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谍-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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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熠长吁一口气;徐徐道:〃我要去砸酒楼的门;妳请自便。〃
第五章日出
雨还在下。
一串串水珠从屋檐如珠帘般垂落;昏黄的火烛在包间里轻轻摇曳;四周静谧无声;只有林熠一口一口灌着酒。
伙计已被他赶去睡了;桌上除了酒;没有菜。
青丘姥姥坐在一旁;悠悠道:〃你是在借酒浇愁;还是在庆祝自己大功告成;如愿取得了《云篆天策》?〃
林熠回答道:〃我请妳自便;并没有叫妳跟着来酒楼。〃
青丘姥姥淡淡道:〃要是你想不开;待会儿又跟个傻瓜似的做出什么事来添乱;我岂不是很麻烦。〃
林熠翻翻眼睛;一口喝干酒道:〃妳放心;我是个男人;做傻事还不致于要去连累妳。〃
青丘姥姥冷笑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胡涂。咱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你出了问题;我还会有好日子过么?〃
林熠嘿嘿笑道:〃不劳妳关照;我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这条小命有多宝贵。〃
〃所以;为了一个女人和老峦拼命;实在是再愚蠢不过的事。〃青丘姥姥道:〃他虽然碍于龙头不会杀你;但未必那么容易放过你。〃
林熠笑了笑;回答道:〃妳为什么不问问我;会不会放过他?〃
〃不放过又能怎样?〃青丘姥姥冷冷道:〃老峦是我们这群人中最深藏不露的一个。他十分低调;很少出手;即便是云怒尘也不愿轻易得罪他。我劝你尽早死心。〃
林熠问道:〃老峦是什么时候加入九间堂的;妳清不清楚他的来历?〃
〃至少二十多年前;老峦就已经是龙头的心腹了。〃青丘姥姥道:〃你想知道他的来历;那只有直接去问龙头。但别忘记;我们的规矩。〃
〃正因我没忘记;才会问妳而不是龙头。〃林熠道:〃可惜妳对老峦的了解也少得可怜。我很想扯下他的斗笠;看清楚那张脸到底为什么不可示人!〃
〃我不会帮你的。〃青丘姥姥道:〃每个人都有一段不愿意透露给别人的隐私和过去。我没兴趣;你最好也不要有兴趣。〃
〃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况且也没打算请妳帮忙。〃林熠站起身说道:〃想必;妳心里也埋藏着一段难以启齿的过去;所以才会深有感触的这么说吧?〃
青丘姥姥不为所动;目光注视着林熠问道:〃你去哪儿?〃
〃去酒窖;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搜出一坛够劲道的好酒。〃林熠回答说。
青丘姥姥徐徐道:〃你答应过我;每天最多只能喝一斤酒。刚才那坛已经够量;你想食言毁约么?〃
林熠叹道:〃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对不对?我刚刚喝的;是昨天的那一斤酒。如今去酒窖拿的;才是今天的量。〃
青丘姥姥哑口无言;半晌方才冷哼道:〃看来你还很清醒;我是白替你担心了。〃
林熠走到门口;回头微笑道:〃原来姥姥也会替在下担心;委实令人意外。〃
青丘姥姥道:〃你最好不要自作多情;别忘了替我也带一坛上来。〃
林熠哈哈一笑;心头压抑的悲愤与郁闷稍解;说道:〃妳若喝醉了;我可背不了。〃
不理青丘姥姥的脸色有多难看;他轻轻走下楼梯。那名守夜伺候他的店小二伏在桌上;恶形恶相地打着呼噜;没有察觉到林熠从身后走过。
外面的雨没有停;地上泛起浓重的湿气;连酒窖大门的铜把手上;也蒙了一层湿漉漉的水雾。林熠打开门;举着从楼上带下来的油灯;走进酒窖。
〃砰!〃酒窖的门蓦然关闭。酒楼的门窗都锁得严紧;从缝隙中透入的风;根本没有力量能合起这样一扇厚重的木门。因此;只有一个解释!
