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璇-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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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儿想带着七娘一块去。”
郑老太太闻言,睁开眼睛看向夏颐卿,不咸不淡地道:“带上你媳妇啊……是你的意思呢,还是你媳妇的意思?”
夏颐卿一时辨不清郑老太太情绪,稍稍一犹豫。
郑氏见此也就明白了,笑着打了个圆场:“颐卿到底是成家了,晓得护媳妇了。”
郑老太太鼻子哼了一声:“要护就该护周全,还叫咱们看出来,本事不到家。”
夏颐卿叫郑老太太和郑氏笑话了几句,略有些尴尬,却不好再替臻璇说好话。
郑老太太摆摆手,暖声道:“总归是她姐姐出嫁,她想去也是自然。你媳妇年纪小,又是指婚嫁进来的,无伤大雅的事情,你能让就让着些,能疼就疼着些。”
夏颐卿微微红着脸,应了一声“是”。
郑老太太不再说旁的,叫了雕栏替她捶脚,闭着眼养神。
夏颐卿的目光落在了郑老太太手指上的玉扳指上,这是大老太爷从前送给郑老太太的,只是他的祖父逝去太早,他从未见过。
夏颐卿知道,郑老太太是想起从前了。
那时候,她还是权倾朝野的郑阁老的幺小姐,年轻有家世,下嫁皇商之家的压力自不用说,亏得有丈夫疼爱,这日子过起来也算有滋有味。
郑老太太是在臻璇身上找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以臻璇的出身,嫁个官宦人家是必然的。回门那日裴世逦也提过,本该是臻璇进了王府。
是夏家请了皇命,才娶回了这么一位媳妇。
既然娶了,自是要好好相待,就像郑老太太说的,能让就让着,能疼就疼着。
脑海中划过臻璇巧笑莞尔的清丽模样,夏颐卿不禁带了几分笑意,便是叫人说他夏家高攀,这门亲事对他而言,自是满意的。
259章 年节(一)
大年三十,夜。
鞭炮阵阵,热闹非凡。
整个宅子挂了大红的灯笼,无论是丫鬟婆子,都翻出了带着点红色的衣物,瞧着就觉得喜气。
家宴摆在了长生居的花厅里。
男人们一桌,女眷摆了两桌,除了初一十五长生居里一块用饭的太太、奶奶、小姐们,还有几位姨娘、姨奶奶,另摆了两桌给内院体面的丫鬟、婆子。
臻璇原只见过夏湖卿、夏景卿的姨娘温氏,二房的周姨娘和来过天一院的钟姨奶奶,这一回是把人都见了个全。
六老爷商辞的姨娘云氏年过半百,头发花白,身子骨偏瘦,听说是信了真人的,何老太太对她很是不满,说了几次这家中人人都拜菩萨,偏就云氏头上长角与人不同。云姨娘不敢与主母争辩,却不肯撤了供奉的三清像。云氏生养过儿子,老祖宗与二老太爷又俱在,仅仅为了信仰一事与云姨娘闹得翻天,何老太太还真没这办法。
章姨娘亦步亦趋地跟在陈氏身边,并不多言,陈氏与张氏细声说着话,周姨娘转着弯说了些风凉话,章姨娘并不搭理她。
黄姨娘也跟着主母杨氏,许是年纪轻的关系,很是爱笑,与钟姨奶奶一块说着话。
见臻璇来了,钟姨奶奶抬起头看了过来,一番问安行礼之后,没见到还有谁进来,钟姨奶奶面上闪过一丝失望。
臻璇知道,钟姨奶奶是在等杜越娘。
杜越娘这几日总算不再没日没夜的咳嗽了,看起来与敬茶那日差不多。叫紫媛扶着也能下床挪上几步,也仅仅是如此,断吃不消在这家宴上坐上几个时辰的。
况且,傍晚时起了风。杜越娘的身子骨若是受些风寒,又要遭罪了。她自个儿也拎得清,使了常嬷嬷过来与臻璇告了罪。
让执棋随常嬷嬷过去宽慰几句,臻璇等夏颐卿回来。才一块来了长生居。
落座、开席。
臻璇左手边是夏湖卿,右手边是杨氏。
杨氏眉目低垂,笑着轻声与臻璇说那送去的窗花:“都贴起来了,我瞧着真是好看,弟妹空闲时来我那儿坐坐?”
