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尽三生-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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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宝押他身上。
不料一提之下,那人全无反应,置若罔闻。
定眼一看,头脑不禁“嗡”的一声。只见那人正在极近的距离内怔怔瞧着郁南王春熙,定定盯住他那瑞丽标致的脸孔,足足十秒中他目不转睛,忽地喉结一动,“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
朝辞气的发晕,恨不得上前饱以老拳,忽地发现郁南王已发现萧桥的注目,正笑眯眯的转头瞧着他,他素知春熙喜怒无常,心狠手辣,不禁又为萧桥担心起来。
只见郁南王笑意款款,瞧着萧桥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看?”
此话一出,众人不禁为之瞠目。
只见那呆子楞楞的点头:“真是好看极了。”
郁南王辗然一笑,当真笑得春暖花开,丽冠群芳。
“既然喜欢我,那就跟着我好了!还赚什么十两八两的工钱,当个穷鬼有什么意思!”
这两人竟在这生死关头即席上演一出吊膀子的戏码。
而那被吊之人竟还是个男人!
众人表情一时甚是精彩,难以形容。
朝辞忽道:“既然大局已定,钱主受伤不轻,得要赶快医治。”
郁南王道:“是啊,假钱主死了无所谓,真的也没了可不就麻烦了吗。你说对吗,大掌柜?”
黑暗中缓缓步出一个人影,脸色苍白,满面病容,正是皇家钱庄烟淮分号极少露面却又掌有绝对权威的大掌柜。
他走到明处,轻轻咳嗽一声:“钱主伤的不轻,确实需要立即医治。”
郁南王含笑拍手,唤出两个随从,道:“你放心,我身边随行的大夫堪称国手,定会还你一个健健康康的钱主。”
朝辞上前一步,见到大掌柜那低眉敛目的神态,咬一咬牙,终是将拦阻的话吞回肚中。
此刻伤者为重,他唯恐节外生枝,只将一切都隐忍下来,却不知一念之差,已铸成大错。
郁南王一出便镇住全场,风头一时无两,瞧见一向不合的朝辞脸色难看,正得意洋洋的想挑拨他两句,忽地觉得衣衫下摆一沉,竟是被那垂死的露华浓一把握住。
只见那垂死之人狠狠瞪着他,眼神无比怨毒,口中血沫不住涌出,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郁南王低头瞧了瞧她,笑道:“虽说当初跟我谈条件的人是你,但你该当知道自己是何等样人。一个人想平安活下去,最好紧记自己身份,凡事量力而为,不自量力的想攀高枝,身败名裂尚在其次,怕只怕……”
玉树临风目光温柔似水款款而谈的端丽男子,脸上忽地绽露一丝蛊惑笑容。
“怕只怕如你这般死得面目狰狞,下到地府还吓得阎皇爷上吐下泻,不得安生。”
他笑盈盈的足尖一勾,已将深插露华浓胸口那匕首挑起,他脚法精微,匕首一起,足下一旋,沾血匕首一转,已将露华浓扯住的袍角削了下来。
他举止轻佻,谈笑逼命,口中还在大放妄言。
“像你这等丑八怪,竟敢冒充我郁南王的亲妹子,不知进退的天下至蠢之人,莫过于你!”
露华浓目眦欲裂,猛的喷出口浓血,胸口血如泉涌,喉咙中嘶嘶有声,身体抽搐几下,终于双腿一挺,再不动弹。
能醒过来,连自己都觉得意外。
待到发觉手足连身体都木木的不能动时,更是暗暗苦笑,难不成失血过多,成了植物人么?
但现在的情形似乎比植物人更糟,因为我看到了郁南王,并且立刻心生恐惧,足以证明自己并未失去意识。
那个可怕的美男子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在做什么呢?
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我瞧了一眼。觉得有点不对,又多瞧了一眼。
那个人已经将左手提起来,趁着灯火摆出优美的手势自己欣赏着,似乎相当满意,脸上露出笑容。
这个人,竟然无聊到在替自己修指甲!而且端详自己的手的表情跟一个女子没什么两样。
我发现自己处于恶梦当中。
郁南王往自己的手吹了口气,笑问:“你醒了?”
我不做声。
“你现在当了皇家钱庄的钱主了。”
恶梦成真了。
“虽然是假的,但是相信你会比那个冒牌货干得要好。”
那个钱主是假的?他怎会知道?
