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策之四问花-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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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被他拥入怀中时,她总有一种被分裂的痛楚,因为他抱得是那么牢、拥得是那么紧,可是他有一部分的心却还是不在她的身上,她的心底,更时常因此感到丝丝的惆怅、患得患失,因为与她争夺他的人,并不是任何女人,而是佛。
只要她将他拉离佛一点,不久后,佛又会再将他拉近些,这场夺爱,像一场永不止息的拉锯战,岁岁年年不停的上演着,因为佛的存在,她爱得既深刻而无望,但她不愿被这个敌人击垮,一败涂地。
倾尽所有可能,她将她最虔诚纯挚的情爱捧至朵湛的面前,竭尽精魂不遗余力的来爱他,曾经,她相信,她是深得他所爱的,可是现在,她却对一切都怀疑了起来。他的离开,让她看见爱情的脆弱不堪一击,和对他的不可失去,也让她清楚的知道,一旦失去了他,她将再也不是她,而只是一株失去了魂魄的莲。
宝殿内,头昏眼花的听朵湛诵经诵了一整日的阳炎,在他停下诵经的空档,总算有机会打断他来向他一报他身后的大事。
「王爷。」阳炎低下头对坐在蒲团上的他轻喃,「她来了。」
「赶她走。」朵湛连头也没抬。
阳炎的眼中忍不住漾满同情。「但她已经在外头站了一日了。。。。。。」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他变得这么彻彻底底?他知不知道外头的那个女人是谁?那是他的心呀。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他淡淡重复。
「你就去跟她说说吧,就算是。。。。。。就算是让她死心也好。」阳炎蓦地跪在他的身畔,两手牢牢地捉住他手中的念珠,紧闭着眼向他恳求。
他静看着阳炎不发一语,许久过后,他站起身来,转身笔直地走向宝殿殿门,直朝外头苦候的楚婉而去。
「你来做什么?」两脚方在楚婉面前站定,他冷淡的音调也同时刺进楚婉的心底深处。
湛就不会应了道人的那句话,走向杀戮的那一端,她不要他变,她不愿让朵湛因她而成为罪人。
楚婉强硬撑持着摇摇欲坠的心,在他写满拒意的眼神下,逼自己梗涩得难以发声的喉际,别再这个时候背叛她的勇气。
她微弱的轻吐,「给我一个理由。」
「我不能给。」
「你真的不要我?」难以遏止的泪雾在她的杏眸里泛起。
望着她苍白憔悴得令人心疼的面容,无穷无尽的挣扎在朵湛的心头狠狠地翻搅着。
不见她,是因写他怕会克制不住自已,不顾一切地拥她入怀;不给她理由,是怕在这布满各派人马眼线的地方,只要稍露口风,那么他的心血就将全盘白费。
如果可能,他真想拭去她眼中的泪,告诉她。。。。。。告诉她什么?他什么也不能说,说了,不过是为她惹来杀身之祸罢了,纵使他有多么想要她,但目前的他,不能要,他不要她死。
这片天地可以毁灭,这个人世可以倾覆,他可以放弃所有,却不能放弃她,只要她能平安的活着,只要她可以远离他会带给她的死亡,他可以走,他可以绝,也可以狠,他更可以将自己推陷进日复一日的摧心鞭笞里。
「回答我。」等不到他的答案,楚婉忍着刺目的泪,再次把话送到他的面前。
朵湛的眼瞳有些闪烁,声音也显得很悠远,「还记得你曾对我说过的誓言吗?」
誓言?
在她的心兵荒马乱之际,她有些忆不起她曾对他说过什么誓言,他问的是哪一句?而他又为什么会提起?他不是已经对她心死爱绝了吗?又怎会在这当口突然问起她那些过往的温柔?
