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炮楼-第2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贾文柏,你个没良心的呀!俺一分钱的彩礼都没要你的,就嫁给了你呀,你现在有了小的就不要大的啦,呜——只要你走,你这边出村俺这边就跳河呀……反正俺也不想活了呀,呜——”
咱二大爷皱着眉头去了咱三大爷院里,愁得不知该咋办。杨翠花也跟着来了,眼泪汪汪的,对咱三大爷说,要是俺知道贾文柏家里还有这一摊子,死也不会嫁给你贾文柏。现在该怎么办?
咱二大爷只有叹气的份。咱三大爷说不管咋办这家事不能耽误国事,黑马团白马团还等着回音呢。杨翠花提出一个人走,让咱二大爷留下。虽然咱二大爷开始心里不同意,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咱三大爷担心杨翠花一个人又怀着小孩在路上出问题。杨翠花说,一路上有地下交通站,应该没问题。
杨翠花的这个决定使咱二大爷后来再也没有回到部队。
杨翠花走时村里人都出来看。那天天气阴着,像要下雨。杨翠花背着包袱出了村。书娘手牵着书随着。咱二大爷跟在两个女人身后。杨翠花一个人去部队汇报,咱二大爷留下了。咱二大爷知道部队上的纪律,自己老家有老婆孩子,杨翠花肯定要向组织汇报,回去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告别时,一家人站定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大眼瞪小眼的。杨翠花想说什么,终于欲言又止。书娘在一边也哭了,说杨同志你不走不行嘛,俺也没让你走。杨翠花哭笑不得。杨翠花转身走了,咱二大爷迈步追了几步,可终于还是立在原处。
在咱二大爷送杨翠花出村时,村里的孩子站在寨墙边唱:
糖真甜呀俺的天,
黑马团来白马团。
糖真甜呀俺的天,
黑马团来白马团。
孩子们唱着不知不觉地将咱二大爷改过的顺口溜又改了,可见那糖的滋味对孩子来说印象太深刻了。杨翠花望望咱二大爷不知说什么好。最后杨翠花说,这儿歌改成了这样让人觉得好像共产党给了黑马团白马团甜头,收买了黑马团白马团参加了八路军。咱二大爷说,我们接受的任务说到底就是给黑马团白马团甜头,就是收买黑马团白马团,虽然这话不中听。
送走杨翠花,咱二大爷就病了。咱二大爷在家躺着,算着日子,等待着部队的消息。一个月后,消息来了,由于杨翠花身体不便,八路派了另外一个同志。来人化装成叫化子,一路讨饭来到了咱二大爷门前。书娘用一块红薯要打发他走,不想叫化子却问:“这是贾文柏家吗?”书娘吓了一跳,也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扭身进去了。不一会儿咱二大爷出来了,见了叫化子觉得面熟,可又认不出来。叫化子笑笑,说:“贾团长,是我。”咱二大爷还是认不出来。
“我是姚抗战,名字都是你给俺起的。”
咱二大爷这才认出了文工团的姚抗战。姚抗战入伍时就是叫化子,会说快板,就进了文工团,也没大名,是咱二大爷给他起的名。
咱二大爷一把把姚抗战拉回院子,惊道:“咋是你,你咋来了?”
