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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误尽三生-第16部分

小说: 误尽三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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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看似高傲的人竟是个自闭的孩子啊!
我呆了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他一脸愕然。
“放心!”我把他肩膀拍得“梆梆”响,“跟着我,你就不用怕没有人跟你说话,也不必担心怎样跟人沟通!因为我,跟人交际的本事绝对是一等一的。”
崖云不禁一笑。
“跟人交流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讲笑话,只要你会讲,大家会笑,就可以将大家的距离瞬间拉近。”我想起上次跟他说计划时他的反应:“不过,经过我对你的认真观察,发现你这人天生没有幽默感。所以,要你学讲笑话实在难度大了点。不如循序渐进,先从讲故事开始”
我重重点头:“没错,你就先给我讲一个故事听听,看你的水平如何。”
崖云看着我:“?”
“讲故事啊,难道这个你也不会吗?”我作头痛状:“真的不会,就讲一下你平时都干些什么,数数流水帐吧。”
我叽叽呱呱的说了一堆,闭嘴时更显得车厢内静默一片。当我以为崖云以沉默对抗我的括噪时,他却徐徐的开了口。
“我喜欢晚霞,像是从天际燃起的火。从住的地方看出去,总是只能看到天空的一角,但晚霞是铺满天地的,那样毫无拘束的美好。觉得有眼睛真好,能看到一次,也就足够了。”
“也喜欢下雨,大雨如注,一室寂然,茶香里面都是禅意。只是雨中不能画荷了,荷花会避过风雨,待一场雨后,伴着露水,慢慢开。”
“常常要读书,读书是长期的功课。有时需要咬牙坚持,甬长的文句,不知何时断绝,像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奔跑。然而坚持下去,到达了某个界限,便会觉得轻松起来。渐渐见到写书人的容貌、姿态、身影,见到他以怎样的目光注视着书页外的我。”
他的声音舒展悠然,好像在念诗。忽然看着发呆的我:“确实是很闷的一个人吧?”
我惊醒,忙把脱臼的下巴归回原位,“不会,你,其实适合去写诗。讲故事是浪费了你的人才”
崖云一愣,轻笑起来。
我看着他微笑的容颜,在这么一刻,他眉宇间那淡淡的忧郁褪去,就像他刚才说的雨后荷花,慢慢开。
那么清贵的人,心却仿佛一根纤细的琴弦,有时候松弛,略带倦怠的注视着滚滚红尘;有时却是绷得那么紧,轻微的震动也会使它灼热。他让很多人伴他同行,却并未让任何人贴近他的心。这个世界于他别有秘密,他偶尔透露一点出来,与我这般无关重要的人。像是揣着一只熟睡的鸽子入怀,些许骄傲,些许羞怯,怕被别人惊动,却又想献点儿宝,于是便掀开衣襟一角,让陌生人瞧上一瞧。
我忽然有了点心怯的感觉,还是头一次,遇上这么一个深不可测的人。
顿时收起狂傲,噤若寒蝉。
幸好这时前方传来苏琰的声音:“公子,砾霞山到了。”
从车窗望出,只见这砾霞山翠岭青峦,横空无际,如火如荼的杏花拥着点点翠色,春阳下照来,竟似有腾腾的红雾升起,真堪称霞蒸云蔚。不禁心中喝采,暗想这遭可来对了。
崖云吩咐:“到山左的瀑布去吧。”
蹄声得得,拐往左边岔道。
上到半山,拐了个弯,山峦一侧赫然现出陡峭悬崖,奔腾的水声渐渐近了。我正为这山势之险感到心惊肉跳,暗想如果有人埋伏在此,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谁知心慌招横祸,马车前进之路,赫然一棵参天古树,突地悄无声息的坍倒下来。它轰然倒地,漫起漫天尘灰,遮住了正午阳光。
健马受惊长嘶,马车刹住。于此同时,四周树林纷纷响起树枝咔咔断裂的声音,深林中飞鸟惊飞。
“夺夺”数声钝响,十数根乌亮的黑索已经钉在乌篷大车的车壁上,就算此刻再策健马,大车也难以逃脱。
山风忽来,吹得周围树木沙沙作响,繁茂枝叶中隐现黑色衣衫。
有个嘶哑的声音缓缓道:“崖云公子,借一步说话。”这声音在林间回旋,于山谷处有隐隐回声,也不知说话的人究竟在哪里。
我一惊:“崖云,不要下去,他们会拿你当箭靶子。”
崖云淡淡一笑,对我说:“你在车里等,千万不可下来。”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苏琰也已跳下车来,手按刀柄:“公子!”
