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祭-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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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种感觉，执着而强烈。
一直走到了老夫人的园子，陌千筱痕已是冷静异常，她倒要看看，这一连串的，究竟是在闹哪样！
“陌千筱痕，好久不见！”
却未曾想，第一个见到的，居然是这样一个男子，他坐在园中，像是等了许久。他冲着自己笑着，表情轻佻，纵然是一身白衣也被他穿出股说不出的恣意和风流。陌千筱痕愣然，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人啊，他怎么冲着自己就说好久不见？
“真是太让我伤心了，你还是没有记住。”他表情夸张，真像是伤了他多大的心似的，不住地摇头，不甘心地提醒，“在离境啊，帮你避开了魔尊。我说，我叫简溪钥，你不用谢我，只需记住我是南宫的好友就是了……”
“喔喔喔……”陌千筱痕记起来了，原来是自己从百花谷回来进离境的那次。当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现在认不出也很正常嘛……
“钥哥哥。”珞樱轻唤他一声，凑上前去。
“嗯，这次做得很好。”简溪钥拍拍她的脑袋，夸奖道。
陌千筱痕明白过来，也不再详问，因为她突然就想起南宫乙雁曾说过他有一个无所不知的朋友，想来就是眼前的这位简溪钥。
“谢谢。”她真诚地道谢。
简溪钥摆摆手，指了指后面的门，说，“南宫就在里面。”
“喔。”陌千筱痕应了声，没有动作。
“慕轩朗和他奶奶都已经死了。”
“什么？”陌千筱痕惊呼。
简溪钥耸耸肩，不再多说，该做的他做了，该说的他都说了，不该他说道的，就不要再多言了吧……
珞樱趴在他旁边，宁静而乖巧。
“咔唧”一声，房门开了，南宫乙雁踏步而出，看见站在园中的陌千筱痕。
陌千筱痕望着他，四目相撞，相继无言……
第17章 一艳惊鸿知是谁
南宫乙雁只是看了陌千筱痕一眼，也没说话，扭过头，跨步进了隔壁房间。
房门“咔唧”一声，开启又合上，仅在眨眼之间。
“隔壁是慕轩晓蓉在里面。”简溪钥的声音好死不死地在背后响起，轻描淡写地添上一句。
“是那个死了奶奶和哥哥的慕轩晓蓉吗？喔唷，好可怜。钥哥哥，南宫公子是进去安慰她的吧。也是，谁遇上这事都会伤心的……”
简溪钥拍拍珞樱的头，也不多说，眼角含笑，依旧轻佻。
陌千筱痕没有任何表态，转身回房。
状似无意地看向她离去的方向，简溪钥眼中的笑意更深，意味不明……
“为师要你留在这儿，留在那只妖身边，留意打探。他有何异动、平日有何异事，你立即用妤灵鸟，传信至峪虚山。”
“他就是，神预异星！”
“神预异星已现，众星之迹悄然偏离。霍乱渐显，危机暗伏，天地间不久会有大祸降临，涂炭生灵……”
“关于那只带你离开峪虚山的妖！”
“现在他暗中已然连结多界力量，聚于麾下，不能轻易铲除，所以为师要你留在他身边，及时为峪虚山传送信息，便于控制事态。”
“你先前受其蛊惑，私自离山，此次，正是你立功之机！”
“你是神女，守护天地苍生是你职责。所以，这次传送信息不仅是你弥过偿失，更多的是扛起重任，肩守天下！”
……
右手指腹轻轻抚着左手掌心的折制鸟儿，一遍一遍又一遍，那晚师傅说的话不受控制地在脑中回放，不断不断又不断。
陌千筱痕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天色由明转暗，先是不小心沾上浅黄，再渐渐晕染成深橙，陡然间深沉的蓝笼罩整片天，接着一步步变褐变黑，慢慢地，慢慢地，彻底成了夜的颜色……
是该按师傅交代的用妤灵鸟传信回峪虚山了……
是这样的，对吧……
盘旋的自问，一遍遍，藏在心底，黑夜听不见，没有回答……
“南宫，恭喜你拿到慕轩一族守护的灵石。”宽敞明亮的房间里，两个男子相对而坐。其中一位，端起桌上酒壶，细细地将面前两个空杯子斟满。
南宫乙雁端起斟好的酒杯，抿口一品，没有说话。
“那慕轩晓蓉你打算怎么办？亲眼看着自己奶奶和哥哥死在自己面前，留着，还是杀了？”
“暂且留着吧，还有用。”南宫乙雁放下杯中酒。
“喔……”这决定简溪钥可不怎么认同，“留着不怕她哪天扑上来死死咬住你，为她哥哥和奶奶报仇？”
“她不会。”言语肯定，南宫乙雁神色不改，不以为然，“何况，杀她哥哥和奶奶，你也有一份。”
