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璇-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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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嬷嬷点头应了:“走了。”
何老太太翻了个身:“她说话颠三倒四的。你别放在心上。”
刘嬷嬷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妙,何老太太怕是压根就没想过要打消那个主意,她劝道:“老太太,依奴婢来看,表小姐待您也不亲近……”
“我要她亲近做什么?虽说是外甥孙女,也是头一回见的。”何老太太哼笑了一声,“庶子早晚搬出去。”
“是……”刘嬷嬷只能这么应了,可心里到底还有疑虑。
老祖宗健在,作为嫡子的二老太爷就不能与长房分了家,庶子分不得家产。下面去了外地打拼的庶出的三老太爷一家依旧攒着公中月例,老祖宗亲生的四老太爷亦没有分了家出去。
等老祖宗过了,便是要分,二房和四房也分不到多少,到了那时候。何老太太强硬着要让庶出的六老爷分出去,虽不是不行,但在那之前,还要过多少年?
老祖宗的身体瞧着还是很不错的,难道这几年间,这屏翠园就要由着何小姐胡来吗?
刘嬷嬷气不过,又不好再劝何老太太。便只能退出去回屋里喝闷酒。
等杨氏派了人去探刘嬷嬷的口风,刘嬷嬷喝多了,又是一肚子怨气,拉着人不住抱怨道:“我知道自己是一个奴才,但我怎么说也是伺候了老太太几十年的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一个晚辈,竟然这般无理,开口闭口都是奴才奴才!”
去的人听了刘嬷嬷的酒后乱语,回禀了杨氏,杨氏又使人告诉了臻璇。
臻璇听了这些。叫送了传话的人出去,抿唇与挽琴笑道:“确实是她会说的话。”
桃绫正巧进来,听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问道:“是谁会说的话?”
臻璇命令桃绫这段日子就在屋里准备嫁妆,因而她极少到屋里头来。
“怎么来了?”臻璇让桃绫坐下,伸手道,“绣得如何了?拿给我瞧瞧。”
桃绫摇头道:“绣得头胀,来与奶奶说说话呢。之前说到哪儿了,叫我也听听。”
臻璇没回答,桃绫扭头看挽琴,挽琴知道臻璇不会瞒桃绫,便开口讲了。
前日何小姐在天一院闹的动静不小,桃绫在屋里也听见了,对于执画爽利的做法她很是赞同,待听了挽琴的话,她翻了个白眼:“亏她说得出口。”
臻璇拍了拍桃绫的手:“与她置什么气,自有二叔祖母头痛。我们莫提她。”
桃绫捂嘴笑了。
臻璇只说对了一半,何老太太固然头痛,但屏翠园里这会儿最头痛的是陈氏。
陈氏做了何老太太多年的媳妇,怎么不知道她所思所想,这个无理的何小姐肯定是何老太太准备给夏苏卿的。
陈氏急得团团转,暗示了夏苏卿几次,叫他千万离那个祸害远一些,莫要着了道,这般叮嘱犹不放心,干脆叫儿子日夜都不用回内院来请安,就在外院待着。
夏苏卿一开始还有些不愿意,觉得陈氏小题大做。
陈氏跺脚道:“你忘了上一回,若不是景卿替你遭了罪,你早就叫那王家都算计去了。”
夏苏卿没话说了,他不如夏景卿机灵,若是有什么意外,他不是那种能滑溜溜地应付过去的人,又为了安陈氏的心,就听话了。
一直避在前院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章姨娘与陈氏出了主意,要让何老太太的计划失败,必须叫老祖宗彻底厌恶了何小姐才行。
何小姐已经得罪了桂嬷嬷,老祖宗对她不喜,再加一把火,这事准能成。
陈氏听着有道理,与章姨娘琢磨着到底要如何去下这个绊子。
周姨娘在最初的时候并不排斥何小姐,一来是拍何老太太的马屁,那是她的娘家小姐,二来这要倒霉的不是她的儿子,她自然乐得看热闹。
周姨娘去何小姐跟前示好,谁知何小姐丝毫不理会,反叫人轰了她出来,骂道:“一个小货也敢出来作怪,什么规矩!”
