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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普通女人-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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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得想起第一次与情人约会碰上他,第三次与情人约会也碰上他,今天又碰上他,不禁好奇地笑着说,看来你真是无处不在。
他突然收起那副玩笑的神态,一本正经地说:最近家里还好吧?
我心里顿时一沉,像掉在井里似的,感到浑身冰凉,不由得想起丈夫早上的行为。我知道就像王真强说的,丈夫需要时间淡化。因为他爱我爱的深,所以需要的时间要更长些。于是,我神情暗淡地说,还好,他已原谅我了。我低下头,感到万分难堪。
王真强似乎受了我的情绪的感染,他声音低沉、缓慢地说:对不起,我一直想向你说这句话。我吃惊地抬起头,不知他从何说起。
窗外的雨仍在哗哗地下着,在窗玻璃上形成无数条或粗或细的没有明显轨道的涓涓溪流,给人斑斑驳驳的感觉。王真强啜了一口茶,喉结像一只可怕的骨节撑在薄薄的皮下,随着喝茶的动作上下咕噜着滚动着,像要撑破皮肤冲出来似的。有一片若隐若现的红色慢慢涌上他白白的脸颊。他翕动着薄薄的嘴唇,但没有说出任何话。
看着他害羞的表情,我更是一副好奇。我想有什么事情会让这个生意场上打磨得脸皮厚厚的男人羞于出口呢?我再一次表示着我的好奇和困惑:到底怎么回事?
他又啜了一口茶,喉结又一次要冲出来似的咕噜着。他说话了,但眼睛愣愣地盯着眼前的杯子里的水,似乎要沉到水里似的,以往那种伶牙俐齿被结结巴巴所代替:上次我……上次我没有喝多,我……我是有意夹在你们中间的……他将眼睛从杯子的水里拔出,迅速地冲着我的眼睛扫了一眼,然后又重新沉到水里了:对不起!他再一次说道,声音越来越小。
一向能说能侃、没有畏惧的王真强突然呈现出的这种可笑的表情使我一下子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我早知道你是故意的,当时我恨透你了。我为眼前这个像干了坏事准备接受惩罚的孩子般的男人的神态逗得乐不可支。
我一面笑着一面说:如果那天我再与你们呆下去,我恐怕会对你发脾气的。他在我的笑声中,脸上的表情开始轻松下来,然而就只有那么短短的几秒种,他又变得心事重重了。他偷偷溜了我一眼,嗫嚅着说,我还没说完呢!
他说,他在与司马啸一起吃晚饭时,巧妙地提到了我,提到我的婚姻和家庭。他说他告诉了司马啸我的婚姻现状,告诉了他我与丈夫的问题,他还告诉他说我已下决心做个贤妻良母了……
我的脑子开始大了起来,刚才变得明亮的情绪一下子被冲得踪影全无。怪不得司马啸走后便给我写了一封诀别的信呢?原来是王真强在做怪!尽管我一直希望能了断这段感情以挽救我的婚姻,但从内心深处,我一直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因此当我知道这个了断的快速到来缘于王真强时,我在心里瞬间对他产生了无比的愤怒。当这种恼怒的情绪在我的身体里开始燃烧时,我感到对面王真强的白白的脸在眼前越来越像一个戏里大奸臣的白脸,脸上那两个白多黑少的眼睛简直像两粒卫生球般可恶。当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是因为不愿意看到我为这种感情痛苦时,我终于忍无可忍了,一肚子的气像找到了出口似的一下子冲了出来:
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背后与他谈我,谈我的事?我告诉你我的心事,是信任你,是认为你能保守秘密……我越说越气,越说越狠,像一个市井泼妇,撒泼般地大声嚷嚷着,许多苛毒的话像自来水似的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
