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纪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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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陶长公主来之前就估计着陈娇最近的心情不可能好,来了一看,女儿还能这样心平气和的和她说话,她就已经觉得出乎意料,所以就痛快答应下来,坐下来和女儿说了半日家常,留下楚服后就出宫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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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巫女和宫中宴乐 。。。
楚服是个苗人,苗疆之人多有善巫蛊之术的,陈娇也很相信,他们之中一定自有高人,不过这个高人可并不包括楚服在内。
现在看来,楚服就是一个能说会道的骗子,带着一群女弟子四处坑蒙拐骗。
她虽然不是高人但应该算是个聪明人,很能抓住她们这些豪门贵妇的心理,于是穿上男装,将自己打扮成一个漂亮男子的样子,日夜陪伴左右,再附以一些虚幻飘渺的蛊术说辞,迷信她的大有人在,母亲馆陶长公主还是耗费了重金才把她找来的。
看着面前这个将巫蛊之术吹嘘得天花乱坠的‘漂亮男子’陈娇觉得挺有意思,果然娱乐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要素啊。
眼前这位的口才上佳,没事听她说说话倒也满解闷的,不过要先吓唬她一下,免得她以后骄纵跋扈,任意妄为,隐约记得自己当初就是对她太过言听计从,以至宠信太过,她因此渐渐的不知收敛,进出不知回避,还纵容女弟子们在长安街市上招摇横行,结果‘巫蛊’事发后,刘彻一口气杀了几百人,她的那些弟子无一幸免。
现在想来,这种因自己而起的惨事尽量还是不要让它发生为好。
“楚服,你可知‘巫蛊’历来都是宫中的大忌,要是被抓到了,是要处枭首之刑的。”
楚服是个个子高高,肤色微黑,五官分明的女子,有个三十岁左右,一脸的精明,本以为自己的一番长篇大论已经说得陈皇后十分动心了,没想到忽然被给了这么一句,大惊之下,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娘娘,是您的母亲长公主殿下一定要我来的,您,您这么说楚服可实在惶恐万分了……”
陈娇笑笑,来了这么久,她总算是勉强适应了别人动辄对她的跪拜,“你起来吧,本宫的母亲既然相信你,愿意请你来帮我,那本宫我自然也要相信你。
不过这里到底是皇宫重地,天子的眼皮底下,你要是行差踏错,被人抓住了把柄,那不但你的性命堪忧,本宫也会大受牵连的。
所以我不得不再提醒你一次,这里是宫中,就算我是皇后那也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本宫回头会命人给你安排一处僻静的地方,你就在那里做你该做的吧。
听说你还有不少弟子,本宫觉得就不要带进宫来了,你抽空回去安顿她们一下。”
楚服一愣,“娘娘,做法术有很多时候是要您也在一旁才行的,您让我在一处僻静的地方自己做,只怕效果……还请娘娘三思,此事重大,您还是和楚服一起才好。”
陈娇使劲摆手,“不不不,本宫现在可没有这个闲工夫日日陪着你,你自己慢慢做吧,效果慢点差点也不要紧,工钱照付,哦,本宫的意思是不会少了你的赏赐的。”
楚服还待再劝说,却又宫女进来打断了她,“娘娘,陛下派人传话来,说今晚在开襟阁设宴,请后宫的诸位夫人,美人同乐,卫夫人要歌舞助兴的,问娘娘去不去?”
陈娇正好借机将楚服打发走了,“你下去吧,按本宫吩咐的去做就是。”
楚服不敢再多说,只好施礼退下。
卫子夫的现场真人表演,难得可贵之极,不去看的是傻瓜!
