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尽三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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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碰我。”一把打开他的手。我是心不舒服好不好。
“小棠,你是在生我的气吗?”静非尘察觉到我的脸色很不好看,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来,这次里面是副红油肘子。“今天实在是太忙了,所以回来得晚了点儿,大哥保证明天会早点回来。你先吃点这个,我都捂着,这还热着呢。”
我冷冷的盯了眼他身上穿的袍子,难得回来时记得把衣服换好,还整治得蛮整齐的。忽然想起今天他那发乱衣松的样子,心中一堵,转过头不要再看他一眼。
“小棠,要不趁热吃点儿?”他的声音软软的,带着讨好的意味。他在哄我,以为我不过因为他的迟归而耍小孩子脾气。
我斜眼瞥了瞥那油腻腻的东西,想必是杏姑着他拿来讨好我的吧。这个傻小子!心里突然酸得难受。
“我不爱吃油腻的东西,你吃吧。”我淡淡说。
“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呢。”静非尘急了。
“吃了俩包子好不好。”我烦了。
静非尘怔怔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把肘子给放下了。
我抱着膝盖不说话,他拨弄着火堆也不说话。屋里空气闷得难受。
过了半晌,我忍不住了:“哥,你今天到底忙活啥了?”
静非尘身子一抖,不看我,却镇定的说:“帮忙老板娘做些跑腿的事情。”
“哦,跑腿跑到脸都肿了。”我淡淡说。
“那个……是让掩月看门的李大叔给打的呀,你忘了。”
“但是今早不是消肿了吗?怎么现在又肿回去了?”
“咳,那个可能我办事办得急,跑得快了一点,血气流通,所以看上去有点肿。”
“哦。”我也不再追问下去。昨天肿的是右脸,今天肿的是左脸。静非尘,你是白痴,但你的妹妹不是。
静了好一会儿,我又问:“哥,老板娘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去开班呢?”
静非尘身子又是一抖,迟疑了好一会儿,忽然说:“小棠,老板娘说你的计划好是好,但是不适合在掩月实行,所以……”他咽了口口水,“没有办班的事情了。”看了看我的脸色,很快的说:“不过你不用担心,老板娘说收留我在掩月办事,以后就能赚到工钱,维持我们的生活没有问题。”
看看我不哼声,他靠过来,黑黑的眼睛满是哀恳的神色:“小棠,我能挣来钱了,你不要担心好不好?往后大哥就能养活你了,你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到处乱跑,就让大哥好好的照顾你好吗?”
我发誓从来没有听过这么让人心痛的话,一句句针一般往我心上扎。
有必要为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做到这个程度吗?你是把自己的肉都卖了,还笑着把钱数给别人的人哪。你就真的那么疼爱你的妹妹吗?为了她,身份地位都抛个精光,连做人的尊严也毫不吝啬的舍弃。
静非尘,你究竟是个什么人呢?连猪都比你更懂得爱惜自己。
或许,做一个比猪更蠢的妹妹会很幸福吧。
只可惜,我不是她,你为我作出的一切牺牲都毫无意义……
我沉默了很久,眼泪一滴滴的往心里咽。
终于仰起脸来笑了,高高兴兴的说:“好,大哥,以后小棠就依赖你照顾了。”
就是这么一句,就看到那傻瓜脸上的乌云散个精光,满脸都绽放出光采来。
“好啦,一起吃饭吧。”我轻描淡写的说,就跟没事人一样。
“好。”静非尘开开心心的吃东西去了,真的是饿了,几乎把手指也吞到肚里去,难为他刚才忍了那么久。看他那个高兴劲儿,像是所有的愁苦全都已被风吹散,在他琉璃一般的心里丝毫不留痕迹。
不由感叹,单纯的人果然是幸福的。
而我,只想尽我的能力去保存这份幸福。
就这样,静非尘的卖身生涯就此结束,而雪棠身不由己的未来,正当开始。
采柔(上)
第二天早上,我到掩月去。杏姑早就伸长脖子等着,一见我进门就一朵云似的从二楼飘下来。
“昨天你走后,我就着人腾出最好的厢房来,你来看看?”杏姑殷勤得很。
我摇头道:“一间厢房不够。”
杏姑一怔,“那是当然不够了,不过先打扫一间出来让你看看布置。”她反应倒快。
我说:“就算把所有的厢房给我……也不合用。”我抬头望天:“我要你这掩月楼的整个后院。”
看到杏姑吃惊的神色,我急了:“不要告诉我说掩月楼没有后院!”
“有是有,但是后院是下人住的地方,怎好用来招呼客人呢。”
“我说行就是行。若是要女宾跟你那些男客同一门口出入,这生意准得砸。”想起昨天看到那一幕,还是恶心得想吐。我缓缓道:“如果你能保证出入大门的闺秀宝眷们不受到其他客人的滋扰,倒可以考虑看下让她们从前门进。”
杏姑想了想,发现这个确实是问题所在,答应了我的要求。只是心中尚不踏实:“只有下人才从后门进出,如果客人也这样走,会不会嫌我们怠慢?”