「记不得,那便罢了。」朵湛眼中的暖意迅速消逝,并且决绝地旋过身,「你走,别再让我看到你。」
楚婉强迫自已转过身去,不看他再度离她而去的模样。
只因为,怕看见他的脸庞,会心痛欲裂;怕在他再次转身离去的背影里,会无声落泪。
闭上眼,依稀还可以听见他在池畔热烈倾诉的誓言,午夜梦醒,尚可感觉到他残余的体温,但那些都已不再存在,在他离去后,她的生命里只剩下一片虚空。
为什么爱情是这样子?伤人至此,还要人好好活着。
躲在宝殿殿门内偷窥的冷天色与阳炎,在楚婉孤零零的站在大院里时,望着她心碎的身影,他们不禁为她感到心酸。
「没想到你家王子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看了外头的那一幕后,冷天色感慨万分地一手搭着阳炎的肩,啧啧有声地摇首大叹。
「他不是那种人,不许你这么说他!」阳炎马上反驳他的话,怎么也不肯承认,也不愿有人这样说朵湛。
冷天色一手指着外头,「事实摆在眼前。」
「他有苦衷的。。。。。。」阳炎丧气地垂下头来喃喃低语,无限痛苦藏在他的眼眉之间。「他从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定有苦衷的。。。。。。」
从前,朵湛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身为武将的他,看过尸鸿遍野、看尽朝中炎凉,唯有在朵湛的身上,他找到了平静和真正的生活。
待在朵湛身边的日子,与世无争、无众无求,外头纵有大风大浪,只要静看着朵湛的那一双眼眸,任谁的心都会平定下来。因为朵湛,他甘心放弃一切功名,成为朵湛身边一名小小的亲卫侍官,只因为朵湛的心是那么地温厚仁慈,深懂人性的脆弱,也因此总是格外温柔地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他相信,朵湛绝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可是这一切全都变了,就只因为一道手谕,眼睁睁的,他看着朵湛一再伤害最深爱的人,甚至连个理由都不给,令他简直不敢相信,也难以接受。
他深深同情楚婉,不知该怎么去想象楚婉所受到的伤害,因为楚婉给予朵湛的爱,这些年来他都看在眼底,他更知道,没了朵湛,楚婉根本就不知该怎么活下去,可是,他却什么忙都不能帮也帮不上,因为,现在的他再也不明白朵湛那颗谁都触不到的心。
「朵湛。」冷天色在朵湛走入殿内时,马上代阳炎冲口问出这句话,「你有苦衷吗?」
「你。。。。。。」在朵湛的冷眼朝他们扫过来时,阳炎忙着想摀住冷天色的大嘴。
冷天色推开他,「别藏了啦,干脆就大大方方的问出来,总比大家都闷在肚子里纳闷来得好吧?」畏畏缩缩的,他在怕什么呀?问个问题又不会死人。
朵湛看着他们两人写满不解的双眼一会,也觉得自己是该知会这两人一声,免得这两人会在过于同情楚婉的情况下,不小心坏了他的大事。
「阳炎,去外头看着,多留点神。」他抬首看了看四下,决定先清出一个不会有第三者听见的空间。
「是。」没被留下来旁听的阳炎,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街命而去。
在阳炎转身出去好一会后,压抑不住满肚问虫的冷天色,迫不及待地挨在他的身边问。
「为什么你会忽然临崖勒马不娶她?」像那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能够娶到她,就要向祖上多烧几注香偷笑了,换作是他的话,不管是为了什么,他也要把那种会把全天下人迷死的女人娶过门。
朵湛冷冷瞥他一眼,「娶了她,让她陪我死吗?」
「死?」冷天色呆在他的话里,两眉不住地朝眉心拢紧。
「现在全朝的探子和刺客都集中到我这来了,我连自己是否保得住都是个未知数,何苦拖着她一块下水?」
那一道手谕,引来无数带着杀意的人恐怕是天朝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就连当初太子卧桑遭袭时,人数也没来得这么多,今日他或许还能看得见朝阳,但他可不知,明日他是否也能看见暮霞。
冷天色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他。。。。。。「你放心,我会顾全你这条命的。」片刻过后,冷天色态度忽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并义薄云天地拍拍他的肩,「我将自北狄带来的亲卫精兵包围了整座天王守,再加上这寺里的武僧可是出了名的凶狠,只要你留在这个庇难所,我保证,你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
「你当然会顾全我,不然铁勒会要了你的命。」对于他的热情,朵湛并不怎么搭理。
他无可奈何地垂下头来,「对。。。。。。」要是朵湛掉了一根头发,回去北狄后,他相信铁勒会很乐意用五马分尸或是更多不人道的酷刑来伺候他。
答复完了他之后,朵湛拍开他的手走向佛座。
「喂,你就这样让她走?」冷天色喊住他,伸手指向外头正准备离去的楚婉。
他回过头来,「不然呢?」
「即使是为她着想,但你也没必要这样伤她呀。」好好的跟她说清楚不就行了,干啥一定要采取这种激烈的手段?他有没有想过,女人最是不能伤的,就是心。
他远望着楚婉离去的背影,「我若做得不够绝,那些人不会信。」
