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风云(楚河汉界)-第4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是我和黄振中最后一次见面。
那也是我和肖萍最后一次见面。
5
死了几个?我的声调都变了。
七个。电话那边报告说,死了七个,伤了五个,一共伤亡十二个人。连长当场死亡,指导员……
混蛋!我朝着话筒大喊了一声,就把电话摔了。
我和黄振中赶到现场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那门炸了膛的迫击炮阴森森地蹲在月亮地里,不怀好意地等待着我们。我简单地看了一遍,发现整个炮筒都炸飞了,这说明炮弹是在炮膛里爆炸的。但这枚炮弹为什么没有打出去呢,我冷峻地扫视着陪同在旁边的那些指挥员们,他们似乎个个都在回避着我的目光。
我明白,他们都和我一样知道这是操作失误造成的,都和我一样明白这是装炮弹时只顾了抢速度,把炮弹别在炮膛里炸了。但他们谁也不敢说。
我恶狠狠地瞥了黄振中一眼,真恨不得毙了他个狗日的。就是他非要搞什么迫击炮速射研究,结果弄出来这么大的事。死了七个人,七个呀,加上受伤的五个人就是整整一个班!当初提方案时我就不同意。我说胡闹,训练教程上怎么规定的就怎么练嘛,炮兵的任务是给我打准,不是给我打速度!但除了我,党委其他人都表了态,同意炮团进行这方面的研究。我知道他们是碍着黄振中,因为这件事是黄振中一手抓的,别人一听说他准备让那个政治建军的典型连队来搞,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我不管,我说那我保留意见!结果少数服从多数,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事后想想,我没能阻止这件事,也是负有责任的。迫击炮速射这种设想本身就存在问题,他们的基本想法是争取在极短时间内连续发射三发炮弹,利用抛物线的不同达到三发炮弹同时落地的效果,以增强迫击炮的杀伤力。黄振中可以不懂,他是政工干部,但我这个军事干部应该想到不严格按照条例的要求操炮是很危险的。黄振中的意图很明显,当时部队正在拨乱反正,不再只搞虚假的形式的东西,也开始重视抓军事训练了。他那个一直靠总结新经验、出新思想的典型,在军事训练方面显然不如其他连队。黄振中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多年培养的典型垮下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多年的政治工作成果被否定。所以,他急于让这个连队搞出点实实在在的军事成果,来证实他抓的不是一个只会学理论讲空话的典型,来肯定他在政治工作方面的建树。但是他太急功近利了,把这样一个课题交给军事技术基础并不好的连队来搞,无疑成倍地增加了风险。
炮团团长!我大喝了一声。
到!
当时团领导谁在现场?
报告司令员,参谋长在现场。
参谋长!
到!一个魁伟的大块头站了出来。
我冷冷地逼视着他,逼视着他手臂上那块十分刺眼的绷带。你是干什么吃的?我厉声道。
报告司令员,我是炮团参……
我问你他妈的是干什么吃的?!
……
你知道实弹射击为什么要求团领导必须在现场吗?就是为了保证射击的绝对安全!告诉我,你当时站在哪个位置?
掩体右面那个位置。
你应该站在这!只有这个位置才能观察到所有炮位!当然了,如果你当时站在这个位置,恐怕你现在就不会站在我面前了。我突然喊道,但是你至少没失职!至少是牺牲在自己的岗位上了!
说完这句话我掉头就走。黄振中自始至终灰着脸一句话也没说。
当天晚上,我又把刘希文痛骂了一顿。机关派刘希文带工作组负责事故调查工作,刘希文临走前想到我这里讨点口风。我也正想嘱咐他两句。但他一句话就把我惹恼了。他说他已经把所有申请和审批迫击炮速射研究的文件都找来看了一遍,从文件上看,我们这一级党委是没有责任的。我们都是严格按照审批程序逐级往上打报告申请,并且是在上面逐级批示表示同意后才开始进行的……
我一听就火了,我说刘希文你现在好赖也是个领导干部了,怎么脑袋越来越不转个儿了?让你查事故你就这么给我查?还没等怎么样呢,就先把责任追查到上级部门去了?你马上给我通知机要部门,命令他们立刻把下面所有有关迫击炮速射的文件都收上来,特别是那些批件,要全部封存,任何人不许调阅查看!
刘希文走到门口又停下了,吭哧了半天才把他最想问的那句话说出了口。刘希文说,如果……这件事……牵涉到黄政委,首长的意见是……
我立刻就把他堵回去了。我说,这件事怎么能牵涉到黄政委呢?黄政委又不管军事训练?你不要总搞上挂下连那一套嘛。认真调查,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哪一级出的事就由哪一级负责任!
