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深圳,我的孤独-第1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喂,哪位?”
“忘了我吧。”这算是我对他开得了口的最暧昧的话了。
“波波,真的是你吗?”甘力有些讶异。我讨厌他虚张的口吻,心想莫不是译制片看多了。对大多数女人来说,也许夸大的惊讶代表着被重视,但这规律永远不适用于我。算了,谁叫我求他来着。
“忙吗?”我问。
“总算快忙完了。”
“下班有时间没有?”
“怎么,请我吃饭?”
“还是你请我吧,我现在可是穷得叮当响。”
“那好吧,6点钟,在我公司附近那个雨花——”
甘力还想说什么,我说待会面谈吧。
正准备将磁卡抽出来,文路说慢着,接着开始拨号码。电话里文路细声细气,温柔无比。对方肯定不是付斌,对付付斌用不着这一套,付斌不过是个过度,这位应该是付斌的接班人。
文路一挂掉电话,我就开始装模作样:“喂,有男朋友了就吱声?免得我赴汤蹈火找甘力。”
文路靠在电话亭上,一声叹息:“可惜卖身无门哪。”
将文路的纸箱寄存好,我们靠在夕阳西下的站台,等12路大巴。来了一辆,人流蜂涌而上,你推我搡,车门好不容易才关上,还有几个在下面拍着门叫司机开门。这架式,就凭我俩这小身子骨,看来上不去了。打的吧,文路说。我犹豫不定,心想吃住无靠,400元还想打的,看看下一趟再说吧。下一趟来了,又是风起云涌,水泄不通。文路直接招手拦的士了,我紧随其后。或许她还能指望下星期的工资,也或许她怕甘力等得太久(文路和甘力见过一面,虽然没当面赞扬他,看得出,她十分欣赏甘力)。
正值下班高峰期,一路塞车,平时20元的路程,花掉我们双倍的钱,好一阵心疼。下了车,扯了扯有些发皱的衣服,拍了拍在空调里冰凉的脸。走进雨花,咨客领着我们,木地板在脚下发出咚咚的节奏。见皮鞋上沾了些尘土,我问咨客洗手间在哪儿,然后拉着文路进去,咨客鄙夷地白了我们一眼,意思是说你们不消费就别浪费我的表情,我不甘示弱地还了她一眼。
从洗手间出来,文路高昂着头问咨客,请问甘先生订位了吗?咨客歉意地满脸堆笑,优雅地引领我们进去。西餐厅里人不多,甘力靠着临窗的四方台,手持一支嘉士伯,笑迎我们。
我松开文路,对甘力说:“还记得我这位朋友吧。”
“文——路,没错吧。”甘力就是甘力,从来就是好记性,不愧为情人中的精品,又何必“文——路”呢。
文路笑不露齿,妩媚极了。
“等了好久了吧。”我在中间坐下,文路坐在甘力对面。
“反正也没事,都干掉一瓶了。”他举了举手中的空瓶。
一落坐,甘力将菜谱递给我:“你们点吧,我点过了。”我接过菜单,递给文路,甘力对文路说:“别客气。”
有文路在场,我们只好聊些工作话题,无法深入。吃到一半,文路懂事地上洗手间去了。我趁甘力问及个人问题时,抓紧向他吐露心声,晚上必须给我们找个住的地方。
“没问题。”甘力一口答应。看来我是自投罗网。
我补充声明:“就今天一晚,明天我们租房子。”
文路回来后,我们很快结束了晚餐,甘力买单,240元。我迅速扫了一眼甘力的钱包,鼓鼓囊囊,至少也有两三千,要是港币就说不定多少了。心想,真他妈黑,3个快餐、3杯果汁而已。240,我半个月的生活费。走在大街上,不知哪里蹿出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拿着几支玻璃纸包扎的玫瑰,紧随我们:“叔叔,买支花吧。阿姨真漂亮!叔叔,买支花吧。”甘力望了我一眼,有些无助,小姑娘念经似的,甚至开始扯甘力的裤腿。甘力停下来,掏出钱包,取出两张10元钞票,我眼疾手快,抽出其中一张,递给小姑娘,说:“不要你的花,快走吧。”我生怕傻瓜一样的甘力买两支花,分配给我和文路,我们一人手持一支玫瑰,像两个傻B,既不好丢掉,又无处存放。
第三章 最深的道歉第三十节 总算有自己的窝了
68
陷在甘力姐家客厅的沙发里,伸了个懒腰,身体终于得到暂时的舒展。
甘力下楼买饮料去了,文路在几个房间里扫视了一遍,问:“就一张床?”