崖云淡然道:“无妨。”对着山林深处,道:“我已出来了。有什么事情请说。”
那声音咯咯的笑了起来:“好气度。公子,请你跟吾走一趟,吾家主上要见你。”
崖云道:“但我不想见你家主上。无论何人,若要见崖云,请他亲来面见。”
那声音咯咯笑着:“公子,现在可由不得你了。”
又一阵山风刮过,树林中已多了十来个黑衣蒙面人,露出的双双眼睛犹如野兽,精光四射。
我一见这阵状,只觉得头晕。突地一阵风响,车顶的小三钻进车厢来了。
我颤声道:“小三,你能打得过这么多人么?”
小三冷笑:“我用得着打么?”
他的意思是不管外头那两人的死活吗?
这时那声音又咯咯笑道:“崖云公子,劝你还是不要顽抗了,你车里还有家眷呢。”
小三眼神一狠:“谁是那家伙的家眷!”
忽听崖云淡然道:“抱歉,阁下的要求请恕崖云无法做到。”只见他身子翩然后退,手指轻弹,一枚铜钱大小的弹子从他指尖弹出,一路锐叫着直冲云霄。
“唰唰”无数细微的风响,崖壁之上滚落无数细沙碎石,崖洞中钻出无数灰衣人来,人人手持弩箭,对准下面的黑衣人。
“我饶不了他!”小三忽恨声道,握紧拳头怒目瞪着外面的崖云。
这下我也有点明白了,想是崖云借这次赏花之机,以自己为诱饵,引出要杀他的人。事先在此伏下人手,便是要借着天险之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进行一举伏杀。
只是这么危险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带我来呢?
我遥遥望着淡然处于黑衣人包围圈中,成竹在胸的崖云,心中忽然一痛。
什么带我赏花,只不过是为了让这圈套布置得更像真的吧?
这时,一切尽在掌握的崖云道:“为了属下的性命,请阁下现身吧。我知道你的身份,只要你给我个交代,我便不会与你为难。甚至,这十余人的性命也可交你带回。”
沉默一阵,那语声道:“好厉害的崖云公子,难道你认为吾会相信你吗?”
“信与不信,只在阁下一念之间。”
此语一出,突地密林深处“格”的一声轻响,一道人影,恰似被风扬起,飘飘摇摇,从树巅上一掠而去。
“苏琰,这里交你。”崖云足尖一顿,人已追出,一句话语随风送回:“小三,不可离开雪棠半步!”
小三抓狂:“我为什么要听这家伙号令!”
外面苏琰仰头发令:“第一组马上去协助公子。”
号令发过,崖上众人却无异动。苏琰一怔,发觉不对,忽地头顶风声劲急,无数尖锐的弩箭已骤雨一般射了下来。
苏琰拔刀挡格,怒叫:“你们反了!”
地下黑衣人惨叫连连,已有数人中箭。
崖上灰衣人第二轮箭雨又至。苏琰已无余力喝骂,挡格稍慢,肩头已中一箭。他大叫道:“小三,你驾车走,去找公子!”霍霍数声,他已砍断数根乌索。
小三冷哼一声,还未动作,只听车前两马惨嘶连连,已连中数箭。
小三脸色一变,伸手过来将我拦腰抱起,右手拔剑,舞成一道光憧,穿窗而出。
他带着我几个起落,远离那些弩箭可及范围,将我放下地来。
我脸色煞白:“那些人不是崖云安排的吗?怎么会反倒来对我们放箭?”
