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仗剑任疏狂-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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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来不及反应中,江鄂长剑一转,所有的虚招凝聚为一。
一剑寒光动天地。
长剑到处,直直的刺穿了一名手下的膝盖骨,而那人弓中的箭则猛地插入江鄂的左肩头。
膝骨剧疼,那手下疼的一个冷颤,阵法中便有了破绽,江鄂微微一闪,顺利地逃出了众人的包围。
〃好功夫。〃鬼面饮着向香茗,赞了一句。
江鄂眉梢一挑,心知身后众人已不会再上攻击,便低头察看伤口。坚实的胸膛上箭羽犹自颤抖,黑色的衣服被逐渐渗出的鲜血染成阴郁的妖红。他却忍不住一笑,抬起手来,毫不犹豫地折断留在身外的半载箭身。
手掌平伸,用力在自己的伤口上拍上一掌,顿时血如泉涌。那箭头则穿透皮肉,从后背飞了出来。
在某种意义上,江鄂的武功并不算是上乘,风雅颂的三位护法随便哪一个人都能轻而易举的从这阵法中安然脱身。但他有着别人所缺少的特质,这样近乎拼命的招数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肯使出来。
机智,果断,悟性奇佳。
鬼面看着江鄂仗剑而来,心中暗暗赞叹季独酌选人的目光,手中茶杯轻轻放下,反手在石桌上猛烈一击,长剑出鞘。
锵铛一声。
江鄂手中的剑和鬼面手中的剑对在一起。
四目相对,两人一起笑了出来,随之,颇有默契的同时撤剑。
鬼面将石桌上的另一碗茶捧到江鄂面前:〃茶水尚温,请江大侠先润润喉咙吧。〃
江鄂不说二话,捧起茶杯,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好,好,爽快。〃鬼面冲着他挑起了大拇指,〃刚才那一剑江大侠明明有机会杀了我的部下,却只刺他的膝盖,这份气度实在不凡。〃
面对如此赞扬,江鄂半分谦虚也没有的坦然收下,随手拿了茶壶又为自己满上一碗,这回他只是细细的抿着茶里的香味:〃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重,更何况。。。。。。〃
〃更何况?〃
〃更何况,我若杀了季独酌的忠实手下,只怕他这个楼主也难做吧。〃
咣当,鬼面手中的茶碗掉在地上,很不给面子碎成碎片。
虽然脸上罩了一幅鬼脸面具,鬼面还是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滑稽,试探着问:〃江大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江鄂吹着茶碗,不咸不淡的说:〃我说的什么,你应该再明白不过了。〃
闻言,鬼面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问道:〃江大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说实话,一开始我确实被你们骗的一塌糊涂。〃江鄂苦笑一声,心中想起密道里自己抛下心防,勾住季独酌小指的那一瞬。
季独酌说:江鄂啊江鄂,你这一辈子还是属于我季独酌的。
又说:我生来本姓季名酌,后来发现人注定要孤单一生,才为自己改了名字。
生死与共,生死与共,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谎言啊。
那个时候,自己真是傻傻的被骗,以为他众叛亲离,以为他的身边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江湖多风浪,如果连自己都撒手不予理会,他这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孤零零一个人该怎么活下去?
可是,这一切不过是他的谎言。
江鄂细细的品着香片里那种淡淡的苦涩:〃最开始我只是觉得那里不对劲,却并没对季独酌有一丝一毫的怀疑。等到那个酿酒的老纪要我们送他上跑马镇,我才慢慢的疑心了。可惜啊可惜,季独酌把一切安排的太完美,太过完美的戏就难免显得有几分假。〃
〃原来还是我的问题。〃人群之外,老刀沉着脸,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双手一抱拳,〃敢问江大侠,为什么太过完美就会变成假呢?〃
江鄂别有深意的看了老刀一眼,喝干手中的茶:〃太过完美的戏会忽略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人心,人心的感情。〃江鄂轻轻指着地上的茶碗的碎片,〃人心就是这只碗,你要非要打破它,用强硬的手段取得里面重要的东西。但碗却已经碎了,就算用最好的胶水粘合,它也不会如原来一般完整了。〃
老刀和鬼面被说的哑口。二人对看一眼,都在心中骂了一句:楼主,你真作孽。
江鄂扬起头,看到天边大雁南去,哀鸣声声。
在三年前江流水落下天险之时,他就坚定地相信自己注定一辈子无爱无恨无血无泪。却没想到,只要三年,只要短短的三年,自己的心头居然会再次因为一个人涌起气愤的感觉。
季独酌啊季独酌,你可满足了?
他挑着嘴角笑了一笑,向鬼面伸出手来:〃好了,现在请把七日断魂的解药交给我吧。〃
鬼面的眼神带出了点同情,伸手从自己的怀中摸出一只水晶小瓶递到江鄂手中:〃这就是解药,请江大侠帮忙带给楼主,楼主他知道怎么服。〃
江鄂捏着瓶子,放在阳光下看,只见瓶子里几颗小药丸骨碌骨碌正在滚来滚去。就是这几颗还没有指甲盖大小的药,帮助季独酌逼出自己的真心。
他转动瓶子,有一刻很残忍的想:季独酌,你说如果捏碎这些药怎么样?
