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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部分

永乐风云-第178部分

小说: 永乐风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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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煦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皇位,贵州那点子破事对他毫无吸引力,便随口答道:“但凭父皇做主便是!”

高燧长年留守北京,对朝中事务少有干预,此时也不置可否。

瞻基听了三人的话,也觉得此事风险太大,但顾成一直亲附东宫,瞻基不愿打他的嘴巴,遂也缄默不言。永乐见状,遂道:“也罢,此事且先放下!还说漠北的事!两个月前,朕已封阿鲁台为和宁王,当时是想着给他鼓把劲,让他多撑些时候。不过眼下贵州已平。朝廷可以腾出手来对付瓦剌。既然如此,朕打算再派人给阿鲁台传旨,命其养精蓄锐,待王师北上时,协同出击瓦剌,尔等以为可否?”

高燧道:“父皇,何不让阿鲁台和马哈木再闹上一阵?反正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等他们两败俱伤,咱们再坐收渔翁之利不是更好?”

永乐笑道:“再打下去,阿鲁台就要家破人亡了!”笑完,他又解释道,“瓦剌势力太大,咱们就算得胜,也难将其彻底剿灭。要是现在就让阿鲁台垮掉,待到王师回塞,马哈木他们肯定会卷土重来,那时漠北就真成瓦剌一家天下了!既然如此,还不如拉阿鲁台一把,让他留点实力,这样咱们回朝后,他就会和马哈木继续撕咬!此为平衡之道也!”

众人恍然大悟。高燧笑道:“以夷制夷,父皇见识邃远,儿臣钦佩之至!”

“莫要拍马屁!”永乐笑着摆了摆手道,“今日说这事,便是给尔等提个醒。下去后便可开始着手准备北征事宜!”

“阿!”众人齐声应命。接下来,大家又就北征事宜商议了一阵,这才告退出宫。

众人离开后,永乐又拿起顾成的奏本,重新审视一遍,口中发出一阵微微的叹息。

在永乐缔造古今第一盛朝的宏大构想中,西南地区的化夷入夏一直占据着十分重要的位置。登基以后,永乐一改唐宋时期“来者不拒,去者不追”的放任态度,逐步加强了对西南蛮夷的管制力度。永乐朝的西南土司,除须定期入京朝贡外,其权职亦有严明规定。土司若有违犯,即视为有罪,朝廷虽不至于悍然夺其职,但多少也会施以惩处。十多年下来,朝廷对西南的影响已经明显增强,这都是永乐苦心经营的硕果。不过仅此永乐还不满足。虽然他不奢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化夷入夏的大功告成,但却希望能可以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定制,后世只要遵循此道,坚持推行下去,终有一日可使西南蛮夷与华夏融为一体。而改土归流,无疑是推动这一进程的好办法。而且,现在思州被王师占领,田氏实力大衰,正是朝廷趁火打劫,推行改土归流的绝佳时机!这种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碰上的!所以看到顾成奏本的第一刻起,永乐便心有所动。

不过永乐毕竟不是急于求成的宋神宗,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尤其是交趾叛乱未平,西南各省的驻军大都赴交平叛,接下来自己又要大举北征,有这么些因素,现在愈发不宜在贵州惹出乱子。正基于此,永乐才默认了夏元吉他们的持重之言。不过饶是如此,永乐仍多少觉得有些遗憾。

“陛下!杨大人到了!”江保在房外轻唤。永乐抬头看了看房门,道:“让他进来!”

杨荣蹑着脚进入房中,跪下道:“臣随隆平侯在城外巡营,接旨后便忙进宫,不想还是晚了,请陛下恕罪!”

“无妨!”永乐摆摆手,示意他平身。然后问道:“京卫士气如何?”此次北巡,因事先已有出塞打算,永乐陆续调集了近十万京卫扈从北上,他们状态的好坏对接下来的北征有直接的影响,所以永乐十分关心。

“士气可用!”杨荣颇有信心地道,“刚来北京头两月,还有不少水土不服的,不过现在已好多了!臣今日看他们操练,已都有模有样!”

“这就好!”永乐点点头,接着道,“刚才朕与煦儿还有夏元吉他们商议,已初定明春出塞,征讨瓦剌!”

“陛下已经决定了?”杨荣有些意外地道,“不是说要等贵州和交趾的消息吗?”

永乐从身旁桌上拿起报捷露布,又见到顾成的奏本,遂顺手一起递给杨荣,道:“田琛业已投降,思州之乱已经被顾成平定!”

杨荣先将露布扫了一眼,旋又将奏本打开,待看清里面内容后,顿时一怔。他把奏本合上,恭恭敬敬地放回原处,旋拱手道:“思州平定,此自为一大喜事!不过镇远侯所言方略,不知陛下作何打算?”

“刚才已经议过!”永乐将刚才密议经过与杨荣大致说了,末了道:“夏元吉、方宾还有幼孜他们都觉得不合时宜。朕亦以为然!”

杨荣听了,一时没有吭声。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方又问道:“那陛下之意?是就此罢手?放田琛一马!”