郁南王察觉到我眼神中的疑问,笑道:“她的颌下有浅浅的疤痕,有人在她脸上动过刀,她原本不是长这副样子的。虽然披下头发遮掩起来,但是怎么瞒得过我。”
我在心里吐了口气,难怪她那样恨我。大概整容让她受了不少苦,心里本来就很不爽,忽然间看到一张天然的脸也长得比她更达到要求,自然心理不平衡,是以必欲除之而后快。
忽然一怔,发觉郁南王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走到床头,垂下头近距离的端详我。我吓了一跳,连忙垂下眼皮,不敢接触他的眼神。
只听郁南王口中啧啧有声,“真是像啊,要不是我肯定我妹子死了,定会以为你就是我妹妹了。”
我心中一震,睁开眼来,看见郁南王正瞧着我微笑,神色坦然,全无嘲弄嘻笑之意。
我想了想,问道:“你……?”本想问他的妹子是怎么回事,刚一开口,只听自己声音嘶哑,同时脖子疼得厉害,登时说不下去。
郁南王笑吟吟的道:“你的小脖子差点就让那个丑八怪割断了,不过你的命大,被救回来了。”
他眸中含笑,盯着我的眼睛道:“现在你身上流的可是我的血,此后就是我的人了,可别乱打主意想着要逃。勾引男人可以,但是不能带上床,而且得先让我看看满意不满意。”
我只觉一阵恶寒,什么叫做身上流的是他的血,这个“他的人”更是从何说起?
郁南王见我神色,挽起衣袖来让我看。只见他双手手臂都缠着白布带,厚厚的包扎着。
“你失血过多,大夫说不给你度血会小命难保,在我手臂上扎了总有好几十针,才算是采够给你续命的血。这下你身上淌的可是皇家的血,矜贵着呢。”
我默默的想,如果可以选择,我才不要你的什么皇家血脉。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是那个平凡无比在猎户村庄长大的野丫头。
“你要记住啊,若是你敢背叛我,敢不听我的话,只要拆穿你假冒钱主的身份就足够你死十次了。不要以为朝辞可以护着你,如果我这边一撒手不管,你会马上从世上消失,连根小指头都找不着。”
郁南王瞧着我眼里的恼怒和恐惧,唇角微挑,浅浅一笑:“不过你也不用怕,我既然选了你,就不会轻易放弃你。你知道站在权势顶峰的滋味吗?”
“啧啧啧,千峰无人,万家灯火都在你的脚下,想灭哪一盏便灭哪一盏,风景好着呢。”
他斜睨着我:“我会把你一手推上顶峰,只要你上去以后也肯拉我一把。不要梦想去依靠别人,不要稀罕别人的施舍,只要努力的去爬,你会发现……”
他笑着张开五指,收拢,似乎要握住投射在掌心的灯光。
“他们所有的一切你都可以予取予夺,你拥有的比他们的要多得多。”
说这话时的郁南王墨黑如玉的眼睛直盯我双目,锐利眼神直射入我的心底,容光魄力迫人竟令人不敢相对。
他的脸长得太精致,比女子还要艳丽,这种柔弱长相本易让人轻视。但是,出身皇族的血统,唯我独尊的慵懒和傲慢,辛辣而又任性的行凶手段,如此张扬的过人风格,大大掩盖了太过美貌的柔弱假象。
外貌和内心的鲜明对比反而造成此人独特的人格魅力,行事独特张狂,令人印象深刻。此刻他寥寥数语,强大的煽动力与霸气逼人而来,足够令心智不坚的人为之折服。
幸好我口不能言,不然,该当如何应他?
他却也不求我回应,淡然笑道:“我需要一个人助我攀上顶峰,我会为他扫除沿路荆棘,条件是他永不能背叛我,永远跟我站在同一高度。这个人,我选中了你。”
“帝崖云逼我太甚,累我失去此生最重要的人,我便是豁尽一切,也要他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看着他面露怨毒之色,我忽然想起当年太子后宫被血清之事,心念一动,勉力动了动右手。
郁南王好生机警:“你要问我什么事?”
我浑身被包的一只粽子一般,只有手指能动。他将手掌摊开,放在我手指前面。
我一笔一划的写下三个字。然后一脸期盼的看着他。
他娓娓露出笑容,正看得我心头一宽。他却蓦然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那一场大火,早就把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
他笑容中满是嘲弄:“何况这人蠢得厉害,早先自己把自己的眼睛刺瞎了,那场大火,他决计逃不出去。”
霎时间,过往数年都缩成一个弹指,我的双目只余一片空茫。
飞飏(下)
春天都谢了芳菲,我的花还不开。
只有庭中的一株凤凰树,盛况如荼。血一般的花朵,一点一点的舒展开来,联成一片,开的高傲,开的娇媚,殷红如血的颜色如同正宗血统的皇族标志。
我安静的坐在远处欣赏她,想象着把那火一般的花瓣握在手心的灼热感觉,嘴角不禁勾起弧度。
身后有沙沙的脚步声,稍稍带着迟疑,不是这么安静的环境恐怕不会留意。
我没有回头:“朝辞,你好。”
他终于走到我面前,深切凝视我,眼光中满含悲欢爱怨。我知道他常在无人时来看我,只是我一直装作晕睡,此刻还是近一月来才与他正面相对。只见他神色有几分憔悴,脸颊消瘦很多,眼神复杂,不复见往日那眉飞色舞的峥嵘神态,只有那漆黑头发倒是映了满天跳跃、明朗的阳光。
他见我的眼神落在他束发的紫玉金冠上,微一犹豫,笑道:“我是当朝二皇子,是父皇几个儿子中最不听话的一个,长年被贬在外。瞒了你许久,真是对你不住。”
我淡淡摇头:“我没有怪你,你也做得很对。你的身份关乎大事,自然不能随便透露外人得知,我的也是同样。不必再说什么谁瞒谁骗的,我与你不过是半斤八两。”
朝辞何等样人,怎会听不出我语气中的意味,“你可是还在怨我连累了你,令你受到伤害?”
