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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永乐风云-第6部分

小说: 永乐风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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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的无影无踪,可是找你去了?”

程三财一愣,忙点头道:“是,那是李府的杨思美,这两年刚进府当差的。方才见都督出面,他便去教坊司寻我了。”

“这就好说了!”增寿一拍巴掌,随即压低声调,将腹中想法道了出来。

“这……”程三财面露难色道,“依着都督的说法,小人就是放这官妓,在增枝老爷那边也能对付过去。可这杨思美就不好办了。都督有所不知,这小子很讨增枝老爷欢心,我若这般做,必然将他得罪到死处,到时候他在增枝老爷面前乱嚼舌根子,小的恐就有罪受了。这责罚杨思美,可否便宜行事?”

“那可不成!”徐增寿脸一板道,“此二事你务须都办了,差一样本都督便不管这茬!”

程三财顿时无话。他又瞅了瞅增寿,见其一本正经,毫无讨价还价的意思。无奈之下,程三财一咬牙道:“也罢,就按都督说的办!”

“这便是了!”增寿又换上笑容道,“其实你这般做,实是保全了增枝老弟的名声,他若得知,夸尔都来不及哩!”

“承都督吉言吧!”程三财苦笑一声,一拱手,随即折返回现场。他先一招手,一个差役滚驴样儿跑了过来,三财叨咕几句,差役一哈腰就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杨思美便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程三财深吸口气,对杨思美喝道:“你这奸贼,竟敢狐假虎威,坏增枝都督名声!”

“老兄这是如何说?”杨思美顿时大惊。这玉蚕其实就是他首先发现,再临时通知教坊司来拿人的,谁知人已拿着,却在半途横生枝节。方才他被徐妙锦抽了一鞭,脸上火辣辣的疼。待到增寿出面,他情知不好,便去找程三财来帮忙。本以为程三财借着公务名份,可以逼得增寿就此收手,也好为自己挽回些颜面。哪知这个平日里一起吃喝嫖赌的狐朋狗友竟会突然翻脸,反过来向自己发难。

“什么老兄老弟的?”既然撕破了脸,程三财也便横了心,平日里泼皮无赖的习性也露了出来:“我已派人问过李都督,他老人家说从未有强娶官妓之事。尔自己贪念美色,欲据为己有,却假传李都督之命,逼我交人,实是可恶至极!李都督已传下话来,打你二十水火棍,捆送上元县衙门问罪!”说完,不待杨思美分辨,程三财高叫道,“来啊,给我扒了裤子当街开打!”

“是!”众差役大营一声,遂凶神恶煞般扑了过来,拿住杨思美便打。

“冤枉啊!真是二老爷叫我办的!我只是奉命行事啊!”杨思美还没回过味儿来,便被差役牢牢摁住,急得当场大叫。

“往死里打,叫他胡言乱语!”程三财尖声叫道。虽然事先已有驱散百姓,但仍有些路人在远处往这边瞅。程三财生怕杨思美狂呼乱叫让外人听见,把盗卖官妓的丑事传扬出去。到时候李增枝雷霆一怒,对自己也少不了责罚。情急之下,他索性心一横,竟对杨思美下了狠手。

差役得上司吩咐,遂不用虚招,棍棍皆使足了力。杨思美开始还大哭小叫,待到后来,就只剩下呜咽,到二十水火棍打完,他的屁股已是血肉模糊,人也都几无知觉了。

“将他拉下去!”程三财大喝一声,两名差役便将半死不活的杨思美夹起,拽死狗般拖了出去。

见事情已了,程三财一顿小碎步,跑到增枝与妙锦面前,一哈腰道:“徐都督,此贼打着增枝都督名号招摇撞骗,已被小的责罚。这个玉蚕的名字也早被勾去,现已不是教坊司的人了。要不,我这就把她放了,由您与徐小姐处置?”

