狠了心,只等姑娘问,他就要说,要是姑娘不问,他也要说。

董飞卿说了话,却不是问,她道:“关大哥的事,芸姊姊也跟我说了。”

关山月只能这么说:“是的,芸姑娘跟我说了。”

董飞卿道:“本来我留在这儿等关大哥回来,是要听关大哥当面跟我说句话的……”

关山月说了:“谢谢姑娘的好意……”

董飞卿像没听见,道:“可是后来我改变了心意,我所以留在这儿等开大哥回来,不为听关大哥当面跟我说句话了,而是为再见关大哥一面。”

情真而痴,不再强求,恐怕也明知强求不得。

芸姑眼眶都湿了,脱口叫道:“姑娘!”

的确感人。

关山月也为之一阵激动,他也叫:“姑娘……”

董飞卿道:“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见,是么?”

还真是。

天下这么大,各人有各人的前路,关山月不一定会再到“鄱阳”来,姑娘董飞卿会不会跟随父亲调迁他处?

就算关山月还会到“鄱阳”来,姑娘董飞卿仍在“鄱阳”,关山月未必会去看她,她也未必会见关山月,再次伤情,就算会见,愿意见,那时姑娘会是什么情形?是不是还能再见关山月?

关山月吸了一口气,平静一下自己,道:“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谢谢姑娘。”

他也只能这么说了。

虽是只能这么说,但却是发自肺腑的由误衷之言。

姑娘董飞卿淡然微笑,那笑让人心酸,让人心痛:“关大哥不要客气,我心愿已了,要回去了,就此告辞。”

她浅浅一礼。

关山月忙答礼,心酸,心痛,又是发自肺腑的由衷一句:“姑娘请多保重。”

董飞卿道:“关大哥也请多保重。”她没多说,接下来是一句:“芸姊姊送我下船。”

芸姑抬玉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道:“我送姑娘回去。”

她不止要送姑娘下船。

董飞卿道:“芸姊姊,不用……”

芸姑道:“姑娘,我要。”

董飞卿道:“芸姊姊,我不会怎么样的。” 。

显然,她知道芸姑是不放心。

芸姑道:“我不是怕姑娘怎么样,姑娘到姜家来了,姜家该有人送姑娘回去,而姜家最合适的人就是我。”

不错,论情论理是如此。

董飞卿还是下要,道:“芸姊姊……”

芸姑道:“我一定要,姑娘该听我的。”

的确,未来的嫂子。

董飞卿改变了心意:“为了让芸姊姊放心,我只有恭敬下如从命了。”一顿,又向关山月道:“关大哥,我走了。”

关山月道:“送姑娘。”

只能这么说了。

董飞卿先行了出去,芸姑、关山月跟了出去。

出了舱,芸姑叫人备船,姜四海跟姜明听说董飞卿要走,都出舱来送,高梅也出来了。

董飞卿再次向姜四海辞行,姑娘知书达礼,除了谢谢老人家款待之外,并为自己的打扰致歉。

姜四海热诚,还有点不好意思:“说什么款待,江湖人家没什么好的。姑娘说这话就见外了,有芸姑送姑娘回去我放心,请代我问候令尊。”

董飞卿再次致谢,在芸姑陪同下下船走了。

董飞卿定了。有芸姑送,关山月也放心,可是心情总有点沉重,他也要走。

诸事巳了,也该走了。

姜四海、姜明明知道留不住,也没再多留,当即派船,要由水路直放“江南”。

关山月不愿麻烦,可是姜四海、姜明父广俩坚持;关山月一想也好,坐船走水路直放“江南”,路既近了不少,也省了不少工夫。早一点把高梅送到家,也好去办他还没办完的事。

关山月答应了,姜四海、姜明父子俩高兴了,可又免不了离情别绪舍不得。

该走的总是要走,舍下得也得舍,谢了关山月救了准女婿,也请高梅带话,问候恩人。然后,在父子俩不舍的相送下,关山月、高梅上了另一条船。

这条船也是条双桅大船,宽敞、舒适,船上又备的有吃喝,一路游览玩赏似的,还真是惬意。

一帆风顺,船行相当快,由“鄱阳湖”而大江,由大江而“江南”。

“江南”多水乡,没几天,船离大江进入了运河。

“江南”的风光就是不同,处处小桥流水,处处绿杨垂柳,真是烟雨江南,真是杏花春雨江南。

前半段,高梅还好,还能赏景,还能谈笑。

可是,渐渐的,高梅似乎没心情赏景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话也越来越少这一天,吃过早饭,两人照例出了船舱,站在舱外近看远眺,远近景如画,轻风拂面,衣袂微飘,真让人心旷神怡。可是,高梅就是皱着眉锋,阴沉着脸,一句话不说。

关山月跟她说话:“‘南京’都过了。”

高梅只说了三个字,淡淡的,冷冷的:“我知道。”

关山月道:“近有‘燕子矶’,远有‘紫金山’、‘石头城’龙蟠虎踞,姑娘怎么……”

高梅仍是三个字:“不想看。”

关山月道:“刚才吃饭的时候,听船上的大哥说,快到‘扬州’了!‘绿杨城廓是扬州’,‘扬州’有十里长街及二十四桥之胜,有道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更有个‘瘦西湖’。”

只听高梅叫了声:“关大哥!”