“也只有如此!”永乐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思州毕竟只是一隅之地,朝廷犯不着为它担这么大风险!待他解到南京,命炽儿训斥一番,还是放回去,息事宁人算了!”

杨荣又是默然。过了一阵,他突然抬头道:“臣以为,这思州的改土归流,其实完全可以推行!”

“恩?”永乐诧异地望着杨荣,有些不理解地道:“事有轻重缓急,这一点尔怎会不知?万一蛮夷不服生乱,岂不弄巧成拙?”

“陛下误会臣了!”杨荣笑道,“臣虽言可行,但却不是说当下!而是要拖上一拖!”

“拖?”永乐疑惑地道,“怎么个拖法?”

杨荣侃侃道:“现在陛下所顾忌者,无非是交趾与北征二事!而北征胜败明年夏秋便可见分晓,交趾虽仍无捷报,但据前向军报,简定、陈季扩已是穷途末路,想来覆亡也不过数月间事,至多不超过一年。既然如此,陛下可命太子告与田琛,就说其之罪当由陛下亲定,然陛下现在北巡,一时不能决,故其只能暂留京师,待陛下回銮后再做处置!如此,便可将田琛拖住。待到明年,如瓦剌、交趾均已平定,那陛下便可从容改土归流,不怕他蛮子闹事!”

听得杨荣之言,永乐眼光顿时一亮。不过很快他又面露犹疑道:“这样合适么?土司进京,通常滞留都不过两月。就算是有罪押解进京,是放是惩也都旬月间便有定论,从未有拖延达一年之久的。久留不问,一旦被人瞧出端倪,知道朝廷接下来要推行改土归流,那不仅思州田氏会另立新主反叛,就是滇、黔其他土司,唇亡齿寒之下,也会趁朝廷无暇他顾之机蜂拥作乱!”

“陛下多虑了!”杨荣耐心解释道,“扣留一年,固然无有先例,但天子长期离京,这在我大明同样是没有先例!上次陛下北巡期间并无土司作乱情事发生,所以以天子北巡为由扣留不问,完全说得过去。”杨荣嘿嘿一笑道,“田琛虽需下狱,但却可命刑部好吃好喝优加供养。如此一来,就能打消田氏疑虑!让他们以为朝廷仍会像往日那般放任!”

“有道理!”永乐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随即笑骂道,“想不到尔看似道学正经,其实骨子却是张仪一流!”

杨荣被永乐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笑,道:“事有经、亦有权。只要出自公心,有益于国,便效仿张仪亦问心无愧!”

“这句是正理!”永乐点点头,又道,“便依此计。不过听尔之言,朕亦有所启发。去年朝廷之所以出兵思州,全因思南宣慰使田宗鼎告发田琛之故。现田宗鼎仍在南京。既然如此,不妨以与田琛当廷对质为名,将他也一起扣了。”说着,永乐嘴边浮出一丝冷笑:“到时候他们在朝堂上互揭家丑,朕就来个一锅端!思州、思南,一并改土归流!”

“好厉害的皇上!”杨荣心中直喊,口中却恭维道:“陛下高明!”

和杨荣一番问对,西南化夷入夏的大门豁然洞开,永乐的心情十分舒畅。他矍然起身,走到一堵被幕布掩盖的墙壁前,猛地拉开幕布,一张巨大的大明混一图露了出来。永乐抬起头,将目光死死盯在瀚海以北的大草原处。这里,瓦剌部落正在迅速崛起,一旦它全领漠北,就将成为一个新的恶魔,对大明的千秋基业造成巨大的威胁——这是永乐绝对不能容忍的。良久,永乐伸出拳头,狠狠砸在地图上,冷冷道:“这一次,朕定要打得马哈木伤筋动骨、伏地乞饶!”



思州动乱平息,朝廷终于放开手脚,准备与塞外的瓦剌开战。从入秋开始,各路军马便源源不断地向北京开来,再次将这座三朝古都变成一座大兵营。与此同时,数不清的漕船也顺着新修成的大运河一路北上,直抵通州张家湾码头,再将船上的江南大米卸到朝廷设置的粮仓中,以为来年北征之用。与此同时,永乐的敕旨和各部的公文也接连不断地从北京发出,送到辽东、蓟州、宣府、大同、太原、开平、榆林甚至宁夏、甘肃、固原等边塞重镇的藩王和守将手中,整个大明北疆都进入紧张的战备状态。十一月,马哈木等瓦剌三王兵至饮马河,声言欲攻阿鲁台。永乐得报,立刻召集廷议。杨荣对皇帝心意心知肚明,当即出班断言瓦剌明图鞑靼、实欲南侵。此言一出,同样心明如镜的大臣们纷纷附和,安远侯柳升、武安侯郑亨等一干靖难名将更是嗷嗷请战!二征漠北的计划就此正式敲定。风声传到塞外,本还心存观望的朵颜三卫见势不妙,赶紧与瓦剌断绝往来,转而遣使入朝请罪,并主动纳马三千匹。收到兀良哈部的贡马,永乐愈发雄心勃勃,只待明年春天一到,便要再征漠北,将夜郎自大的瓦剌三王一网打尽!

