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烈焰-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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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秋收暴动时,卢德铭是他最得力的助手,最忠诚的搭挡,最敬重的一员大将啊!
毛泽东查明了卢德铭牺牲的原因,顿时愤怒至极。他找到苏先骏,斥责他侦察不力、指挥错误。以非常愤怒的口气,怒目而视,冲着苏先骏喊道:“还我卢德铭!……”
在异常气愤之时,毛泽东才会发出这种呼声。他从一名战士手中接过枪来,朝着天空连发三枪!
毛泽东失声痛哭,高声呼喊:“今失卢德铭,苍天无眼,老天不公啊!……”
芦溪一仗,打掉了三团,失去了总指挥,部队士气受到了极大影响,面临着溃散的危险。如果说秋收暴动发生后,头五天形势就开始下滑,到芦溪一仗算是跌到了谷底。
五、
芦溪战败后,毛泽东将剩下来的部队重新收拢,随即率领部队向莲花方向疾进。9月25日中午,工农革命军赶到了莲花县境的高滩村。
经受了大革命风暴的高滩村农民群众,起先弄不清工农革命军是什么部队,都躲到山上去了。等到弄清他们是湖南的毛泽东带来的队伍后,便奔走相告,成群结伙地跑回村子,有的拿出仅有的一些大米、红薯干,非要同志们吃不可,还有的人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铺上禾草,硬拉着官兵们到屋里去住宿……
在高滩村,毛泽东对新败的部队进行了简短的行军动员,他拄着一根拐杖,告诉大家说:“部队已经进入山区,我们暂时摆脱了敌人的围追堵截。我们不要怕行军的艰苦,不要怕暂时受了些损失,要看到光明,天下这么大,总有我们落脚的地方……”
部队在高滩村吃过午饭,整顿了一下行装、清点了人数,接着继续向前开进。
傍晚部队到达甘家村,毛泽东召集部分部队干部和当地的一些党员,开了一个短会。在会上,当地的党员们向毛泽东汇报了莲花县革命力量在大革命失败后,受到严重损失的情况。
第十二章 碧血罗霄(6)
毛泽东听后对他们解释说:“我们不要被反动派的屠杀吓倒。广大贫苦农民总是和共产党心连心的,这是我们干革命的主要依靠力量。因此,我们就是要在湘赣边界的广大农村发动群众,进行武装斗争。这是个革命的根本问题,不能含糊。”
当地党组织负责人说:“9月18日我们组织暴动攻城失败,牺牲了12个同志,有90个同志被抓,现在还被关在县城的牢里。”
毛泽东听了这些反映,当即决定:“我们明天攻打莲花县城,营救被捕同志!”
当天晚上,毛泽东召开了地方党组织负责人参加的军事会议,决定了第二天的攻城部署。
9月26日清早,在甘家村南边的河滩上,工农革命军排着整齐的队伍,周围站满了上千名手拿梭镖、鸟铳的群众。
自暴动以来,这是第一次看到有这么多老百姓来帮助部队打仗。当地党组织能发动起这么多人,固然是有相当的群众基础,另外也是因为工农革命军是为营救自己的亲人而打仗。
在出发前,工农革命军宣布处决六个从萍乡带来的大土豪,大家又发出一片欢呼声。在那个年代,就是以血还血。
接着,毛泽东宣布了攻打县城的决定。
河滩上立刻掌声雷动、群情激奋。军民一起,向县城进发。
莲花县城里没有国民党的正规军,只有大土豪李成萌的保安团驻守。那些守城的团丁们,一听到工农革命军攻城时吹起的嘹亮的军号声,就已经吓得手颤脚抖。一听枪声响起,便立刻四处逃窜。
愤怒的指战员们和革命群众立即像潮水一样冲进城里,打开监狱,解救出被关的同志。随后,又砸烂了国民党县党部、县公署,活捉了县党部书记官。接着,部队又打开积谷仓和当铺,把粮食、财物分给广大贫苦农民……
自起义以来,这是除二团之外的部队打开的第一个县城。虽然是个小县,毕竟使部队精神振奋。从中午到深夜,莲花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笑语歌声洋溢在街头巷尾。
天色已黑。毛泽东又赶去县公署,参加余洒度召集的军事会议,结果马上爆发了一场冲突。而且是前委书记毛泽东与师长余洒度之间的一场撕破情面的冲突……
六、
这个余洒度,原先并不归湖南省委领导,只是秋收暴动前他所在的部队来到湘赣边界,才参加了起义。卢德铭活着的时候,他也只是背后发牢骚,对毛泽东不敢当面怠慢,因为卢德铭一再强调,必须服从毛委员指挥。现在卢德铭不在了,他却当面表现出了对毛泽东的不尊重。
毛泽东到了会场,与到会的军事干部们打了招呼,接着就问:
“刚才抓住的那个县保安队长呢?”