“没听过‘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咱们有本事,一样有人走后门。”
杏姑僵住的脸色才算化开:“那这事先交你办。对了,总得找两个人帮你。我唤些能干活的给你挑。”
刚想说不用,杏姑已笑嘻嘻的说:“你那大哥我已安排在厨房帮活,嘱他没事不要乱跑,不必担心碰见他。”
这话戳中我死穴,自进门来一直忍住不提的事让人提了,安排是妥当,但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真不好受。我只冷着脸点了点头,心知有静非尘在这里,我就得当乖宝宝。
看来这帮忙的下人不要也得要了,即使是杏姑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也得认了,就算帮不上忙,没事就嘱咐她呆在我在的地方附近,就当作防备静非尘突然出现的监视器也好。
我想想道:“单要下人帮忙可不够,我还需要你掩月楼最色艺双绝的姑娘的帮忙。”
杏姑一点就透,眯着眼睛笑道:“没错没错,说到我掩月楼姑娘的手段,陵州城内谁不知晓,那些平日关在深闺大户的妮子们自然早就想见识见识了。”
我点头道:“你明白就好,挑几个知名度最高的来见我吧。”
“哎。”杏姑拖长声音应了一声,忽然回过神来:“臭小子,你这是什么态度,不过是卖身给我的最底底底底的下人而已。”她伸出小指头比着:“居然敢这么神气,让我家的红姑娘一一来拜见你!”
我“哼”了一声:“不肯来?我还不愿意见呢。”
杏姑生气了,开始畧狠话:“现在你是我的人了,别看你现在能出鬼点子,如果害老娘我赔钱,一样丢你去接客!”
我只是冷笑不理。
杏姑气得没法,瞪了半天眼,忽地拖长声音唤道:“来人哪,六子,给我到厨房找那新来的小子,叫他换套衣服到二楼厢房--奉茶!”
一听她这么说,我就软了,忙道:“这是我跟你的事情,扯上我哥做什么。”
杏姑冷笑道:“这是我跟我家下人的事情,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我无话可答,愣了半晌:“不过要我去见你家的红姑娘罢了,得,我现在就去行了吧。”
杏姑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张口又唤六子。
我正要发作,她却从小厮手里拿过套衣服,一丢丢到我身上:“换上吧,顺便洗洗去,没得熏坏我家姑娘。”
无可奈何,我抱着衣服,乖乖跟着六子到后院去。
六子是个跟静非尘差不多大的小厮,长得也蛮清秀,气质却差很远,一看就知道是穷人家出来的孩子。怯生生,手脚好像老不知往哪里放才妥当,看着我的神情满是崇拜,想搭话却又不敢。
我跟他扯话:“六子哪,你也是卖身给掩月楼的吗?”
“是啊。”六子眼圈一红,“前年家里田地遭旱了,没有收成,我爹交不起租,底下还有俩弟弟等着饭吃,爹就把我送这里来了。”
没有地的农民就是苦啊。我摇摇头,语气不由带上了点叹息:“前年就来这儿了,那你一定很想家啰?”
六子拼命点头:“想啊,白天想,晚上做梦也想。今年下好大的雪,来年开春就该播种了,明年一定是个好收成呢。唉,可惜我还有好几年才能回家去,那时不知还有没有这样好的雪。”
我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六子,你刚才说过几年就回去了?”
“对啊。”六子说:“我爹把我卖了十年,还有七年就能回去了。”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追问道:“卖十年是卖了多少钱?”
“不少哇。”六子红着脸,兴奋的说:“可以让弟弟们吃饱饭,还够我爹交上好几年的租了。”
看着六子那涨红的脸,我觉得一阵热流涌到喉咙,几乎吐血了。
谁说卖身就得卖一辈子的,现在又不是卖身葬父。静非尘那家伙拿回破屋的别说是银子,就连铜钱也没见着,不过是半只鸡加几个包子,他也不像是会把钱藏着掖着那种人。说他把自己一辈子卖了半只鸡加几个包子,谁信!
但我就这样做了,我连他的卖身契都没有看清楚,大笔一挥,就签署了自己的终身合约。
只觉得眼前发黑,金星乱舞。
甄宝儿啊甄宝儿,你可真能干啊。你的鲁莽冲动在现代社会顶多只是损失钱财而已,但是落到这鬼地方来,你竟然在三天内把自己从头到脚给卖了!
而且只卖了半只鸡外加几个包子!
“雪公子,你怎么啦?”
“六子,别推我,我服了软骨散,快散架了。”
“软骨散是毒药吗?雪公子你别吓我,我这就去找杏姑姑去。”
“不准去。让我死了好了,死了算了!呜呜呜。”
“雪公子,别哭哇,别吓六子啊。啊,你很痛吗,走不动?六子背你好吗?”