姚抗战说:“先弄吃的,俺这一路为了掩护身份可真是讨饭过来的,娘的,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
咱二大爷说:“好好,书娘赶紧做饭,打鸡蛋,下一锅面条。部队上的同志来了。”
姚抗战这时撕开了裤腿,拿出了部队上的公函和杨翠花来的信。姚抗战没带来什么好消息。
组织上对咱二大爷和黑马团白马团达成的共识进行了严厉的批评。认为咱二大爷没有完成组织上交给的收编黑马团白马团的任务。所达成的共识完全是拿八路军这只革命的队伍开玩笑。贾文锦行伍出身,身上有太多旧军队的兵痞气,没有一点无产阶级觉悟,这样的人怎么能参加八路军。所谓的共识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升官发财,吃空缺,扣军饷,这都是旧军阀的作风。
最后,鉴于黑马团白马团的这种情况,组织上暂时不接受黑马团白马团参加八路军。由贾文柏负责对黑马团白马团进行教育改造,完成改造后再加入八路军。为了加强贾文柏的工作,姚抗战同志可以留下协助贾文柏同志工作。
三十五 咱二大爷之七(2)
另一份公函是部队上对咱二大爷重婚的处理决定。那决定上说:贾文柏同志参加革命后一直做部队的宣传工作,为革命事业做出了应有的贡献。但是,贾文柏同志在个人生活问题上犯了严重错误。在部队期间,对党的组织不忠诚老实,隐瞒了自己的婚姻状况,和文工团女战士杨翠花同志结婚。此举违犯了解放区的婚姻法,应追究法律责任;但考虑到当事人杨翠花同志不准备提起控诉,为此准允杨翠花与其离婚,不追究法律责任。但是,此事影响极坏,经组织研究决定给贾文柏同志以开除党籍处分,免去贾文柏同志的文工团团长职务,在原籍开展抗日工作。
杨翠花在给咱二大爷的信中说:我们的分离是无可奈何的,也是极为痛苦的。书娘是一位勤劳、善良的农村妇女。她娘俩孤儿寡母吃尽了苦头,我不可能也不忍心把你从她身边夺走。我们的事我如实向组织上汇报了,希望你好好工作,安心和书娘过日子。
书娘不识字,从信封里翻出了一张相片。那是一张合影照,是咱二大爷在部队上和杨翠花的合影。两人都穿着军装,咱二大爷居右,杨翠花居左正冲她微笑。书娘看着就哭了。说:“好好的俩人,咋说散就散了呢?”
咱二大爷收到组织上的处理决定后,几天几夜不吃不喝,躺在床上发愣。他觉得自己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梦里拼命地向前飞呀飞呀,可梦醒来却发现自己还在原处。一切好像都不是真实的,好像从来没发生过。咱二大爷接到组织上的来信后,一病不起。
村里人都说:男人是船,妇人是水,船离不开水,无水寸步难行;水却能翻船,翻船的女人是祸水,杨翠花就是祸水。男人的一生就是那么一回事,成亦女人,败亦女人。
那天,在杨翠花妊娠的呕吐中达成的关于黑马团白马团加入八路军的共识,形成的谈话记录主要有四条:第一,八路军承认黑马团白马团为一个团的编制,任命咱大爷为团长,张万喜为副团长;第二,黑马团白马团加入八路军后,八路军按一个团的编制发放军饷;第三,黑马团白马团不开离本地,不接受改编,八路不再派遣除贾文柏之外的其他干部;第四,抗战胜利后,八路军向国民政府申报黑马团白马团抗战之业绩,并进行嘉奖。
