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明天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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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彦听至此处,知孙承宗对自己实是关心之极,心下大事感激,道:“多谢大帅提点,这些事世彦自会注意,不辜负大帅的厚爱。”
孙承宗见他明白,不禁捋须微笑,道:“前次邱大人和我联名请求朝廷发兵的奏疏,据说还在朝堂上争论,想必我今天一大早发出的捷报在朝议尚未结束便可送达京城。想起倒也令人发笑。”
李世彦也道,:“军情紧急,没想到各位大臣尽如此儿戏。”
孙承宗道:“这些情况,等你见了你便明了了,你打了胜仗,还没得到休息,我便又匆匆的将你从大凌河召来,想必你也累了,便先去休息,晚间我再为你摆酒庆贺。”
当下李世彦也觉甚是疲惫,自去梳洗休息不提。
孙承宗使人来唤的时候,已是接近亥时。
李世彦收拾妥当,到达督师府时,不禁吓了一跳,原来平时门禁森严的督师府犹如喧哗的菜市场一般,门口尽是文官的轿子、武将的坐骑。各家带来的家将侍卫便如过江之鲫。
李世彦刚一露面,便有数人迎了上来。一路谀词如潮。李世彦本就是文人的耿介脾气,听得大是不耐,奈何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只得僵硬着脸上的笑容与之虚与委蛇。这班人要说到领军打仗,出谋划策,那是决计的徐庶进曹营。说到洞察世事的学问,人情练达的文章,却是精熟之际,这一次来,既拍了督师的马屁,若李世彦能获得皇上的恩宠,那也是先行一步拉上了关系,当下便连看着周围挤不过来的人也是得意洋洋,气势非凡。一行人乱烘烘的便拥进了孙承宗的督师府。
那孙承宗本只欲和李世彦几人轻饮小酌一番,却没曾想消息泄露后会来这么多人,忙安排人照顾,督师府的厨房立时只闻油爆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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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过了几日,皆是宁远的头面人物相邀赴宴,李世彦本颇为不耐,孙承宗却道这与京师相比如何如何,只得勉力支撑。
他本来就想呆在宁远,不愿意进京,这时却是盼星星盼月亮的巴不得早日见到前来宣旨的钦差。
这日,朝廷的钦差终于抵达宁远,孙承宗与那邱巡抚率领颌城文官武将摆下香案大礼参拜,那宣旨的太监曹化淳打开杏黄色的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蓟辽督师孙承宗,指挥有方,善纳忠言,乃大败敌酋,今特擢蓟辽督师,总督辽东事务,兼领登州,莱州,天津军务。领太子少保衔。标下参赞,举人李世彦,缕出奇谋,兼且冲杀在前,亲手斩杀敌酋莽古尔泰,忠勇可嘉,特赐进士及第,擢升兵部左侍郎。宁远总兵祖大寿,坚守孤城,又冲杀敌阵,斩获甚多,特擢升左都督,总领宁锦军务,其余众将,俱各封赏。尔等当上体天心,将士用命,钦此。”
曹化淳念完后,笑吟吟的走向孙承宗及李世彦,道:“恭喜孙督师,李大人。”
孙承宗便道;“全仗公公提拔。”