杨思美被打,妙锦心中本很痛快,此时见程三财信口胡诌,把李增枝推了个干干净净,她立时老大不满。就在妙锦欲再发怒之时,旁边的徐增寿却已先开口道:“程奉銮秉公执法,本官十分敬佩!我看这姑娘似也受了惊吓,可否让我先带回府中,由我家妹子为她调养数日,待伤好了,你若欲要她回去,自可来魏国公府找我!”

“哪敢!哪敢!”程三财连连推辞,“这玉蚕好命,从此便是徐小姐身边的人了,小的哪还敢让他回来!”说完,程三财命下属卸了玉蚕身上枷锁,飞一般地跑了。

望着差役们仓皇而去的背影,徐增寿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原来在刚才,增寿跟程三才言及,将逼迫教坊司盗卖官妓的罪名,强扣到这杨思美的头上。反正李增枝行此阴事时也断不会留下一纸半书的凭证,让杨思美担得罪过,李增枝不但能撇得干干净净,反倒成了此事的又一受害之人,这样也就避免了二人之间发生龌龉。而逼程三财痛打杨思美,则是做给徐妙锦看的。增寿太了解这位好事的“侠女”妹妹了,若不能让她亲眼见到恶人受惩,这事儿便永远都不算完。

不过饶是增寿苦心设计,妙锦却仍不能就此满意。差役方一走远,她便立马跳出来嚷道:“四哥是怎么搞的?恶人分明就是李增枝那淫贼,怎就突然成这奴才招摇撞骗了?”妙锦虽然单纯,人却不傻,玉蚕亲口说是被增枝看中,方遭此祸,她当然不信仅是李府下人仗势欺人这么简单。

对妙锦的问责,增寿也早准备好了说辞。他一把将妙锦拉过,附其耳边轻声道:“四哥这么做,其实正是为这两位姑娘着想!”

“这是怎么说?”妙锦不解地道。

“妹子你想,若实说是李增枝夺这玉蚕,那这事可就闹大了。到时候他被朝廷责罚自是不假,但玉蚕官妓身份却仍是坐实。到头来免不了重回教坊司。教坊司那是什么地方?强颜卖笑,暗无天日,你就愿她重回这修罗地狱中去?但若把此夺妓之事推到下人身上,李增枝顾及自己名声,必然不敢声张。且有此把柄在你我手中,他就更不敢再寻玉蚕的晦气,如此玉蚕便就脱了妓女身份,重为良民,如此岂非善举一桩?你说,四哥这么做对不对?”

徐妙锦毕竟只是个毫无心机的千金小姐,又哪知道徐增寿如此安排的真意?当听完这道陈述,她大为感动,当即连连点头道:“四哥说的是!还是让玉蚕姐姐平安最为划算!”说完,她撇下增寿,一蹦一跳地到玉蚕身边,蹲下身子双手托腮道:“姐姐勿怕!那帮恶人已被我四哥赶跑了,以后不会再寻你麻烦了!”

玉蚕知道自己已经获救,内心正激动万分,见妙锦跑来,她忙拉着景儿双双泣拜于地道:“小姐与大人大恩大义,我姐妹永世不忘!”

“咿呀!”妙锦一蹦而起,侧身躲过二人跪谢,方急急摇手道:“你二人勿要跪我,我年纪还小,可受不起哩!”

“小姐天性善良,必得菩萨保佑……”玉蚕见妙锦如此,心中愈发感激,又说了好些谢词,方起身道,“今日得小姐庇护,贫女得以重获自由自身,无以为报。唯许下重誓,此别之后,当日日为小姐祈福,今生不断!”

“你们这就要走?”见玉蚕仍面色惨白,妙锦忙又关心问道,“你们要去哪儿,还回织棉坊么?”

“哪还敢回织棉坊!”玉蚕拭泪道,“此番得罪了李都督,他现下虽然罢手,却难保不会心存嫉恨,来日再行报复。到时候我姐妹恐无运气再得小姐相救了。方才我已想了,从此离开京城,与景儿一道回甘肃老家去!”