看着这些小药丸,江鄂轻松而不屑的哼了声,把药瓶揣进自己怀里,头一低,微笑的看着鬼面:〃还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不知道鬼面先生的你真面目长的什么样子啊?〃
鬼面咳嗽一声,尴尬的回避着江鄂的眼神。
〃鬼面先生,〃江鄂凑了过来,学足了季独酌平日那种人畜无害的口气说,〃现在季独酌的解药在我手里,现在我很不爽,现在说不定我就毁了那些药。反正季独酌也说过只求七天相伴。〃
鬼面又咳嗽了一声,转过头求助的望了老刀一眼。
老刀无所谓的耸耸肩:〃让江大侠彻底了解楼主的人品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说是这样说。
但,没有楼主同意就。。。。。。
鬼面怎么想怎么觉得这样做大大的不妥,不过江鄂淫威当前,似乎不这么做更不妥。他沉默了一阵,才磨磨蹭蹭的抬起手来,颤巍巍的揭开自己脸上面具。
狰狞的鬼面下是一张和善而慈祥的脸。
这张脸长的很平凡,却是江鄂一生一世都忘不了的。这脸的主人是老张头,汉江边上撑船的老张头,那个本应该为了不泄漏季独酌行踪死在江上的老张头。
咔嚓一声,江鄂捏碎了手中的茶碗。
季独酌,你,真好。
黑衣一摆,江鄂提着剑,头也不回的举步往裴府外走。
〃江大侠,你肩头的伤!〃老张头在后面大声喊了一句。
江鄂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伤口,无所谓的应了一声:〃没关系。〃
身上的伤在疼,心上就不会有疼的感觉了。
青色的星斗滑过苍天,金色的麦田沙沙作响,泉水涓涓流过小磨坊。在深秋的夜里,江鄂点燃了一支细细的油灯。浅淡的光芒照著他的脸,他推开门,看到季独酌安静的躺在草堆上,青色的衣摆无声的铺开,像是春天蔓延的草原。
看到这个男人平安归来,季独酌的眼睛一亮,翻身坐了起来:〃你回来了。〃
江鄂放下油灯,坐到他的身边,把那只小小的水晶瓶放到他的手中:〃你的解药。〃
这一场豪赌赢得彻底,季独酌手托著下巴看著眼前的男人,完全沈浸在莫大的幸福中──自己之前所作的种种安排并没有白费,这个男人,果然会了为他孤身犯险。
他从小瓶里掏出一粒解药服下,笑得闪亮亮。
江鄂把自己的脸凑到他的脸前,微微一笑:〃季公子季楼主,我为你出生入死,你是不是也要报答我什麽呢?〃
〃你要什麽呢?〃季独酌一脸的无辜。
那男人笑了一声,温暖手指摸上他的脸,伏下头吻他的嘴唇:〃你啊,你又何必明知故问?〃他手上一用力,把季独酌狠狠地压在草堆上。
前襟被挑开,腰带扔到一边,还来不及惊讶对方的主动,衣内便探入一只手。
季独酌稍稍把压在身上的男人推开了一点,趁著嘴唇和嘴唇变换姿势的空隙说:〃你确定。。。。。。〃
话还没说完,又被江鄂一口啃上来。季独酌想了一想,张开双手抱住这个男人,舌头主动的缠了过去。
不知不觉中,裤子被他抓了下来,双腿裸露在空气中,有点冷。
江鄂的手掌顺著小腹摸下来,在他细皮嫩肉的大腿内侧捏了一把,季独酌喉头咕咚一声,伸手去解对方的衣服。
却被他按住了双手。
季独酌抬起头,只见这个男人头发披散,用力攥住他的双手手腕按在头顶上。
刺啦一声。
上衣被无情的撕破。
一同撕破的还有包扎在胸口的绷带。
江鄂面无表情的看著季独酌赤裸裸的胸口:〃风雅颂的伤药真是好啊,那麽锋利的匕首扎进去,才三天就连个伤口都看不见了。〃
此时,被喜悦冲昏了脑袋的季独酌才终於注意起来,这个压制住自己的男人自始至终就根本没有沈浸在情欲中的表情。纵使他言语机巧,面对谎言被揭穿也不禁失言。
江鄂一手捏住他破碎的衣服,把他的上半身提了起来:〃季独酌,你一方面要求别人诚心诚意地对待你,一方面却又谎话连篇。你知不知道,从来不会有任何人会毫无保留的对一个算计自己的人付出真心,从来没有。
〃高处不胜寒,没错,是你自己推开了身边的人。〃
他说著,自己也苦笑的摇摇头。手掌一放,把季独酌推开。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服,江鄂拾起宝剑,返身往外走。
一向应对自若的季独酌此刻竟然慌了神,他手足无措的喊了一声:〃江鄂。〃
江鄂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他一眼:〃好了,从今天开始,这场闹剧就该结束了。看在我如此投入的陪楼主玩了那麽久的份上,我要的东西,请你给我准备好,我会尽快返回汉江会。〃
〃你还是很喜欢江流水?〃
江鄂无声的笑了一下,推开磨坊的柴门:〃季楼主,你总说要我的心,可你的心又在哪里呢?〃
第九章。飞星传恨
天刚擦亮,不远处便传来马鼻的吐气声。
季独酌从草垛里抬起脸,老刀早已领了一队人马候在外面。他打了一个哈欠,一眼瞧见人群中江鄂黑色的衣,做贼心虚,脸上难得的一窘,转回头来。
破磨坊里横躺着的三个人稍作梳理,便一同出了来。
老刀吩咐着属下抬了轿子走到季独酌面前:〃楼主,新楼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嗯,我们过去吧。〃 季独酌点点头,才刚拉开轿帘,就被江鄂一手抓住了缰绳。季独酌看了他一眼,注意到这个男人身上的黑衣有淡淡的水汽,他一愣,一句话顿时堵在喉头──这深秋天寒露重,难道你竟是一夜没睡?
