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风云之抉择-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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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宓颖伸出一个指头,对着嘴“嘘”了一下余志杰,“黑头,又放刁了?!”
末了又说,“秀才,到我家让你见识一下小弟还未过门的媳妇……”
褚宓颖年头余志杰:“就那个石宏吧,那可是个漂亮人儿,配你也太亏了人家了!”
“咋,我哪点不配她。这长得黑由人吗?秀才,你倒长得白,咱俩换个个看石宏要你还是要我……”
褚宓颖尴尬地连连摇手:“不,不,我哪敢夺人所爱呢?”
班车在岖崎的山道上逶迤爬行了八个小时,进入太川,已是点灯时分。柴玉已经三年没回家了,这次要不是“病重”的父亲一再叫他,兴许还不回去呢?柴玉坐赶晚的市郊车匆匆上路,褚宓颖就相跟余志杰到了余家。
褚宓颖跟在余志杰后面,一路浏览着宿舍楼的样式,刚上楼梯,迎面就碰了上笑容满面的姑娘——不用问,这准是石宏。
余志杰大大咧咧地介绍:“这就是洒家未过门的夫人——石宏。”反回头对着石宏:“这就是我成天念叨的秀才,咋的,比我长得又白又嫩吧……”
石宏举起拳头,“当着客人这么放刁,也不怕人家笑话!”
进了门,见了余师傅夫妇二人,稍事寒喧,褚宓颖就随余志杰回了余志杰的卧室。
石宏走进来忙着砌茶,抓糖,末了说:“小褚,你家住那里?”
得到回答后又说:“不远,今就在这吃晚饭了,我来做。”
说完带上门去了厨房。石宏一走,褚宓颖对着余志杰说:“黑头,好福气啊!石宏比照片上还来得漂亮呢,甚时办喜事……”
“刚工作,放放再说吧!”
两人边喝茶边吸烟,余志杰抬头问道:“书生,你注意到没有,柴玉心事挺重的……”
“嗯。黑头,你知道柴玉为什么三年没有回家吗?”
“咳,说来也怪可怜的。那年,柴玉为我的那件事惹下了造反派,被造反派半道上抓去扎了七刀,差点要了命。自打那以后他就再没回过家。”
褚宓颖低头沉思了一会,又问:“就是方宏那件事吧!”
“嗯,那回全凭柴玉出的主意,我才过了那一关。”
“咋过的关?”
“我按柴玉的意思和方宏一块到红卫兵总部到处翻报纸,找废纸头,终于弄来了不少的‘罪证’,往出一抖搂,就说不清谁是谁非了。本来这种事谁也难免,硬要找岔子谁也不愁找谁的。当时有个红卫兵头目的办公室被我找出一张比方宏还要方宏的‘反标’来上街一公布,吓得他一边大骂‘造谣’,一边安排下面的喽罗停止整方宏了,我吗?他们更不去追究了。后来,他们不知怎么知道这一切全是柴玉策划的,便时时谋谋想报复一下。这不,终于来了这一手。当时,要不是你拦住我,我非找狗日的算帐不可!”
第七章 赵倩的信
在余志杰家里吃饭,既随便又自然。正吃的当间,二杰兴冲冲的放学回家了,一见褚宓颖,就大声嚷嚷。“嗨,今天我在汽车站看见你们的柴玉叔叔了,他坐在车上还冲我直打招呼呢!”石宏一边给二杰盛饭,一边笑着说。“叫‘你们’就不兴叫‘叔叔’了,甚的‘你们的叔叔’,还高中生呢?”二杰扮了个鬼脸,冲褚宓颖笑笑,就低下头去拨拉开自己的饭碗了。饭后,褚宓颖坐车回到熟悉的家。父亲已经下班,见褚宓颖回来了,高兴的问长问短,又忙着做饭,褚宓颖忙说:“爸爸,不要忙做饭了,我在余志杰家吃过了。二颖呢?还没回来?”父亲一面张罗这张罗那的,一面说:“高中了,晚上加自习,忙得家也不早回来了。”父亲在石里当技术工人已经快卅年了,自从死了老伴,就这么又当爹又当娘的苦熬着。多少人劝他续娶,他总是巴巴嘴,说:“再娶一个,谁知道是什么人性的。我怕我这一对孩儿受委屈呢?!”父亲穷困了一辈子,没钱却有技术,如今偌大年纪了,还在读夜大,还在钻外文。褚宓颖端详着父亲渐渐苍老的面庞,问:“爸爸,近来你老身体还好吧!”“好。你们安心工作,安心读书,平平安安地,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咳,小颖,有你一封信,在你睡觉的床头上。”“信,那来的?!”“不知道。”正说着,二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一见褚宓颖高兴得就叫:“哥,你咋回来了。我咋晚梦见吃肉片子,真香啊,总寻思‘今有亲人来信啊’,你就回来了,看我的梦准不?!”