刘希文这才踏踏实实地走了。我相信他能听懂我的话,会按我的意思去做的。这小子脑瓜快得很,见我把往上面推责任这条路封住了,就以为我肯定是憋着劲儿想借这件事整黄振中一下。其实我何尝不想治治黄振中。从个人角度,我巴不得找个茬子把他扒拉掉,省得他成天别得我心烦。但这事得从大局考虑。他毕竟是政治委员,是党委书记,把他牵进去也就把我们这一级党委都牵进去了。部队最怕的就是指挥机构失去威信,一旦指挥机构失去了威信整个部队的军心就会动摇,士气就会受到影响,战斗力就会受到损害。毕竟受党教育这么多年了,一切从大局出发不惜牺牲个人以服从全局的观念早已如同血液一样融入我的生命之中了。我怎么可能为了私愤而损害党委在全区部队心目中的形象呢?
黄振中是在事故调查即将结束的时候与我谈的那次话。他当时不停地咳嗽,脸色发灰,很憔悴的样子,但脸上仍旧是一副不露声色的表情。
他问我,老周,调查快结束了吧?
我说基本结束了,正在形成材料。调查组没向你汇报吗?
汇报了,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停了一会儿,他说,我看把责任完全推在团一级党委身上恐怕不太妥当。
我心里这个气呀,心想你他妈的还来劲儿了。嘴上不快地说,总不能让我们这级党委来承担责任吧?
当然不能。他很坚决地说。
那你想怎么办?我终于忍不住了。我说,死了这么多人,总得有人来承担责任吧?推到上面不行,推给下面也不行,我们自己又不能揽过来,那你说该怎么办?
黄振中用异样的目光看了我半天才说,这些我都想过了,最合适的办法只有一个:由个人承担责任。
个人?我几乎歇斯底里地冲他喊起来,你难道想把责任推到那些死了的官兵头上,你难道想让他们为自己的死负责吗!
不!黄振中看定我,操着他特有的那种音量不大但底气很足的嗓门道,我是说应该由我来负这个责任!说罢,他把早已写好的一份材料推到我面前。
这是一份检查。黄振中在这份检查里把责任全揽在了自己身上。他说是自己一意孤行不顾党委一班人的反对,坚持要搞这项研究。鉴于因此出现重大人员伤亡的严重后果,他恳请上级对自己给予行政处分。
看完黄振中的检查,我沉默了很久。说实在的,我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他会主动把责任揽过去。我说,老黄,你这是何必呢?刘希文他们不是已经……
他边咳嗽边用手势阻止我继续说下去。咳了好一阵,他才缓过来说,老周呀,你的用意我明白。这些天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一直在考虑如何才能把这个问题处理好。说老实话,开始我以为你至少也得抓住我的小辫子狠狠揪一阵,看来是我小气了。我没想到你能完全从大局出发,从部队的整体利益考虑来处理问题。按说,你把工作做到这个份上,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但我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总觉得这里面缺了点什么。
前天我找炮团参谋长谈了一次话,我知道调查组已经把他定为主要责任人了,他自己也知道。我以为他会怨恨我,我想听听他的真实声音。但是没有,他居然一点怨恨也没有。他只给我讲他那些兵有多么好,讲爆炸后他搂着一个齐根断了胳膊的兵,拼命想用土捂住那个呼呼流血的伤口。直到那个兵死在他的怀里,他才发现那个兵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他才发现前方树梢上挂着一只胳膊。他把那只胳膊够下来放进这个兵的怀里后,这个兵才闭上了眼睛。那么高大的一个汉子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娘们儿似的。他一遍遍地对我说,政委,我对不起他们,我请求组织上给我处分,给我什么处分我都认,把我枪毙了都不冤!
你知道那一刻我想起了谁?黄振中突然问我。
谁?
油娃子。
我心中一震。
我想起了油娃子那句话:黄振中,来世我登天入地也要挖出你的心看看,看你那个腔子里装的是不是驴粪蛋蛋!
我惊愕地望着黄振中,他脸上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不动声色的表情。但我发现他的脸面上有根筋在抽动,使绷得紧紧的脸皮显得很难看。
·16·
马晓丽 著
第十六章
1
省外贸公司的小赵突然来找黄妮娜,一见面就涨红着脸急切地问,黄……黄姐,你没拷贝我计算机里的资料吧?