“呜呜呜,没脸活下去了,没脸见人了。”
“不会啊,虽然雪公子没有打扮,但是六子觉得一定比六子长得好看多了。杏姑姑不知多喜欢你呢。自从你答应了来,昨天杏姑姑一整天都笑嘻嘻的,脾气好的不得了。”
“哎哟,我心口痛,拜托六子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好,好,我不说。雪公子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澡堂很快就到了。”
“别叫我雪公子!”
“那叫你什么好呢?”
“叫我废物吧,废物啊!”
如此这般的对话在去澡堂的路上重复了几十遍,以致用不了半个时辰,后院的人全都知道了,刚卖身进掩月的小少爷脾气怪诞,他喜欢人家喊他废物,不然就会生气。
采柔(下)
六子把我一直背到澡堂前面,然后就在门外站着。
我探头看看里面乌黑妈漆的一团黑,暗自点了点头,对这环境还算满意。转头看见六子还杵在门口:“你还站这儿,想偷看吗?”
“不,不是。”六子一下子脸红,“我是怕你找不到回去的路。”
“你先走吧,我自己回去可以了。”我苦笑,让你喊我废物不代表我真的是废物啊。
现在是白天,澡堂里没有点灯,只靠顶上天窗投进的天光照明。
我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人了,才开始脱衣服。谁知衣服脱到一半,忽然听见衣服悉率作响的声音。急得大喝一声:“谁!”
“啊,是我絮儿,拿热水给上房的牡丹姑娘呢。”一个非常好听的声音答应我。
听见是个姑娘,我放下半颗心来,只是半颗,可不能让人发现我是女的。
连忙说:“拿完就快走吧,小爷我不习惯洗澡的时候旁边有人。”
“哎!”那絮儿脆生生的应了。
这时我又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忍不住:“絮儿,你的热水拿完了吗?”
“快好了,公子我这就走。”
“别走哇。那个,你能帮忙给我也拿点儿热水吗?”竟然忘记古代没有热水水龙头这东西,要洗澡可是得自己去打热水的。
“好咧!”絮儿应得爽快。不一会儿,一桶热气腾腾的热水已经提到布幔前面。
“谢谢你啊,絮儿。”刚才还赶人家呢,转眼就支使上了,我有点不好意思,“我刚来,很多东西都不习惯。”
“我知道,你就是才来的小公子吧。”絮儿笑道:“我们都知道最近来了一大一小两位公子,都说长得那个俊啊,讨人喜欢得很。杏姑姑欢喜了,大伙儿也跟着开心。”
我的脸一下子挂了起来:“我两兄弟进这儿来了,你们很开心吗?”
絮儿道:“那当然了,谁不知道杏姑姑待下人的好。大家都说两位少爷能进我们掩月楼,是上辈子积下的福气呢。”
我给她气得直笑:“照你说,把自己卖了也是件很光荣的事啰。”
絮儿静了下,说道:“小公子,我知道你不服气,但这是命啊。穷人家的孩子,生就一条苦命,闹饥荒的时候,连猪狗都不如。投身到掩月楼来,至少杏姑姑还把咱们当人看。能活得像个人,虽然苦点儿,但只要心里过得去,也便罢了。谁叫自己上辈子不懂投胎到富贵人家呢。我娘不懂什么道理,但常跟我说,人的运气富贵都是上天注定,强求不来的,只要一生活得舒舒坦坦也就是了。小公子,你都进掩月来了,杏姑姑又那么看中你,又身为男子,比絮儿的命要好多了。如果心里还是不舒坦,那样再多的福也会折去呢。”
想不到几句话竟惹来这丫头好一顿教训。
若是以往,我定会张嘴就反驳回去,旁征博引,说出一番后天努力可战胜先天条件的话来。但是此刻的我,却陷入了茫然之中。
在上一辈子,我那么样爱那个人,头一次倾尽心力的想去好好爱一个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谁知道在有些人眼里,痴心是一件没有价值的东西。
感情是勉强不来的,惜乎那时自己不懂。
所以才会逼迫彼此到达情感的悬崖,然后……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是我不懂得珍惜眼前的一切,是我太任性,所以折掉了所有的福气吗?
我无言以对,只得让身体滑下木桶,任温水缓缓没过我的头顶。
从木桶爬出来时,絮儿早就走了,我的心情却被她搅得七零八落的。
穿上杏姑给我准备的衣服时,干净的布料摩擦着我的皮肤,我忽然想,再也不要轻易去相信一个人了。
从今以后,为自己惜福,只爱自己。
穿好衣服,我走到廊上,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深呼吸一下,嗯,认真的活下去。
后院不算很大,但收拾得蛮清爽,院里还种了棵梅花,此刻开着红花。虽然不及那天我隔着高墙望见的白梅,却也不俗。我在后院转了一圈,定下心来,这里确实是适合开美容健身院。
随即我忽然发觉一事,现在正是隆冬,梅花都开了,雪也下了,这温度竟不是太低。这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