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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

后宫-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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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传来一个女人娇媚的声音:“我奉皇上之命,来给洪将军送参汤。”     
    庄妃娘娘?洪承畴心里一动,这又唱的是哪一出呢?送参汤,和披貂裘一样,又是皇太极怀柔政策的新招术吧?说实话,当他第一次把貂裘解下,披到自己身上时,自己的心里未尝没有几分感动,可是,爱国壮志,报君忠心,又岂是一件貂裘可以收买?     
    洪承畴决定以不变应万变,血衣盔甲岿然不动,盘膝闭目,如老僧入定。     
    庄妃进来了,莺声呖呖:“洪将军,我亲手为你制的参汤,喝一碗可好?”     
    他不语。她便自顾自坐在他身旁,一股说不出的幽香细细传来,跟她的发丝一起被风拂向他,粘向他,攸地便直钻到心里去,拔也拔不出来。     
    他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一手,不禁面红耳赤,却强自镇定,不语不动。不是没想过皇太极会用美人计来劝降,他忍受过苦肉计,拒绝过高官厚禄,又岂会对付不了美色这一招?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庄妃,皇太极再大方,也不可能送个枕边人来给他享受吧?难道因为他害怕自己不原谅他逼死自己妻子的仇恨,竟派了庄妃来偿还他?如此胡思乱想着,身体便再不如先前僵硬。况且那样一个暖玉温香的身子依偎着他,厮磨着他,也不许他僵直下去。     
    半晌,忽听得她“哧”地一笑,声音幽细不可闻,却是就响在耳边:“你不喝,我来喂你。”     
    她当真要喂了,噙一口参汤,凑过唇来,口舌相哺。那温软的唇压在他暴裂干结的嘴唇上,是一种心悸的难受,又是那样舒服,仿佛有一种声音从心底里发出,像是呜咽,像是呻吟,更像是无言的呐喊。     
    他犹豫着,踟蹰着,要不要张开嘴来,接受了那一滴甘露,这样冷硬,是否太绝情了。女人小小的舌尖伸一点点在唇外,于他结了痂的唇上轻轻舔逗着,太难受了,他就要叫出来,“哦……”     
    方启唇处,一口参汤蓦地滑入,鲜美啊!     
    不等他回味,第二口汤又送到了,他毫不迟疑地喝下去。喝下去,同时噙住了那送汤的矫舌,那哪里是舌,分明就是蛇。蛇妖娆地舞,妖娆地舞,舞在他的口中,翻腾跳荡,如饥似渴。     
    “将军,我热……”衣服忽然绽开,露出酥胸如雪。双臂如藤,抱住他,缠住他,女人整个的身体也化做了蛇,在他怀中不安地扭动,太不安份了,一只手,在他身上游走,捏一捏,揉一揉,微微用力,不至于疼,可是痒,痒从千窍百孔里钻出来,受不了,受不了了!     
    那只手,忽然插入胯下,蓦地一抓,盔甲下,一柄尘根不由自主,腾地跃起如旗。     
    旗到处,丢盔弃甲。     
    所有的坚持、主张、节义、忠烈都顾不得了,宇宙间只剩下这方寸之地供他驰骋,冲杀。     
    他猛然翻身坐起,将女人掀至身下,这就是他的战场了,那高耸的双乳便是丘陵山峰,微隆的小腹是平原旷野,接下来草原茂密,水源充足,他竭尽最后的力气、全部的意志拼搏着,发泄着。    
    逐鹿中原。他要征服她,占有她,享用她,从而也被她征用。     
    风住尘香,空气中弥漫着轻微的腥气,一种冶艳的味道。女人已经重新妆裹停当,他的盔甲也回到了身上,于是那股气味便成了他们刚刚宣淫过的唯一物证。


第五部分第97节 参汤是一柄双刃剑(3)