臻璇闻言也笑了:“嫂嫂事情多,我不敢贸贸然去打搅嘞。”
“倒也不忙碌的。”杨氏浅笑时脸颊有两个梨涡,“年节里大妹妹与二妹妹都不回来走亲,也就没什么要准备的。”
大姑奶奶霖卿与二姑奶奶奂卿嫁得不算远,也说不上近。马车要行上十来天。实在不是年节里方便走动的距离。
“嫂嫂回去吗?”臻璇问杨氏。
杨氏弯着眉眼笑:“我还算方便。绍州不过四五日,想回去随时能回去。”
这么说,便是不回去了……
杨氏虽然掩饰着。但眼底的那层没落还是叫臻璇看到了,她便转了个弯。不说走亲只说地方:“绍州?我母亲便是绍州人,母舅还住在绍州呢。”
“这倒是巧了。”杨氏抿着唇笑,“你是最方便的,出个门就能到娘家。”
臻璇弯着唇没有接话。
嫁得近些自然是便宜些,也难怪长辈们都不愿意把姑娘们嫁得远,逢年过节见不着,便是平日里想走动也不方便。
妯娌说着话,夏毓卿正巧坐在对面,撇撇嘴要开口,便叫何老太太横了一眼,唬得她不敢做声。
何老太太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尤其是老祖宗只和郑老太太说笑,全然当她这个二儿媳妇不存在一样。不过到底是过年,年节上不顾老祖宗脸面与长房闹起来,隔壁桌的二老太爷保不准就一脚踢翻了她的椅子。
“老祖宗,喝,喝。”
奶声奶气的声音叫何老太太低头看去,见是泉响从隔壁桌过来,摇摇晃晃靠到了老祖宗身边,手里还拿着半满的杯子。
何老太太的心一下子软了,伸手去扶了一把:“当心一些。”
“不打紧不打紧。”老祖宗喜上眉梢,把孩子抱到了怀中,在圆乎乎的脸蛋上啄了一口,接了杯子,“老祖宗喝。”
二老太爷带着晚辈一块过来敬酒,嘴上吉祥话不断,老祖宗多喝了几杯,不肯让泉响回去,紧搂着道:“去去去,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喝你们的,别带坏了我们响哥儿。响哥儿年纪小,不能沾酒。”说完,又重重亲了一口。
何老太太一下子就痛快了,睨了郑老太太一眼。
桂嬷嬷端着酒杯过来,闻言笑道:“老祖宗这是拿响哥儿作挡箭牌,要避酒了?”
老祖宗指着桂嬷嬷笑骂:“来来来,我还怕你不成?”
这顿团圆饭,总归是和和气气吃完了。
老祖宗醉酒,叫湘翮给了泉响红封儿压枕头,又千叮万嘱不许带泉响去看炮仗,自个儿早早歇了。
夏恪卿闲不住要玩鞭炮,周姨娘怕他伤着,叫一群人跟着去了。
夏景卿也想玩,只是不愿意和夏恪卿凑到一块去,便按捺着不提。
臻璇跟着郑老太太先去了听风苑。
郑老太太喝得也不少,整个人有些乏,故不留她们守夜,只一家人围着炭火盆子坐了一刻钟,意思意思。
“这一年过得开心呀。”郑老太太眯着眼,慢慢道,“爬上了六十岁,又娶了孙媳妇。”
郑氏笑着附和:“可不是嘛。”
“再过几年,添了曾孙,再给景卿娶了媳妇,再把湖卿嫁出去……”郑老太太说到后头,声音越来越轻,咬字也不清楚,到最后只剩下鼻息。
廖妈妈凑过去一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以口型道:“老太太睡着了。”
既是睡着了,也不好挪动。臻璇与廖妈妈搭了把手。让郑老太太在罗汉床上躺得舒服一些,又从内室取了锦被盖上,这才退了出来。
天一院里亮着灯笼。
丫鬟婆子不多,臻璇白天就发了赏钱放了她们假。只桃绫、挽琴与挽墨无处去,留夜伺候。
家宴上菜虽多,碍着规矩,大伙儿用得都少。而夏颐卿那桌,菜没动几口,酒倒是下去了几坛。
挽墨手脚麻利,在厨房里忙了两刻钟,端了几盘热菜,又从罐子里取了之前酱的小菜,温了一壶酒,送到了东次间。
臻璇笑着与她们道:“屋里不消伺候,都回去吃一些吧。”
等丫鬟们都出去了。臻璇满上酒。与夏颐卿一块坐下。
夫妻两人也不说什么话。只喝酒吃菜,臻璇几杯热酒下肚,整个人就有些晕晕的。她晃了晃杯子:“怎么比在长生居喝得要醉?”