因为在来会场的路上,他听到几个士兵在议论说:“好不容易抓了个县保安队长,却又将他放了。要是他去报信,我们又得吃哑巴亏……”毛泽东一进会场,立即想证实一下。
没想到士兵们议论的真有其事,余洒度满不在乎地回答说:“已经将他放了。”
听到这话,毛泽东立即表现出非常生气的样子,严厉地对这个当时的最高军事长官说:“县保安队离城里只有几公里,我们这些人的生命都交在你手上了,你还开的什么会?”
余洒度听了后,反而轻蔑地回敬道:“什么!你怕死吗?我可以担保,你若死了,我抵你的命。”
毛泽东禁不住发火了,他马上下令说;“不能再停留,部队准备撤出城去。”
余洒度则表示不服,针锋相对地顶撞说:“怕啥子,不是刚打完嘛,我就不信这个邪,敌人还会再来个伏击。”
“一千人的性命危在旦夕呀!”毛泽东急了,“开会有什么用,应该撤。”
“出了事我负责!”余洒度想起自己受制于毛泽东,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他一掌拍在桌子上,瞪着眼睛说,“老子用脑壳担保你毛委员的安全,行不行?”
毛泽东毫不退让,义正词严地说:“那你有几个脑壳,担保部队的安全?我命令你,必须撤离!”
第十二章 碧血罗霄(7)
这一番争吵,使得当天晚上军事会议也未开成。
本来,余洒度和一些军事干部准备在城里休整几天,经过这一批评,只得布置部队于第二天一早出发。
走出会场时,苏先骏满脸不高兴地对余洒度说:“师长,你说句心里话,我们都是黄埔出来的人,干么一定要听他的?”
余洒度板着脸,盯了苏先骏一会,气呼呼地说:“我还是啥子师长,这里还有一个师吗!”说着转身就走,也不再和苏先骏说话。
苏先骏望着余洒度的背影,跺了一下脚,也气冲冲地回驻地去了。
毛泽东的心中极为焦虑,回到驻地,两只握着的拳头里,全是汗。
队伍越来越不好带,疾病,疲劳,敌人的狙击,不断逃跑的现象,几个主要军事将领不听指挥……无不威胁着这支起义部队的存在。
卢德铭的牺牲,毛泽东感到了一种揪心的疼痛。这一切困难和障碍,全压到了他的肩头。他深知,如果遇上哪怕是一支小小的敌人的阻击,部队都会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毛泽东摊开地图,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烟,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但他坚信,避开城市强敌,进入深山,是这支为数已不多的革命力量能得以保存的唯一出路。当务之急,队伍必须有一个能够落脚的地方!
这时,朱建胜深夜来找毛泽东,说有情况要汇报。
朱建胜的身后,还跟来了一个年轻人。
朱建胜进门就说:“毛委员,这是我的老熟人宋任穷。他特来寻找起义队伍,送来中共江西省委的一封密信!”
宋任穷是湖南浏阳县人,上一年加入共青团并转党,在家乡从事农民运动。这次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毛泽东。一见面,就将自己如何未追赶上浏阳义勇军、如何与江西省委接上头的经过说了一遍,随后取出一封密信,郑重地交给毛泽东。
毛泽东急忙将信摊在放着水的木盆里,快速地看起来。立即惊喜之情溢于言表,这信,果然是中共江西省委汪泽楷所写,他对宋任穷说:“汪书记还跟你说过什么?”
宋任穷说:“汪书记说,你们现在正往罗霄山进发。汪书记是要告诉你们,宁冈有党领导的农民武装,要你们和他们联系上,汪书记不在信里都写了嘛!”
“宁冈真的有一支共产党领导的农民武装吗?”毛泽东问道。
宋任穷肯定地回答:“是啊,这支队伍有几十条枪,一直活跃在宁冈,其他的事,信里都写了的!”
毛泽东接着追问道:“军阀就不会派兵去围剿他们?”
宋任穷说:“那里山势险峻得没法子说,方圆好几百里的深山密林,军阀即使去,就好比是瞎子去摸鱼,人还在岸上,那些鱼早游到深水中去了。弄得不好自己栽进了水里啦!”
宋任穷的回答,使毛泽东笑起来;“说得好,说得真好呀!”
连朱建胜也忍不住笑起来。
毛泽东听后,显得非常高兴,一面握住宋任穷的手连道辛苦,一面说道:“现在我们不愁没有落脚之地了。”
从9月初安源军事会议上听王新亚介绍有井冈山王佐、袁文才这两个人,到文家市会议决定向萍乡以南转移,毛泽东的头脑中逐渐确定了在罗霄山脉中段落脚的观念。此时,中共江西省委正式介绍当地有自己的组织,奔向那里的目标,在毛泽东心中便明确起来,与余洒度冲突带来的不快和焦虑,似乎一下子烟消云散……
9月27日上午,在莲花县城南门外的大草坪上,莲花县革命群众依依不舍地赶来,欢送准备继续向永新进发的工农革命军。
毛泽东对着欢送的人群扬了扬手,大声说道:“乡亲们,不用难过,我们还会再回来的!”