曹化淳笑得合不拢嘴,道:“孙督师玩笑了”。
曹化淳其人但凡了解明朝历史的人皆知道,不过此时此人尚未得志,是以对众人也是颇为有礼。
当下孙承宗免不得准备酒席招待钦差大人,那李世彦得孙承宗提点,心中虽知此人实是巨奸大恶,却执礼甚恭。
那曹化淳身处内廷,虽然李世彦不过一个兵部侍郎,他却知道崇祯看了战报后对此人甚有兴趣,是以着意接纳,当下宾住尽欢。
次日,曹化淳便叫李世彦随他一同进京,李世彦虽是舍不得,却也只是无奈何,李世林及赵洪等人这次皆有封赏,却全是因军功而封的武职,须留在宁远。是以这次便只是李世彦孤身一人进京。
新的故事,开始了。
第十四章 捐资义举
这钦差大队行动,比不得个人轻骑,在路上摇晃了六日,方才到京。
那曹化淳身处内廷,自然深知内里的事情。自那袁崇焕死后,皇上便时常无缘无故的发火,对外边统兵大将也是没什么好脸色。这次接到这大凌河捷报,居然开怀大笑,嘴里还念叨了好几遍这李世彦的名字,想必是要重用的,是以着意接纳;即便皇帝不过是因战果而高兴,不是要对这李世彦恩遇,那自己也没什么损失的不是。
李世彦也深知这曹化淳的能量,此时虽然还尚未发达,但明史中这人最后可是手握重权的头号权奸,是以也是曲意应和。二人都是心中暗中盘算。
李世彦自去馆驿歇息,曹化淳进宫复旨。一夜无话。
次日五鼓,李世彦已然整理衣冠待在午门前,百官纷纷列队入朝,李世彦瞧得甚是有趣。原来明代官员的袍服按照文武品邑文官绣各类禽鸟,分别为一品仙鹤,二品锦鸡。三品孔雀。四品云雁。五品白鹇。六品鹭鸶。七品鸂鸂。八品黄鹂。九品鹌鹑。杂职练鹊。武将则为一品、二品狮子。三品、四品虎豹。五品熊罴。六品、七品彪。八品犀牛。九品海马。心下不由暗道,“禽兽混杂,倒也有趣”。却浑然忘了他自己身为兵部侍郎,那衣服上也绣了一只锦鸡,只不知他将自己归入哪一类。
少数圣眷恩隆的还穿了绣以蟒衣(四个爪的龙)、飞鱼(有翅膀和鱼尾巴的龙)和斗牛(头上有两只弯角的龙),以及麒麟纹路的花纹大红袍,都是一、二品到公、侯、伯中有职事的勋爵。
不一时,便有小黄门出来宣到:“传李世彦晋见。”
李世彦收敛心神,亦步亦趋地跟在小黄门后面,不一时便进入保和殿。当下跪伏在地三呼万岁毕,便听上面传来:“免礼平身。”
站起侧身旁立,崇祯便问道:“边关奏报甚是不详,李卿可将作战情形详细给朕和重位爱卿说一下。”
李世彦应了一声是,便细细解说自宁远定计出兵、大凌河与祖大寿密议、夜半偷袭后营之事说了一遍。他人本生的儒雅,又习得满腹经纶。娓娓道来,虽没有夸大,然当日战斗本就极为激烈,是以也听得一众文官咂舌不已。那班武将听得他已一文人身份,冲杀再前,并亲手斩杀了满清以勇力逐称的莽古尔泰,心下也甚是钦佩。
崇祯听得大悦,便着赏飞鱼袍一领,甚是恩遇。
自是日日早班,崇祯也不时使人着他内书房见面,免不得就天下大事相询,那崇祯皇帝此时方当二十一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虽值国家内忧外患之际,却时时以中兴大明为己任。李世彦初时虽因不清楚崇祯性格,出言谨慎,但当不得崇祯时时垂询,兼且二人常在内书房商议,比不得在那朝堂大殿之上上下之间泾渭之分明。数月过去后,便也放下谨慎,将那三边(晋豫陕)及边关的形势分析了一下,崇祯虽不满他对朝廷加派辽饷的指责,但对他分析的形势却颇为赞赏,是以恩宠不减,反时常有所赏赐。