周姨娘气得要在院子里大骂。被闻讯赶来的夏毓卿拉了回去,忿忿道:“一个表小姐管夏家的事,她又是什么规矩!”
这一个“小货”得罪的岂止是周姨娘,章姨娘亦是牙痒痒的。黄姨娘跟着挨了刀子,钟姨奶奶也是一肚子不痛快。
屏翠园里各人有各心思。
何小姐等了几日,见何老太太依旧躺着没起来,不由犯了嘀咕,莫不是何老太太那里有什么变化不成?
靠人不如靠己,何小姐迫切地想要见到老祖宗,只是每一次去和长生居都会被挡出来,站在桂嬷嬷身后的长生居里其他的婆子都是虎背熊腰,何小姐强闯不得,只能退兵。
这一日刚走进屏翠园。就见一个丫鬟指挥着几个小丫鬟搬着花盆进进出出。那个丫鬟一身青翠色,耳朵上戴着翡翠耳坠,随着她的动作不住摇晃。
见了何小姐,那丫鬟福了福身,问了安。
“这是在做什么?”何小姐问了一句。
那丫鬟笑着回话:“过几日是老祖宗的生辰了。我们太太要给老祖宗送盆花插添添喜气呢。”
何小姐一听这话,赶紧追问道:“老祖宗的正日子是哪一天?”
“初九那日。”
何小姐扬了眉梢,真是雪中送炭,等初九那一日,她捧着礼物去了,难道那几个狗奴才还能拦着她不让她进去吗?
目送何小姐走远了,那丫鬟才又指挥着小丫鬟们。把花盆都搬去了陈氏院子里。
等花盆都放好了,她理了理衣容,往正屋走。
守在门口的丫鬟见了她,笑着打了帘子:“采芜姐姐回来了呀。”
采芜笑着点了头,她是陈氏身边鼎力的,屋里陈氏与章姨娘都在。
陈氏见了她。忙问:“告诉她了?”
采芜点点头。
陈氏舒了一口气,转头问章姨娘:“这事成吗?”
“怎么不成?”章姨娘安抚陈氏,道,“我们又没诓她。初九那日是老祖宗的生辰,太太也确实要送花插。采芜帮太太去花房取花也是应该的,这一句一句都是真的。她听了要准备什么,做什么都是她的事体。太太放心吧,她准备的东西不合心意,老祖宗不会对她改观,便是她瞎猫碰到死耗子,准备了老祖宗喜欢的礼物,在长生居里,她那个性子能说出什么好话来,胡说一气,把老祖宗恼了,我们这事就成了。”
陈氏听了这话,颔首道:“能成就好,我就一个儿子,哪里能让她这种人进门。”
天一院里,臻璇也在准备老祖宗的生辰礼。
这段时日为了安胎,查大夫说不得劳神,天一院里哪个都不给她碰针线,就算臻璇说要给怀中孩子准备些衣物,都被拒了,说是等胎坐稳了再准备也不迟。
绣品不能准备,便琢磨着写一幅字,百寿贴最是合适,臻璇对着字帖,以指代笔,临空描了两日,有了些感觉之后才落了笔。
等写成了之后,阴干装裱,收在盒子里。
初八夜里,常嬷嬷来了一趟,送上了一个香囊。
执棋拿给臻璇看,那香囊做得还算精致,上头绣了一个“寿”字,字的针脚有些絮乱,似乎是落针之时位置并不准确。
“是越娘绣的?”臻璇问常嬷嬷。
“字是姨娘绣的,姨娘的身子,针拿不太稳,绣好一个字已经不容易了,这香囊是紫媛做的。”常嬷嬷解释道,“姨娘不能去老祖宗跟前磕头道贺,这个香囊请奶奶代为送去。”
臻璇颔首,叫执棋把香囊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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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章 异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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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越娘那边还需要人伺候,常嬷嬷没有耽搁,退了出去。
执棋把香囊与臻璇装礼物的锦盒放到了一处,叹息道:“奴婢记得,从前姨娘的手艺还是很好的,在长生居里伺候的时候,老祖宗穿的袜子、鞋子都有一些是姨娘亲手做的,如今身子被掏空了,连针都拿不稳,老祖宗明日看了这香囊,会不会睹物伤情?”