〃啵!〃手中的油灯;被一股突然涌到的庞大杀气激得爆裂点点火星;瞬间熄灭。
酒窖里顿时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里;从地下、屋顶、堆积的酒坛后、关闭的木门前激射出十数道炫目的寒光;无一例外地袭取林熠周身要害。
剎那里;彷佛在他的身周编织起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光网;兜头绕脚将他笼罩进去。
就在油灯熄灭的一剎;林熠已判断出偷袭自己的一共有九个人。四人持枪;两人握刀;还有一柄长戟、一对铁笔和一支火焰叉。
这些人显然对他进门后可能经过的线路;进行了精确的计算;一出手就将他所有能够闪躲的空间封死。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有的只是凌厉森寒的杀机罡风。
猝不及防之下;孤身一人不及拔剑的林熠;无疑会被扎成一个蜂窝;这也正是那些刺客所期望与预料的!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厉害。
林熠的左手很随意地一扬;爆出一道紫色的光团;保护住整个修长的身躯。
〃喀喇喇─〃光团如崩散的烟火;释放出无数条细长耀眼的触须。九名刺客的魔刃不约而同击中光球;巨大的反弹力量将魔刃又高高震起;手臂生出难忍的麻木感觉;好像是双手被雷电击中了一样。
而那些突击而出的触须扫到这些人身上;震破护体真气攻入体内;更令他们胸口发闷踉跄而退;衣衫上冒起缕缕黑烟。
精心设计的绝杀;旦夕之间土崩瓦解。
东帝释青衍的〃须弥芥子〃符;又岂是他们可以击碎得了的!
林熠抛开灯座;换剑在手;血光迸现连伤两人。对方埋伏的刺客;每一个人都是身手不凡;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自己的确有些托大了;以为如今的金阳堡里;已聚集不起对付自己的大规模力量。却忘记邓夫人虽死;但她苦心培养多年的那些部属;兀自潜藏在幕后。
这样也好;借这个机会索性一并拔除;免得将来留下不必要的麻烦。林熠心里这么想着;微微笑道:〃这么晚了大伙儿不去睡觉;都跑来这儿找酒喝么?〃
那名手持火焰叉的中年男子;似是这群人的首脑;怨毒的双目紧盯林熠森然说道:〃金城舞;你的死期到了!〃
〃我还真是个苦命的孩子;〃林熠摇头叹息道:〃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想要我的命。你能否告诉我;这回又是为了什么原因?〃
〃阁下心知肚明;何必我多言?〃中年男子道:〃没有人会拿着灵符走路;你是怎么发现我们埋伏在这间酒窖里的?〃
〃外面的雨下好大啊;〃林熠答非所问道:〃你们出门的时候都忘记带伞吧?〃
中年男子愣了愣;皱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熠差点笑出声来;乐于充当一回教官道:〃诸位显然还不是够格的刺客;忘记先处理掉大堂地面的水渍;和酒窖木门上的指印。偏巧那位店小二睡得很死;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起过身了。〃
他慢条斯理回答;慢洋洋拖延着时间。对方看上去还不知道青丘姥姥的存在;等这位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上古巫女到了;今晚阎王爷发的帖子上;就该另写上九个人的姓名。
中年男子冷冷道:〃好在;这已没关系了。这间酒窖已被我用符印封闭;你已成为瓮中之鳖;插翅难逃!〃
〃我为什么要逃呢?稍后死的未必就会是我。〃林熠不着痕迹地吸引住话题;说道:〃不过我建议咱们换个地方;这儿好酒不少;万一打碎了太可惜。〃