“我睡沙发,你们睡床吧。”我盯着电视,不苟言笑。
“我无所谓,就怕有的人不愿意。”文路狡黠地应着。
“反正我同意。”
“什么你同意?”甘力推门进来,将一大袋饮料扔在茶几上:“屋里好久没开火了,晚上没水喝。”
在客厅看了会电视,有些困了,我说:“你们看吧,我先去冲凉。”
甘力跟着我进了洗手间,亲得我耳朵发痒,我轻轻地推开他。甘力压低声音对我说:“她睡沙发,我们睡床。”
“我开不了口,你去跟她说吧。”我故意逗他。
站在花洒下面,想到晚上可能和精气旺盛的甘力折腾,突然生出丝丝恐惧。昨夜和子鹏已经折腾得不行,本来就没睡好。我的妈呀,做爱哪里是什么人间享乐?让甘力睡沙发吧,显然不可能,人家一片热情,又是请客又是腾地方,就图这点乐趣,何况还得找机会向他开口……如果可以,我真想一个人睡沙发,把机会让给文路,反正关上灯,黑灯瞎火,是谁还不都一样。
洗完澡出来,文路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我关了电视,把台灯调暗,找了条毛巾被替文路盖上。我指指文路,小声对甘力说:“这样怠慢人家,你忍心啊。”
甘力当作没听见,将手伸进我衣服里乱摸。我拗不过他:“好吧,好吧,赶快去冲凉。”
躺在床上,想到子鹏在隆隆的火车声里酣睡,正奔向前途未卜的明天,心里阵阵感伤。他怎么也想不到,才分开几个小时,我就和甘力在一起。想到这些,心里格外惭愧。I’m so sorry,我的宝贝。
做爱的时候,子鹏的影子在眼前晃来晃去,我再也感觉不到甘力从前的雄伟了。这大概就是精神恋爱和肉体恋爱的区别。没有精神,肉体也可以恋爱,而一旦注入了精神,肉体会变得更加纯粹,恋爱才能达到巅峰。不知甘力感觉到没有,我严重的体力不支,没了往日的激情。完了,我还是遮遮掩掩地说出了目前的处境,也许做爱的目的本来就很简单。
醒来的时候,甘力已经去公司了。枕边留了张纸条。全文如下:
波波:
公司有个重要会议,没时间陪你了。抽屉里有两千元,你先拿去用。走时把门带紧。
即日
我眼里正闪着泪花,听到客厅里文路的脚步声,连忙用枕套将眼泪擦掉。2000元对甘力也许算不了什么,我却因为它出卖着自己。虽然我们曾经彼此需要过,这仍然抹杀不了我内心的耻辱。如果没有子鹏,也许我会心安理得。我突然想到,假如昨夜我们没有做爱,甘力还会将钱放在抽屉里吗?这样的想法令自己不寒而栗。
69
在岗厦兜兜转转一整天,最后终于选定一间农民房。5楼,三房一厅里的一个单间,有独立的阳台,包水电,每月800,由两个卖机票的江西兄弟转租给我们。之所以选定这一间,一来不用与铁板一块的本地房东打交道,二来交付押金就能入住,房租可以延缓几天。况且房间里有一张双人床和写字台,对一无所有的我们来说,已经相当知足了。
将地板仔细擦了一遍,我和文路躺在有些松塌的床垫上,不管怎样,总算有自己的窝了。
在楼下随便吃完快餐,沿着仄逼的小巷晃悠,熟悉熟悉地形。路边卖菜的卖头饰的卖刀叉碗筷卖麻辣烫的甚至卖衣柜的,趁天黑不知从哪里全冒出来了,生意还不错。文路打开一顶两门衣柜看了看,问多少钱?80。文路说,深圳还有这么便宜的家具?我怀疑地顺手轻轻一推,衣柜开始摇晃。
“反正用不了多久,下次搬家就扔了。”文路有些动心。
我拉着文路:“小姐,有没有搞错,房间哪里容得了这么大个家伙?”除掉双人床和写字台,其余空间站两个人都嫌多。
文路有些不甘:“60肯定可以拿下。”
“你是心疼你那堆衣服吧。”
邋遢的小路边,农民屋一幢挨一幢,清一色七八层,各色磁砖装饰着外墙,楼与楼之间相距不到50公分,每家铺面里都供着财神爷,电香火闪闪跳跃。下班后依然西装革履的先生们不顾体面,涌向肮脏的快餐店,从精致的提包里翻找零钱,对付饥饿的肠胃。身着睡袍趿着拖鞋的小姐们在杂货店门口,指着粗糙的劣质电扇,为两块钱大声地和广佬生硬地还价,互不相让,小姐转身就走,老板当即送上一句“气星”。音像店里传来彭羚的《小玩意》,本来好听的歌因为走调,听得人直硌心。我和文路穿梭其中,心想这就是我们从此以后每天必须面对的真实生活。
200米之外,就是宽阔干净的深南大道,路灯映照下的草坪比白天更显翠绿。我们拣一块人少的地方坐下。公共汽车仍然接送着苦于挣扎的打工仔打工妹,对面整齐的花园小区内停泊着光亮的私家车,夜空星光熠熠,一望无垠,和地面的万家灯火交相辉映,格外迷人。
文路双手抱在脑后,仰卧在草地上发表感慨:“生活啊生活,你就是七彩的钞票!”