黄妮娜愣了愣,反问道,我拷贝资料干什么?我又不做买卖,没有用。
小赵松了一口气说,我想也不会是你。不是就好。
怎么回事?黄妮娜心虚地问。
小赵说,公司这次去北京与MG公司谈判进展得很不顺利,副总经理打电话回来说情况好像不大对头,本来这个项目我们去美国时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这次到北京双方最后确认一下就可以签合同了,但对方却突然在关键问题上提出了异议,他们似乎掌握着我们公司的很多情况,在一些具体问题上步步紧逼,搞得我们很是被动。据说MG公司目前正在与另一家出价更低的公司接洽,他们这样做大概是想逼我们省外贸出局。副总说,他怀疑我们公司的谈判资料已经泄露出去了,让先在公司内部查一查,如确信已经泄露就立刻报案……
黄妮娜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立刻天旋地转起来。
哎,黄姐,你怎么了?见黄妮娜脸色煞白,全身颤抖,小赵焦急地问。
没……没事,我今天拉肚子了,好像要……要虚脱。黄妮娜说。
那我扶你上床躺下吧。把黄妮娜扶上床,小赵又为她倒了一杯水。
喝口水稳了稳神儿,黄妮娜问小赵,那现在查得怎么样了?
小赵叹了口气说,资料的确已经泄露出去了。反正,不论是谁干的我都脱不了干系。我估计呀,我这份工作也算干到头了。现在已经让我暂时停止接触计算机了,说是协助查找线索,其实就是让我提供曾经接触过计算机的人员名单。整天坐在那回忆都有谁在什么时间接触过计算机。我把你也报上去了,报上去后我才想起来得告诉你一声,万一……小赵红着脸说,黄姐,我不是怀疑你,我是怕万一人家来向你了解情况,你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该生我的气,说我小赵不够意思没提前跟你打招呼了。
黄妮娜眼神儿呆滞地望着小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黄姐,用不用送你上医院?小赵十分关切地问。
黄妮娜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小赵说,你休息吧,我走了。
门刚带上,黄妮娜就失声哭了出来,怕小赵听见她赶紧用被子使劲堵住嘴巴。躲在被子里面呜呜咽咽地哭了好一阵子,黄妮娜才急急忙忙爬起来,脸都没顾上洗一把就冲出门找周和平去了。
周和平不在。公司的人说老板去北京谈生意,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自从那天黄妮娜把软盘交给周和平后,因为周和平没兑现许诺,还因为后来吃饭时又与六指闹得不欢而散,黄妮娜就赌气憋了好几天没与周和平联系。她以为周和平事后会想起来,以为周和平想起来后会后悔,会主动找她,会给她道歉,会想办法弥补那天的疏忽。她甚至还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轻易原谅周和平,一定要好好折腾折腾他,让他尝尝没心没肺的滋味!但周和平那里却一直什么动静也没有。原来第二天他就去北京了!原来他连个招呼都没跟她打就去北京了,而且是带着她为他搞到手的资料!曾经出现过的那种不好的预感此刻突然强烈起来。
黄妮娜开始拼命地打周和平的手机,却一直没人接。黄妮娜知道周和平有这个毛病,接电话前先看来电显示,愿意接的才接,其余的一律装聋作哑。黄妮娜曾经笑话周和平那么大个老板还在乎这点电话钱,周和平当时坦言相告:不是为了省钱,是躲麻烦。前段时间黄妮娜和周和平的联系一直很紧密,黄妮娜见自己每次打他的手机都是响不过三两声就接了,心里就很得意,觉得自己在周和平的心目中还是很有分量的。但这回周和平却怎么也不接了。
偏在这时候,了了又出事了。派出所来电话让黄妮娜去领人。黄妮娜胆战心惊地好不容易才挪动着腿挨到了派出所。
了了是被派出所从迪厅带来的。最近一段时间,派出所发现迪厅里有人使用摇头丸。今天他们突击检查后,就把那些在迪厅里显得情绪特别激昂,踩了电门似的蹦得摇头晃脑刹不住闸的人统统带到派出所逐个盘查。盘查到了了时,发现了了只有十五岁,一副少不更事混浆浆的样子,就赶紧打电话让家里人把她领走算了。
一个脸嫩得还长着茸毛的小民警先劈头盖脑地把黄妮娜训了一顿,说小孩子不懂你们当家长的还不懂吗?迪厅是什么好地方?那种地方怎么能随便让孩子进去?现在社会上这么复杂,万一沾染上不良习气你能对得起孩子对得起社会吗?!
黄妮娜被训得目瞪口呆,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的,恨不能立时有个地缝钻进去。
一出了派出所的门,黄妮娜就落泪了。
了了却满不在乎地拍着黄妮娜的肩膀说,好了好了呀老妈,别弄得那么悲痛欲绝的,我这不是好好地出来了吗?
黄妮娜流着眼泪问,了了,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到底吃没吃摇头丸?
没有。了了说。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了了,咱可不能沾那东西呀,那可是毒品啊!
那算什么毒品?了了不屑地小声嘟囔着,比真货差远了。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呀。
了了,听妈妈的话,千万不能沾毒品,沾上毒品你这辈子就完了!
没事呀,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