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尽三生-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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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终是什么也没有说,默默的依靠着我,感觉到他的心跳一下下撞击着我的肩胛。
跳脱如我,此刻也说不出半个安慰或说笑的字来。心底忽然间觉得一阵凄凉,又一阵满足。
清贵如他,适才还是运筹帷幄,谈笑间决人生死的人,此刻却只能依靠着我这样一个微如蝼蚁的人。
我抬头望着晴空朗日,悠悠众生滚滚红尘,此刻也不过一个我,共他,相濡以沫。
当下搀扶着他往山路深处行去。
因怕追兵赶到,挑的都是杂草丛生极其荒芜的小道走,没过多久,便觉得精疲力尽。我自出生以来都没走过这么长的路,只觉半僵的双腿走到滚烫肿胀再到一片麻木,此刻已是变得灌铅一般难以拔起。汗水涔涔而下。最可怕的是,当我抹汗的时候,发觉颈侧淌下的汗水竟是红色的。
崖云已经好久没有出声了。
我是天生的路痴,不辨东南西北,抬目看去,山林一片,到处都是一样。我急得几乎想哭。忽然山风疾来,吹得前面树林哗哗直响,枝叶之间,竟隐隐见到一角屋檐。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当下奋起最后的精神,拼尽最后的余力,往那建筑物挪去。
到了近前,发觉是一间破庙。庙门朽得厉害,一踢就倒,灰尘沙沙的如雪纷落。
掩住口鼻,扶着崖云进入。一眼见到地上居然有个布满灰尘的蒲团,膝盖一软,人已跪了下来。
趁势将崖云放下,只见他双目紧闭,脸像一张白纸似的,看上去像个死人多于活人,不知刚才是怎样被我扶着挨了这么长的路。
“崖云。”我轻轻唤他。
没有反应。
我又加大了声音唤了几声,还是没有反应。
就连推他的身体都像推着根木头似的。
我慌了起来,“啪”的一声,甩了他一记耳光。
只见他乌黑的睫毛颤了颤,又颤了颤,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一缕血线也从他的嘴角缓缓淌了下来。
“你……”他没有说下去,脸颊开始像发酵包子一般肿了起来。
我急忙说:“现下你失血过多,千万不能晕过去,如果失了神智会很危险。”
崖云无力的闭了闭眼,又睁开,问:“这是什么地方?”
“一间破庙。”我得意的说,“这庙在山林深处,绝对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破……庙?”崖云脸色一变,“快走。”
“为什么?”
崖云很是吃力,又闭了闭眼:“庙比人的目标大。”
我这才明白过来,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连忙过去扶他。
崖云摇头:“你走……”
我急了:“是我把你带这儿来的,不能丢下你一个。”
“去……找人救我。”
我会意:“不错,小三就在附近,他说救了大叔就到瀑布那边找我。”
“不……不是小三。你给我进城找一个人……只有他能救我。”崖云伸手要在腰间摸些什么,手抬一半又垂下。
我连忙帮他一番摸索,“这个荷包?还是这个玉佩?”
抬头看见崖云的脸竟有点红,道:“腰带。”
我的脸唰的一声成了块红布。这,不是明着消遣我吗?不过是要拿样信物去找人而已,玉佩不是很好吗,干嘛非要人解他的腰带!
崖云看我没反应,自己撑着去解腰带,一动之下,肩头那滩红色越发深润。
我叹了口气,好好好,解腰带就解腰带,幸好古人衣服穿得不少,里面又不是真空的,不过是解个腰带而已嘛,难道还怕你走光嘛?
“崖云,你要我去哪里找人?”
“现在他应该在‘十香园’。”
“饭店?”我随口问,“他吃一顿饭会呆上一天那么久嘛?”
崖云怔了怔:“你把我的腰带缠在身上,进城问人十香园在哪里就知道了。”
我依他所言将腰带缠在自己身上,想想又问:“那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儿的?”
“那人脾气不羁,对人无礼……”
突地外面传来一声冷笑,一个人已大步踏了进来。
我一惊,跳了起来,挡在云崖面前。
一见这人一身黑衣,心已沉了下去。
那人黑布蒙面,只露出两只布满红丝的眼睛。他瞪着我们两人,一步步逼近,破庙内气压骤增,令人呼吸困难。
“雪棠,让开。”崖云沉声道。竟已坐了起来,脸色虽然很坏,但一双眼睛直盯着黑衣人,气沉渊岳,周身竟隐隐释出一股气流与黑衣人相抗衡。
黑衣人瞪着他,咯咯一笑:“崖云公子,你以为以你现在的体力,能接住吾一招吗?”