越往前走,路就越难走。毛泽东在被捕脱险那天留下的脚伤,此时更厉害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这时,有些战士看到了这一情景,扎起担架送到毛泽东面前。
第十二章 碧血罗霄(8)
一位战士高兴地对毛泽东说:“毛委员,人家抬‘轿子’来了,你赶快坐吧!”
毛泽东摇摇头,笑着说:“革命的路是靠脚板走出来的,不是坐出来的,还是双脚走路好。”接着,他指指后面,说:“请你们把‘轿子’抬给伤病员坐吧,他们的腿确实走不碍。”接着,他拄着棍子继续向前走去。
有个叫做谭希林的战士,一看毛泽东的脚伤这么严重,坚持要毛泽东坐上轿子,他说:“这怎么能走,脚都发烂了,坐上去吧!”
毛泽东坚决地说: “大家走我也要走,大家休息我也休息,我走不赢就慢
慢跟着走。不要再说了,将轿子让那些伤病员坐。”
他忍着疼痛,一边走一边同战士们亲切交谈。
七、
瑟瑟秋风染黄了路边的树叶,衣衫破烂的工农革命军在继续向罗霄山脉中段行进。
不仅路途越来越艰难,部队也越来越不好带。
连日来,不断的爬山越岭,一次又一次地与前堵后追的敌人战斗,与日俱增的疟疾、痢疾病号,使这支队伍越来越疲惫不堪。
坎坷的路,崎岖的路,漫长的路,好像没有尽头似的。队伍越走越显得稀稀拉拉,有的人干脆跑到队列外,一屁股坐在路旁休息;有的人跑去采摘树上的野果子;有的人三个一群,五个一堆,咬着耳朵瞎嘀咕。
有的班长和军官管教士兵,士兵不听,就动起拳头。这时的士兵也火气不小,举手回打,路边出现了官兵扭打在一起的情景。
这一切,毛泽东都看在眼里。部队里出现的一些不良现象和情绪,使他吃不下饭,睡不好觉,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中。
自从芦溪遭到朱培德部特务营和保安团的伏击,总指挥卢德铭不幸牺牲,部队受到重大损失后,部队便始终被一种失败主义的悲观情绪所笼罩。虽然在9月26日部队取得攻打莲花县城的胜利,这种悲观主义情绪有所减弱,但并未因此烟消云散,而是继续笼罩着部队。
此时带队的最高军事领导余洒度,更是牢骚满腹。从莲花出发向永新前进,走了一天后准备宿营,因为天色还不黑,毛泽东提议再走10里然后宿营。余洒度私下十分不满地嘟囔道:“我当什么师长,连10里路的指挥权都没有了。”
此人到了这个时候,还保持着北伐时军官那种“五皮主义”的外貌一一皮靴、皮包、皮绑腿、皮腰带、皮马鞭,一副旧军官的派头不改。
这支起义部队的成员,大都是武昌国府警卫团的官兵,其中多数是各地工农运动中的骨干分子,他们当中还有许多是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在蒋介石、汪精卫疯狂屠杀革命群众后,他们都怀着对阶级敌人的刻骨仇恨,脱离了家庭,参加了革命队伍。到部队后,经受艰苦战斗环境的考验,受到革命思想教育,斗志更坚定了,成为革命军队的骨干力量,这是部队的主流。但在部队中也有那么一些人,特别是旧军官出身的人,则是抱着当官拿薪水的雇佣观念而来,在战斗失利和环境艰苦时自然出现悲观动摇。有些军官还存有随意打骂、侮辱士兵的军阀主义恶劣作风,严重影响官兵的团结。另外士兵中也有一些人是在革命高潮中来的投机分子,还有些是为了挣一个月10块银元的兵饷,抱着当兵吃粮的观念而来。此时发不了饷,吃了上顿没下顿,自然情绪低落,时常有人开小差。
经过几次激战后,部队的人员枪支结构都已发生了很大变化,但编制仍继续保持着起义前的状况,所以便出现了官多兵少、枪多人少的情况。很显然,这样的组织结构,不利于下一步的作战行动。
面对这些情况,毛泽东一直在思索,怎么办?怎样建设这支军队?建设什么样的军队?
“砰!——”忽然,前面响起了枪声。
“哪里打枪?”毛泽东赶忙问道。
过了一会儿,只见营长张子清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向毛泽东报告:“又有8个人开了小差,我已派人去追。刚才那一枪估计是追赶的战士打的,吓吓逃兵。”
第十二章 碧血罗霄(9)
毛泽东异常严峻地说道:“不要追!他们要走,就让他们走,不要开枪吓他们。”停了一会,毛泽东又说,“我不相信都会走光,总还会有要继续革命的。有句俗话说得好:‘宁要鲜桃一个,不要烂桃一筐。’革命也是这样,部队光人多不行,还要有坚定的信念。要是东摇西摆的,留下来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