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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部分

剑谍-第1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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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角稍定;无相宫中门大开;一艘楼船沿河道徐徐驶向高坛。
稍顷船停锚落;众人屏息注视;只见数十名手转经纶的僧侣簇拥中;一名身材修长、头戴七迭金冠的老僧;身披白色法袍缓步下船。
尽管周围有那么多僧侣围拥着;但所有的目光都只聚焦在他的身上。
白衣老僧气度雍容;充满出尘无瑕之姿;柔和的目光直视前方;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值得他去留恋、顾盼。
他的右手;握着一柄刚刚高过头顶、象征至高无上权势的金色法杖;杖端七◇金环叮当轻响;犹如西天佛乐。
他的左手合执胸前;五指晶莹如玉;正位于脖间垂下的一◇朱红佛珠中心。
一双赤足走在金色的绒毯上;不染片尘;让人看着他情不自禁升起景仰崇慕之情。
花纤盈可不吃这套;向邓宣传音入秘道:〃你看那白衣老和尚头顶戴的金冠;像不像一◇用冰糖做的小宝塔?那顶上的红珠子是一颗小樱桃。〃
邓宣不由得气苦;如此肃穆的气氛中;也只有自己身边的这位大小姐有此奇思妙想。
还好她用的是传音入秘;否则不用白衣法王动手;周围的王公大臣就能用唾沫把自己和花纤盈淹死。
他暗自叹了口气;传音入秘道:〃别胡说;人家可是西帝别东来;堂堂的秘宗至尊!你可千万不要口无遮拦;在秘宗的地盘上;万一触犯了人家的忌讳;咱们想逃命都难。〃
花纤盈哪里听得进劝;撇撇小嘴道:〃放心吧;我不过是想瞧个热闹;谁有心思和他们作对?别老当我是三岁小孩好不好?〃
邓宣心道;你比三岁小孩其实也大不了多少;脑子一热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无计可施之下;唯有自己多加小心了。
思忖间;别哲法王已登上高坛第三层;鼓角再次如雷鸣响;几乎震破人们的耳膜。
待鼓角齐止;一个苍老雄劲的嗓音响亮道:〃佛驾到─〃
这声音自高坛第二层的一名红衣法王口中传出;在场二十多万人;个个觉得仿佛他是在自己的耳边说话;连最外圈的人都听得清晰异常。
邓宣心下惊异道:〃这和尚;好深厚的功力!〃
他光顾着惊叹人家的修为了得;猛然察觉四周无数道目光夹杂着惶恐与愤怒;齐齐朝自己这边射来;而且方向都是自下而上。
这是怎么回事?邓宣楞了下;发现自己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无遮无拦直抵高坛;敢情所有人都已朝着别哲法王的方向匍匐下跪;唯独自己和花纤盈、容若蝶、筝姐几个人傲立原地;显眼夺目。
花纤盈满不在乎地东张西望:〃哈;真是太壮观了!〃越发可气的是;她还好奇地转回身去;好似背后那些王公大臣是在朝她跪拜一般。
喇巴次仁脸色苍白;赶紧拽着身边最近的筝姐道:〃快跪下;快跪下!〃
莫说筝姐听不明白他说的西域梵语;就算听懂了;没有容若蝶的吩咐;她也绝不可能下跪。
需知她是灵仆之体;除了敬畏东帝释青衍外;便只对容若蝶唯命是从。白衣法王又怎么样;砍了头也是不跪的。
唯一稍稍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容若蝶竟也安之若素;从容而立。小金蹲在她肩膀上;小眼打量四方;居然龇牙咧嘴地吱吱恶笑起来。