我抱着双膝,望着连绵闪烁的车灯,什么时候好运也眷顾眷顾我们啊!遥远的子鹏何时能带给我振奋的消息!上帝啊,请求你告诉我革命何时才能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到哪一天,好让我的憧憬有个归期!想到现实的明天又得从找工作开始,整个身体有如一瘫稀泥倒在草地上。
文路坐起来,从包里翻出一盒特美思,咔嚓点燃。
“都随身带了。”以前偶尔见了她抽一两支。
“要不要来一支?”说完,她将烟盒递给我。
我抽出一支嗅了嗅,一股烟丝的清香刺激着鼻孔。
“试试,挺管用的,安慰安慰吧。”
我怀疑地吸了一口,有些呛喉,皱着眉头咳了两声,再吸一口,烦恼真的烟消云散。
“当务之急,你得找个男朋友。”我调侃着。
“我一直在努力啊。”
“昨天打电话那个,发展发展嘛,解解燃眉之急。”
“小气得不得了,跟他一起,不定指望谁呢。”
“怎么认识的?”
“嘉华歌舞厅。”
我虽然没去过,听说过那地方,男士5元一张门票,女士免费,相当于打工者之家,据说常常爆棚。既然文路没兴趣,我没什么好说:“那就抓紧寻找新目标吧。”
“我觉得甘力不错,对你也挺好的。”文路吐一口烟圈,“怎么说比郭子鹏强吧。”
“好是好,没什么感觉。再说人家从来就不缺女朋友。”
“是你对自己没信心吧?!”
我哼了一声:“也许吧。”认识甘力一年多,从来就没有为他揪心过。我欣赏事业型的男人,可这种男人往往生活自理能力极差,而且粗心得要命,郭子鹏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可是,和子鹏在一起,我感觉每天都是新的,从来不觉厌倦。那些艰难的日子,我急子鹏所急,想子鹏所想。分开的时候,我为子鹏的电话心跳不已。等他回来,我会惊醒于外面的丁点响动。甚至吵架之后不到一秒,我就原谅了他。大概这就是所谓爱情。不知文路有没有全身心爱过一个人,也许爱有多深,除了自己,谁也无法体量。
“听说郭子鹏还没离婚?”文路像是在打听,又像是在提醒。
我一阵眩晕,之后马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还不忘替子鹏解释:“她一直在外地,可能等过年回来办手续吧。”关于这事,我从来没有正面问过子鹏,心想既然感情不再,办手续只是迟早的事。可这事经文路说出来,总觉得不是滋味,仿佛子鹏一直在欺骗我,刹那之间,我甚至怀疑子鹏是否真的爱过我。下次子鹏打电话来,一定要问个究竟。
不知坐了多久,草地上的人渐渐少了,我们才拖着懒散的步子离开。回来的路上,买了一堆便宜的日用品:凉席、枕头、毛巾、拖鞋、衣架、纸巾、桶、盆、杯。推开5楼铁门,客厅里搭起两张地铺,原来卖票的小兄弟每天睡客厅,房间租给人家住,正好把自己的房租钱省出来。看见一帮人坐在地上看着鸟语一样的本港台,笑得前俯后仰,真希望自己能融入其中,和他们一样,知足而快乐。
第四章 公司撤了第三十一节 路在何方
70
从人才市场出来,我们直奔文路原来的公司。从电梯间出来,奇怪,办公室门未上锁,灯也没开,空无一人。惨了,公司撤了。我们匆匆回到一楼管理处问保安,得知狗屁公司上星期就搬走了,具体搬去哪里,谁也不知道。文路赶紧拨老板的手机,停机,呼原来的同事,均下落不明。站在火辣辣的太阳下面,我和文路无奈相视一笑,说不出的苦啊。
又烦又热,我走到报亭,来两个甜筒。旁边一位翻报纸的小姐转过身,讶异的样子:“波波,真的是你!”
原来是小安。“好久不见,现在干嘛?”离开林氏,差不多一年没见,我也颇感意外。我将雪糕给她,叫老板再来一支。
“我开了家小花店,在南园路,有空过去坐坐。以后可要多帮衬哦。”小安来深圳早,精灵鬼怪,有自己的小事业,应该是她多年努力的结果。
“等我跳槽之后吧,一定去看看,花店叫什么名字?”
“安安花屋。怎么样?”
“不错。”
“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