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璇玉-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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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回音良久不绝。两名宦侍齐声高呼“平—身—”,声音不大,却能直入众人耳中,众臣这才缓缓站起。
张玄良与另两位白须宰辅走出班位,又分作一列侧向玉陛站着。依陈国朝礼,朝会由三省丞相共同主持,国主只是坐壁上观,遇到不明或不满处,才发言责问。张玄良拱手过肩,朗声说道:“列为臣工:今日又是朝会的日子。依照惯例,先由三省六部九司向陛下奏陈。再由各州、府、道向陛下陈奏。”说话间,另两名丞相也微微点头默可。
一名头戴六梁乌纱,身着赤罗禽袍,腰系云凤锦绶的中年大臣前踏一步,从袖中取出一本金册,朗声说道:“臣:吏部尚书韩正,启奏陛下!吏部已考核京师内外九府八十一县大小官吏一千五百四十一人。其中,政绩卓著者二百一十人,慵公怠务者七十八人,请陛下圣裁。”奏完又趋步上前,将金册呈予陛下宦官,然后快步退回班位。
接着,又有一相同打扮的方脸老者走出班位,朗声说道:“臣:户部尚书吕国璋启奏陛下。户部年初拟拨白银两千一百二十四万两,直到金秋,已实收各州、府、道的利、赋、税、费,共计一千八百五十四万两,年底或有百余万两盈余。此外,各州府进上的贡米和各地漕粮均已运抵京郊太仓。”说完,也将一本金册呈与陛下宦侍。
接着,兵部尚书提奏了九边重镇和京师内外守军换防的章程。礼部尚书奏报了来年科考的相关事宜。刑部尚书陈奏了大小案例公文及今秋处斩犯人的罪状。而工部尚书则上陈了各路矿、窑、织、造以及河工水利的报表。如此这般,两个时辰转眼即过,京师内外的各路官员也一一陈奏完毕,直到午时初刻,朝会才算结束。
待百官散去,陈子英也已回到暖阁,吃了两口热茶,更衣后躺到榻上,不再说话。两名内侍在一旁站着,只见他突然睁眼说道:“传旨中书省,将灵州的呈子和府志调到御书房,将皇祖致德年间有关灵州的题、奏、章、表也一并调去,另着张玄良、胡梁材在未时三刻,到御书房侍驾。”内侍听君王语气严厉,不敢怠慢,即道一声“遵旨”,快步而出。陈子英却为今年国库金费忧心忡忡。
玉子一夜酣睡,本醒的极早,又想到昨晚其他伙计定玩得太晚,早上是开不成张了,干脆趁被中暖和,又睡了小半日才起来。撩开门帘,走入大堂,见柜台后站着一名头戴儒巾的青年,微笑问了声早,“严大哥,这么早啊!”
这青年正是秋月酒楼的账房先生严良。严良平日不失儒生打扮,虽还不到而立之年,却常常装出老气横秋,虽好似告老还乡的大学时一般,但他确实是镇子上为数不多的读书人之一。
严良听到玉子问早,先放下手中的毛笔,又用右手在脖颈前虚抚几下,这才缓缓说道:“不是跟你说过吗,要叫我严先生。你今儿个可是起晚了!”
玉子笑道:“是——严老先生”严良淡然额首,又自顾算账,不再言语。玉子习以为常,只是微微一笑,又往后厨房找食去吃。
这些年间,严良常在算账之余也教玉子识文断字。除因他聪慧好学,严良也可借此卖弄才学,自娱自乐一番。店里其他四名伙计却嗤之以鼻,在他们看来,即使是读过书的严良,也不比他们高贵。萧老却未置一词,只是嘱咐二人不要耽误店里生意。
申时初刻,陈京内宫御书房内,陈子英已换上一身乌纱帽服,正端坐在书案后,书桌玄布铺面,黄缎四围。桌上放着沙漏、朱笔、石砚和书册等物。张玄良和胡梁材二位重臣正侍立在桌前。
陈子英问道:“张爱卿才学卓著,可知灵州的丰物民情。”
张玄良不加思索,拱手说道:“臣启陛下,灵州地处国境东北,物产丰盛,民风淳朴,乃是上善之地。”
陈子英又问道:“中书省上丞天子,下总百司。张爱卿可知灵州每年向朝廷上缴多少税赋钱粮。”
张玄良暗暗吃惊,但在御前办差,自然是博闻强识。只思索了片刻,又回道:“灵州府每年上缴税银均不过一百万两,仅为其他州府的一半。”
陈子英神色不动,又问道:“那依张爱卿所见,灵州每年应上缴税银几何,才算合适。”
张玄良猜不透圣意所指,只知若是回多了,少年天子又要落实下来,今后差事可就难办。若是回少了,又不免贪腐之嫌。但君王问话,怎由得片刻迟疑,只得硬着头皮答道:“灵州物产丰富,人丁兴旺且民力殷实,每年可上缴绝不下两百五十万两。”
第三章 促膝纵横论天下 英雄
陈子英又问道:“爱卿老成持重,可知灵州今年已上缴税银几何。”张玄良略感惊慌,灵州今年的提奏他未着一眼,就被调走了。时才朝会所奏数目并未记住,如今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总不能胡编乱造,也只得含糊说:“老臣尚未核实,想必和往年相差无多。”
陈子英眉头微皱,朗声说:“那我告诉你,灵州今秋已上缴税银合计七十二万三千八百两,相比往年此时,少了一成有余!”