关山月住了口,没说下去,问:“怎么了?”

高梅道:“不要再说了,行么?”

这是……

关山月道:“姑娘……”

高梅道:“关大哥知道我家住哪儿么?”

关山月道:“原我只知道‘江南’后来听姑娘说是‘高邮湖’。”

高梅道:“我是那么说,真说起来应该说是‘江北’,也就是‘苏北’。”

关山月“哦!”了一声道:“‘江北’,‘苏北’。”

高梅道:“关大哥,‘江南’也好,‘江北’也好,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快到‘高邮湖’了!我快到家了,关大哥知道不知道?”

关山月道:“我知道。”

高梅脸色更阴沉了,还明显的有些不快:“关大哥,既然知道,你还能看这看那,指点谈笑,这么高兴?”

小姑娘没心情赏景,没心情说话,眉锋深锁,原来是为这。

关山月沉默了一下:“姑娘知道,我是个自小就没家的人。”

高梅道:“我知道。”

关山月道:“有家可回,有亲人盼归,我羡慕,也替人高兴。”

高梅道:“你是我哥,我家不就是你家?”

关山月感动,道:“谢谢姑娘。”

高梅道:“难道不是?关大哥见外。”

关山月道:“我没说不是,也没有见外,我只是感动。”

高梅道:“你是我哥,咱们是兄妹,我家当然就是你家,有什么好感动的?”

关山月道:“有家的人不能体会没家的人。”

高梅道:“关大哥,别说了,我知道!你也要知道,私自跑出来,离家这么些日子能回家,当然高兴,也应该高兴;可是我一到家,关大哥就要走了……”

关山月道:“姑娘……”

高梅道:“关大哥,我这舍不得,跟那位董姑娘的舍不得不一样。你是我哥,咱们是兄妹。”

小姑娘她全知道。

没人跟她说,可是小姑娘都看在了眼里。

关山月道:“我知道,我正要告诉姑娘,世上无下散的筵席,就是一家人,也有分开的时候。”

高梅道:“可是至少不会那么快,也不会一送我到家就得走,就得分离。”

关山月感动,也为之一阵激动,跟高梅在那种情形下认识,也相处这么些日子,高梅不但一声声的“关大哥”,也真把他当兄长,他也舍不得,道:“姑娘知道,我有我的事……”

高梅道:“我知道。”

关山月道:“我会再来,会来看姑娘。”

高梅美目一睁,光采闪现,连话声都带着惊喜:“真的?”

关山月道:“只要我能再来,一定会再来。”

高梅美目中光采倏敛,都快睁圆的美目也恢复了原来:“我知道,像关大哥这么个人物,一定有更要紧的事,也一定闲不下来,我不该求太多,不该求过分,只要关大哥不要忘了‘苏北’‘高邮湖’,有一个叫高梅的妹妹,我就知足了。”

这,更感人。

关山月又一阵激动,道:“姑娘……”

高梅道:“关大哥,这么久了,我一直叫你大哥,也真把你当哥,你怎么还姑娘,姑娘的?不能改一改,不这么叫?”

说得也是!

关山月道:“我该叫一声小妹。”

高梅也为之激动,娇小的身躯泛起轻颤,眼泪都流出来了,连话声都带着颤抖,只听她颤声叫:“关大哥!”

关山月忽然目闪冷芒,双眉微动,道:“有人从水里攀上船来了。”

话声方落,有个半大孩子从船旁翻上了船,轻快矫捷,黝黑的脸,一双圆眼。”一身水靠,却是半点水也未沾,上船就道:“哥呀妹啊,不害臊!”

高梅急道:“你胡说什么,这是关大哥!”

那圆眼半大孩子道:“听送信的人说了,我知道他是你关大哥,如今总算亲眼看见了,不管人怎么样,你在外头自己找这么一个,就是不害臊!”

高梅粉颊变了色:“你……你敢我一回来你就气我……”

圆眼半大孩子道:“气你?这还是便宜,我特意跑到这儿来等你,为的是告诉你一声,你不要回来,爹不许你进家门。”

话落,仰身往船下跃,头下脚上,一闪就不见了,没听见一点水声。

高梅追到了船旁,大叫:“你不要跑,你回来,你回来……”

关山月到了她身旁,道:“小妹,来往船只的人都往这儿看了。”

高梅脸发白,浑身发抖,看也没看,道:“我下怕!”