夏颐卿一怔,再看臻璇整张脸都叫酒熏红了。便从她的手中夺了杯子过来:“你们那桌都是女眷,上的都是果子酒,天一院里哪有那种,自然不同。你都喝了几杯了,没尝出来不同?”
臻璇皱了皱眉:“没尝出来,酒不都是差不多的味儿吗?”
晓得臻璇不甚酒力,夏颐卿不肯让她再喝。
臻璇不高兴,又拗不过夏颐卿,支着下巴吃了几口菜。
酒劲上涌,模糊听见外头鞭炮一阵响过一阵,她迷糊想着,到新年了。
再睁开眼时,臻璇发现自个儿叫夏颐卿箍在怀里。
夏颐卿上身赤膊,睡得平稳。屋里烧着地火龙,身上又是厚厚的锦被,两个人靠在一块倒也不冷。
隐约还有几声鞭炮,臻璇揉了揉眼睛,摸了夏颐卿胸前的怀表看时间。
还不到卯时,她也没睡多久。
臻璇想翻个身再睡,刚一动作,就痛得毗牙裂齿。
不仅仅是头痛欲裂,腰间亦是酸胀得使不上力气。
夏颐卿被臻璇带醒了,见她眉头都紧到了一块,他拿手掌扶着她的后腰,使了些劲慢慢揉着。
掌心温暖,用劲舒服,后腰没有那般难受了,臻璇抬手按了按脑袋。
“既是酒量不好,怎么还稀里糊涂喝得多了?”
臻璇还有些困乏,声音都不清不楚:“二爷既然知道那酒不同,怎么不提醒我?”
夏颐卿轻笑:“我还疑惑你为何没有尝出来。”
臻璇无言以对。
她不擅饮酒,从前也极少饮,在酒这一事上就是没有一丁点天分。刚才她是觉得滋味有些奇怪,却不觉得相差甚多。
“喝多了就是如此,头痛得紧。等天亮了让丫鬟们端了醒酒汤来,会舒服一些。”
臻璇斜了夏颐卿一眼,头痛也就罢了,偏偏她还腰痛,便是她醉酒不记得了,好歹成亲三月,也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
臻璇干脆把脸埋在夏颐卿胸口,不吭声。
“七娘?”夏颐卿出声唤她。
臻璇鼻尖轻轻哼了一声:“总归是我自作自受。”
臻璇声音闷闷的,夏颐卿还是听清楚了,不由就笑了:“晓得就好。”
之前见她醉酒,夏颐卿便抱了她放到床上,谁知臻璇借了酒劲抱着人不肯放,扬起头凑了上来。
妻子主动,他怎会不从。
与平常的娇涩相比,醉酒时的臻璇添了几分娇媚几分大胆,从前压在唇齿间的低吟也大了几分,低喃轻叫勾得人难以自禁。
夏颐卿笑着打趣,臻璇又是懊恼又是羞愧,干脆抬头去咬叫她枕在头下的夏颐卿的肩膀,却发现那上头已经有个被咬破了皮的印子。
臻璇眉头一皱,她知道自己的脾气,叫他逼急了的时候就喜欢咬,手臂也好肩膀也好,尤其是情动无处宣泄的时候,却总是留着劲,只印下淡淡的齿印就放开了。
谁知今夜喝得太多,情醉哪里顾得上许多,巅峰之时收不住,竟然直接咬破了皮肤。
咬着唇,涨红了脸,犹豫了一会还是拿指尖去抚:“痛不痛?”