一听他的笑声,我的心咕咚一声沉到底。这就是伤得崖云如此的那个头目,以崖云现在的状态,还不是螳臂当车么。
只听崖云淡淡道:“你可以试试看,一招不成,还可以出二三四五招。”
黑衣人咯咯笑了,忽地身形展动,一爪向我抓来。
我见他向我看来已知不对,也不知怎样躲他招式,只知道打滚一定是对的,当即抱头就往地上一滚。只听“呼”的一声,他已从我头顶扑了过去。
眼前白影晃动,“啪”的一声闷响,跟着一声闷哼,人已栽在我旁边。却是崖云奋起余力,接了他一招。
黑衣人一招便试出崖云已是强弩之末,登时大为得意,双手搭在胸前将指节握得嘞嘞直响,咯咯笑道:“先宰了你这小子为吾的手下报仇。”
我吓得牙关打架,情急智生,喝道:“你不能杀我,格格,格格。”
“哦,为什么?”黑衣人好整以暇,血红双眼流露一副玩味表情。
“因为……格格……我若死了,崖云也会死……格格,格格。”
“为什么?”黑衣人惊奇了。
“因为……因为……我是天下第一神医逍遥子的徒弟……格格。崖云受伤这么重,如果我不救他,他就会死!”
黑衣人偏头看我,我撑住眼皮迎上他的目光,一滴冷汗从我额头蜿蜒曲折淌下。
“哈,小子放屁!”黑衣人冷笑一声,巨掌挥起。
“你若杀他,我就会死!”崖云忽然开口,想是说得急了,张口便吐出一口鲜血。
黑衣人的手掌悬在我头顶,定住。
崖云喘了口气,“他说的是真的,我本有内伤,又受你神箭所伤,若不得他医治,只怕挨不过一个时辰。”
只见他襟前衣上斑斑点点都是鲜血,眼神一丝涣散,看上去甚是可怖。他喘了口气,缓缓道:“相信你家主上想见到的是一个活的崖云,而不是一具死尸。”
黑衣人不禁犹豫。我忙将脑袋一寸寸的从他巨掌下挪开。黑衣人察觉了,抬起腿来在我臀上踢了一脚,将我踢到崖云身边,喝道:“臭小子,快救他!”
崖云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深深吸了口气道:“若要崖云活下去,还须答应我一个要求。”
黑衣人一怔,咯咯笑道:“居然以自身性命要挟吾,趣味!崖云公子,开你的条件听听。”
崖云冷冷道:“放他下山。”
“为什么?”
黑衣人眼神阴冷,崖云有片刻沉默。
我看看他又看看黑衣人,直觉崖云一个答得不好,只怕我就得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只见崖云忽地抬眸看我,漆黑双瞳深幽如潭,隐隐泛起我惊慌失措的模样。他淡然道:“他是我的侍从,也是我喜欢的人。”
我只觉得一阵眩晕。
黑衣人一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崖云公子竟然有着这种癖好,竟也会贪图美色……不对,你怎会看上这种货色。”
嗯?我不禁握紧拳头,狠狠瞪他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崖云淡然道:“此刻我的人马必然已包围整座砾霞山,你独自一人已是脱身不易,何况还挟着我这重伤之人。”
黑衣人不屑:“有你在吾手上,还怕他们不让路?”
“你错了。”崖云道,“崖云手下之人均是死士,若无我的命令,即使你以性命相胁,也不会稍退。”
“崖云公子,说笑了。你怎会不顾自身性命!”
“士可杀不可辱。”崖云淡淡道:“某些时候,崖云的脾气也是很倔的。”
“你要挟吾!莫忘了,你现在的伤抵不过吾一根指头!”黑衣人眼色一厉。
“不敢,只是在跟你谈个条件。崖云也想活得好好的去见你家主上。只要放他离开,我便随你下山,撤去沿路兵马。”
崖云说到这里,我真是吃惊了。他说这么多话,作这么多文章,原可以开出更好的条件,现下却只是为了换我安全……
“百世同船渡,千世共枕眠。”崖云冷冷道:“若连枕席之人都护不周全,岂不教天下人笑话!”
“咕咚……”什么叫做打落牙齿和血吞,现下我算是知道了。
“我只能护你一程,你下山后就另投富贵人家吧。”
谁说我刚才曾有过一丝感动的我就跟他拼命……
“小子,你给我滚吧!”咯咯笑声中,黑衣人一声呵斥。
我已是头晕脑胀不辨东西,找到门口便准备鼠窜。
“稍等一下。”崖云忽唤住我:“真是没胆之人,你还没有给我包扎呢,神医的弟子!”
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可能有人说出这一大堆话之后还神态自若的喊人回去给他疗伤。
在我抖着手撕破衣服扎在他伤口时,他忽地目露不舍之色,猛的伸臂将我一揽入怀。
只见他幽黑眼眸中隐隐一点绰约光亮慢慢挨近,心脏骤停中,听到他低如蚊蚋的声音在耳边道:“那人束发用的是紫玉金麟冠。”
朝辞(上)
很快便明白崖云所说并非虚言。
当跌跌撞撞奔到半山腰时,已见到山底那黑压压围着的一群人。数条山路都有小股手持武器的人在搜索,这些人,全都穿着灰色布衣,跟潜伏岩间的人同出一辙。
我被其中一队搜索的人发现,立即带去见到苏琰。
苏琰大叔身上血迹斑斑,包扎潦草,但精神却比他的主子好上十倍。一见到我就瞪大双眼。
不待他开口,我已竖起两根手指:“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大叔你要先听哪个?”