陈娇赶紧命宫女告诉陛下那边来问话的人,陛下难得有兴致和后宫诸妇同乐,她身为皇后,自然不会缺席的。
刘彻没想到皇后还真来了,陈娇以前对于这种他要和后宫女子歌舞宴乐的事情向来深恶痛疾,经常还会发脾气,大吵大闹。
前些年,刘彻做这些事情都得偷着干,如今威严日盛,这些后宫琐事上也终于可以随心所欲了。他现在想起阿娇的那副妒妇嘴脸就很烦,和后宫中美人们享乐的时候,偶尔心血来潮就会派人去请一下皇后。
并不是真的想邀皇后同乐,而是专门就想要气气她,你不是一直强凶霸道的不许我碰别的女人吗,动辄就要把对自己的恩情拿出来要挟一下,现在怎么样呢,我已经天下在手,再也不必看你们这些人的脸色了。
开襟阁在汉后宫的八殿之外,是这二年,刘彻才专门辟出来,修缮一新,供他和后宫美人们玩乐的地方。
到了晚间,开襟阁内灯火通明,众位夫人,美人们个个打扮得光鲜靓丽,以博皇帝陛下的欢心。
武帝是个十分喜好声色的人,他宠爱的女子大多都能歌善舞,经常要在陛下的酒宴上轮番表演献艺。
不过今晚大家看到陈皇后竟然也来了,不由得都有些拘谨,皇后好妒善忌,骄横厉害,可别要表现太过,被她记恨上就不好了。
不见连卫子夫那般受宠,还生有公主的,都几次三番差点被她整死,每次都幸亏有陛下搭救阻拦,才能幸免于难。旁人可没有这个自信,陛下到时也会去搭救自己,所以全体都小心翼翼的不愿出头惹祸。
刘彻看众女都轻声轻语,目不斜视的十分规矩,不似往日有风情,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不耐烦,暗道阿娇忽然屈尊来凑这个热闹,难道是上次被自己一巴掌打得转了性,硬的不行想来软的了?所以干脆这般明面监督着威慑旁人。
存心要气气她,开口道,“子夫也歌舞一曲助兴吧。”又命王美人到自己身边侍酒,轻轻搂在怀里笑语。
卫子夫本是平阳公主家的歌伎,相貌艳丽,唱得好歌,弹得好琴,更兼满头青丝如瀑,光可耀人,且又性情聪慧灵敏,柔情似水,处世小心婉转,不由得男子不对他倾心,人见人爱。
陈娇早知道她实是天生尤物,只不过以前满腔的嫉恨,巴不得先食其肉后寝其皮,没的心情去欣赏。现在不同,看到卫子夫起身领旨,娉娉婷婷的下场,就睁大了眼睛观看。
观赏了一会儿,觉得果然声如裂帛,动人心魄,舞姿也是柔美流畅。夹两筷菜,再抿一口百末旨酒,此酒是用百草花末杂于酒中酿制的,十分香醇,对身后侍立的两个贴身宫女芙楠和芙琴笑道,“真是好看,你们也学着点,等回头咱们在宫中无事时,自己也来设个小酒宴,歌舞助兴。”
芙楠和芙琴是陈娇做太子妃时就跟在身边伺候她的,十分的贴心亲厚,这晚本来还提心吊胆的,不知皇后做出这一反常的举动是什么意思,都怀疑她是不是气得狠了,这是想要来大闹一场。
不意陈娇笑语晏晏的,十分惬意,连吃带喝,外加欣赏歌舞,一样也没拉下,竟真的是个来和众人同乐的架势。
芙琴将陈娇十分钟意,一直在吃的一盘脍鱼轻轻拉过去,一边细细的帮她将鱼刺挑出来,一边笑道,“娘娘怎么忽然喜欢看歌舞了?这还不容易,想看的时候直接宣歌舞伎来表演给您看。”
陈娇十分享受她的细致伺候,“那个没有意思,倒不如去选两个技艺纯属的歌舞伎来教大家,你们回去排一排,本宫宫中所有常侍的宫女都要学。”
芙楠失笑,“难道我们也要学?那可没人给娘娘你梳头打扮了。”
陈娇其实是自己想玩,不过皇后忽然要学歌舞不免惊动太多,到时搞得满城风雨,别要被人说自己是眼红卫子夫受宠,于是也跟着东施效颦,那就不好了,面子上不好看。
嗔了芙楠一眼,“又没有让你学了来陛下的御宴上献艺,不用费那么多功夫,你无事时随便练练就好了。”
芙楠立刻不敢多说,“娘娘赎罪,奴婢绝没有想要乱出风头的意思。”
陈娇一愣,暗自叹息,一不小心又吓到人了。
等到卫子夫歌舞毕,谢恩回坐之后,陈娇已经吃饱喝足,热闹也看得差不多了,只见旁边的刘彻搂着王美人,动作越来越大,王美人满面娇羞,半推半就,半个胸脯都快被摸得露出来,心说还是赶紧撤了吧,别在这儿碍人眼了。
起身告退,请陛下和众位夫人,美人继续,她有些不胜酒力,想要先回去休息了。
刘彻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近两年越来越烦阿娇,因此有她在时,就故意要做出些露骨的举动,隐然有一些想要把以前受的窝囊气报复回去的意思。
按理说,阿娇被他冷落在一旁,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和别人亲热,肯定要气得火冒三丈才对,怎么今日反常呢,皱眉问道,“寡人没见阿娇喝多少酒啊,怎么这就不胜酒力了?”