中年男子狞笑道:〃就算有再多的好酒;今晚之后你也无福享用!〃
话音未落;率先发动第二波攻势;火焰叉吞吐闪烁;三根犀利森寒的锋刃上亮起绿色阴火;化作弹丸〃呼呼呼〃向林熠身前飙射而至。
林熠仙剑挥洒;激飞阴火;左手已换成一把爆蜂弩。扣动扳机;〃嗤嗤〃连响;射出九支弩箭。
那中年男子的火焰叉刚要攻到林熠胸口;蓦然疾风掠动一束乌光铺面而至;发觉招架不及;他急忙翻身向后上方闪躲;弩箭自动拐弯;划了道弧线又追击上来。
中年男子口中呼喝;左手抛出一团黑球击在弩箭箭头上轰然炸响;这才躲过一劫。但看到自己苦心修炼的黑球;化作片片碎屑;飘风散落;心里不禁又疼又惊。
身旁轰鸣声爆响;两名刺客终究躲不过爆蜂弩的索命掩杀;血肉横飞。
林熠暗叫一声可惜;他的灵元仍不够强大;只能专注灵觉选择修为相对最弱的几个人下手。否则这一轮爆蜂弩后;倒下的就该不止两人。
中年男子见识过爆蜂弩的威力;厉声喝道:〃攻他左手!〃飞袖拂出一道金砂;再不给林熠第二次发动爆蜂弩的机会。
顿时;各种暗器毒砂幕天席地涌向林熠;剩下的七名刺客同仇敌忾;一拥而上。
一旦短兵相接;爆蜂弩便失去发挥的空间。林熠腾身避开漫天的暗器毒砂;右手仙剑纵横;〃吭〃地劈断一柄长枪;左手以〃手舞足蹈小八式〃探向火焰叉;同时施展奇遁身法;闪躲去身侧挑至的铁笔。
〃嘿!〃中年男子低哼;他的火焰叉居然被林熠握住;借力打力荡开同伴的残月刀。怒意涌现;火焰叉的锋刃之上激射出三束惨绿色阴火;犹如三条碧色毒蛇噬向林熠。
林熠松开火焰叉;身形在中年男子的视线里一晃而没。三束阴火去势不止;飞速射向从身后掩袭林熠的一名同伴面门。
那人大吃一惊;叫道:〃三哥;是我!〃挥刀招架;〃啵啵〃劈碎两束阴火。但第三束阴火已攻到眉心。
他情急下;上身朝后仰倒;后背几乎贴到了双腿上。那束阴火呼呼厉啸从眼前掠过;皮肤〃嗤嗤〃冒起一个个豆粒大小的血泡;头发紧接着烧了起来。
中年男子惊怒交加;飞快取出解药;抹在掌心往同伴的头上一按;熄灭阴火。
此刻林熠已陷入另三名刺客的围攻中。
这些刺客似毫不在意自己的生命;每一招都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死拼林熠。
他利用奇遁身法;始终努力绕转到七名刺客的侧端;这样实际上需要面对的敌人;通常只会是一到两个。但他的身法尽避空灵迅捷;酒窖的空间却实在狭小了些;只要身形略一停顿;其它刺客就会在第一时间蜂拥而至;再次将他围困。
这时林熠才是面临最危险的境地;而他犹如一羽海鸟乘风破浪。他扑向席卷过来的一道巨浪;然后一飘身迅速脱离;再迎接下一道巨浪无情的洗礼。
双方的血战几乎没有一瞬是在静止中度过;每次交手都是生与死;在一线之间的亲吻。
林熠却渐渐忘却了生死;甚至忘记了随时可能会赶来的青丘姥姥。
天地中只有他和他的剑;面迎着七名强敌。
〃吭!〃心宁仙剑将一名刺客连人带枪;劈裂成两半;对手又减少了一人。
但他的这一剑;也几乎凝聚了全部的心神和功力;不可避免地露出了身侧的破绽;一柄长戟的残月刀刃划过腰际;拉开一条三寸长的血漕。
受伤了。从腰部传来的火辣辣痛楚感觉;让林熠更加清醒。
六名刺客的身影;清晰地映射在自己清澄如镜的灵台上;每个动作都彷佛徐徐的回放在脑海里。
他忽然想起无涯山庄的那座花树林;还有怀里珍藏的两截断枝。
天道自然;真正强大永恒的不是他的人;也不是手中的剑;而是一颗能够融于自然的心!
东海的波涛在他脑海里沸腾浮现;日没月升;何其壮观;却从无执着;与世无争。就像那位修剪花树的老翁;当他心中没有了敌人;他便是无敌的!
放下执着;顺应自然。林熠的心头蓦然欣喜地涌起一缕奇妙的感悟;明白到南帝萧照痕那句话中的真谛─〃你的心中有太多的敌;你的剑也太凌厉了些。〃
原来如此;林熠的嘴角绽露出一丝欢愉飘逸的笑意。
耳边响起中年男子怒声的低喝:〃死到临头你居然还能笑出来!〃
为什么不能笑呢?