那朝中百官皆是官场老油子,人中之精。见此情形,那浮游于党争之外的人便纷纷与他论交。以首辅周延儒为首的一派及吏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温体仁为首的两派也纷纷派人来拉拢他,他谨记孙承宗之言,不欲陷入党争之中,对两派的人皆是同样的若即若离。倒也没有得罪那一边。混得虽不如在边关般自由自在,却也是风生水起,游刃有余。
但世间事,不如意者十常居八九。岂能尽如他所愿。
这时,已是崇祯五年八月间。
崇祯使人来叫他内书房商议捐饷一事。原来朝廷所派总督三边军务兵部右侍郎杨鹤上奏,请求朝廷加派粮饷。称本岁陕西大旱百余日,民间颗粒无收。朝廷大军虽秉持朝廷剿抚并举之策,然百姓流离失所,纷纷加入贼军,以至贼势日众。
但朝廷此时因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各路流寇作乱,所过之处,祸害甚烈。常是烧杀得焦土遍地。兼且天灾频仍,那有粮饷可出。
户部尚书黄运泰又上奏:边军此时共六万,按照各月应给米五斗,共计应预备七十六万七千六百石;马骡二万四千匹,四月至十月每月九斗、十一月至三月每月一石二斗,共应预备二十九万五千二百石,预备料豆二万石。这米粮按照惯例派临清及德州仓一班,所差部分由庐、凤、淮、扬官价购买;此外临近冬季,还得给京营及边军将士及早预备御寒的衣物。二事齐齐到来,把崇祯急得焦头烂额。便从自己做起,命令宫中裁减用度,然计算下来也不过年节余三十余万两。杯水车薪,却是无济于事,再说这节余的钱还得来年此时才能有出。是以召集百官大朝会商议此事。
百官提议到大多是再加派民间的辽饷以解燃眉之急,崇祯颇以为然。
刑科给事中吴执御却上言道:去年辽饷不过四百万,今年初已加至七百万,臣算了一下,按照杨总督之奏及边关所需,现今还差一百六十万。但民间之税赋已是极重,现今如果再加派的话,则恐民间不胜重负,流于贼寇。此事断不可为,以臣看来,这粮饷不足,皆因天下之粮饷皆出京师。而两京之兵,则占三成以上,若着吏部选补贤能,使之以本地钱粮,训练本地部队,则朝廷可清查各驻军中冒名顶饷之事,清退老弱之兵,缩减部队冗员。如此,则朝廷支出的饷银大大减少,而民间税赋负担亦可相应减轻,从贼之人必少,可谓一举数得。
崇祯却认为要是将当地钱粮都用来的训练当地部队,则戍边的军队饷银无法保证,弃之不听。
廷议数日,却无任何结果。
首辅周延儒则上书称,值此国家危机之际,可动员京师勋臣国戚捐资,以渡过此难关。崇祯心中难以定夺,虑及李世彦曾在军中呆过,于是便使人唤他内书房商议。
二人经数月相处,已不似初时那般拘谨。崇祯见李世彦到,便摆手道:“这里不似朝堂,无须多礼,便命旁边的小太监看坐。”
崇祯心忧朝事,不待李世彦开言便问道:“这几日朝中事情甚多,对杨鹤和黄运泰所奏之事,卿不置一言,不肯为朕分忧,却是为何?”
李世彦这几日上朝回寓所之后便是考虑这事,心中已有计议,却想先探询一下崇祯的意思。是以反问道:“皇上可曾拿定主意?”
崇祯略有不悦,道:“朕要是已经拿定了主意,何须再来询问于爱卿。?”
李世彦见崇祯不悦,甚是尴尬,干咳两声道:“以臣看来,周太傅之言可以采用。”周延儒此时为武英殿大学士,加太傅衔。是以李世彦称之太傅。
续道:“但此事却不可草率行之。”
崇祯道:“以卿看来,该如何行之?”
李世彦道:“这钱财人心之事,最是难测,倘若皇上下诏百官出捐,若人人皆公忠体国,那便皆大欢喜。若是有人带头不捐,亦或本家资巨万却捐以百十两,人人皆群起效法,皇上旨意岂非一纸空文?那时人员众多,却是不便有所责罚。此事便不仅不能成,反成笑柄。”
崇祯急道:“爱卿可有法子避开这种局面的出现?”