王真强脸涨得通红,他几次张口要辩解,但每次刚开口便被我更愤怒地噎了回去。当他再一次分辩着是为了我和我的家庭时,我噌地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泼口大骂:呸,为了我,为了我的家,鬼才相信。
对面的王真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一个做错事的可怜的孩子,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我越说越气,多少天来一直憋在心里的怨恨突然间好像被激活了似的,一下子化成一串串恶毒的语言劈头盖脸地洒向王真强:我恨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的多管闲事,讨厌你的自以为是,讨厌你像一个老娘们儿似的在背后议论我的隐私,我的家庭,我的婚姻。你以为你是谁,你什么都不是,你什么都没有,除了有几个臭钱……
我搞不清我当时为什么如此怒不可遏,我想,一定是因为王真强将司马啸从我身边彻底赶走的原因,使我在瞬间对他产生了极大的仇恨,这再一次证明我在内心深处并不想与司马啸彻底了断,我仍然还在深深地爱着他。
或许是我的最后几句话激怒了他,或许是我骂得实在太过分,对面一直沉默着的王真强终于站了起来,我看见他的脸上那种羞愧的表情已经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种愤怒,他伸出白白的手指向我,指着我的鼻子:你……你……
我瞪着眼睛仍然恶毒地骂着他,我怎么了,我就是讨厌你,讨厌你这个传播别人隐私的家伙……
“啪”,王真强那只白白的手突然在我的脸前收了回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桌上一只白底蓝花瓷杯砸了出去,一道白蓝相间的直线眨眼间划过脸前,飞向我的身后,接着传来一声尖锐的破碎声,然后是唏哩哗啦的碎碴落地声。我闪身躲过那只杯子的时候,我已经吓呆了,我一下子停在那里不动了。对面的王真强似乎也被自己的行动吓呆了,我们像两只斗架的公鸡,站立在桌子两旁,互相对峙着。然而,此时眼睛里除了惊恐以外已经没有愤怒了。
一片可怕的沉默在狭小的屋内弥漫着,越来越浓,惟有雨声还一如既往地哗哗响着,给这种沉默添上一种湿淋淋的沉重。王真强身后的窗玻璃上的雨水仍然流成粗粗细细的条条块块,在中间斜上方,有一股雨水越流越宽,滩成一片,我盯着这滩模糊得没有边缘的雨水,感到越来越像一张人脸。在上方甚至感觉似乎还有一双流泪的双眼,它的泪水,与雨水混合起来。那是妈妈。我突然想起那个梦境。我使劲摇着头,像要摆脱意识里那个恶梦似的,再次睁大眼睛望向窗子,那里除了雨水模糊地流满窗子外,没有任何人脸的迹象。对面王真强的脸上从惊恐慢慢变成一副忧伤的表情,他站在那里,就那样忧伤地望着我,像一只受伤的动物。我又一次感到这双眼睛似乎在那个梦里见过,是那样熟悉又那样令我伤感。我为自己刚才的恶毒语言感到懊悔不堪,我也突然理解了王真强所说的他是为了我和我的家庭的一片苦心了。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望着受伤的王真强的眼睛,一种异常的心痛突然涌上心头,脚下开始变得软弱不堪,我发现自己已没有力量站在那里了。我像一个疲惫不堪的旅者,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为什么愿意听我的倾诉?为什么在我孤独的时候陪我?你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管我?我一面哭着一面不停地咕咕哝哝地说着,我知道我很软弱,我很坏,我既不是好妻子,也对不起情人,更对不起朋友。情人已经失去了,丈夫仍然恨着我,我又得罪了你。
有一只柔软的手抚到我的肩膀上,并轻轻的拍了几下,我抬起泪水模糊的脸,难过地说:你们干脆都别理我了,让我一人孤独吧,让我一人自生自灭吧……
王真强仍然轻拍着我,声音低哑地说:如果你的家庭仍然使你很痛苦,你的丈夫仍然不能原谅你,你或许可以考虑与司马啸的婚事。我一下子愣在那儿了,连刚才持续的哭泣都忘了。