「但你看看她那模样,你。。。。。。你真的不向她解释吗?」他真的很怕,要是楚婉禁不住打击,一时想不开。。。。。。「她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朵湛垂下眼眸,摊开掌指,一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虽然可以理解,但冷天色还是觉得他的作法不妥当,「可是她。。。。。。」
「她会等我的。」
「等你?」冷天色又是一愣。
「反正现在说了什么也不能改变任何事实。」他不想说得太多,又把自已缩回那片没人知道的天地间,「别问了。」
「你早就盘算好了?」聪颖的冷天色眼中亮起一丝光彩,「你是不是已经计划好了这场骗局的退路,等风头过了后,你就会把她找回来或者娶她是不是?」
他却摇首推翻他的话,「不是等风头过后,而是等我行动之后。」风头?这朝野中的风浪永远也都不会有平静的一天。
「行动?」冷天色一个头两个大,「什么行动?」这回他又是在打什么哑谜?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朵湛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转首看向殿中大佛的侧影,缓缓地,形成一种等待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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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婉不知道自已是怎么离开天王寺的,她也不知道在走回来的这一路上,有多少路人以讶异和惊艳的眼神看着她,她的神智恍恍惚惚的,总觉得整座京兆似浸泡在层层的泪水里,一切景物看来是令人如此心灰,也无法泅泳而出。
刻意让心灵放空,不让任何回音在她的耳畔回响,她在外头漫无目地的走着,好希望熏暖的南风不要停,就这么吹散她所有的记忆、吹去眷恋,和紧缠着她不放的心痛,把一切都抹去。直至天色黑了、双脚累了,她才疲惫地回到府内,避开了所有探询的目光,将自己关在闺房内对着一室婚礼的嫁妆嫁物发怔。
看着房里存放的喜服嫁裳,她还记得,在那日,她曾欢欢喜喜地将它们穿戴在身上,而同样在那日,她也曾心痛欲绝地将它们自身上卸下,辜负了这似水流年来每一日举针刺绣时的待嫁心情。
鸳鸯、彩凤、百合,依旧色彩斑斓的嫁裳静静地放在妆台上,在红融的烛光下明灿生辉,似在静谧无声的夜里提醒着她,她失去了什么。
她的泪忽然涌了上来,怎么也掩藏不回眼眶里,恣意在她颊上奔流倾泄,将她苦苦压抑住的巨大伤痛彻底释出。
这些日子来,她刻意让自己过得麻木,不让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再因朵湛吹皱一池春水,可是那一切的过往,苦的、酸的、甜的、痛的,历历在目,彷佛才刚发生又像已逝去了千百年,总会在夜半她最孤寂无依时,自回忆里跳出来,一次又一次地在脑海中盘旋不去,有时会让她痛得掉下泪来,不如该如河背负这沉重的负荷再继续把日子过下去,让她只能看着过去的伤痕不知所措。
即使人人都告诉她,过去的,无论再怎么美好,也是过去了,如果要遗忘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恨,那么她只要全心的去恨朵湛,她就能再度找回她的生命。
可是她不能,对于朵湛,她从没有过那一丝一毫的念头,即使他再怎么伤她,他曾堆满了她心头的爱意还是会把他的所作所为洗去,令她困在恨也不是、爱也不是的泥库里动弹不得,又不能求个解脱。
还记得你曾对我说过的誓言吗?
楚婉怔怔地抬起眼眸,耳鼓密密地充斥着朵湛今日那句忽来的问句。
她曾说过的誓言?
在颊上的泪已凉后,楚婉的神智从不曾像此刻如此清晰,她的心池,像是浓云褪去的天际,把被掩盖住的一切全都敞露出来。她想起来了,那日,在一池未绽的莲荷旁,她曾对朵湛说过。。。。。。我会在你的心头上烙下一个烙印,让你永远都惦着我。
我会等,我会一直等到你回头来寻我。
分明曾对着他的心起誓过的,那时她怎么会忘了?
轰轰的心跳声直响在她的耳际,有些迟来的莫名欣喜,缓缓渗入她晦暗的心房,冲淡了她执意蒙蔽的哀伤,为她的心头点亮了一盏明灯,将那些藏在朵湛身上而她一直看不儿的部分照亮了起来。
他是故意的,若不是还对她有心,他不会故意问她那句话。
只是,他为何要那么做?
止不住的寒意泛上她的心悄,楚婉紧紧环抱着自己,蓦然对这一切发生在她身上的来龙去脉有些明白,但在明白的同时,也深深感到战栗和悲哀。
那日,舒河、律涵还有怀炽,他们在她耳边说了、问了些什么?对了,是手谕,他们会来看她,并不是因为朵湛的弃婚,更不是为了同情她的情境,他们只是想知道朵湛身上的手谕。但在那张手谕里,究竟有着什么值得他们那么想得知的?
不,或许她应该回过头来问,那些沉沦在政海争斗间的皇子们,他们想要知道什么?
他们只想知道下一任太子是谁!
「他知道,他知道下一任太子是谁,他要保命。。。。。。」楚婉掩着嘴,在解开了这道谜题之后,不禁为朵湛所做的一切而感到不忍。
终究,将他拉离她身边的,还是朝政,不是她以为的佛,而他大概也早知道会有这一日的来临,所以,他才会选择走上绝情这途,狠心拋开了他身边与他有所关联的人,一个人独自离开,好让所有人不受他的牵连,不为他而丧命。
但他怎么可以?在他的这出绝情记上演时,他怎可以忘了要知会她一声,邀她一起进入那场阴谋里?他知不知道,无论是水里来、火里去,她都愿死心塌地跟他一道的,他不可以就这么独自拋下她。
该跟上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