革命不是升官发财,也不是请客吃饭。咱大爷完全是为了升官发财才参加八路军的,结果被八路拒绝了。咱二大爷躺在床上想想也是这个理,可是,咱二大爷没敢把八路的公函拿出来。咱二大爷知道咱大爷的脾气,这件事不能向咱大爷明说,连咱三大爷都不能告知详情。咱二大爷还警告姚抗战,这是组织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们从现在开始就要把黑马团白马团往革命的路上带。姚抗战是咱二大爷的老部下,当然不敢泄密了。
咱二大爷病着对专程回来的咱大爷说,八路那边对黑马团白马团提出的条件基本同意,但是,八路想看看黑马团白马团真正的战斗力。咱二大爷把姚抗战介绍给了咱大爷,并说是姚抗战带来的口信。
咱大爷说,既然要加入八路就应该有个见面礼。那俺和鬼子好好打一仗,打出黑马团白马团的威风,让鬼子真正知道一下黑马团白马团的厉害。咱二大爷说,这正是八路的意思。咱大爷说,那俺就再把鬼子的贾寨炮楼端了。咱二大爷表示怀疑,说贾寨炮楼由龟田驻守,很难端掉。咱大爷说,俺拼上老本不信端不了。咱二大爷说,你老本都没有了,端了炮楼还有啥用。咱二大爷接着说了一句官话。咱二大爷说:端不端炮楼不重要,重要的是多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咱二大爷说完这话,咱大爷开始对咱二大爷另眼相看。
三十六 咱二大爷之八(1)
于是,咱二大爷就为咱大爷提供了一个“围点打援”的作战计划。这个计划对于八路军来说太过平常了,因为八路军经常这样干。可是这个作战计划对于黑马团白马团来说那是从来没有过的。围点打援,目的是打援。贾寨人后来称这次战斗叫“贾寨伏击战”。
当时,咱大爷谈到端炮楼就说:“自从上次被端后,鬼子加强了防范,而且这个龟田又特别狡猾,人虽然住在贾寨炮楼,他却可以直接指挥镇上的鬼子。这离镇上太近,枪一响,鬼子要不了多久增援的就到了。”
咱二大爷说:“好呀,咱们专打援兵。这是八路最惯用的打法。”
咱大爷问:“怎么干?”
咱二大爷问:“黑马团白马团有多少人?”
咱大爷回答:“有一二百人。”
咱二大爷说:“具体点,好分配兵力。”
咱大爷说:“一百四十八人。”
“好!”咱二大爷说,“够了。贾寨炮楼有鬼子一个小队,加上伪军也就二三十人。咱们用一半的兵力把炮楼围个水泄不通。”
“嘿嘿……”咱大爷笑了。
“笑啥?”
“俺笑你咋把说书的腔调拿出来了。咱们一半的队伍才七八十人,咋能把炮楼围个水泄不通?”
“你别打岔,俺的意思是先把炮楼围了,鬼子肯定要请援兵,咱们另外七八十人就埋伏在援兵的路上,打他的伏击。”
“这个办法不错,可要是鬼子的援兵来了一百多人,咱咋办?”
“这……”咱大爷差点把咱二大爷难住了。不过,咱二大爷还是想了想说,“咱们随时要掌握镇上和县城里鬼子情况,要在鬼子驻守最少的时候下手。他的援兵只要比咱的少,咱就可以打。实在打不赢咱就跑。”
“那鬼子的情况咋了解?”
“这个可以去侦察,县城让姚抗战去,镇上俺去。”
“姚抗战去可以装成叫化子,你也装叫化子?”
“我……这个到时候再说。”
咱二大爷躺在病床上和咱大爷商量的计划,后来告诉了咱三大爷。咱三大爷说兵不够,找人凑。老四不是号称是抗日别动队嘛,俺看他还没打过鬼子吧,这次把他也拉上。他造了不少孽,让他打鬼子也将功补过。咱二大爷担心地说,老四行吗?这可不是拦路抢劫,这是真枪真刀地和鬼子干。咱三大爷说,人多力量大,他有二十多人,家伙也好,都是二十响的大肚子盒子炮。最近听说他们有了机枪。咱大爷说,行不行,试试吧。还不知道他干不干?咱三大爷说,我去给他说,不干就算。咱三大爷最后说,打鬼子俺支持,但打鬼子不能连累乡亲们,你们打完了鬼子,乡亲们还要活命。
咱二大爷说,到时候你去给鬼子报个信,就说八路来了,要端炮楼。
啊!