苏琰端正的脸露出紧张神色:“先说坏的吧,公子怎样了?”
唉,是个悲观的人哪。
“坏消息就是他落在伏击你们的那个头目手上了。”看到苏琰脸部抽搐,我连忙说:“好消息就是你家公子虽然受了伤,但还是很乐观的让我找人救他。现在你们帮我准备一匹快马,让我进城找人。”
话一出口,我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苏琰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这也是,身为贴身侍卫,没能保护好主人也就算了,现下主人落在敌人手里,还不让他救,而是找外援。换着是我,也想一头撞死。
我连忙转移话题:“小三呢?”
“他救出我后就去找你。”苏琰勉强说完这句,开始在怀里掏掏掏。
一眼瞧见他掏出一个烟花筒的东西,连忙问:“你想做什么?”
“既然知道了公子的确切位置,我现在就调遣大军上去救他。”
“千万不可!”我大叫,“崖云就是知道你会这样做,所以才让我去找一个人。”我看着苏琰一路铁青下去的脸色,声音自觉的一路小下去:“我想他是不希望你们冒险,想不费一兵一卒把那个人拿下吧。”
苏琰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问我:“你要去找谁?”
“那个……我也不知道。”我说:“崖云说我见到他自然会知道。”
眼见苏琰的脸又青了,连忙跳上他着人给我准备的马,抛下一句:“崖云吩咐,等下如果有人劫持他下来,逼你们让路,你们是死士,不得他命令不许退!”打马而去。
奔马的速度并不快,吸收了上次的教训,意识到自己的技术实在不怎么样,小三不在身边也令我很没有安全感,还是稳中求进比较好。不是不担心的,但是崖云的样子却又使我觉得他巴巴的让我去找那个人来,并不是单纯的为了自己脱身而已,而是有着更大的谋划。
离了破庙,这一路奔下,身体的疲惫反倒让我的头脑愈加清醒。这个崖云,绝对不简单。尤其在我看到满山满谷的伏兵时,更让我相信,他绝对是故意落在那个人手上的。
只是他受重伤差点死掉却是事实,难道那是一个意外吗?
不过就算是个身受重伤的崖云,要对付那样一个大意的敌人并非难事,何况这个敌人还不敢要他性命。
想来想去,最令人担心的反倒是崖云的身体究竟能不能撑的住。
只是他要我找的这个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崖云冒这生命危险呢?
说实在话,这一来一回所需的时间可真不少哎,崖云你能撑到我回来那么久吗?
打马入城,我依言问人“十香园”在哪里。头一个问的是个拿着菜篮的大妈,结果被她唾了一脸唾沫星子。第二个问的是个穿长衫的大哥,他一脸暧昧的表情凑近来说,如果我请他喝杯酒他就带我去。算了吧,你肯送我去我还嫌你脚程慢呢。大哥急了,一把拽住我的袖子,伸手一指,那不就是吗!
一看,高耸牌楼后隐隐约约一座大园子,月亮门楣上果然三只大字--“十香园”。
一摸身上,丢下三枚铜板:“谢了,这位大哥,拿去自己买酒吧,少陪!”策马直入。
“哎哟!这小哥怎么就闯进去了呢,进园子要先付脂粉钱的呀!”那位大哥在后面跳脚大叫。
我一听,打马更急了。
照方才的问路经验看来,这个“十香园”实在不是什么正经所在,居然连进门参观也要买门票!最要命的是,今天是跟着有钱人出来赏花旅游来的,身上哪里有带什么钱,方才找了半天摸出三枚铜板已是意外之财,这下哪里还有余钱买门票呢!
只得速战速决,旋风般卷进来,旋风般找到人,旋风般带人走就好了。
跃马进门刹那,似乎是有人喊我停下,我却哪里理他,一溜烟直奔进去。想是根本没有人这样进园的吧,竟是趁对方措手不及一路高歌猛进。
奔过一溜花径,绕过凉亭,又进一道红木门。忽地嫣红柳绿,莺声燕语,锦瑟瑶琴,云袖莲步,诸般声色一并迎面扑来。
只见画槛雕栏,绮栏丝帐,遍地罗绮,竟是无处立足。眼花缭乱之下,一时只得勒马。才一停马,才见到自己处在一座小小木桥之上,桥下淙淙,芳香馥郁,流的竟是一等一的好酒。
不过稍一停留,已有数个身穿彩衣的年轻女子翩跹而来,巧笑嫣然,娇声呖呖,拦在马前。更有人将手上丝帕包了水果丢到我怀里。
汗!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不想今日竟成了画中娇客。
想不到这“十香园”这般了得,这种大众游乐园的方式在我看来实在比走高端路线的“掩月楼”要强上十倍。
只是现在被众人簇拥,脱身大有难度。刚才唯一依仗的快马,现在被满地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