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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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公子,让这寂静的院子一下热闹了起来。
“荣大人,荣公子,何时来到拓州的?”凤墨涵笑着上前招呼道。
“见过六郡主!”荣氏姐弟一起施礼,很有礼数。
“知道解大人的车队被风雪所阻,前方急报又频传,皇上遣微臣前来边关慰问将士,犒赏有功之臣,顺便想法子早日将军粮运送过去,所以要和解大人携手了。”荣雁行说道。
“和荣大人共事,是解某的荣幸,解某正一筹莫展呢,有大人来坐镇,这下将士们都安心不少。”解思韵客气地打着哈哈。
凤墨涵笑了笑,说道:“这冰天雪地的,气候严寒,墨涵只是没想到荣公子竟也跟了来,足见二位姐弟情深!”
荣慕枫笑了笑,清雅的嗓音回荡在院中,仿佛春风吹过,带来一阵暖意:“六郡主说笑了,你和大世子才真真是兄妹情深,好生令人羡慕呢,我姐姐可比不得大世子,时常忙着其他事,对我不闻不问那可是常事了。”
“真的吗?那可是荣大人的不是了。”凤墨涵笑看着荣雁行。
“惭愧惭愧,这一点雁行确实比不得大世子,倒是我经常让慕枫担心,这次他跟来,也是放心不下我,他就我这么一个姐姐,生怕我照顾不好自己,他的心却比较细,什么都为我打点得好好的。皇太君本来不舍得他跟来受苦,好说歹说才允了的。”
解大人于是让人备酒,为荣家两姐弟接风,谁都知道荣慕枫将来是要嫁进静亲王府的,说起来他们还是未来的亲戚,所以解大人也邀了凤墨涵一行作陪,正好荣慕枫也好有伴。想着离家久了,也想打听一下京里的情况,凤墨涵就应允了。
那天夜里满座皆是赏心悦目的美男子,她兴致不错,喝了很多酒,醉意朦胧间头脑却是清醒的,她注意到了荣雁行与凤楚辛说话时温柔和善,眼中含了丝丝情意。
这位荣大人对凤楚辛有意思,这一点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凤墨涵就注意到了,荣雁行听说还没有正夫,不过却有几个侍宠,若不是这一点,她也是凤墨涵心中嫂嫂的人选,可惜了!观察凤楚辛的样子,彬彬有礼,神色间竟似有一丝疏离,看来他对这个荣大人并没有产生感情。
你看我哥哥,我便看你弟弟!凤墨涵在心中暗笑,迷惘的一双眼便一直盯在荣慕枫身上,那样淡雅出尘的人,看着他都是一种享受,尤其是那双眼睛,与她记忆中的那一双不时重合在一起,既让她伤感,又让她感到了温馨。
荣慕枫察觉到了,躲避着她的目光,在空中偶尔不得已相接也很快闪了开去,一丝红晕慢慢地在他的耳根涌现。看着看着,凤墨涵的眼神越来越迷离,也分不清自己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
她在心中偷偷笑道:或许,是心醉了!只可惜,美人如花隔云端!
荣慕枫开始时躲着她和目光,见她垂下了眼帘,醉卧案上,却不由得视线被她引了过去,她就坐在他的身边,一手握着空了的酒杯,一手支着头。
“六郡主?”他轻轻唤了一声,不见她回应,看来真是醉得不轻,好像是睡着了。荣慕枫优雅的眼神深处闪着一丝亮光,他看了看也是显出了醉态的荣雁行与凤楚辛,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姐姐,六郡主醉了,得找个人先扶她回房。”
“我……我来吧!”凤楚辛站起身来,晃晃荡荡地伸手去揪妹妹:“涵儿,你醉了。”
凤墨涵忽然抬起了头,如墨的目光里闪现着一层朦胧的柔光:“我没醉,哥哥才是醉了,呵呵,你别动,我出去一下,咱们接着喝。”她把凤楚辛按坐在椅子上,自己站了起来,蓦然发现了一旁的荣慕枫,偏着头静静地审视着他,闭上眼甩了甩头,手搭在了那雪一样白的衣衫上。
“这个哥哥……你陪我去吧,咱们再去拿几壶酒……酒过来。”
她人看起来瘦弱,力气却不小,荣慕枫给她一扯,不由自主地带着往前走了几步,凤楚辛在后面看得哈哈大笑。荣雁行狭长温柔的眼定定地看着凤楚辛,拿起筷子说道:“楚辛别管他俩,咱们继续喝,刚才猜拳是我输了,我为你歌一曲。”说着便敲击着碗沿,和着节奏唱了起来。
凤墨涵勾住了荣慕枫的肩,拉拉扯扯地将他拖出了房门:“走,找酒……去,咦?酒呢?”她拉着荣慕枫四处乱转,荣慕枫微微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只得任她拉着。
江萧颖像一个小小的幽灵,蓦然出现在两人面前,他笑眯眯地对荣慕枫说道:“公子是送我家郡主回来么?交给我吧。郡主真是,酒量又不好还喝,每次都喝醉……”他碎碎地念着,将凤墨涵接过来,用肩膀支撑着她。
荣慕枫温柔地笑了笑,说道:“既是如此,六郡主就交给你了,我姐姐和大世子还在喝,恐怕现在也醉了呢,我先过去。”
“萧颖,你怎么来了?”凤墨涵捧着江萧颖的脸,鼻尖对着鼻尖问道。荣慕枫看她如此行为,眉头不自觉地轻皱了一下。
没想到下一刻凤墨涵就转向了他,她像对待江萧颖一般,双手捧住了荣慕枫的脸,仰头笑道:“这位公子好生面熟,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郡主,这是荣公子,是人家送你回来的,怎么立刻又忘了。”江萧颖嘟着嘴说道。荣慕枫往后退着,却躲不开那伸向他的魔爪,尴尬万分,止不住晕红满面,与他一身白衣相衬,更显得面如丹玉,俊美无双。
“荣公子?荣国府的?是哪位,宝哥哥么?哈哈哈!”凤墨涵笑得更欢了,她的手指顺着荣慕枫的衣袖往下滑,停在袖口那一圈花瓣上,这一次他袖口绣的是荷花。
“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这是《离骚》中的句子,本意是赞女子有高洁的情操,这会儿被她用在了荣慕枫身上。
念完她便将眼一闭,整个人便倒了下去,荣慕枫及时伸手,接住了她,她的身上有淡淡的桂花香味,令他想起了那个秋日的午后。
江萧颖一声尖叫:“郡主都晕倒了,李岚欣你这家伙还在看笑话,还不过来帮忙!”
