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叫美狄亚的猫-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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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
“不是!是他自愿去那里的,他想去一个真正需要他的地方。”
“哦……”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街头画家又笑了起来,“那种地方啊?即使是蛆都会活不下去呢!”
听到这种生物的名称,路易忍不住放下了手里的食物,问出了长时间来一直想问的问题——“到底为什么叫那么难听的绰号?……那家伙和…蛆,有什么共同点吗?”
对面红发的女郎咯咯地笑了起来,眼睛里闪着调皮的光芒:“这个——可是查和我之间的秘密啊!”
★旧帝国历485年,夏。
交完了课程设计,强打着精神收拾东西——等一会儿家里的车就会来接自己了,由于赶图纸,都连着几天没回家睡了,回去非要倒头睡上一整天不可……
“嗨,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忽然间,听到耳边响起了冒昧的招呼。
“安藤?……你又搞什么鬼?”她没心情和这个怪人开玩笑。
“哈哈,闭上眼睛——闭上眼睛!”
该死…如果现在闭上眼睛、马上就会睡着吧?——她迷迷糊糊地想,但挡不住好奇心,还是如要求地把眼睛闭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放入自己手心……好象是杯子,茶杯——??他想干吗?
“好!睁开眼睛——看!”她用力睁开粘在一起的眼皮,看着手里的东西——果然是一个杯子。满是灰尘的茶杯。
然而,杯子里却趴着一只壁虎——“死了的啊……”她有些惋惜地看着杯子,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想看我害怕尖叫的样子?你失算了哦……”她伸出手指,碰了碰死壁虎的脑袋——“恩,不过,你这个杯子扔在储物室多长时间了?——这个小家伙都已经风干了呢……”
看着伯爵小姐无所谓的样子,安藤忽然非常正经地说:“错了——你看,它的心脏还在跳呢!怎么会死了呢?”
她的眉头也不由不解地皱了起来:果然,她看见壁虎腹部某处的皮肤在微微起伏……但是,分明是死了的动物呀!——“奇怪……”她随手把杯子还给了安藤,自己转身开始收东西。
黑发黑眼的安藤恶作剧地笑了笑,拿起杯子进了洗刷间的门。
悃死了……恹恹欲睡地,她看着系馆外草坪上停下来的自家的豪华地上车。管家已经来帮她提东西了。
“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在她和管家即将出系馆大门的时候,安藤从洗刷间出来,对她扬了扬杯子。
“……不知道。明明是死的吧?”她无精打采地问,急着回去睡觉。
安藤微微地笑着,头往右边歪了一下,耸耸肩:“因为里面长蛆了呀!——就那么简单…还把聪明的拉莫尔小姐难住了。”
蛆?那皮肤下蠕动的是…蛆?!她居然还用手摸了一下!!
“……蛆?……”看着自己的指尖,一阵烦恶涌上心头,甩开管家,她疾步跑进洗手间干呕起来……
“哈哈哈哈……”恶作剧的笑声从门厅渐渐移向了教室。
★“猫查!你喜欢的那个家伙简直是个变态!!”她愤愤地对身边的好友痛骂。
“哦?哈哈哈哈……越变态的我越喜欢!”象只猫一般蜷靠在她身上,短发的查欧。尤伊重复了她自己的名言,一边用手指卷着好友长出自己数倍的头发,在系馆外的草坪上享受着日光。
“我已经两天没胃口吃东西了,都怪那个该死的家伙!”一边拨弄着手上小提琴的弦,一边却心浮气躁地破口大骂——可怜帕格尼尼的提琴居然被这样虐待,查也只有苦笑着叹气:“其实也是你自己逞强——谁要你为了显示胆量用手去摸那个死壁虎的?恩,是不是,美?”
“…………”无言以对的她只好狠狠地揪了一下查的耳朵。
“哇!你虐待狂啊?”高分贝的尖叫。
“不是说越是变态你才越喜欢吗?”她露出了贵族式温柔有礼的微笑。
“…………”
“两位小姐好啊。”忽然间,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一个高高瘦瘦的东方男生,手里端着一杯红茶,点头示意。
“……好。”看着安藤和他手里的茶杯,即使是讲究风度的她也无论如何笑不起来……只好僵着脸点点头。
“哗!红茶耶~~~可不可以喝一口?”也许是看见了茶,也许是因为人,查一下子从她的身上跳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问。
“好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大惊失色的她一把拉住了查:“茶杯、那个茶杯——是昨天有蛆的那个!”