张玄良和胡梁材见龙颜大怒,急忙跪下叩头说:“臣有罪,请陛下息怒。”
陈子英长嘘一口气,接着说:“二位卿家平身,我并没有责备二位。只是常此以往,我心何安!二位卿家且先坐下,若有良策,但讲无妨!”说着一指厅中的客座,
二人拱手谢座,然后半坐到位上。张玄良侧首看向胡梁材,接着拱手奏道:“臣启陛下,昔年灵边之乱虽已时过境迁,但当年一役并未尽收全功,反而留下了掣肘之患。六十年来,灵边虽未再出变故,但天子恩威已难触动边陲,以至地方豪强割据一域,山岭匪寇横行一方。”
陈子英微作沉吟,问道:“朕若亲率王师,鼎定边陲,又当如何!胡爱卿位极大司马多年,又该如何计议。”
胡梁材心中有备,却不感显得比君王英明睿智,犹豫片刻,才拱手说:“臣启陛下,兵法有云,‘十而围之,五而破之,倍而分之’,据臣秘查,灵边有各路流寇不下两万。若调集三十万大军聚而围之,围而剿之。不出年许,必可尽收全功。若集结十万精兵,引群寇决战,月许可定乾坤。陛下若遣五万龙旗军逐个击破,数年内也可荡平边陲。其中利害,还请陛下圣裁。”
陈子英一言九鼎,不能妄下定论,又看向张玄良,问道:“张爱卿如何以为。”
张玄良猜不透君王用意,也只能另起话题说:“臣启陛下,若依前策,则需饷银五百万两,饷粮百余万石,征用民夫数万,再加各路辎重,共折合白银共七百万两。朝廷每年结余百万两左右,至少五年后才能动兵。若不能尽全功,则功亏一篑。。。。。。。所谓杀敌一万自损三千,若以中策。则需饷银五十万两,粮饷十万石,抚恤银百余万两,加上各路辎重,共计白银两百万两。两年后才能发兵。。。。。。。若以后策,每月耗费仅需白银十万两,朝廷可立即发兵。”
陈子英微微一笑,又说:“胡爱卿熟读兵书,行军用兵之道时刻陈竹在胸,张爱卿也不愧为朝臣首魁,深谋远虑。二位卿家可知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发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行军用兵之道更讲求上观天时,下察地理,中谋人和。劳师远征已失地利,若再持久不战,军心必变。如此兴师动众且兹事体大,更不可久悬。劳师千里,发兵十万,日费千金,如若地利不在,而孤军深入,其中虚实胜败实难料及,倘若不胜,天子龙威何在!依我所虑,胡爱卿的中策较前、后两策稳妥,卿等以为如何”他虽引经据典,心中却是拿不定主意。
军国大事与吟诗作对不同,二臣不敢妄加定论,只得含糊道:“陛下明见万里,臣等万万不及!”这一语谦词既可推卸事败后的误荐之责,又能获得事成后的奏荐之赏。兼之诵扬圣德,实是百试不爽。
陈子英猜到二臣心思,微笑着说:“二位卿家不敢妄猜圣意,也在情理,我不怪罪你们。但而时才说的不过是中下之策,还有上策可用,二位卿家不妨畅谈己见。”
胡梁材虽知天子恩威难测,但立功当先,还是抢着说:“臣启陛下,陛下一语拨云见日,使臣茅塞顿开。臣以为,可以用利间之,间而争之,争而讧之,讧而劳之,劳而擒之。如此只需年许,即使不能尽收全功,也可使贼疲于奔命,更可探清虚实。日后若起兵戈,以天子精锐之师,破疲劳之众,自不在话下。”
陈子英心下欢喜,接着问道:“依卿家所见,似有良策可行,不妨说来。”
胡梁材说:“臣不瞒陛下,臣已令犬子在数年前匿名混入匪寇之间,再过年许,或可为陛下建功。”
陈子英微微一笑,又说:“胡爱卿老谋深算,令郎若为朝廷建功,日后必有重用。张爱卿,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饷之事还有劳爱卿多周筹措。今日之言,尔等如若外泄,则视为欺君。”二人初觉欣喜,但听到最后一句,均是不寒而栗,忙拱手说:“臣等自当殚精竭虑,为国尽忠。”
陈子英又微笑着说:“既然如此,二位卿家跪安吧!”说着拂袖示意。二人起身行礼,退步而出。御书房内,又只剩他孤家寡人。
酒楼伙计吃晚饭时,或是在哺时,或是在戌时。现在正是戌时,十六的明月已升起了一半,秋月酒楼最后一桌食客虽已付账离去,但堂中灯盏却更显光亮,菜肴的香味缭绕未散。香火之中,萧老和众伙计刚刚将晚饭摆上条桌。众伙计忙碌了半日,早已跃跃欲试。
桌前坐着四人,一老三少,老的胡须花白,精神矍铄,只挑油少的青菜来吃。三个小的也是人模人样,一个憨厚壮实,名叫张大力。一个机灵精干,名叫赵明。还有一个生得眉清目秀,顾盼神飞,只可惜寄居在了这红尘泥淖之中。张大力吃得嗒嗒有声,见还空着三位,也不急着抢菜,嚼着一块肥肉,含糊着说:“萧老:怎么不见康师傅和陈师傅一同上桌。”
萧老缓缓的说:“哦!二位师傅家中有客,各自回去了。”他素来满意康、陈二位大厨的手艺,便不唤厨子,而称他们师傅。
玉子却见严良没到,吐了吐舌头,还是问道:“严先生怎么没来。。。。。。”话未说完,赵明淬了一口,说:“去——,他算什么先生,银牙烂枪头,不过是个跟班书童!”