“哟哟哟……我还不是帮的你。”简溪钥不服气地叫嚷，复又想到什么，有意添上一句，“也是。她不会。南宫迷女人的手段可是厉害着，那慕轩晓蓉此时心中只有你，哪还有心思想报仇啊……”
“不过说真的，你准备怎么安置她？”简溪钥玩笑一番后，也恢复了些正经，“现在的慕轩山庄差不多算是废了，这慕轩晓蓉一个普通凡人，让她去哪儿？”
“去她有用的地方。”南宫乙雁言辞精简，用语冷淡，残酷的利用说得根本无关痛痒。
“啧啧啧”简溪钥故意发出咂舌声，像是怪南宫乙雁冷血冷情，不懂得怜香惜玉。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又一门心思地喜欢你，居然这样将她打发掉。
而南宫乙雁冷冷的、带有警告意味的一瞟，简溪钥马上识趣地住了声，任何玩笑都是适可而止得好。何况，自从相交时就知道，南宫行事不拘泥方式，不折手段。最擅于利用自己艳绝无双的皮相以及魅惑女人的优势天赋，为其所用。他哪是冷血冷情啊，他是无情无心……
“好吧，说正事。”简溪钥收起玩乐，俨然一本正经，“现在人间灵石你已拿到手，六界六宝还差五宝，剩下的你打算怎么办？”
南宫乙雁又抿了口酒，说，“仙界的怎么拿，我一时还没想好，其余的差不多都有安排，不急。”
简溪钥见他一副早有打算的模样，也就不再瞎操心，拍拍胸脯，道，“成！到时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直接讲！”
如此干脆的应诺让南宫乙雁心中也一阵畅意，说道，“放心，肯定会需要你。”
言罢，相视大笑。“哈哈哈”的笑声过后，简溪钥才终于问了今晚最想问的一点，“那么……关于那个小神女你又是作何打算？”
闻言，南宫乙雁眼中笑意倏忽退尽，顷刻间仿佛凝了层冰霜，简溪钥见到，也不免感觉一寒。
可惜半响，他也未开口。没办法，简溪钥只好继续不怕死地猛戳狠点，“那个，峪虚上神嘱咐她用妤灵鸟传送消息你也是知道的。”
没办法，我就是好奇心太重，他在心底呐喊一声，知道南宫不会为这个与自己计较，遂紧追猛打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峪虚上神那晚在陌千筱痕房间布下结界，自以为万无一失，所以放心交代。可惜他想不到南宫你的功力已深厚到可以探悉他的结界，那晚说的每句话，一言一行，字字句句，南宫你都一清二楚！”
“所以，对于陌千筱痕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叫我把她从魔尊手里救回来，然后呢？像慕轩晓蓉一样留着？不过，她跟慕轩晓蓉可完全不一样，有没有利用价值还不能确定，但很清楚一点：留着她，意味着随时都会出卖你。”
南宫乙雁周身冰霜寒气更深，良久，不急不缓地开口，声音冷冽似霜刀，“只要留着的，都是有用的。”
一字一字，清晰无比。
简溪钥闻言，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两下。说他无情无心还真不是夸张……
南宫乙雁可没管他这么多，自顾地在想，不留着，杀了吗？哼，是想杀她，当天晚上就想干干脆脆地杀了她。可是……
他眼底寒光一亮，终是笃定，“她用妤灵鸟传消息的一刻，就是我杀她之时！”
简溪钥被他此时冰冷的气势所摄，吞吞口水，不再多话。
能将杀神女说得这么简单随意的，恐怕世间真的只有南宫了。也是，凭南宫之能，六界之中，他想杀谁不就能杀谁？只不过，南宫想做的，不仅仅是杀戮、死亡这么轻而易举的事情罢了。若真的只是想灭条生命，反倒还简单，何须这般千方百计费尽心力？
罢罢罢，还是莫再多想。你只须知在南宫需要时助其一臂之力就足够了……
夜，静得深沉，黑暗与寂静冰凉交织缠绵。
南宫乙雁别过简溪钥回房时，已是后半夜。路过隔壁房间时，他无意识地看了眼，只见得满室黑暗，房间的主人应该早已歇息，他没多作停留，径直走过。
推开自己房门，走进，烛亮。
慕轩山庄笼罩的夜色，无边无际无休无止，深沉而寂寥。似乎每一个人都已在黑暗的召唤下步入睡眠，无声地与静默的夜融为一体。又似乎不尽然，刚经历场惨痛变故的慕轩山庄，那巨大沉默包裹下的，是道不出数不尽的挣扎，苦痛，抉择，背叛与执迷不悟……
其实，这注定是个不眠夜。只是，每个不眠者的难以入睡都不尽相同……
“咔唧”
又一声房门开启的音响，在空寂的夜里，清晰无比。
陌千筱痕从房里探出。
顺声回身，仿佛是注定。
月光照在院中女子身上，红衣白发，冷艳惊鸿。她闻声回眸看见已然呆愣的陌千筱痕，未多动作，纵身离开。
利落干脆，院中身影消散，空无一人。
陌千筱痕倚在房门口良久，终于恢复，好美的女子。只是……