李侍卫脸含笑意,从暗处走了出来:“你小子不是挺逞能的么,不是说有你照顾郡主就行了?这会儿怎么又要求姐姐我帮忙了?”
“呸!爱帮不帮,是你失职又不是我,等郡主醒了知道,把你丢回京中去,让王爷另派个人来。”江萧颖啐了她一口。
“好小子,你可别在郡主面前乱嚼舌根子,我哪有不帮!”李侍卫变了脸色,赶紧过来,将凤墨涵打横抱起,往她的房间走去。
“多谢荣公子,我家世子恐怕也醉得差不多了,我和公子一块儿过去,将他扶回来。”
荣慕枫怔忡地呆立当场,脑海中一遍遍回响着凤墨涵刚才宛如梦呓念出的诗句,从来没有人如此形容过他,就连那人,也只会赞他衣袖上所绣的花儿鲜艳,赞他人比花美,却从未如她那般,明了他绣这些花在衣袖上的意义。示物以明志,那人不懂,她却懂得……
凤墨涵走后,半醉的解大人醒过来,听说凤墨涵找酒去了,赶紧大叫一声,命人又温了一壶酒上来。凤楚辛与荣雁行又干了几杯,荣雁行最终不支,摇手说着“不行了”,醉倒在地。凤楚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道:“我……也不行了……回去,休息。”
步出房门,走到无人之处,他却很快站稳了身子,暗夜里那双眼睛清澈得如同山间的溪水,哪里有半分酒醉的样子。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起,他眸中的幽光收敛起来,又装出了一副醉态可掬的样子。江萧颖快速跑了过来,搀扶着倚靠在柱子上的他:“世子,郡主都回去歇着了,您也该回了。”
他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矮了他半个头的江萧颖身上,冲着荣慕枫挥了挥手,蹒跚着离去。荣慕枫回到席间,看着烂醉如泥的荣雁行,摇了摇头,文不如武,这个姐姐还是喝不过凤楚辛!
半夜的时候凤墨涵被一声轻扣声惊醒,她顺手取过床前的狐裘披在身上,下床开了窗。窗外一身夜行服的步青澜闪身进来,脸色异常地苍白。
“小寅,我受了伤。”他说。
凤墨涵一惊,赶紧点起烛火,将他拉到床前坐下,步青澜的手捂在右胸,鲜血已经将黑色的夜行衣凝固住。
“怎的如此不小心?”凤墨涵看着那受伤之处,心中只觉得很是难过。
“是暗器!不知道有没有毒,所以我来找你。我低估了对手,没想到,那人功夫很是厉害,尤其轻功卓绝,恐怕还在我之上。”
听步青澜这么说,凤墨涵想到了那个半夜出现在她房间的黑衣女子,那女子的轻功,也是很厉害,会不会是同一个人?不过现在首要的是步青澜的伤。
她让他躺在床上别动,起身去叫江萧颖。江萧颖就住在刀子的隔壁,而且正好一个人住,这也是凤墨涵安排的,为的是方便叫他做事。
“别让其他人知道。”步青澜拉住了她的手,吃力地说道。
“我需要一个人帮忙,你放心,萧颖是我的徒弟,放心得过。”
步青澜忍不住一阵闷笑:“小寅,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居然收徒弟了……你可真是,让我吃惊!”