就在永乐磨刀霍霍,准备跟瓦剌大打出手之时,朱高煦也在紧张地忙碌着。冬至大节后的第二天,高煦与高燧奉旨前往被命名为长陵的天寿山陵寝,祭扫已在半年前正式下葬的仁孝皇后徐仪华。从长陵出来,兄弟二人打马回程,当走到小榆河时,高煦突然对高燧笑道:“三弟,前头就是玉泉山,你我去那里游览一番,喝口茶再回程如何?”

高燧一怔,面露难色道:“父皇还等咱们回宫缴旨,到山上逗留嬉耍,怕是不合适吧?”

高煦大大咧咧一挥手道:“又耽搁不了多久,误不了事!昨夜一场大雪,玉泉山景色正佳,不赏他一赏未免太可惜了!”

见高煦坚持,高燧不好再推,旋笑道:“既然二哥有此雅兴,小弟自当奉陪!”

二人领着随从又走了一阵,随即来到玉泉山下。

玉泉山是西山支脉,其地貌土纹隐起、作苍龙鳞,颇具特色。而最使其名闻天下的,还是遍布山间的清泉。玉泉山的水,澄洁似玉、甘洌醇厚,可谓海内之冠。永乐北巡期间,专门派内官至此处取水运回宫中,供其煮茶之用。高煦与高燧来到山下,随即下马登山。途中,两兄弟边走边聊,看上去颇为亲热。

登到山顶,高煦遥指远方被白雪覆盖的叠叠山峦,对高燧笑道:“幽燕雪景,远胜江南。为兄在京城时,每至冬日,也有登钟山赏雪。只是南方雪量不丰,完全没有这白雪皑皑的气派。”

“二哥说的是!”高燧也被眼前景色感染,兴致勃勃地道,“都说金陵聚天下锦绣,但在小弟看来,别的不说,就这冬日雪景而言,是远比不上燕蓟的。尤其这西山,本乃太行支阜,放眼望去,宛如腾蛟起蟒,光这气势就非钟山可比。若再覆以霜雪,苍茫气概更显……”高燧正说得起劲,忽然想到钟山乃太祖陵寝所在,自己说它不如西山,有对太祖不敬之嫌。思及于此,他赶紧闭上了嘴巴。

高煦似乎并未注意到其中不对,只就着刚才话题继续道:“三弟说的是,北京的确是个宝地,三弟长年留守,实为一大美差,让为兄羡慕得很哪!”

“给父皇看家护院,有什么美丑之说?”高燧随口一应,又喟然一叹道,“可惜这北京怕是也待不了多久了!”

“哦?此话怎讲?”高煦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此处没有外人,二哥就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吧?”高燧苦笑道,“私增护卫的那件事,天晓得父皇心里有没有疙瘩。”

三个月前,永乐曾经突然找到高燧,说他手下三护卫人员超额,有违制度。高燧听后吓了一跳。幸亏他也有所准备,只说这两年重建北京,城中工匠太多,自己为防匠人闹事,故有意多添些护卫以备万一,这才搪塞过去。不过饶是如此,他仍被永乐一顿教训,不仅超额的兵士被勒令调往他卫,本来归属赵王府的群牧千户所也被革除。这件事过后,高燧心中一直忐忑不安。

高燧被罚的事,高煦自然一清二楚。此时见他主动把话题扯到这上头,高煦心中暗喜,表面上仍装出一副不以为然之态,道:“三弟你草木皆兵了吧!这事不是早说清了吗?”

“面上是过去了,但私底下谁知道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高燧面带忧色道,“自打立了太孙后,父皇对咱们这些藩王是越发约束得紧了!尤其是我,虽说封国在彰德,但一直都留守行在。父皇年纪渐渐大了,为将来计,迟早是要把我撵回藩国!这次太孙扈驾北上,没准就是来接我这位置的!”

高煦目视前方,似不经意地问道:“那三弟有何打算?”

“打算?”高燧自失一笑,道,“我能有何打算?父皇要我留便留,用不着我了,打点行装去彰德就是!”

听高燧话中隐隐带有不满之意,高煦觉得火候差不多了,遂将目光对准高燧道:“在为兄看来,天下无有比三弟更适合镇守北京者!”

高燧眼角一跳,哈哈笑道:“二哥何出此言?”

“本就如此!”高煦一本正经地道,“三弟文韬武略,不逊旁人。靖难时协助大哥镇守北平,居功至伟。这些年留守行在,外御鞑子、内督营造,皆井井有条,足见你才具!”言及于此,高煦忿忿不平地道,“他朱瞻基不过是个半大顽童,仗着嘴甜,把父皇糊弄得晕头转向,要什么给什么;你劳苦功高,多招几个护卫却被骂得灰头土脸,这是什么狗屁世道!”

高燧眼珠一转,道:“二哥这话当小弟面说也就罢了,出去可万万不能提起!毕竟瞻基现在已经是皇太孙了!”

“真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咱们流血流汗,到头来却受尽猜忌!瞻基那小子成天就知道讨巧卖乖,结果去了趟山东回来,居然就成了太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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