咱二大爷说,鬼子肯定要派人求援,鬼子援兵来了正好中我们的埋伏。这样一举两得,既调动了鬼子又保护了乡亲们。鬼子过后也不会拿贾寨人撒气,还要感谢咱贾寨人呢!咱三大爷和咱大爷听咱二大爷这样说,都伸出了大拇指,说妙计、妙计。这是在哪本书上学的。咱二大爷简直是诸葛亮在世,神了。
咱三大爷说,上阵还要亲兄弟,这回咱兄弟几个和鬼子大干一场。
第二天,咱二大爷躺在床上没起来,想着化装去侦察的事。咱二大爷不愿意化装成叫化子,可是不化装成叫化子,化装成啥才不引人怀疑呢。咱二大爷正在床上发愁,书娘又请来了先生。咱二大爷懒得理书娘,让先生把着脉,心里还是想自己的心事。这时,咱二大爷突然听到村里有货郎的拨浪鼓声。咱二大爷心下一动,自言自语地,咦,俺咋忘了这个法呢!咱二大爷一撅从床上起来,把先生吓了一跳。咱二大爷出了门,在院门喊书娘。
书娘正在厨屋里烧水,一头灰地出来了。问你这病恁快就好了?咱二大爷说,你去赶集吧。书娘问,赶集干啥?咱二大爷说,你到皮匠张贵荣那里给俺蒙一面鼓。俺原来那鼓在部队没带回来。书娘一听咱二大爷要鼓,高兴得不得了。出了院门满村地喊书。书回来了,问娘干啥?书娘说咱赶集去!
“赶集干啥?”
“给恁爹买鼓!”
“买鼓干啥?”
“治病!”
“治啥病?”
“治心病。”
咱二大爷对书娘说,买完鼓到那说书场上看看。书娘答应着,慌忙把平常卖鸡蛋积攒下的钱揣在怀里,怕不够,又让逮了两只老母鸡,换了一件干净布衫子和书匆匆上街了。赶集的人多,书娘脚下没停,径直找到了街上最有名的皮匠张贵荣家。说:“大哥,给俺蒙一面好鼓要花多少钱?”
皮匠张贵荣望着书娘大惑不解。问:“大嫂,恁一个妇人家蒙鼓干啥?”
书娘急忙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里三层外三层地打开,露出钱。“大哥,你看够不?要是不够,俺还有两只老母鸡。”
皮匠张贵荣见这娘俩连老母鸡也抱出来了,那下蛋老母鸡可是一年的油盐钱呀。皮匠问:“大嫂,你若是为小孩买一只皮鼓回家玩,我有现成的,只需一只鸡的价。”
书娘说:“俺要买最好的鼓。”
张贵荣说:“何必花恁大的价钱买好鼓呢?鼓是乐器,是有灵气的。好鼓要是卖给了不会敲的,三下两下便敲出一个洞,这叫瞎捣鼓。好马配好鞍,好鼓配玉簪,若是好鼓手,俺不讲钱多钱少,任其扔几枚大钱,是个意思。一般人贵贱不卖。可惜,俺十来年没遇上这种人了。”
三十六 咱二大爷之八(2)
书娘连忙把钱收起来,脸便红了,问:“你说那玉簪是俺头上的这种吗?”
张贵荣笑了,说:“用玉簪击鼓是古人,现在用竹棍,一根竹子只用竹根那一节,那鼓声可脆啦。”
书娘便问:“大哥,你认识说书的贾文柏吗?”
“咱二大爷,那咋不认识,是贾寨的。他那小调俺也会哼几句。他原来用的那面鼓就是俺蒙的。那年八月十五的晚上,俺和贾文柏在月光下边喝酒边蒙他那面鼓。干了一夜,那是俺有生——来蒙得最好的一面鼓。蒙好鼓要择吉日,蒙鼓的吉日就是十五的晚上,一轮满月。”皮匠张贵荣说着激动万分。最后长长叹了口气说:“可惜,他现在不知去向,扔下老婆孩子不管了。还不知在不在人世。原先每个集他都在那老槐树下安场子,俺一边做生意,一边听他说书。咦!这方圆几十里可没恁好的说书人啦。”
书娘听了皮匠一席话,便笑了。没想书爹在人家心里恁重要。说:“贾文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