二颖一边脱大衣,一边说:“哥,你没和柴玉步他们一块回来?”“回来了,人家各回各家了吧!”褚宓颖站起来回到他住的房间,床头上端端正正摆着一封信,信封上几个秀美的楷书,一看就知道主人是个要好又要强的人。“小褚,我这样叫你不为过吧,虽则咱们年龄差不多。那天,你带着我父亲到这个偏远小县,总算躲过了造反派的批斗——太感谢你了。看来我们部队给你们院里革委会丢了一封公函,说明我父亲探亲染病,住院治疗一段后再返校。就这样,我父亲一直到去年春天才返回师院,时过境迁,谁还顾上再去纠缠那些陈年芝麻烂谷子呢?当前的斗争主点可不是我父亲那些个学术权威了。我早想给你去信,可一直不知道你的分配地址,只好问父亲要上你家的地址给你写信了。”再下来,无非是部队当前的工作,自己的感受,对褚宓颖的印象等等,字里行间,时不时地流露出一股股爱慕之情。末尾署名:赵倩。时间是八月。
市郊班车在冻压停了下来,柴玉走下车去,遥望家乡久久伫立着。天色灰蒙蒙地,开始星星点点地飘起了片片雪花。久违了的“白毛风”一股一股地直往脖子里钻,刺寒刺寒地。远处,电线上已经挂断的大幅标语哗哗作响,样板戏的音乐随着风声时隐时现地刮进了人们的耳朵里。“柴哥,甚时回来的?……”身后有人招呼。柴玉扭头一看,面生面生地,便疑惑地看着对方问:“你是谁?……”“我是二炮,不认得了吧?!咳,也扎实难怪……柴哥,这天寒地冻的,先吃点饭再走吧,好在离村也不远了……”两人相跟着走下站台,就在“车站饭店”里要了一碟花生米,一碟豆芽拌猪头肉,一碗烩豆腐粉条,一壶酒,两碗刀削面。两人哈着热气,狼吞虎咽地又吃又喝,掏出一盒烟来,扔一支给对方,自己先点着,这才注意地看着还在吃饭的后生。年青后生年龄与自己相仿,长得五大三粗地,穿一身劳动服,脸上除几颗雀斑外什么特征也没。这是谁,我怎么没见过?“嗨,我还没问你是那村的,昨能认得我?”叫“二炮”的年青人这会才抬起头,笑笑,“柴哥,你认不得我,可我认得你。咱是一个村的,我官名叫麻怀玉……”柴玉一听这个“麻怀玉”,脑门子立马一热,腾地站了起来。麻怀玉拉一把柴玉,说“柴哥,这可不象你,当大干部的肚量。不错,我爹是麻大头,和你爹有过过节,谁是谁非咱作晚辈的那能管得了。这也好,我爹利用‘四清’气倒了你爹,你爹这不也等到了文革,整死了我爹——虽然他病在床头,没能出头露面。我爹被造反派整死那一会谁敢说你爹的心里和我爹整倒整倒了你爹那一会的想法不是一模一样的呢?嗨——我说柴哥,这世上的事情就是那么一回事,认真不得。这两年我在太川干个临时工,什么没遇过,什么人没碰到,我算把什么也看穿了——争呀,斗呀,倒头来全都一场空,还不如安安分分过上几天算球呢!柴哥,你说?!”柴玉经二炮这一说,头脑总算冷静下来,再看对面的二炮,这会才真觉得就是儿时的小伙伴了。“柴哥,过去的事咱们不说它了。你如今混得昨样……”柴玉板平了严肃的脸面,平平地介绍了两句,又问:“我家的情况呢?”“你家还是那样,你爹的病还那样,只是想您想的慌。”说完,盯着柴玉看了一阵,又说“听说,你上了大学,五年没回家看看,就算你不想你爹,可你也不想桃子吗?那可是千里挑一的好女人啊!”接下来,二炮把这些年桃子侍奉病床父亲详细说了一遍……“柴玉一边听着,泪水不觉溢满眼眶,心上的血一点一点往下滴着——这是出自仇人儿子的赞美,他比朋友的话更能说明问题。十点,柴玉才回了家。
第八章 立威之初
跨进院子,一眼看见熟悉的屋舍全都黑了灯,农村人们睡得早。唯独边房还莹莹灯光透射出来。柴玉敲着正房的堂门,“爹,娘,你们都睡下了……”
“谁?啊,是小玉……”接着就是爹娘匆匆的穿衣声。
“哐”,边房的门早已经开了,桃子急急地走过来,对着屋里说:“爹,娘,你二老别起了,看冻着。我去捅火做饭……”
回头冲柴玉莞尔一笑,“来,先回屋暖和暖和,洗把脸,再吃饭。”
说完,桃子麻利地让柴玉进东屋坐下,把炉火捅开,热热地冲了碗红糖水,又摸出一包香烟,递过火柴……这一切,在连续几秒钟内完成,还误不了问长问短。
柴玉喝一口糖水,点着了烟,好奇地四处浏览。屋子不大,坐东向西,里面整理得有条有理,不象柴玉的宿舍那样,杂乱无章。随着一问一答,柴玉注意到,桃子还是那样的年青、娴淑,眉里眼角透射出的光茫即残酷地告诉他:桃子经受了太大的太多的磨难,已经衰老了,已经憔悴了。看到这里,柴玉咬咬牙,终于压下了心头的话语。
第二天,爹娘叫过老大、老二,全家一块吃了顿热热闹闹的团圆饭。饭后,眼见好转的爹仄斜在被垛上,有紧没慢地问柴玉:“小玉,这次回家能住几天?”