    还有,便是女人脸上不谢的桃花,和他自己的面如土色。     
    他败了。他败了。他败了。     
    不仅仅败在战场上,更败在了床上。     
    女人对镜整理珠钗,一边斜睨着他:“你一定在想,不如死了的好。”     
    洪承畴一愣,蓦地抬头,那女人是这样直命要害地说出了他之所想。不错,这一刻,他的确在思酌,太丢人了,已经没脸再活下去,只等这女人一出门,他就要血溅壁板,不复偷生。可是,这想法竟被她看穿了,于是这丢人就更甚三分。他不仅仅在她面前赤身裸体,更连自己的思想都袒露给了她。丢人,太丢人了!     
    女人收回眼光,专注地向镜中打量着一枝金步摇从发间挂下来的摇荡,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可是,如果你想死,为什么不死在昨天,死在前天,死在被俘的时候呢?你绝食三天了,以此来表明不降之志。既然不食周粟,却又享用了满洲的女人,这可不是比食周粟更厉害?做都已经做了,现在却又要后悔,来得及么?除非你杀了我这个人,就当刚才你什么都没做过。你下得了手么?”     
    干干脆脆几个问题,如同锋锋利利四柄长剑,刺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求死的念头,忽然就散了,灰飞烟灭。     
    原来,他是连死也来不及的,没资格选择了。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他懂得了,他现在懂得什么叫死也艰难了。     
    她转过身来,已经梳妆停当了,重新妖艳如桃花。可是他的眼中却再也没有了精气,那里是茫茫大漠,一片荒凉。     
    他的眼睛,已经死了,他的斗志,也死了,可是,偏偏他的廉耻还活着,像一堆烂肉里的一根骨刺,除了处处同自己做对,使自己疼痛难当之外,已经完全支撑不起那个腐烂的身体。     
    不,他杀不得她,不是因为心软,而正是因为那最后一点羞耻之心。是她勾引了他,可是,并不是她强暴他,他是一个男人,做已经做了,悔又何为?     
    一切正像她所说的,不食周粟,却享用了旗人女子,没有死在战场上,却用三分余勇驰骋床笫,就算他把她杀了,别人不知道他的窝囊,他自己的心气却已经散了,从此,他没有面目再见江东父老,再报效朝廷,再自称顶天立地大男人。他只是女人裙下的一条狗,输得没有半分立场。就是死,也已经太迟了。     
    迟了。     
    女人姗姗立起,俯向他,轻佻地在他颊上一抹,昵声说:“我告诉皇上,就说你降了啊。”     
    他又是一震,却没有反驳,头垂得更低了。     
    当洪承畴降清的消息传出,最震惊的人不是皇太极,而是洪承畴的母亲洪老夫人。她决不相信儿子是这样贪生怕死的人,决不相信洪家会出了一个叛臣逆贼。     
    然而洪承畴跪在母亲的面前,亲口承认了这一切。     
    其实即使他不说一句话,他剃成葫芦瓢的头发,他小帽轻裘的清人服饰,还有那些堆在她面前的美食华服也足以向她说明了:洪承畴已经变节,再也不是那个刚烈的明朝大将,再也不是她忠义节孝的儿子了!     
    洪老夫人张开口来,不待相问,却猛地一口鲜血喷出,几乎不曾跌倒。洪妍忙扶住了,叫道:“奶奶,你别着急呀!”     
    “妍儿,我们走!”洪老夫人被孙女的这一声叫醒了,她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她已经有了一个叛徒的儿子,不能再有一个叛徒的孙女儿,她看着她的小孙女儿,那年仅六岁的小小姑娘:“妍儿,你是跟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爹锦衣玉食,还是跟着你白发苍苍一贫如洗的老奶奶相依为命?”     
    “我跟奶奶走!”洪妍断然答,然而又狐疑地望着父亲,“爹,你真的变了吗?”     
    洪承畴简直没法面对女儿清澈的目光,他扭过头,嗫嚅着:“母亲,何必太固执?留下来,让儿子服侍您……”     
    “呸!”不等他说完,洪老夫人早一口唾在他脸上:“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忘了,你的儿子是怎么死的?你忘了,你老婆又是怎么死的?现在,你降了,你叛国了,你还配做我的儿子吗?我就是乞讨为生,就是死,也不会吃一口嗟来之食的!”     
    那一天,大清的满朝文武都看到了,往昔威风凛凛铁骨铮铮的洪承畴是怎样跪在他母亲的面前,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他磕着头,流着泪,一言不发。他是那么萎缩,那么怯弱,哪里还有一点点驰骋沙场时的英武刚烈?     
    当他看着年迈的母亲拉着六岁的女儿的手一步步走远,他那灰败的样子,真像是一条狗。     
    人们自动为洪老夫人和洪小姐让出一条路来,眼看着她们走出大清宫殿,没有一人阻拦。她们没有再回头,仿佛当洪承畴已经死了,再不须看他一眼。     
    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有这样的娘,这样的女儿,洪承畴怎么就会降了呢?他们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劝降洪承畴,说破了三寸不烂之舌,许遍了天花乱坠之恩,却始终不见奏效。怎么一夜之间,他就降了呢?     
    洪承畴的降清带给八旗将士的不是成功的喜悦,反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之情。他们觉得失落,一个钢铁将军就这样变成了走狗,真正令人抱憾。倒反而是洪老夫人和洪小姐的割袍断义,更令他们觉得钦佩而有真性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议论不休。    
    是年五月癸酉,洪承畴正式剃发易服,投诚大清,皇太极赐宴崇政殿,并许以重任。     
    此后,洪承畴戴罪立功,堪称清军入关的“引路人”,替皇太极建下不世功业。然而,与其说洪承畴是在为大清效力,倒不如说是在为庄妃娘娘大玉儿效犬马之劳,或许更为恰当罢。     
    庄妃得到了她梦想的赏赐:皇太极特许福临可以随母亲习阅奏章,甚至常常将国事与他母子谈论讲解,俨然将永福宫当成了小朝廷。她知道,目标已经一天天地接近,生了格格的绮蕾再也不是她的心腹大患,然而建宁公主却仍然是横在她心头的一根刺——因为,皇太极未免过于疼爱她了,远远超过了对福临的重视。她可以不再为自己争宠,却不能不为儿子妒忌。