关山月道:“小妹,何必。”

高梅霍地转过了脸:“关大哥,你听见了。”

关山月道:“我听见了。”

高梅道:“我能不气么?”

关山月道:“或许是逗你。”

高梅道:“像么?”

关山月道:“就算不是,多日不在家,何必一回来就气成这样?”

高梅道:“关大哥,你看见了,也听见了,你说气不气人?”

关山月微一笑:“还是个孩子嘛!或许送信的没多说,咱俩刚才的说话,可巧又让他听见了。”

高梅道:“怎么说他都不该,尤其是当着关大哥的面,不能让他这样,我换上水靠追他去。”

她就要回身。

关山月抬手拦住:“小妹,咱们自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不跟他斗气。”

高梅道:“就是因为不是那么回事,我才不受他的。”

关山月道:“你要是拿我当兄长,就听我的。”

高梅叫:“关大哥!”

关山月道:“做妹妹的,能不听兄长的么?”

高梅不说话了,这表示她听关山月的了,片刻之后她才道:“关大哥,他是我兄弟,我跟关大哥说过,叫高垣。”

关山月道:“我知道,这么小就有人送外号,叫‘鱼眼’,那是因为这么小就一身好水性。还真是好水性,能从‘高邮湖’经由水里一路来到此地。”

高梅冷笑:“在他来说,这可不算什么,在大江里也都能来去自如,还能在水底待三天三夜,还能在水里睁眼看东西,跟鱼似的。高家出这么一个,我爹拿他当宝,所以他敢动不动就气我。”

难怪,是儿子,又是这么个奇人,水性强过做爹的许多,哪个做爹的能不疼不爱?既疼既爱,难免就宠就惯。

关山月道:“我想找人气我,还没有呢!”

这句话,高梅听不大进去,她叫:“关大哥!”可是突然间她又这么说:“谁说的?想有人气你还不容易?有我这么个妹妹,往后看我的。”

这就是怕关山月心里难受,安慰关山月了。

关山月道:“谢谢你,小妹,可我担保,我这个做兄长的,不会像你这个做姊姊的这样。”

他这是心里感动,表面上没有显露,出言逗高梅。

这一句有用,高梅笑了,但旋即又不笑了:“关大哥,别说大话,你可不知道我,气起你来够你受的。”

关山月道:“会比你这个兄弟还气人?”

高梅道:“跟我比气人的本事,他根本算不了什么。”

关山月道:“这就是了,比起我来,你好受多了,还气什么?”

高梅这才知道落进了关山月的陷阱,上当了,不依,拧身撒娇:“关大哥……”

关山月抬手轻拍香肩:“谁叫你是做姊姊的,忍一忍,等他长大点就好了。”

高梅转趋一本正经:“我爹宠他惯他,我怕他改不了,将来招灾惹祸。”

关山月道:“这不就是了么?你这个做姊姊的,还是关心他这个兄弟。”

高梅道:“我是担心他给高家招灾惹祸。”

关山月道:“小妹,你想得太多,也言之太重。”

高梅道:“关大哥说我想得太多,言之太重?”

关山月道:“是的。”

高梅道:“是么?”

关山月道:“他还是个孩子,你也还小,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高梅不爱听:“关大哥说我还小?”

关山月道:“不错。”

高梅道:“关大哥,我都能嫁人了。”

关山月道:“在我眼里,你还小。”

高梅当然还是不爱听:“关大哥!”

关山月道:“小妹,别不爱听,也别不服气,你说令尊宠你兄弟,同样的,令尊也宠你。你姊弟俩确实还小,可也不容易长大,这一点你就不如芸姑。”

高梅道:“芸姊姊?”

关山月道:“芸姑固然比你大两岁,可是在懂事、能应付事上,此你大得多,那是因为各人的处境,跟从小到大的那段时日不一样,她母亲过世早。”

高梅道:“我娘过世也早。”

关山月道:“可是姜老人家要她自小就帮忙家务,帮忙生意,面对江湖事,令尊如何?同样的姜老人家宠儿子,做哥哥的姜明,就不如做妹妹的芸姑,这是你亲眼得见的。”

是实情。

高梅却还要说:“关大哥你说我不如芸姊姊,可是我能一个人大老远的跑到‘广东’去。”

关山月道:“那是任性,孩子念头,孩子做法。你既提这件事,我就拿这件事问。你,你以为郭怀会答应,会接受?他要是这么轻易就答应,就接受,他还配称什么当世第一的‘南海’‘无玷玉龙’?他只会派人送你回家,还有,你所碰到的事,要不是刚巧让我碰上,你怎么应付?能不能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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