杜越娘的手艺出色,臻璇还是头一回听闻,道:“总归是越娘一番心意,既然熬着做好了,就要送去的。”
初九一早,夏家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
老祖宗不愿意大办,到她这个岁数,年轻时常常走动的年纪相仿的友人,多数都已故去,她们带着来过夏家走动的女儿们,早已远嫁,再小些的,基本都不熟悉,断了联系。
老祖宗不愿意发帖子去请,只想一家人坐下来吃一顿饭,听一出戏。
即便如此,要准备的事体依旧不少。
臻璇和夏颐卿先去了听风苑,与长房其他人一块,去了长生居。
刚绕过影壁,何小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臻璇拧了眉抬头看去,见何小姐正与桂嬷嬷对峙。
何小姐的身边还带了一个婆子,她扬着下巴道:“我是给老祖宗送贺礼来的,怎么就不能进去?”
桂嬷嬷看了一眼那婆子捧在手里的“硕大”锦盒,实在想不出里头装着的会是怎么样的贺礼,她没有退开。
郑老太太让夏湖卿扶着她过去,桂嬷嬷见了她们赶紧行礼。
郑老太太没有看何小姐,却与桂嬷嬷道:“到底是亲戚,又是送礼的,今日就让她进去吧。若是不懂礼数。再请出来也不迟。”
桂嬷嬷诧异,却没有再坚持,应了。
何小姐闻言,得意地笑了。她在桂嬷嬷手中吃了几次亏了,这一回总算是有人说了一句还算公道的话,新仇旧恨,她一块与桂嬷嬷算算:“听见没有,让开!”说罢,扬手就推了桂嬷嬷一把。
桂嬷嬷脚下没站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何小姐愈发得意了,拍了拍手,在郑老太太前头进了屋。
夏湖卿皱眉,转头看着郑老太太:“祖母。她……”
郑老太太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用放在心上,一切有老祖宗做主。”
夏湖卿颔首。
这话臻璇也听见了,细细品了一品,不禁笑了。
有老祖宗这棵大树在。他们只需乘凉就好。
进去之后行礼问安,何小姐是头一回见大老爷、夏颐卿与夏景卿,来回打量了几眼,又把目光落在了臻璇身上,透着不满和妒恨。
没过一会,二房的人也到了,意外的是。何老太太竟然也来了。
何老太太久未落地,脚步虚浮,靠张氏与周姨娘扶着,很是吃力,见何小姐坐在屋里,她的面色阴晴不定。
等人都齐了。夏黎卿叫人送上了贺礼。
老祖宗打开一瞧,是一座手掌大小的观音像,观音手持净瓶,立于莲花座上,用的是檀香木。雕刻栩栩如生。
老祖宗面露喜色,点头道:“不错。”
只何小姐撇了一眼,啧了一声:“若是玉石的,岂不是更金贵了。”
夏黎卿不愿与何小姐多费口舌,全当没听见,只催着其他人快送了礼物。
众人纷纷送上,不管送什么,何小姐都要评说几句,只是人人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叫她很是不满,为了看清楚一些,她干脆起身站到了老祖宗身边。
等轮到了臻璇,她没有打开先打开锦盒,而是先送了杜越娘的香囊。
湘翮接过香囊的,看了一眼,心中狐疑着交到了老祖宗手上。
香囊做工一般,老祖宗一瞧便知,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寿”字上,指腹摩挲着,叹道:“这个针脚……”
何小姐嗤笑出声,鄙夷道:“这是大家闺秀拿得出手的东西?歪歪扭扭,丢人现眼。”
夏湖卿扭头看向臻璇,她的嫂子绣功出众,这个家里人人知道,怎么会叫何小姐奚落?