邓宣见状把心一横;暗道:〃我说什么也是堂堂的金牛宫一宫之主;若是在此五体投地的向西帝下跪;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大不了打一场闯出去;大丈夫可杀不可辱;难道我连容若蝶、花纤盈也不如么?〃
想到这里;他把腰杆挺得笔直昂然望向高坛。
广场上死寂无声;前面的人隐隐猜知后头定是出了状况;但没有一个敢回头张望。
别哲法王高踞坛上不动声色;对邓宣等人的无礼恍若未见;似乎连看一眼都懒得。倒是那位红衣法王目光如炬直射过来;沉声喝道:〃佛驾到;你们为何不跪?〃
他已从邓宣等人的穿着装束上;看出这些人的来历;故此用的是纯正的中土官话。
花纤盈抢先道:〃奇了;本小姐跪天跪地跪父母;凭啥要跪一个和尚?〃
话一出口;千万道愤怒无比的目光立刻从四面八方瞪视而来;花纤盈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把一双明眸睁到最圆与那红衣法王对视。
红衣法王怒极喝道:〃拿下他们;乱杖打死;扔下谷底喂天鹰!〃
周围一群王公大臣争先恐后起身朝花纤盈等人扑来。哪知花大小姐随手一挥;两个脑满肠肥的废物便震飞而去。
这两人自高而落倒没觉着什么;可怜的反而是身下那些保持五体投地姿势的人;莫名其妙成了普天下最无辜的肉垫子;被砸得浑身冷汗却不敢呼痛;还得规规矩矩继续五体投地。
喇巴次仁高声叫道:〃佛爷开恩;他们是从中土来的外乡人;并不晓得咱们的规矩!〃
不懂规矩就可以乱来了?这算什么理由?那红衣法王并不认得喇巴次仁;只当作寻常的小国王子更不愿理睬;再次喝令道:〃拿下!〃
这回上来的是一群气势汹汹的僧兵;邓宣见事闹大了当下低声招呼道:〃容小姐;纤盈;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说罢;双手〃喀喇喀喇〃两记金石脆响;将一柄三截金枪稳稳接上;全身释放出强劲气势。
他得蒙金裂寒仙逝前以毕生功力相授;近两年又在金褐四雁的倾力指点下;苦修金典梵章;一身修为远非昔日吴下阿蒙;否则也不会贸然独自陪同花纤盈西来圣城。
容若蝶朝邓宣浅浅一笑道:〃不打紧;先让我和别哲法王说几句。〃
邓宣一楞;暗自焦灼道:〃说几句?在西帝的地盘上砸人家的场子;难道可以轻描淡写说几句话就打发了?〃
但他晓得容若蝶睿智若海;说不定此举另有深意;故而手提金枪虎视众僧兵;却不再催动。
好在他们四周趴满了王公贵族;那些僧兵冲上来时多少有些顾忌;毕竟那些脂肪过厚的腰杆或者屁股也不是踩完就算的;因此脚步不得不加倍小心放缓许多。
容若蝶抬头悠然问道:〃别哲法王;请问你此次亲自主持祈雨大典;是想求得天上之水;还是地下甘霖?〃
这句话她故意用中土官话问出;在场二十多万人能听懂的不过千余;而真正能领会其中深意的只有一人。
他便是傲然伫立在高坛之上的秘宗白衣法王;别哲。
容若蝶娓娓道来的轻声细语;如同一个惊雷;轰然震启别哲半合半开的双眼;两束空渺出尘的目光;似挣脱了时空的禁锢;射落在容若蝶淡雅若仙的秀颜上。
深深一眼之后;别哲法王缓缓问道:〃不知姑娘有何见教?〃
那些僧兵已冲到近前;好在率队之人并非笨蛋;急忙抬手阻止部下发难;只将容若蝶他们围在当中静观其变。
容若蝶悠然吟道:〃佛从西天来;我往东方去。别哲法王大智大慧;晚辈难及万一;岂敢妄言见教二字?〃
别哲法王心中一动;嘴角露出一缕奇异笑容道:〃然则姑娘西来又为何故?〃
他早年曾以〃别东来〃为号游历中土名川大山;创下了西帝的盛名。
一般人们只道此名取自于〃紫气东来〃之意;却极少有人晓得其实他这〃东来〃二字中的真正内蕴。如今容若蝶一语道破天机;不由令别哲惊异之余又大生激赏之意。
容若蝶恬静浅笑;缓步走向高坛徐徐说道:〃请教法王;哪里是西?〃
花纤盈听着容若蝶的禅机;一头雾水地望着邓宣低声问道:〃容姐姐在干嘛?〃
邓宣摇摇头道:〃咱们跟上去;别让容姑娘一个人落单。〃
这么一个连五、六岁小孩也能回答的问题;别哲法王竟沉思良久;直到容若蝶已穿出僧兵的包围才回答道:〃我朝东去;背后是西。〃