“回老家?”妙锦一愣道,“你不是说你家已被查抄了么?莫非还有亲人在?”

“哪还有什么亲人”玉蚕惨然一笑道,“父亲在蓝党案时便被杀头,母亲三年前也已得病去世,本还有一位哥哥,却被发配充军了。家中早已别无他人!”

“咿呀!那你还回去做什么?”妙锦一听急了,忙道,“甘肃路途遥远,听说又贫瘠得很,你们两人千里迢迢回去,一路凶险不说,到家乡也孤苦无依,这又是何苦?”

“不回去又如何?天下之大,又岂还有我姐妹二人容身之地?”

“这……”妙锦一时语塞。思忖了好半天,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乍一拍手道,“我有办法了!你二人莫不如来我家吧!自打两年前三姐出嫁,我平日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你们到我家来,我们三人一起住好不?”

玉蚕闻言,眼光顿时一亮:以今日之事可知,这两兄妹能够救下自己,其家必也是名门望族;且此少女率真纯朴,跟着她生活自是无忧。反正自己二人已无处可去,能有这么个归宿也是不错。

不过玉蚕仍有顾虑。思忖半晌,她方犹豫道:“若能追随小姐,自是玉蚕三生有幸。奈何那李都督也是权贵出身,听说是岐阳王的后人,在京师显赫无比。今番小姐救得贫女,恐已给家里惹了不少麻烦。若再把贫女带回家中,李都督得知,与贵府之怨恐会更深。果真如此,贫女罪过岂不又大了一分?”

“怕什么!”玉蚕不这么说还好,一说起李增枝的家世,更激起妙锦不忿之心。她哼的一声,不屑道:“他爹爹是岐阳王,我爹爹是中山王!咱大明的开国元勋中,我爹爹排序可是第一!你定要跟我回府,看他李增枝能奈我何!”

玉蚕这才明白,眼前少女竟是威名赫赫的中山王徐达的女儿。惊喜之下,玉蚕又跪于地,激动道:“贫女三生有幸,得遇中山王虎女!若蒙小姐不弃,贫女愿为小姐之婢,做牛做马,以报小姐再生之德!”说完,景儿也跪下道,“愿随小姐左右!”

玉蚕一句“中山王虎女”,叫得妙锦喜上眉梢。她忙将玉蚕二人扶起,亲切道:“什么奴婢不奴婢的,我看你二人都比我大,从此就是我姐姐了!”

“那哪成!”玉蚕惊道,“贫女卑贱之身,岂可做您的姐姐!”

“没什么不可以的!”就在这时,徐增寿的声音飘然而至。三女侧目望去,增寿已至身旁,微笑着对玉蚕道:“我看你也是书香人家出身,想来也知些诗书礼仪。我家妹子素来骄横,先前接连赶跑了好几个先生。正好你与她投缘,便做她的女西席,平日教他些诗文女红,也免得她老出去丢人现眼!”增寿本没打算收留二女,不料妙锦先主动招揽。后来增寿转念一想,有这么个知书达礼的昔日官家小姐跟着妙锦也不错,遂又转而同意。

“我哪里丢人现眼了?”妙锦听言大为不爽,狠狠地瞪了增寿一眼道。

“还不丢人现眼?”增寿不无挪揄道,“大家闺秀,当街就敢鞭打男人!若不是我及时阻止,恐怕你都要和差役们乱打一气了!”

“那是他自作自受!”妙锦哼哼道,“李增枝这个淫贼,都要去宁夏办差了,还不忘指使家奴行凶,本姑娘撞见,自要为民除害!”

“李增枝要去宁夏办差?”徐增寿一怔道,“此事何时定的,我怎么不知道?”