第五部分第98节 参汤是一柄双刃剑(4)

    建宁已经三岁了。她一生出来,他父皇的基业就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一般地兴旺,而他又把兴旺都归功于建宁身上,说她是父皇的开心果、幸运星,对她宠得如珠如宝,无法无天。     
    小小的建宁虽然只是一个庶出的格格,然而这宫里却并没有第二个格格像她这样得到过皇太极如此强烈的宠爱,他对她的纵容几乎是无限的,便是她要天上的星星,只怕她的皇阿玛也说什么都要替她摘下来。这叫大玉儿,以及所有的嫔妃,都不能不为之妒恨。     
    就连皇太极自己,有时也会觉得惊异,不知为什么,每次拥抱这个娇艳如花的小女儿,他的心中就会涌起一种无可名状的温柔痛楚,就仿佛看到一朵即将消逝的春天的花,或者看到一抹天边的霞一样,感到一种不能久长的深沉悲哀。     
    他来不及地要疼爱她,带着一种近乎赎罪的心,一种悲哀的情绪,一种不属于满洲巴图鲁的缠绵悱恻和柔情伤感。他也曾同范文程私下讨论过,范大学士说那是多情的人面对完美事物时固有的一种无奈,是正常的。可是皇太极不信,如果是这样,那么为什么他对待自己别的儿女时没有这种悲哀和心痛呢?难道他们不够完美吗?难道自己不是一样地疼爱着他们的吗?     
    于是范文程又说,那是因为八阿哥早逝,皇上是把对已逝儿子的爱也一并给了建宁公主,所以才会在爱怜之余同时感到伤心。     
    皇太极接受了这解释,可是仍然闷闷不乐。他不想让建宁弄得自己这般多愁善感,不像一个威严的皇上,倒像汉人闺院里的小姐。他说,我是那种一辈子不可能吟诗作赋的人,我敬重学问人,可是讨厌他们装腔作势无病呻吟的腔调。我不要那些无谓的情绪,它们会消磨斗志。要是每个人都为了一朵花儿一只蝴蝶落泪,还有谁去拿起武器来打仗呢?     
    可是现在他看着小女儿感到的那种悲伤,正是一个文人面对一只美仑美奂却挽留不住的蝴蝶所感受到的那样,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心痛。     
    他变得絮叨起来,不管建宁听不听得懂,每次见到她,总要将她放在自己膝盖上说很多很多话。     
    那可是皇上的膝盖啊,是一对龙膝。作为普通平民家的孩子,坐在父亲的膝头上也许不算什么,可这是在宫里,嫔妃无数,皇子众多,建宁从来都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兄弟姐妹,更不记得皇阿玛有多少正侧庶妃,只听说光为皇阿玛生儿育女的妃子就有15个,那么父亲的妃子该有多少啊?     
    但是可荣耀的是,那所有的阿哥格格中,只有自己才有权坐在皇阿玛的膝头,抚摸着他青青的胡茬,同他说很多很多的话。一切正像是小户贫门的一对普通父女一样。     
    在普通人中间偶尔不平凡一次容易,可是在不平凡的人事中想偶尔普通一次却是难比登天,而建宁,就是登上了天。她坐在天子的膝盖上,也就等于坐在皇帝的宝座上,坐在万民的头顶上了。     
    她的荣光,是无以盛载的,连半疯半傻的素玛都常常自言自语说:“这样的福份,也不知是好事坏事,享福太过,只怕伤了天和啊。”她曾亲眼目睹了旧时皇上对于八阿哥的宠爱,也撕心裂腑地经历了八阿哥的惨死。如今建宁过分的尊荣,又会带来怎样的殊遇呢?     
    绮蕾更是益发地长斋礼佛,虔心诚意地为女儿祈祷一生的平和安顺。她那么灵幽透剔,怎么会看不到女儿的将来?一个盛载非凡福份的人,必定也会承受非凡的折磨苦痛。自从女儿降生后,她便拒绝再与皇太极同枕席,而只肯做他名义上的妃子,做他女儿的好母亲。她从不肯与他单独相处,然而每当他抱着建宁喁喁叙话,她却常常耽在屋子一角,默默地看着他们父女亲昵,可以一看就是一整个下午。     
    他抱着那如花的小女儿,笑容慈爱得近乎凄凉,对她说:“你将来总有一天要出嫁,要离开我的,那时候我将多么哀伤。”他说:“可是我不会将你嫁得很远,我要你嫁给八旗中最英勇的青年,最显赫的贵族,让你继续停留在我的视线里,让我仍然可以常常见到你。”     
    可是,他没有来得及看到他最爱的小女儿出嫁,他甚至没有来得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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