凤墨涵没理他,打开房门,学了一声猫叫,惟妙惟肖,江萧颖的房门很快悄无声息地开了,快速过来。
“师傅,怎么了?”在凤墨涵的训练下,他已经养成了晚上练功白天睡觉的好习惯,和他的师傅越来越同步了。
步青澜听到少年男子一本正经地叫出那声师傅,忍不住又咧开了嘴,带动得伤口一疼,他痛苦地皱紧了眉。
凤墨涵瞪了他一眼,对江萧颖说道:“有人受伤了,你去烧点热水,拿酒烈酒来,莫惊动旁人。”
“守夜的老兵张婶那儿有个大锅炉,开水全天不断,我马上去找来。”他像一条泥鳅,一下子就滑了开去。
“看来你这个徒弟,被你训练得不错。”步青澜说道。
“你还有力气说话,就表示伤口也没大碍。”凤墨涵一边说,一边找了把剪子,帮他剪开了胸口的衣衫,露出了紧致的肌肤。
果然名师出高徒,江萧颖的速度很快,用一个大铜壶拎了一壶开水,另一只手提着一壶酒进屋来,落地没有半点声响。步青澜含笑看着他,见他对凤墨涵恭恭敬敬,心情无比地好。
凤墨涵挥了挥手:“好了,你下去吧。”
“师傅,不需要我帮忙了么?”江萧颖倒像有些失望地问道。
“不需要了,有事我会叫你的,看你的样子不害练功,没有睡吧,现在去睡,明天没准师傅有任务派给你。”
“好!”江萧颖听说有任务派给他,高兴地去睡了。
凤墨涵用酒消毒,这是北方的烧刀子,酒性很烈,想来不亚于70度的酒精。她用温水帮步青澜洗净伤口,将血迹凝固的衣衫扯开,露出了一个寸许长的刀口,伤口不宽,却很深,肌肉翻卷,显得很是狞狰。
凤墨涵的手微微一颤,哑着嗓子问道:“下手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是个女的。”步青澜说道。
“伤口有毒,好狠的手段!”她说道。
“怪不得我觉得有些麻,全身发冷,小寅,幸好有你在。”步青澜抓住了她的手。
“你怎么知道我会治伤?”凤墨涵问道,她记得自己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一点。
“因为……我关心你啊,所以凡是有关你的消息,我都会打听,你帮落儿祛毒的事,京中的人恐怕没有不知道的。”
凤墨涵微微一笑:“原来我也出名了啊,我都不知道。”
“岂止如此,小寅你做的事,哪一样不是能轻易出名的,只是你不在意而已。”
两人就这么闲聊着,凤墨涵的手下却没有停过,将香囊中的药粉撒在他的伤口上,等麻药的劲力渗秀后,眼也不眨地用他所赠的金刀将胸口中毒的腐肉挖了出来,然后以烈酒消毒,将解毒药丸嚼碎了撒在伤口上,拆了布条帮他包扎好,最后还喂他吃了一颗解毒丸。
“小寅,我好歹是男子哎,你看到我赤身裸体的,怎么那么镇定,眼都不眨一下的。”步青澜郁闷地看着她问道。
凤墨涵好笑,伸指戳了他的脑门一下:“你总算知道自己是男子了,我以为你不记得自己的性别了。大半夜的跑到一个女子的房间,还让我动手动脚,好像该害羞的是你吧,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要是将来有人知道今天的事,看谁敢娶你。”
步青澜“哎呀”地惊呼一声:“晚了晚了,现在才想起这一茬来,小寅,人家都给你看光了,以后你要对我的未来负责。”
凤墨涵被他逗得吃吃直笑,好不容易收了笑容,正色问道:“麻药很快过了,伤口被切了一块肉,会很疼,你忍得住吗?”
“只要有小寅在,看着你笑我就不觉得疼了。”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清亮的双眸直视着她。
只有一张床
步青澜打小就爱说笑,凤墨涵对他的玩笑已经习以为常,她不知道这个时代如他们这样的堂兄妹是不是可以开亲,在她心中也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对步青澜的感情,不是兄弟,不是亲人,而是相知相惜的朋友,步青澜的性格很像阿丑,她前世唯一的朋友。
等她收拾那些沾了血的破布和血水回来,步青澜从床上坐起了身子。
“小寅,打扰了你半夜,我也该走了。”他说。
“走?”凤墨涵看了看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还禁得起折腾?这毒我也是第一次试着解,不知道效果如何,你回去了若是有什么差错怎么办?就在这里住下吧。”
步青澜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可是……这样要是给外人看见了……”
“外人又怎么会进来,你放心吧,明日不到午时,他们是不会来叫我的,你的伤不轻,还需要观察,就这么走了我可不放心。”
她话音刚落,步青澜重又钻进了被子:“既然走了小寅会担心我,你又这么苦苦相留,我怎么好拒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凤墨涵看着他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直接怀疑他刚才说要走不过是作个姿态,他早猜到了她会挽留!
“可是只有一张床……”凤墨涵说。
“那我睡地上好了。”步青澜嘴上这么说,身子却没动。
“算了,哪有让伤者睡地上的道理,”凤墨涵看了看床,“你往里挪挪,这床够大,两个人睡也还行。”
她是来享受的,不是来吃苦的,可不想睡硬板凳。小龙女那招睡绳子的功夫听着很美,做起来很难,她可学不来。
对她来说步青澜既然是堂兄,两人也和亲兄妹差不了多少,现在又是特殊情况,同睡一床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