夏颐卿侧头看了一眼,拉过臻璇在唇上轻轻啄了一口:“不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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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章 年节(二)
相拥说了会儿话,直到听见外头院子里丫鬟婆子的脚步声,才先后起了床。
桃绫和挽琴端了水进来,在架子上放下,福身道了喜。
明明指的是新年,臻璇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初为人妇的那个清晨,人人见到她的时候,第一句话也是贺喜。
那么羞那么甜。
待喝过了醒酒汤,又叫桃绫稍稍揉了揉脑袋,夫妻两人也不耽搁,一块去了听风苑。
郑老太太已经起来了,面前放了两个厚蒲团,夏颐卿与臻璇跪下磕了头,又拜过了大老爷与郑氏。
掌上屏风捧给了郑老太太,老太太端在手上正看反看,舍不得放手。她是认得出的,那“禄”字分明就是夏颐卿的字,再看面前的小两口,自是喜不胜收,连连夸赞。
夏湖卿笑着送了松鹤图,微红着脸,道:“哥哥嫂嫂珠玉在前,我这砖抛得晚了些。”
郑老太太哈哈大笑,拉了夏湖卿在身边坐下:“就算是块砖,那也是金砖。”
又送了与郑氏和大老爷的礼,一行人略坐了一会,去了长生居。
臻璇的年礼是摸着老祖宗的心思送的,黑底锦布用金粉手抄了经文,字迹干净清楚,字的大小也合适,以免老祖宗看得吃力。
老祖宗端看了会儿,笑着道:“空闲时再帮我抄写别的。”
臻璇应了。
定的回裴家拜年的日子是初四,郑氏早早备了年礼,叫夏颐卿和臻璇送过去。
裴家按着规矩年前就下了请姑奶奶走亲的帖子。夏家初二时回了正式的日期,初四一早,裴家就来了人接姑爷与姑奶奶。
臻律与臻衡一道来的,跟着一群丫鬟婆子。
领着臻律和臻衡去拜见老祖宗时。在长生居门口遇见了何老太太。
哼笑了几声,何老太太道:“到底是官宦人家出身,排场不一般。我听说呢,裴家来迎的丫鬟婆子就要坐两车呢。”
郑氏不愿意多起纷争。淡淡道:“那是亲家家里看重。”
“我们总归是行商人家,比不得官宦人家,既是商人妇了,颐卿媳妇,下回可别这样了。”
何老太太这话明着是说臻璇,其实一字一句都飞向了郑老太太与郑氏。
郑氏的脸沉了下来。
臻璇抿了抿唇,看着何老太太,道:“二叔祖母这话说的。祖父是郡王封号,我亦是圣上封的乡君……”
郑氏出声打断了臻璇。拍了拍她的手。道:“都是一家人。对着长辈怎么能拿封号压人呢?家里要讲家里的规矩,长幼有序,对长辈不许无理。”
臻璇福身应了。又对何老太太赔了礼。
何老太太胸口的火一阵一阵往上翻,她又不是瞎的。怎么不知道这婆媳两人是在一唱一和的做戏,还长幼有序,说得不就是她比郑老太太矮了一头吗?真真是欺人太甚!
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对着老祖宗都表露不得。
老祖宗等臻律和臻衡见了礼,又问了几句“亲家身体安好否?”便嘱咐臻璇早去早回。
马车从夏家出来,直奔裴家。
庆安堂里磕了头,夏颐卿被臻律请去了前头,臻璇陪着李老太太与季氏说话。
明明才个把月没见,季氏想念得紧,又念着他们马上要去京城,少不得细细关照一番。
臻衡看着臻璇,欲言又止。
臻璇抬眼看他,笑着道:“弟弟要说什么?”
当着李老太太与季氏的面,臻衡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只问了一句:“姐姐去京里,何时回来?”
“二爷也没有细说,我估摸着到甬州也要四月里了。”
臻衡起身走到门外,与候在外头的春泽说了几句,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