李世彦笑道:“皇上可曾见过牧人牧羊?”
崇祯见李世彦神色,知其以是成竹在胸,心下大定,道:“朕未曾见过。”
李世彦道:“牧人所牧之羊,常以木栅圈之。赶羊出来时,在头羊前置一横木,头羊跳起跃过,则后羊也便依次跳起跃过。此时即使抽去横木,后面之羊行至该处,依然跳跃而过。”言毕看着崇祯笑而不语。
崇祯恍然,笑道:“想不到爱卿不仅战阵之上智计百出,于这人心之事也甚为精通,不过这将各公侯大臣喻作绵羊,却甚是不妥。”
崇祯眼见眼前为难之事解决,心情大畅。对这人羊之喻虽口称不妥,神色间却甚为高兴,数日间集聚眉头的阴霾也随之散去。
续道:“不过这头羊朕到底该找谁来当呢?”
李世彦见崇祯神色,便道:“臣到是想到两个人选,不过却得皇上事先恕罪臣才敢说。”
崇祯此时心情畅快,便是李世彦把他当羊也没什么不可,道:“爱卿尽管道来。”
李世彦便道:“既然要用作群臣的表率,则自然先从皇上身边的人来考虑。臣虽来京师不久,但也常闻国丈大人和武清侯李侯爷广有家资,皇上你看……”
言下之意便是拿这两人当羊你有意见么?
那周国丈周奎乃当今周皇后的父亲,武清侯李国瑞则是崇祯皇帝曾祖母的后人,俱是显族,以这二人为表率,那群臣百官自是信服。
当下二人又计议了半晌如何二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以让二人大大捐献一笔的办法,至于威胁、逼迫之类的那是决计没有的,难道堂堂的皇帝和兵部左侍郎李大人还会行此龌龊之事?
二人商讨至高兴处,不时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不过这笑声在门口的小太监听来,却是奸诈无比。
当夜无话,且看来日早朝。
第十五章 剑指三边
今天最后一章,明天李世彦就可以赶到商雒前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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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剑指三边
崇祯往阶下百官列中扫了一眼,看见李世彦身穿自己所赐的飞鱼袍,看上去便如修竹一般,儒雅之极。脸色却很平静,任谁也不会想到今日朝堂上即将演出的大戏剧本就出自他的手中,心中暗暗啐了一口:“这家伙倒似模似样的。却不知如果百官知道给他摆了一把,会是什么情形。”心中正自暗暗忖度,却又想到昨日李世彦离去后,自己与国丈和那武清侯的交锋,二人一听叫他们那出银子充实朝廷库房,便哭丧着脸连声喊穷。要不是自己将锦衣卫所查情况给二人看,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顺便将老虎凳、蜡烛、皮鞭之类的一一使出,只怕二人尚不肯低头。扫视了二人一眼,眼二人脸色灰败,不由暗暗解气,还是李卿有办法,要是朕把这主意一下子宣布,恐怕那结果比李世彦所言还要坏上三分。
这时,其余杂事群臣已奏毕,齐齐等宝座上的崇祯发话。
他这才反映过来,道:“昨日周太傅上了一道奏折,却是为了解决朝廷粮饷之事,诸卿可看看可行否。”便将折子给旁边的司礼太监。待折子念完后,众臣一时议论纷纷,朝堂上顿时便乱哄哄的。那周延儒一派的人,事先以得知此道奏章,便静站一旁,且看皇上意思。
崇祯眼见群臣情绪,时辰已到,便向国丈和武清侯使了个眼色。
周国丈便出班奏道,“皇上圣明,为了解决士卒粮饷之事,皇上便连宫中用度也裁减甚多,我等自当为国尽力,我愿捐出三十万两白银供给朝廷充实府库。”
那武清侯迟了一瞬,也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