和前一夜的愤怒不同,此刻江鄂的的表情很平静,他甚至还是用着惯常带点戏谑和冷漠的嗓音问:〃季楼主,我要的东西楼主可想清楚了?〃
〃你要的是那日目睹江流水掉下天陷的老头的真实身份。〃季独酌定定的看着男人刚毅的脸,〃但是,一切资料现在都不在我的手里,你先不要着急,等到了风雅颂,我自然亲自为你奉上。〃
〃楼主,你说,我会相信你的记忆力真差到连这个都记不住么?〃
季独酌无所谓的摊开手:〃你若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说的真好,我就该知道你是这个性子。〃江鄂双手一抱拳,向众人做个〃请了〃的姿势,〃江鄂蒙风雅颂照顾了尽三年,这厢拜别。诸位,若有缘,江湖再见吧。〃他说着,翻上距自己最近的一马,双腿一夹,头也不回的绝尘而去。
聂平仲眼见这两个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考虑到自家楼主从前的种种劣迹,心知如果他们真要是分了,自己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于是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悄悄凑到季独酌身边,手肘捅了捅他:〃楼主,你不追么?〃
季独酌奇怪的望了他一眼:〃他要走就走,我凭什么去追?〃
聂平仲被他挤兑的无话可说,哭丧着脸,求助的望了自己夫人一眼。
涉江单手捏住桃花宫扇,半掩桃腮,笑的别有深意:〃楼主说的好啊。我们风雅颂养了他三年,临到头居然说走就走。这样的人么,不要也罢。楼主啊,我们还是上路吧。〃
一句给堵死了后路,季独酌哼了一声。偏偏这一切是自己弄巧成拙,面子在上,自然发作不得,只能黑着脸色吩咐手下开路。
俗话说的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之前奴役过众人的季独酌此刻才真真正正尝到自作虐的滋味。涉江美人冲着四名轿夫微微一笑,四个大汉脚下顿时如飞向东而去,一顶软轿上上下下抖得跟个簸箕似的。本来就没用过早饭,季独酌坐在轿子里,觉得自己的胃液都快被颠出来了。他正在努力的克制着颠簸带来的呕吐感,轿帘子轻轻一拉,身在马匹上的涉江抗了一摞文件,如履平地的从飞奔的马背上踏进颠簸的轿帘。这一番动作潇洒不失妩媚,让季独酌羡慕的要死。
涉江轻轻的把一人多高的文件放下,软轿里顿时塞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美丽的女子挑着一双狐媚眼,从水袖里掏出一只黄金小算盘,纤细的手指一拨,算盘啪啪啪作响:〃楼主,你烧楼一共浪费了三十万两,建新楼又有八十万两的开销。一个半月以来,全楼上下陪你做戏,按照平时的进度,少接了大约六十单买卖,约合十万两。。。。。。〃
季独酌手中的扇子一滞:〃有,有那么多么?〃
〃还有全体兄弟的工钱约合十万两。〃涉江把黄金小算盘一横,用算盘面挑着季独酌的下巴说,〃楼主,风雅颂上下不是喝西北风就能喝饱的,请你在十天内把这些钱给我赚回来。〃
季独酌用扇子拨开涉江的算盘,摊开双手,颇为无赖的说:〃怎么可能。。。。。。〃
〃不可能么?〃
〃绝对不可能。〃
涉江把自己的裙子下摆一提,水红色的鞋子一脚踩在软轿的座位上,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右手五根涂满丹蔻的纤纤玉指在轿子的悬梁上轻轻一抓,那根精铁炼制的悬梁在她之间碎成一截一截的齑粉。
季独酌伸手捡起一卷文件,正义凌然的说:〃虽然绝对不可能,但想我季独酌生来就是爱挑战极限啊。〃
涉江腼腆的一笑,五指一缩,铁粉眼间消失不见,桃花扇一扇而过,红色的扇面映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