她视线转到房门紧闭的隔壁，里面灯光依然亮着，只是应该是找他的吧……
第三卷：颠沛之初
第18章 守灵灭世无慕轩
清晨，一大早简溪钥就带着珞樱进了陌千筱痕与南宫乙雁客居的小院，生拉硬拽地要他俩儿一起共进早餐，于是，所属不同四界、实乃八竿子打不着、正常情况下应该互为仇雠的四位，各据凡间八仙桌的一方，平平静静、分外和谐。
“我要去天山。”
南宫乙雁的第一声，打破饭桌上的四方平静。
“我也去。”陌千筱痕闻言，放下手中碗筷，见他没应声，又补充道，“我也没去过天山，想跟着你去见识一下。”
一旁的简溪钥瞧瞧南宫乙雁仿若置若罔闻，没吭声答应也没出言否决的态度，又扫眼看向陌千筱痕，复杂情绪，焦急、纠结在脸上一览无余。这小神女入世未深啊。于是，他一副了然模样，笑得一脸狭促，清声说道，“南宫，我也去吧。反正在凡间呆着也没什么事，怪无聊的，正好跟你去天山玩玩。”
“我也去，我也去。”旁边珞樱听到，连忙表态站队，“钥哥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不是去玩的。”未料到有如此积极的响应，南宫乙雁无奈抬头，扫视一圈，正色说。真是，我什么时候说是去玩的？
“知道！”
几乎是同时的三声。出于不同心思、不同缘由、不同目的的三个家伙答得分外默契。
“那随便吧。”南宫乙雁见状，不再多言。他看着桌上的菜碟，眼中流转的光微微敛了敛，又沉浸到自己思绪中，天山……为了确保与她盟约的稳固，确实是非去不可了……
他思绪飘了飘，想起昨晚自己回房，就见她在房中等候多时。她一看到自己就直接提出要求去天山！
她昨天白天在把陌千筱痕带回来这件事上也出了力，所以晚上就找到我提要求，呵，这疯魔女还真没耐性，不过这样也好，就依着她先去天山，给她点甜头，也好让她忠心地照盟约办事……
重新拿起饭碗，陌千筱痕心不在焉地扒拉着里面米粒。
她其实并不想去什么天山，但师傅嘱咐仍然在耳，不去就是违背师命。可去呢？陌千筱痕下意识抬眼看看他，只觉得一股煎熬的酸涩，她当他为友，可偏偏注定是敌，跟在他身边多一秒，这种对立的自我提醒就又多一遍，实在难受……
而简溪钥与珞樱呢，一个总是笑吟吟的，一副万事了然于心的模样：另一个的所思所想就简单了，怎么样都行，只要能跟在钥哥哥身边我就知足……
一顿难得的早餐，就在这各自心思中，翩然逝去……
早饭刚过，干脆地动身。因为，他们不是凡人，去天山不需要各种准备，千难万险，他们只需要轻轻一跃，运功而行。所以，去天山，说到底，只是决定去不去的问题。
身后，慕轩山庄已毁，主人的离世，下人的遣散，都让这古老的山庄一夜间成空。鼎盛千年、称霸一方，旦夕之间已成过往，从此以后，人世间再无慕轩山庄，再无慕轩一脉！
陌千筱痕没有问慕轩晓蓉去了哪儿，她此时自顾不暇，自己混乱的心绪都还没有理出头，哪还有心思再添一乱？她现在就是一个劲儿地不管不顾不理，用躲避来拖延既定发展的一切，她什么也不想问，就算明知有什么，她怕她一伸手，触碰到的就是毛线的头，然后轱辘轱辘全掉下来，她拦截不住，最后，事情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了……
只是在运气腾起前的一事，确实让陌千筱痕惊讶到了。
珞樱自动走到简溪钥身边，为其支起防护结界，带他飞行。这个行为确实是陌千筱痕没想到的，简溪钥那副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可这动作却又确定是那就是，简溪钥是个凡人。
只有凡间的人，才需要带他飞行。
看着那拽拽的的简溪钥和旁边甘愿为其做事且甘之如饴的珞樱，相依一起的两道身影，陌千筱痕心里感叹，真是奇妙的一个组合。
到达天山，收起防护结界的一刻，清冷的寒气霎时袭来。陌千筱痕一抖，双手环绕互搓肩膀，看着四周，这天山果然是名不虚传，满满的都是雪啊……
白雪皑皑，凝冻成霜，冰封千里。
雪松软酥质，脚踏在雪地上，总是陷进去，费力拔出来，另一只脚就又陷了进去，一步一个坑，无休无止，一行入山者走过，留下的踏雪印，深深浅浅，歪歪扭扭。
陌千筱痕自进山的那一刻，心情就阴郁了，她不喜欢这里，冰冻，阴寒，和常年湿冷雾气萦绕的峪虚山一个样。她喜欢的，是灿烂，温暖的地方，比如百花谷，阳光满溢，鸟语花香。
可是没办法，她现在只能跟着走，尽管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也只能继续跟着走。
一行入山者，闷声无言，埋头走路，继续往天山更深处摸索前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