“过了正月十五再走。”
老爹高兴了,老娘高兴了,桃子也绽开了笑脸。
老柴又问:“小玉,五年了,你昨的不回来一趟,连信也没多少。”
柴玉痛苦而又为难地嗫嚅着,红着脸向娘求救。向桃子求救。
精明而直爽的二嫂插嘴,“小玉去了那么个地方,自己够心糟的,这会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柴又一步接一步追着问。“小玉,你和桃子也不小了,甚时候准备把事情办了……”
“这?……”柴玉担心的问话终于被问出来了。
柴玉吃力地说:“……刚工作……迟两年……”
“甚?迟两年?你小子是不是念出书来了,看不上咱桃子了?就这次办吧!趁我还没死,当着面给我成亲!你知道咱桃子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说着说着,老人哽哽咽咽地又一次诉说那站柴玉心窝里发酸的过程。
老人说完,桃子灵敏地看了一眼柴玉,忙苦笑一声,“我还不大,过几年再说吧!”
老柴懊丧地“嗨”了一声,转过头去再不声不哈了。一过十五,柴玉就返回了工作单位。临走,柴玉给大哥留下了一封带着血和泪的长信。
正月十五在这不毛县城也着实欢闹了一阵。节后,老师们匆匆返回学校。奇怪的是,象今年这样整齐地返校可是过去很少有。柴玉三人一返校,迎面立刻扑来冷森森的一股寒气。老师们都向他们投来阴森森的奸笑,奸诈的腻笑,幸灾乐祸的淫笑。
私下,柴玉悄悄告诉自己的两位伙伴:“闻出来了吧。味道不对的很呢,凡事小心点!也要有点准备才行。”
褚宓颖点点头,深思着。
余志杰满不在乎地:“铞,凭本事受苦,靠力气吃饭,谁敢咋咱爷们,和他没完。”
一连两个星期,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没有变化,静,静得人们气也喘不上来。
这一天,冯校长去县城开了两天会,突然偕同教育局的常务副局长郑天荣一块来到远离县城数十里的第二中学。这一下,校园里的老师、工友、学生都立刻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拭目看待这位持有“上方宝剑”的钦差大臣的一举一动。
冯泉生,作为这所新兴中学校校长,面对自己从头到尾,一手导演的这场闹剧,在即将开场的前夜,破天荒地一反常态——失眠了。
冯泉生,这是一位头脑聪颖,但工于心计,要强心极强的人。他十七岁参加工作,因种种原因,眼见得一块工作的同伴一个个飞黄腾达,被提拨重用了,自己却还是一个兵,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人,当他走入不可自拔的牛角尖的时候,是什么事也能干出来的,他试图自杀,只落得要协组织的罪名。不久,又因为他替堂兄开脱——一个被公安机关在女澡塘的后墙上当场拘捕的,流氓犯替姑舅作伪证——一个被公安局通缉的盗窃犯。他被开除了党籍,留职试用。他不只一次地怨天尤人。他彷徨过,他灰心过,他怨恨过,但到头来强烈的生存欲和出人头地的奢望终于给了他那一颗过份膨胀的“心”再拼搏一下的信心。凭借聪明,投机,伪装,他在一次次鼓足的政治运动中成熟了——年龄和处世。终于,四清运动中他获得了新的政治生命,文革后期他被提任第二中学的校长。
那天,“各人家”都聚在他那间陈旧的窑洞里,为他的升迁庆贺。那天,他喝得烂醉,笑着,叫着,嚷着,直闹腾了一夜。这一切容易吗?他为了重新获得失去的一切,时时刻刻都在察领导的颜色,观领导的喜恶。春天,他给领导家里种过自留地;夏天,他给领导一中午一中午的烧水泡茶,坐在旁边不停地打扇;秋天外出给领导和采买过土特产品;冬天,每天给领导早早烧暖地坑,把被子捂热。逢年过节,领导的家事他一个人全包了,还不误上班抢着工作,下班陪领导玩耍。人心都是肉长的。苍天不负有人心,他终于得到某当领导的青睐,破例重新入党,提拔重用了。今天——虽然来得太迟太迟——他终于大权在握,可以颐指气使,可以使唤一部分人服从自己了。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进入不惑之年,再拼搏一下心有余而力不足。那末,能保住自己目下的位子,在保险范围内尽情享受一下。今朝有酒今朝醉,这就是他自己今后的生活轨迹。
现在,学校里基本是“各人家”,这给自己的所作所为创造了极好的条件。头痛的是这几个统配的学生实在棘手和麻烦,怎么办?他们的制服已经成为自己今后“统治”的最大障碍,而且,还会被“意志不坚定者”视为楷模,这是万万不允许的。
嗯,柴玉是个政治上老陈的油子,啃不动;余志杰根底硬,又刁顽犟倔,弄不好吃不了还兜着;褚宓颖是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