萧老清了清喉咙,眉梢微皱,缓缓的说:“嗯——,你们不上进就算了,严小子也算是教过玉子几个字词,叫他一声先生也不为过嘛!我下午差严小子去东街陈员外府上收账,看他现在还没回来,想必是被陈府留饭了。”
众伙计听掌柜语声微怒,便不再言语。还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只听见木门“咚—咚—咚—”连响三声,声音清脆整齐,一听便知是严良回来了。
玉子抽开门闩,只听先声夺门而入,说的是:“真是岂有此理!”人才随后进来。玉子一愣,只想:我哪得罪你了。侧头见严良神色嗔怒,嗔怒的目光径直盯上了萧老的右下手座位,座位随后顶起了严良的屁股。
玉子猜他在陈成员外家吃了瘪。心下得意,再闩上大门,讪讪的回位坐下。严良还未坐稳,又抱怨道:“我也是十年寒窗,难道不配和那姓陈的共桌吃饭!”众人已知他的确是吃了瘪,暗暗好笑,只等他细细道来。
原来严良到陈府账房取过银两,出来碰见陈员外在花园中独步品茗。严良知道陈家祖上袭过爵位,加之家道殷实,席丰履厚,常自诩书香世家,于是上前问好。
读书人相会,往往你一言我一语,客套个没玩。二人不知不觉谈到黎民苍生和朝政得失。这话匣子一打开,严良更是滔滔不绝,陈员外也不时提一些看法,更使严良忘乎所以,开始江山指点,口若悬河。
严良的父母本是府城一个吕姓巨贾世家的长工,他作为家生小子,自然从小也随这家的嫡长公子作伴读书童。
一般世家对嫡长子的教育非常严格,雇请的老师也当时贤明之士,吕家请的就是一位前朝的宋姓大学士。虽说名师出高徒,但从小娇生惯养的纨绔膏粱,又怎吃得寒窗之苦。加之吕家正弦英年早逝,家主常年在外忙碌生意,也一直没有续弦,其他妾室也不会真正关心这位嫡长公子是否长进。如此一来,吕公子的学业就都托付到了宋先生身上。
开始一年,宋先生孜孜不倦,但这位吕小公子又怎会将什么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当成正业。一来二去,宋先生的耐性被消磨殆尽,只自顾讲解章节,不管是否有人受听。吕公子则更变本加厉,两年之后便不再受课。严良作为书童,却不得不代他听课、做业。
寒来暑往,春过夏至,十年光景转眼即逝,书童严良和吕公子倒是相安无事。一个认为充实无比,另一个觉得逍遥自在。吕家家主虽每过三五月便回府一次,但只是匆匆检查一遍书童严良代写的课业,再训斥几句勤勉治学的言语,又匆匆离家而去。宋先生不置一词,严良还得了不少赏赐。
好景不长,吕府突然接到了一封家主积劳成疾,需回府长期调养的书信。宋先生一看书信,即知事情不妙,次日向吕府管家告老辞行而去。几日后吕家家主回到府邸,又过了数日,终于发现大公子十年来仅有细微长进,不禁勃然大怒。当场急火攻心,连吐两口鲜血后晕在座上。
又过了两日,严良遭了一通毒打,被关入柴房。他父母买通了上夜的看守,设法将他救出吕府,一家三口直奔逃到七驿镇上。严良一番辗转,终于在这三不管被吹小镇做了秋月酒楼的账房先生,如此才算安定下来。
第四章 位卑从未忘忧国 谁知
天色渐渐阴沉,两个时辰转眼已过,陈吕二人依然谈性正浓。忽然,陈员外轻咳一声,指了指天上,说:“天色已然不早,严公子是否嫌弃在小宅凑活一餐。”
严良微感诧异,抬头见夜空中星汉灿烂,才知说过了时辰。自以为经过一番长谈,陈员外即使不拿他当成座上贵宾,请他共用晚餐也是该的。哪知陈员只吩咐管家和账房先生一起在小厨房与陪严良好生吃喝一顿。
严良当时又想能白捞一顿酒菜,也不枉来回走一遭。但陈府管家和账房却也瞧不起他,只当是老爷恩典,找茬给他们开顿小灶。严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