刘彻以前管陈娇都叫做阿娇姐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威严日盛,已经不愿在人前叫阿娇姐了,改称阿娇,不过陈娇也不介意,据她记得,这个称呼还要算是客气的,等到日后,刘彻还会直接称她为陈氏。
“臣妾这两日大概是着了风寒,所以不太能受得住酒力,才饮了一杯,就有些头晕了。”
刘彻看看她,发现她今日确实是比往常素净得多,衣饰都很平常,脸上也只是清清爽爽,没涂什么。
阿娇比刘彻大了三四岁,已经快要三十岁了,这几年一直拼命的想用脂粉,华服来挽留住昔日的美貌娇艳,所以从来都是盛装见人的,很少有这么不怎么打扮就出来的时候。
刘彻看看她那清水脸,更没兴致了,“受了风寒还不好好歇着,偏要出来做什么,赶紧回去吧。”
陈娇暗自撇嘴,这什么态度啊!默默施了一礼,转身就走。刘彻点头,这样才对嘛,肯定是生气的,刚才还非得硬装出一副不介意的样子,给谁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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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罢退长门 。。。
转眼就到了元光五年,三月时陈娇还穿上蚕服,帅领着公卿诸侯夫人们行了亲蚕礼。四月就有人向陛下举报,窃闻皇后宫中有人私藏禁物,行巫祭之术,意图祸乱后宫。
这历来是后宫中最忌讳的事情,此时最疼爱陈娇的窦太后已经去世五年,馆陶长公主在朝中也失势已久,因此刘彻毫不姑息迟疑,立刻传旨派张汤彻查此事。
陈娇也已经有了准备,早些天就打发楚服出宫了,付了重金之后告诉她,宫中已经有了要查办巫蛊之事的风声,你能跑多远跑多远,要是被抓了回来本宫我也救不了你,肯定会被处枭首之刑的。
生死攸关,楚服吓得拿了钱,立时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张汤虽然办事果断,雷厉风行,但是也成效不大,只在椒房宫一处十分僻静的房间里搜到几件疑似巫蛊器皿的东西。问这个房间以前是谁用的,众宫人都道是去年一个善于杂耍逗趣的江湖女艺人被长公主送进宫来给皇后解闷,一直住在这里。
再问现在她人呢?众人又回说前些日传来消息,她远方的母亲病重故世,她赶回家奔丧去了,再问她家在哪里,就一问三不知,再没人答得上来了。
案子查成这样,张汤自然没法交差,抓了椒房宫几个管事的宫女,内监回去刑讯,还好几人都十分娇弱,一碰就招,终于说出皇后有两次和那江湖女子遣开众人密谈,然后那人就会在房中数日不出,又吟又唱,不知在鼓捣些什么名堂。
陈娇这些日被软禁在椒房宫,哪里也不能去,心里其实也很是害怕的。
提心吊胆地等了两个月,到元光五年七月乙巳日,刘彻终于颁下了废后诏书,“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长门宫。”
第二次听到颁诏的内监郎朗在自己面前高声说出陛下下旨废后,虽然是早有准备的,陈娇仍是百感交际,许久许久之前痛彻心扉的感觉再次袭来,那时的自己,心像被撕裂一般痛。
慢慢的深呼吸,在心里告诉自己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那个人是历史上最伟大的统治者之一,却不是一个值得去爱的人,那一世轻易的就自己放弃了自己,这一次不会了,她再不会为了这种人难为了自己。
到了这里才是最关键的时候,陈娇这次在宫中搞的巫蛊之事,收敛了很多,处罚肯定不会比前次的更重,她想要做的就是找机会再去见刘彻一次。
求他看在以前的情份上,网开一面,不要关着自己,能允许她偶尔出宫一两次。
否则像个犯人一样,永远被关在长门宫里,她可要闷死了,就算皇后待遇不变,那也绝不是长久之计。
在宫中的内侍来将废后迁出椒房宫的时候,陈娇示意宫女芙楠悄悄塞送出了一小袋珍珠作为贿赂,恳请来人回去向陛下禀报的时候,帮她说两句好话,就说她想最后再见陛下一面,请陛下看在夫妻这么多年的情分上答应见见她,她绝没有什么非份之想,只是想和陛下再说两句话而已。
来人办完这个差事之后本来就是要去向刘彻汇报废后有些什么言行表现的,这算是白得了一袋珍珠,自然满口答应。
陈娇坐在长门宫中,看着自己的宫女内侍们来来回回的收拾摆放东西,人人脸色惨然,心里有些不忍,他们随着自己被罢黜,日后定是不会再有什么前途,要陪着自己一起终老此处了。
暗道,你们也别太灰心了,要知道这后宫中腥风血雨的,在别的宫里伺候,虽说也许能有一时的荣光,但搞不好就会被什么事牵连到,死得尸骨无存,她可记得刘彻的女人们没有一个得好下场的。
还是老老实实随本宫我躲在长门苑安全点,大不了等过两年我让母亲出面说说情,把到年纪可以放出宫的女子放出去婚配就是。
又想这个本宫的自称可要改改了,唉,我兴致勃勃地回来感受皇后的尊容富贵,这才一年就结束了,不过也不可惜,我还有皇后的供奉,另有堂邑侯家做后盾,到哪里都能算是富婆一个,等过几年在长门宫中住厌烦了,皇后的享受也享受够了,就诈死出宫,带上些钱去个远点的地方,找个上门女婿过小日子去。
正在打着如意算盘,陛下忽然派人来传旨,命陈氏立即去未央宫宣室见驾。
陈娇连忙整整衣服起身,说起来,这一年多,她就没见过几次刘彻,每次还都是很多人一起的场合,竟是没有单独和他说过话,略有些紧张,自己拍拍胸口镇定一下,那就是个表弟,不必紧张,前一世自己可还见过他小时候哭鼻子的样子呢。
这么一想,果然就不紧张了,那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久远往事被重拾出来,他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和寻常人家的小姐弟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