小三冷冷道:“人是他的人,但现在已中了迷魂烟,迷失了神智,不辨敌我,见人便杀。”
我脸色大变:“那怎么办?苏琰大叔还没有出来呢。”
小三“哈”的一声:“那又如何,他主子没用,他送命是活该。”
我怒:“小三,你这人好冷血!”
小三:“这个世界只有冷血的人才能活下去。”
“我,你……”我气得血气翻涌:“我不要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转头便走。
“你去自杀?”
“我去救人!”
“哼!”小三冷笑,“我觉得你更像是去自杀。”
“能救人的不肯去救,不然还能怎样!”我冲他吼。
“如果我去救人,有什么好处?”小三突然问我。
我愣了愣:“你想要什么好处?”
“答应我一件事。”小三说:“我就去救他。”竟然趁此机会要挟我。
“什么事?”
“到时再告诉你。”小三懒洋洋的,一副你不必跟我讨价还价的样子。
“好,好!”我气得跳脚,“你救了人再说!”
“你到瀑布附近等我,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千万不要乱跑。”越是紧急关头,小三越是变得罗嗦,不知他这人是怎样搞的。
不过他的身法倒是很快,“咻”的一下,人影便已不见。
我拍拍心口,惊魂稍定,开始拔脚往瀑布声方向跑。跑了好几分钟,转过一道山坳,一道玉龙倒悬般的瀑布已现眼前。
只见眼前一泓碧潭,水清见底,瀑布如从九天泻下,直坠深潭,溅起飞珠碎玉,更有蒙蒙白雾,映着朗日,竟隐隐现出一弯彩虹。
刚从杀戮战场脱身,此刻得见如此美景,只恐自己犹在梦中,抬头一瞧,阳光亮得耀眼生花,应该不是在做白日梦。
但就在此时,一幕比白日梦更难以置信的镜头竟撞进眼帘。
一线白光在太阳底下横空掠过,贯穿了一道白影,那白影宛如折翅白鹤一般,在半空划了个弧度,翩然坠下。
我目瞪口呆的瞧着那袭如云白衣直坠面前碧潭,“扑通”一声,溅起过头水花。
一缕鲜血从潭底冉冉冒起,眨眼间,碧血盈池。

                  砾霞(中)
不断跟自己说,那一定不是真的,一定是眼睛出了问题。
运筹帷幄,占尽上风的崖云怎么会被人像只鸽子一样打下来呢!
但面前那泛着鲜血不停波动的池水……
瀑布之水不断注入潭中,水花隆隆,犹如巨大打桩机一下下锤在我的心上。阳光在碧水上反射出粼粼波光,我只觉得头晕眼花。
那盈盈血色犹自不住冒起,恍如乍放的大花,徐徐铺展,在碧绿潭水中更形凄艳。
我呆呆盯了一阵,只觉心情跟着那潭水一起荡漾,恍恍惚惚。忽地惊醒,那么久了,怎么还不见人浮起来?
一时脑中短路,挥手脱去外衣,一步涉入潭中。
冰冷的潭水刺激得头脑一醒,这么冷的水,如不能速战速决,恐怕未救到人先被冷死。
把心一横,深吸一口气,猛的潜入潭中,往那血花冒起之处寻去。
这潭水深有数米,脚不能及地,幸好潭水清澈,阳光透入,目能视物。瀑布冲击之力极大,水中暗流涌动,将我冲得东倒西歪,幸亏当初游泳课学得不错,暗想就算不能救到人也能自保,稍稍安心,只想看个究竟。
忽然间,一缕红线便在面前袅然升上水面。
低头一看,阳光透过碧水射入,越往下越是深幽,影影绰绰中见到一袭白衣伏在水底砂石上面,发冠散落,一绺乌发竟在油油碧水中丝带般舞动,宛如水妖。半边脸露在石旁,苍白如纸,眉尖轻蹙,仿佛倦怠入眠。不是崖云却又是谁!