“不。”我摇头:“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此刻我早已死了,更不可能取回自己的身份,说起来,我还得要谢谢你。”
朝辞眼神骤然深邃,他深深注视着我,似乎要看透我一切心事:“什么你自己的身份,明明是春熙逼你的!你现在一定很害怕很无助对不对?”
他踏前一步,一把握住我的手:“你不用怕,我马上就带你走!谁也无法拦阻你我!”
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一种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冲动,竟想放声大笑。
我还以为自己又一步踩进了那个令人心疼的梦境。
在梦中,他朝我伸出手,我欲要与他相握,却总是差了那么几分,指掌相缠,竟连在梦中也是件奢侈的事。
但此刻,他这么轮廓鲜明的出现在我面前,像在梦中一般握住我的手,我却已无法跟他走。
真是讽刺啊……我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他神色震惊,“小雪,你……笑什么?”
我笑道:“笑你自作多情,不自量力。”
我缓缓道:“此刻我已经是掌管皇家钱庄的钱主,天下间最有钱的女子,世间万般事物即如权势,哪些不能用金钱换来。现在我什么都有了,什么都要得起,你却这般空口白话的随便说一句,就想让我抛下这一切,光着身子跟你走!你未免太天真了罢!”
朝辞脸上骤然褪尽血色,咬牙道:“你说什么?你,你别相信春熙之言,你的身份危如累卵,若是被拆穿……”
我盈盈看他:“怎会被人拆穿呢。这些日子以来,你不是忙着跟大掌柜清洗钱庄内知情的势力吗?这上下该当已经清理干净,寸草不留了吧?只要你不说,郁南王不说,大掌柜不说,那么有谁会拆穿我的身份呢?”
我抬头深深望定远处那丛凤凰花,“除非有人嫉妒我飞上枝头,因爱成恨,一心坏我好事!”
朝辞晃了一下,伸手捂住胸口,一向嬉笑人间的他此刻脸上也不禁难抑痛楚。他缓缓道:“春熙一定跟你说了些什么,这些话可是他教你说的?你,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是不是他威胁你,说要对我不利,你害怕了,所以编出这些话来是不是?”
“你说我不是这样的人,那么我又是怎样的人呢?”我淡淡道:“我一个无亲无靠的孤女,不像你们皇室子弟那般快意人生,便是闯出祸来也可拍拍屁股就走。我一个弱女无权无势,天下虽大,但到了哪儿都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蓦然间可以吐气扬眉一番,不必再看人额角,也不必依靠男人。这一个做梦都想不到的机会忽然放在我手里,你若是我,可会放过?”
“你说不必依靠别人,可知你一切都被捏在春熙手里,你是与虎谋皮!”朝辞恼怒起来,把我强拖起来拉着便走:“你现在还能抽身,我绝不能放任你误己误人!”
还能抽身?
我垂目看看自身,仇恨和鲜血不是早已埋没半生?
当日重伤之际,郁南王怕我寒疾发作即时送了小命,早就把解药让我服下,更以自身鲜血为我补血,此刻不但连半年落下的寒疾病根都已拔除,更是误打误撞将血液中的“忘忧散”之毒也化解开了。卧床养伤这些日子以来,我心心念念便是想着前半生的遭遇。想着一切的阴谋、利用、欺骗与伤害,想着失去的性命、身份、亲人……
此刻让我抽身?
在我惊悉前生之事后,此后还能明哲保身,独善其身?
不,不,我宁愿没顶,也要跟害我的人同下地狱。
我奋力挣扎:“你若要带走我,就带走一具尸体!”
朝辞动作一僵,回头看我,看见我挣扎之下,身上月白小衣又一点点渗出血来,转眼已化成朵朵血花,一呆之下立刻松手:“对不住,我太……”
我飞快缩回手臂,收在袖子里。
“二皇子,我知道你对我好,为我着想,我都知道。只是我实在不贪图呆在你的身边……我要的是高高在上的权势地位,我要把欺负我的人都踩在脚下。你身边一向不乏红颜知己,早就看惯百花,想必也不会在乎身边少了一个小小的王雪。”
朝辞死死盯着我,忽然一字字道:“如果我说我在乎呢?”
心中又是一阵剧痛,痛到极处不禁仰天长笑。
头顶花树簌簌摇动,漫天红雨中我一字一顿,清晰回应:“二皇子,那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与我无关!”
“我心意已决,你再纠缠于我,只会令我更看轻你!”
言罢不敢看他,只定定看着头顶红花,只觉得心头点点鲜血都跃上枝头,随风纷散。
半晌,只听他道:“事已至此。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