容若蝶不紧不慢地走着;仿佛二十万人的广场上;只有她与别哲法王的存在。
两人的目光奇妙地交织;风静到了极点。
她从容不迫地紧接问道:〃法王回身而行;西又在何方?〃
别哲法王淡然而笑;回答道:〃仍在我背后。〃
容若蝶迈步登坛;无视两旁诸多僧侣的咄咄眼神;又问道:〃〃我〃在哪里?〃
别哲法王久久不语;待到容若蝶独自踏上第三层高坛;才悠然笑道:〃不正在姑娘面前么?〃
容若蝶嫣然一笑;向别哲法王欠身一礼道:〃无你无我;无东亦无西;无众生则无法王;无法王却还有别哲。晚辈当向别哲一拜。〃
别哲法王怀抱金杖;双手合十肃容道:〃多谢姑娘指点;这法王别哲不跪也罢。〃说着他与容若蝶相视而笑;抬手示意万民平身。
至此邓宣等人这才暗松了口气;没想到容若蝶寥寥数语;即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天大的危机;却未曾料到;真正的更大的危机尚未揭幕。
容若蝶转过头;看到了身侧的那一潭秋水。
在早晨的阳光照耀下;潭水幻动着五颜六色的流光异彩;与四条水渠泾渭分明;绝不越雷池半步。
她的心跳猛然不由自主地加速;因着上苍的指引、因着那怪异的梦;她终于来到这潭前。是否;自己该向梦境中所展现的情景那样;将手伸入清冽的潭水里?
别哲法王默默注视她;眼神平静而有些高深莫测;邓宣、花纤盈、筝姐乃至小金;也在底下一层的高坛上翘首以望;眼里都有迷茫;台下;喇巴次仁在看着她;数千僧侣在看着她;成千上万的人都在看着她。
她最后眺望了一眼远方静默千万年的皑皑唐纳古喇山;纤手慢慢地触向水面。
〃哗─〃
她依稀听到涟漪绽开的轻响;蓦然有一股洪潮般的力量从水下升起破体而入;涌进她的脑海。
轰然一声;她的意识刹那像地震了的海;剧烈地晃动咆哮;被那股神秘莫测的力量;席卷起无数的惊涛骇浪。
她的眼前竟幻化出数不胜数的奇妙场景;看见了传说中仙境里的楼宇琼台;看到了一个奇异的面容;熟悉而又陌生;看到了大地干涸雪峰静伫的圣域草原;也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然而这些画面实在太快;就像从指尖透入的那股潮水;浮光掠影中起了又沉;注入她的心头;又迅速沉淀尘封不知所踪。
潭水幽静如初;没有一丝的异样;外人更觉察不到容若蝶此时此刻脑海中的汹涌暗流。
只瞧见她的袖口中爬出了一只玲珑可人的小乌龟;慢悠悠懒洋洋地游入潭中。
水汩汩流动了起来;滴淌进干涸的水渠;又没入坛底的水池。广场上突然响起不可抑制的骚动;所有人纷纷抬头仰望天空。
那天上;那刚才还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的天上;竟霍然凭空涌动起团团墨黑乌云。
〃喀喇喇〃雷声夹杂着闪电在天幕中驰骋呐喊;天色瞬即黯淡无光;恰如黑夜提前降临。
狂风骤起;刮得人们的衣衫猎猎作响。
别哲法王深邃的眼眸里陡地亮起复杂莫名的光芒;深深注视着容若蝶和她那纤秀白晰的手指。
容若蝶却已全然没有了意识;她仿似在一个又一个奇异的梦境中漫游;像一个匆匆的过客;还未看清眼前的景物;却又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推向新的风景。
水潭深处徐徐焕发出神奇的异彩;像一束束缤纷的光柱不停转动着;将容若蝶的娇躯笼罩。
玲珑龟遨游在水中;猛然抬起头朝着苍茫天宇;不可思议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吼。
〃轰隆隆─〃
倾盆大雨应声而落;豆大的雨珠砸在人们的头发上、衣服上。
二十多万人;没有命令更没有任何人在指挥;激动而虔诚地再次匍匐拜倒;叩拜这千古神迹;叩拜这场突如其来而又众望所归的滂沱豪雨。
四野晦暗风啸雨狂;但所有人都能清晰的看见;在那座高高耸立的法坛上;有位紫衣少女如仙子般屹立在绚光缭绕中。她触摸圣泉的手;带来了雨。