我的心“咚咚”直跳,只见崖云肩背处被一杆羽箭贯穿,箭尾白翎已成淡红,他身体随着潭水漾动,微微抽搐,丝丝缕缕的血丝从他肩背伤口不绝冒出。
我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就拖,不料这一拖却没拖动。只见崖云双腿被无数水草缠住,这草叶端茎上都长着密密倒刺,一抓便会划破皮肤,何况此刻缠住的是衣服。
只见崖云脸色惨白中透出灰色来,口鼻间隐隐有红色气泡冒出。知道他憋着的气若是透出,登时便要溺水而亡。我大急之下,双手只是抓住水草一番乱扯,但这水草柔韧异常,竟是徒劳无功。
猛然间一股暗流撞来,我猝不及防,被暗流猛的带到一旁,堪堪撞到云崖肩上的箭尾。他身体猛的一颤,痛得醒来。
他猝然睁眼,白衣黑发随着碧水漂浮漾动,漆黑乌眸中清凌凌的映着我的身影。猛然间他清楚了发生何事,伸手一抓,已抓住我手腕,一把拖近。我眼睁睁看着他俊秀无匹的脸容逼近自己面颊,只见自己惊骇的面容在他翦水双瞳中无限放大,跟着脑壳“嗡”的一声,无法思想。
双唇相接,唇齿相依之际,心情有如山洪爆发,飞沙走石,摧枯拉朽,百兽惊逃……口中空气瞬间被抽成真空,心似狂飙,神魂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眩晕之中我竟忘了闭上双眼。只见崖云吸了我口中空气,精神一震,俯身摸着水草便是一扯,那些杀人水妖在他掌中寸寸碎裂。他脱出身来,一揽我的腰,足尖在潭底一点,腾身而起。
“哗喇”一声,水花四溅,他已带着我冒出水面。

                  砾霞(下)
崖云匝着我攀到池边,一用力,把我推上岸去。我喘着气,回身伸手拉他。崖云摇头,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手臂用力,自己翻上岸来。
阳光下他的脸白得惊人,这番用力之下,肩背处又有鲜血涌出。我吓得手足发冷,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想了想,去捡起刚才脱在池边的外衣,拿来披在崖云身上。
崖云身子一震,睁开眼来,低声道:“他会下崖寻我,此地不宜久留。”
他伸手到自己背后,捏住箭杆便是一拗,将那铁箭生生折断,撑起身子要走,却猛的一个趔趄,几乎一头栽到地上。他怔怔瘫坐在地上,深黑的眼眸隐隐一种忧伤的绝望。
我心中大叫:崖云你可千万不能死,既然师傅把我托付给你,你可得好好活着照顾我。
赶上去扶他,只见他肩背处的伤口触目惊心,半身红遍,无处下手。只得伸出一直在抖的手,握住了他的。
那只手是那么冰凉,轻轻一颤,旋即握紧。他握得是那样紧,似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一握上面。
恍如宿命般的熟悉,这是我在梦中握过的手。
我呆呆望他,来不及感怀,只用尽全身力气拉他。
一用力才发现全身酸痛得厉害,冻到骨髓里的麻木双腿几乎不能支撑我的身体,我伸出另外一只手,双手合在一起,犹如拔河的姿态,用尽全力拉他起来。
崖云用没有受伤的手撑住地面,在我一拉之下,勉强站立起来。
将他受伤的手搭在肩上,移过自己的肩膀,支撑着他虚弱的身体。许是我的肩骨太瘦太硬,硌着了他,我看见他的长眉微微一拢。
但他终是什么也没有说,默默的依靠着我,感觉到他的心跳一下下撞击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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