“消毒过了就没关系!”查居然干脆地回答,然后美孜孜地喝了一口,冲着安藤幸福地笑,“谢谢了,怪人!”
“哦,要有礼貌——要叫‘安藤君’!”又是一本正经地回答。
“嘿嘿——安藤‘蛆’!!”
第五节 还君明珠
★“哈……”即使是沉稳如路易,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样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只怕是很久没有过了吧?
“查如今在哪里?”他微笑着问,“——还是没有和安藤在一起吗?”
“那只猫在费沙。”淡紫色的眼睛里有安心的光芒,“听说过的很好,乐不思蜀呢。我明天也要起程去那里和她会合了。”想象着重逢的情景,她的嘴角噙着微笑。
银匙忽然掉到了盘子里。
“……你要走?”深蓝色的眼睛里有明显的错愕,“这么忽然的就说要走?!……”
“让你很为难吗?”对面的女子忽然笑了起来,带着微微的讥刺,“我猜得出你的来意——那么费工夫地找到我住的破烂地方,应该不会只为了和我叙叙旧吧?”
“可惜——我只能和阁下叙叙旧而已……”
“那头黄金狮子的光,我是半分也不想沾的,工部尚书阁下!”
“谢谢你的晚餐。”
虽然是一样微笑着说话,但是淡紫色眼睛里却有冰一样的冷芒——说着话,红发少女已经站起身来,拎起背包大踏步地离开餐厅。
★“美狄娅!”终于在人行道的树下追上了她,急切间,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知道要让你做什么吗?——无忧宫扩建!还记得你大赛获奖的作品吗?就是设想以无忧宫为主题的改造啊!现在正是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发挥才华的时候!——你想一辈子都在街上卖画吗?!”
《虚空》吗?她有些漠然地笑了——就是那个永远都比不上《边缘》的作品吗?
在建筑学界里,她是永远无法达到他的成就的——因为,她只是会做建筑而已,仅仅只会做建筑而已……
“对不起,我只是一个三流的街头画家。阁下是找错人了。”用力地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她仰头看着他冷冷地说,“而且——就是我有这样的能力,也决不会贡献给罗严克拉姆王朝。”
在奥丁街头,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她却是毫不犹豫。
“还因为家族的关系记恨着?美,看看如今的银河,你应该知道比起那个旧帝国是天壤之别吧?——何苦让你的才华和那个腐朽的王朝埋葬?!要实现你以前‘灵性、纯粹’的建筑梦,就抓紧趁现在!”手指紧紧地扣住她瘦弱的手腕,深蓝色的眼睛里闪着罕见的澎湃的激情,“我会替你争取机会!”
忽然间,她不再挣脱,冷笑着反手紧抓着他的手,略为激动地反问:“忘记?怎么可能忘记!——那动荡年代发生过的事,象你这样的既得利益阶层、或许可以忘记;那些从此过上安定生活的平民或许可以忘记——但是被压制、被覆灭的那一族又怎么能轻易忘记!”
“被驱逐到那样荒凉的地方……到处都是疾病、天灾、高强度的劳动、极差的居住条件……一年之内,父亲、弟弟、表妹一个接一个地死在自己怀里……”
“而这个自诩为‘建筑师’的人唯一能做的、居然只是为他们砌上一个象样的坟墓!”
“我恨我为什么要学那么无用的东西——即使是一个苦力的生活技能、都要比我强!我只是一条什么都不会的蛆而已!”
在人行道的林荫下,在渐起的薄暮中,她淡紫色的眼睛里渐渐盈满了泪水,忽然放开手扭过了头去:“时至今日,虚伪客套的话就都不必说了——我知道你只是想凭借我那点才华、给你添些政绩而已……这张通行证虽然已经作废了,但是起码还是可以用来做块垫脚石,不是吗?”
听到“通行证”三个字,帝国工部尚书忽然全身僵硬——她知道?她竟然早就知道!
“4年前,早在查离开旧帝国投奔同盟的前夜,她就警告过我:你只是爱我的贵族头衔而已……”看见对方诧异的神情,红发女郎轻轻地笑了笑,但是眼睛里还是带着泪水,“我相信她的话——然而可笑的是,我竟仍然……”
“即使在决定陪家人一起去流放地的前夜,我还在等你来向我告别!”
然,整夜地等候,直到黎明到来,所期待的人还是没有来——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押送的军队不耐烦的催促在伯爵府的门外响起。
“小美,他是不会来了——以我们如今的身份,大家都是连躲都躲不及哪……”憔悴的父亲怜悯地抚摩着女儿的红发,说,“……要是早听你的劝告就好了,唉……”
“姐姐,路易哥哥—是不要我们了吗?”刚满十岁的年幼弟弟胆怯地问。
“谁都不要我们了吗?……我们要去哪里?那边也有漂亮的房子和花园吗?”