“人家去练兵备胡,关你何事?”妙锦没好气地白了增寿一眼,随即将从建文处听来的话转述一遍。

妙锦述完,增寿顿时陷入沉思,好一阵方喃喃道:“不对啊,近期并未有鞑子南下的军报啊!他李景隆去宁夏练兵做甚?而且自来京官赴陇,多是溯江而上,转经汉水至襄阳,借道武关入关中,再抵甘肃。如此既便捷,又省了许多车马颠簸,不比走汴、洛一路舒坦多了?李景隆有何必要弃甘即苦呢?”

妙锦不耐烦道:“咿呀!皇上定下的事,你操哪门子心?又不是命你北上!”说着,妙锦拍拍自己的小肚皮道,“妹妹行侠仗义完了,现正饿得慌,你快带我们买猫儿饺吃去!”

徐增寿一愣,随即自失一笑,不过心中的疑虑却依然萦绕,久久不能散去。



就在徐增寿心猿意马的带着妙锦寻食时,位于西安门外玄津桥处的岐阳王府内,曹国公李景隆也从黄子澄处得到了奉旨擒周的消息。

得知皇帝命自己率兵擒拿周王,李景隆的心顿时怦怦直跳。送走子澄,景隆顿陷入激动和紧张之中。

李景隆激动的是,皇上居然如此信任自己。擒拿周王的话刚从黄子澄口中说出,李景隆便立即明白:皇上这是要削藩了。对于削藩,久处官场、素善窥视朝局的李景隆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他没有想到会如此迅速,手段会如此直接,他更没想到的是,这削藩的第一仗,居然会让自己去打!这无疑表明,皇帝倚自己为腹心!皇帝的器重意味着什么,就是傻子也能明白!

但兴奋的同时,李景隆也感到一丝紧张。周王可不是那么好惹的。这位先帝的皇六子一向跋扈,其封国所在又是仅次于金陵的天下第二大城开封,实力不可谓不雄厚。若是自己处置不当,引起周王兴兵反叛,那不但朝廷要遭殃,自己更会倒大霉。到时候什么信任、器重立刻烟消云散不说,万一叛乱蔓延,朝廷搞不好还会把他抛出来,成为安抚叛军的替罪羊。果真如此,自己就真是谋虎不成,反遭虎噬了!

就在李景隆满腹焦灼时,一阵尖叫声从屋外传来:“哥哥,这徐增寿也未免太跋扈了吧!连我的婢女他都要抢!”说着,一道身影从门前闪过,李增枝溜了进来。

“什么事一惊一乍的?”思路被打断,李景隆不高兴地皱了皱眉。

“大哥。”李增枝扯过把椅子坐了,随即气咻咻地把从程三财那里听来的遭遇说了,末了一跺脚道,“为了一个官妓,他竟在大街上摆这大阵仗,简直不把我们李家放在眼里!”

李景隆没有应声。凭着多年的宦海经验,李景隆一听完便知,李增枝的话有添油加醋之嫌,仅就徐增寿将责任全推到杨思美身上来看,这位徐家四爷还是颇留余地的。但饶是如此,李景隆仍感到窝火。毕竟李家也是大明数的着的名门,为了一个下贱官妓,徐家兄妹当街出头截人,无论从哪方面想都不能让他感到舒畅。尤其是,作为仅次于徐辉祖的天字第二号勋臣,李景隆暗中一直有这么个想头,希望能建立奇勋,从而压过徐家,让自己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下臣民之首,这就更使他对徐家兄妹之举感到愤然。

不过李景隆仍冷静了下来。眼下自己已身负重任,一旦成功,必将成为建文的股肱之臣。值此关键之时,实犯不着为此等末节与徐家翻脸。想了一想,李景隆拿定主意,对增枝道:“此事我出面又如何?你盗买官妓,被徐增寿抓住现行,若要真闹上台面儿,你又能讨到好?”

李增枝不说话了。其实他也明白此事是自己理亏,但他就忍不下这口气。李增枝与徐增寿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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