林熠剎那间宛如换了一个人;全身强劲犀利的杀气骤消。在他眼里;不再有敌人的影子;而只有天上的云;海中的月;还有那座花树林─从这刻起;他的仙心修炼也终于踏上了散仙之境。强的不止是剑与身;更是仙心与元神。
也许这种体悟暂时无法显露出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当他捅破这层窗户纸后;从窗外透入的光芒已足以令他炫目。
只是;他是否还有机会推开这扇窗;悠然地打量外面那崭新的世界;直至有一天能走出禁锢他的屋子;迈向更广阔无垠的缥缈虚空?
〃唰!〃他一剑挑向一名执枪刺客的肩头。那人侧身避让;仙剑贴着胳膊走空。
林熠身前顿时门户大开;在这名刺客的眼中形同一马平川的沃土。
那名男子大喜过望;挥动长枪插向林熠的胸膛。
然而两个人的距离太近;而他的枪又太长;于是不免需要一点收枪调整的时间。
可就在他自以为成功在望的时候;背心一凉;胸口的衣衫破裂;露出心宁仙剑冰冷的剑尖。
他难以置信地大吼一声;随着林熠仙剑一收一抖;魁梧的身躯向右侧旋转倒下;却忘不了最后说上一句话:〃你的剑;会拐弯─〃
会拐弯的剑也是剑。人是剑;心是剑;天地万物俱是剑。当南山老翁拿起铁剪;修剪花草的时候;有谁敢说;他拿的不是一柄可以刺破山岳沧海的剑?!
惟心所在;一切是剑。
林熠很想告诉这名刺客他刚刚参悟的道理;可惜那人已不可能再和他一起分享这宝贵的心得。
剩下的五名刺客悲愤更炽;不顾一切地扑来;再次将林熠淹没入惊涛骇浪中。
他们的战斗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由于人数减少而得到更大的发挥空间;避免了相互的影响羁绊。
在中年男子的不断呼喝指挥之下;像风车一样地转动;将林熠牢牢盯死在阵中。
终于;有一个好听的、冰冷的嗓音忽然响起道:〃差不多了;让我送你们上路吧!〃
青丘姥姥出手了。对于她的〃灵魄闪遁〃而言;紧闭的酒窖根本不能阻挡她虚幻空渺的身影。只不过;出于某种原因她一直等到现在才现身。
她的灵魄化作一道红色的光束;一如林熠的锦云丝带般;缠绕上一名刺客的身子。
刺客全身僵硬;像中了定身术突然凝固不动;脸上惊骇的表情永远被定格住。隐约中魂魄离体而出;融入殷红的光束。
青丘姥姥松开刺客;无声无息地再攀附上第二个猎物。
中年男子色变道:〃元神出窍;吸灵吮魄;快闪!〃
林熠叹息道:〃被她老人家瞧上的猎物;往哪里闪?〃
四名刺客接二连三地颓然倒地;中年男子呆若木鸡怔怔望着自己的同伴;颤动的嘴唇吐不出半个字。
〃砰砰砰砰!〃地上又多了四具失去魂魄的尸体;青丘姥姥收身在林熠侧旁;漠然道:〃留你一条狗命;告诉我你们还有多少人;巢穴在哪里?〃
中年男子神色惨然;回答道:〃在下技不如人;不能替兄弟们报仇;却也不会再出卖其它兄弟!〃说罢低低一哼;嘴角逸出黑血。
林熠道:〃阁下是条汉子;还有什么要交代么?〃
中年男子摇头道:〃不用。我们虽然失败了;但我们的人绝不会放过你。我在黄泉路上等着─〃身子一晃;缓缓软倒。
〃悍不畏死;〃林熠苦笑道:〃看来以后我真的麻烦大了。〃
〃不过是一帮不知死活、不自量力的蠢材。〃青丘姥姥不以为然的反对说。
林熠摇摇头;说道:〃稍后找人把他们埋了;可惜墓碑没办法写上他们的名字。〃
青丘姥姥道:〃何必那么麻烦;我来解决他们就是。〃弹指射出几点星丸;打在这些刺客的身上呼地燃起熊熊火焰;片刻将他们的尸体烧成灰烬。
林熠明白;她这么做是不愿意有人能从那几个刺客的身上;发现到有关的痕迹。
〃还想继续喝酒么?〃青丘姥姥的话里含着讥笑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