老祖宗沉了面色。
何小姐看见了,以为老祖宗对这东西不满意,趾高气扬道:“就是乡野农妇绣得也比你的好。”
臻璇没有理会何小姐,与老祖宗道:“这是越娘的一片心意,她拿不稳针,绣得歪扭了些,香囊是紫媛做的,越娘实在顶不住……”
老祖宗眼眶微红,她怎么会认不出来,即便是如今这变了形的针线活,她也认的是出自谁的手。一想到杜越娘那身体还要辛苦做这些,她更是心痛起来,也就对奚落这香囊的何小姐越发不喜了。
越娘这个名字,何小姐耳熟,就是天一院里那个药罐子的妾。她不知道老祖宗对杜越娘有多疼爱,还要再说几句,被何老太太甩了一个眼刀子。
何老太太止住了何小姐,又看向臻璇,见她淡笑着与老祖宗说话,心里不由暗骂:长房一个老狐狸还不够,还添了一个小狐狸,偏偏自家那外甥孙女嘴巴多,着了道了。
臻璇又把锦盒送了上去。
湘翮把卷轴打开,一百个各异的“寿”字展现在眼前。
老祖宗舒了眉头,与桂嬷嬷细细品了,叫湘翮收好。
“琴棋书画都是养性的,多学学是好事,只是千万别累着了。”老祖宗叮嘱完臻璇,与夏湖卿、夏毓卿道,“你们也是,能与颐卿媳妇一般,我也就安心了。”
夏毓卿嘟着嘴,若是寻常时候,她定是要把这被比下去的不满发到臻璇身上去的,可这会儿她最大的眼中钉是那个还站在老祖宗身后的何小姐,白了她一眼,道:“二嫂嫂大家闺秀。自是样样强的。”
周姨娘看在眼里,怕夏毓卿脾性起来了不好收拾,打了个圆场:“二奶奶屋里的大丫鬟把琴棋书画都占了,哪里能不好呀。”
老祖宗一听这话。忍俊不禁,笑着道:“有些道理。”
等夏家晚辈的礼物都送上了,何小姐才让婆子捧了自己的上来,她要做这最后一个。
臻璇看向那打开的锦盒,里头是一个花瓶。
花瓶有半个人高,大肚窄口,上头绘的是狩猎图,猎人满载而归,猎狗嘴里叼着兔子。
桂嬷嬷大惊失色,郑老太太与何老太太亦是满脸严肃。
臻璇不明所以。见老祖宗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瓶子,半响才慢慢道:“不知者无罪,湘翮,拿出去,别叫我再看到了。”
何小姐摸不到头脑。她到甬州来身上本就没有多少银子,也没有带什么东西,这个贺礼是前日去街上铺子里买的,特地挑了个看起来大的又不太贵的。
见湘翮要拿出去,何小姐拦住了她,道:“为什么?这瓶子哪里不好了?我费心选出来的东西,凭什么不喜欢?凭什么不接受?”
“费心?”湘翮哼笑了一声。推开了何小姐的手,“表小姐要是真的费了一番心思,怎么会不知道什么能送,什么不能送呢?”
趁着何小姐发愣,湘翮把瓶子连带着锦盒一块搬了出去,在门外高声唤了两个粗使婆子过来。道:“拿下去砸了。”
砸了?
这般严重?
臻璇回忆那副狩猎图,灵光一闪,推算了一番,恍然大悟。
老祖宗属兔,而那图上。兔子被猎狗叼在了嘴巴里。这么不吉利的东西,作为生辰礼送上来,也难怪会有这般结果。
湘翮回到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