恍惚里;她看见自己已站在了一处深不见底的云渊前;身后有人在呼唤。她回过头;看见了那个男子。巨大的悲哀与凄楚;还有那一抹刻骨铭心的温情;油然而生。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听到他在问。
她的樱唇泛起一缕淡淡的哀怨微笑;轻轻地问道:〃你决定了?〃
〃决定了什么?〃那个男子怔了怔;又道:〃你能不能往里走些?〃
她摇摇头;微笑道:〃来生若能再见;记得告诉我你是谁……〃然后她回过头;沉静地纵身一跃向着云渊深处坠落;坠落……
于是她彻底失去了意识;周围除了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是黑暗;仿佛不会有尽头。
〃小姐;小姐─〃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容若蝶朦朦胧胧听到有声音在焦灼地呼喊;吃力地徐徐睁开眼;一蓬淡淡的金色光晕炫目;令她好半天才逐渐看清筝姐的脸。
金色的光晕是从她头顶帘帐中央悬挂的一片金色佛牌内散发出;佛牌的正面是一尊菩萨的画像;背面则是秘宗的六字真言。
屋子里没有风;佛牌却用保持不变的匀速悠悠转动;把光晕洒落四周。
头好疼;她无力地抬起手按在额头上;回想昏迷前的情形;却只记得她最后是在潭中看见了一面五光十色的绮丽镜光;然后便坠入一个可怕的梦境。
梦里;她坠入黑洞洞的云渊便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梦始之山;唐纳古喇用一种奇妙的方式实现了她两年来屡屡梦见的幻景;却又给了她一个新的梦;新的谜。只是后来的梦中;云渊之后还站立着一个男子!
容若蝶慵懒疲惫的心弦情不自禁地颤动了一下;手指缓缓下滑握住她胸前的那枚玉玦;喃喃低语道:〃为什么?〃
是的;这只是一个梦。可前一个梦已然成为现实;那新的这个噩梦呢?会否在某个不可知的未来;她真的会站在云渊之旁;向着渊底纵身跃下?
她的心底不由自主生出一缕莫名的寒意;似乎头顶佛牌照射出的柔和金芒;也不能给予她丝毫的暖意;面色也显得更加的苍白可怕。
过了许久;容若蝶才听到筝姐一次次在焦急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请别哲法王来。〃
容若蝶软弱疲倦地摇摇头;轻轻阻止道:〃不必了;筝姐。我睡了有多久?〃
筝姐见她的神色渐渐恢复常态;稍稍把悬着的心放下些许回答道:〃你昏倒在高坛上;被别哲法王接入无相宫休养已经有两天了。今早喇巴次仁已举行过开灵仪式;可惜小姐未能见着。〃
〃两天啊?〃容若蝶轻吐一口芳息道:〃还好;不算太久。〃
是的;的确不算太久。比起她以往动辄昏迷十数日的遭遇;两天已是短的了。然而只有她知道;同样的昏迷;之间却隐藏着天差地远的不同。
筝姐安慰道:〃没事就好;再休息几日;等身子好了;我们便离开这里吧。花小姐和邓宫主这两日也住进了无相宫里;他们担心着小姐的病情;所以将寻找水母石莲的行程一延再延。〃
正说着这两人;就听花纤盈在门外问道:〃筝姐;容姐姐醒了没有?〃
声比人先到;是花纤盈的一贯作风。或许她还不知道;自己最让熟悉她的人喜爱的地方;就在于她那充满青春亮丽的嗓音;总会带给人生命的活力。
容若蝶不禁淡淡一笑;心底的寒意也逐渐地减弱退去。她招呼道:〃两位快进来吧。〃
她猜的没错;花纤盈身边果然时时刻刻都跟着邓宣。有时候容若蝶甚至觉得这句话反过来说;也是一样能够成立。
花纤盈兴高采烈地走入屋内;说道:〃太好了!容姐姐;这下咱们可以一块儿前往唐纳古喇深山里找寻水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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