一家人相互搀扶着起身,离开了居住了几十年的府邸。在走出大门的时候,她停下脚步,最后看了一眼度过优越少女时代的家园,然后,把一件东西轻轻挂在了路边的树枝上。转身。离去。不曾回头。
★在最黑暗的那一夜,顾虑到对自己前途的影响,他甚至没有赶去送别即将流放他乡的恋人……反复考虑了一整夜,在下定决心驱车赶到伯爵府时,已经是人去楼空。
在贴上封条的大门边,他徘徊了很久。他知道,历史的洪流终于把他们两个人冲散了……4年的同窗、2年的恋人,相互吸引和欣赏的伯爵小姐,以后将会在离他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在得知她父亲没有听从女儿的劝告、加入利普休塔特反帝联合军的时候,他早就有了今日永别的预感。
……时代的剧烈动荡,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那个阶层的大门轰然而开,凭着自己的实力,他不愁不能在那里找到一席之地,甚至不需要以前所谓的“通行证”也可以!
然而,出乎他自己意料的是,一向平静从容的心底里,居然有难以言表的苦涩和绝望。
——她会怎么看自己?趋炎附势的小人?一开始就沾染了权利腐臭的“爱情”,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明白自己内心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又如何能够告诉她——虽然自己认为那个“纯粹、灵性”的建筑是不切合实际的梦——但是、他却很欣赏那样的梦!
……并且,希望在某一天,能够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她实现那样的梦想……
然而时至今日,又如何能够有机会再向她说出那样的话!
在转身离去之时,忽然发觉路边的冬青树上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闪动——他走过去,抬头。
———看见的,是自己一年前送给她的那枚昂贵的紫色珍珠胸针。
用一缕红色的长发系着,在拂晓的冷风中微微晃动。
半年以后,他和内政大臣的女儿罗莎蒙德。冯。舒达菲侯爵小姐订婚。
………………
★没有丝毫申辩的余地。
——在5年前那一夜,是他离弃了她。
“晚上你要住哪里?”一直默不作声的他,在看见美狄娅从自己车子后座里提出行李转身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想提出邀请她暂住自己的官邸,却心知对方肯定会拒绝。
“不然……我替你去旅馆开一间房?”知道她目前身无分文的窘境,他尽量把语气放的漫不经心,而脚步丝毫不停地和她并肩走在谢尔顿大街上。
红发女郎却只顾自己一个劲地拖着行李往前走,毫不搭理他的关心。
大衣口袋里的联络电话再一次不识时务地响了起来,他皱眉关闭了接收端——哪怕是耽误了重要公务,但是今晚他实在是没有任何心思。
“我去亚诺修机场过夜。”不想看见他一直这样不出声地跟在一边,红发女郎终于冷冷回答,“明天中午的航班——你可以回去了,路易。”
“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在侯机室呆一夜?!……我陪你去。”理所当然地,他说。
“哈,哈……”陡然,美狄娅停住了急走的脚步,低着头微微地笑了起来。
“怎么?”他不解地问。
“5年前你放心让我一个人去天鹰座α星,如今竟然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在侯机室过夜?可笑!”她蓦然抬头,淡紫色的眼睛里闪着冷冷讥讽的光,“最恶劣的条件我都一个人过来了,时至今日你再来把我当作淑女小姐呵护,只会让人恶心。”
黑发后,深蓝眼睛的瞳孔陡然如针般收缩。
她语气中的鄙薄和嘲讽象刀一样直刺入他心里——如果她只是恨自己,反而会让他舒服一些。
但是她甚至不屑恨什么……她只是看不起他!象在流放中不屑于接收自己的援助一样!
终于失去了和她并肩走的勇气,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一头红发湮没在夜色……
第六节 大地之叹息
★车停在谢尔顿大道,他是一路步行着回去的。
5年来的所有回忆伴随了他一路。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爱情就不是纯粹的——他甚至不能肯定自己是否真的爱那个伯爵小姐。
那个任性、娇纵、自我中心的豪门小姐……很多时候,自己也是在勉强地忍耐她的脾气的吧?当年如果一切不曾改变,那个人成了自己妻子后,只怕自己也未必会幸福吧?
如今,不用那张通行证,自己也已经站到了目前的地位上——他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现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