看到我的困惑和惊奇,王真强低沉地说:司马啸的妻子已经向他提出离婚了,他很痛苦。因为他不想出国,她也不想回国。半月前,我才见过他。他刚生了一场病,心情很不好。
听到司马啸的情况,我心如刀绞,泪水顺着面颊再一次疯狂地倾泄而下。我心里不停地念叨着,有人照顾你没有?有人给你送饭没有?有人陪床没有?我的让我放心不下的学者,你现在怎么样了呢?王真强继续低哑着说,他问过你的情况。但我告诉他你很好。因为从我的分析来看,你们是不可能有未来的,因此晚断不如早断,因为你的丈夫已经发现了。你目前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帮助丈夫忘却伤痛,在这方面你最好少出差错,也不应该出差错,否则前功尽弃。
我知道王真强是对的,我也知道即使司马啸离了婚,即使我也离了婚,我们未必就能结婚。因为我们面临的困难太多了,孩子,工作,以及生活习俗等。即使冲破阻碍我们结了婚,我想我们也不一定会幸福。毕竟我们了解得太少,现在这种魂牵梦绕的情人关系似乎也正是因为这种距离的存在,正是因为我们相互知之太少,才使我们展示给对方的都是闪光的东西,才使我们相互迷恋。我再一次为自己的无礼而懊悔,声音低低地说,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待你。他的脸上出现一种无奈和忧郁的笑,突出的喉结又咕噜地上下滚动起来,他说,不用客气,我们是朋友。
我眼里一热,又一次流出两滴泪水,不禁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怎么报答你呢?
他仍然忧郁地苦笑着,没什么,我已说了,我们是朋友。
33
下午快四点的时候,王真强才把我送了回来。雨已经停了,整个世界一片清新和洁净,楼前几颗小树擎着一树的翠绿在凉爽的风中轻轻摇曳着,惟有树下掉落的几片或黄或绿微微卷着的叶子让人感到一丝秋雨的伤情。墙根下那几株小草经过一个夏天已经长得长长的,膨膨松松在墙根处形成一道独立的风景。
当我刚从王真强的车里露出头时,我突然听见女儿的尖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扭过头,发现女儿正在汽车后远远地向我跑来,更远处跟着正在蹒跚着的妈妈衰老的身影。
女儿穿着一身粉红衣裙,小小的身体像一个旋转着的小风车从远到近旋来,头上的两只小辫子在奔跑中似两只快乐的小松鼠上下跳着。她气喘嘘嘘,但不停地快乐地喊着妈妈,妈妈。然后一头扎在我的怀里。
王真强脸上一副爱怜的表情,赞叹着好可爱的小姑娘。
女儿听到夸奖,不等我说话,便快乐地扭过身叫着,伯伯好!
王真强听到女儿的问候竟高兴得合不拢嘴,他像变魔术般从车里的什么地方猛然抽出一个雪白的毛绒绒的小狗,送给你!
女儿一把抱过小狗,兴奋地左看右看,小嘴还不忘说着谢谢伯伯。
妈妈蹒跚着走来了,我说,我妈妈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王真强似乎有些不情愿,一边说着以后吧,以后吧,一边坐了进去,并准备发动汽车。然而,妈妈还是在他还没有发动起汽车时已看清了他。
妈妈一脸冰霜地站在车前,对着我严肃地说,你的朋友?我点了点头,说他叫王真强。
妈妈好像认识这个王真强似的,脸上一片吃惊,王真强?
我点着头,准备介绍他的工作。然而妈妈突然不再理我扭转身走到车窗跟前了。她冷冷地很不友好地说:你是王真强?
这时王真强打开车门钻了出来,他在妈妈面前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露出一副很小心很畏惧的样子。我不由得心里笑话起他: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不过一般朋友,至于吓成这样?
王真强一边拘谨地叫着伯母,一边准备重新坐回车里。看来妈妈真是误会了,自从早上丈夫无端发脾气后妈妈已经怀疑我了,妈妈一定是把王真强当成怀疑对象了。
我急忙走到妈妈身边,打着圆场说:妈,他给我许多帮助呢。
妈妈根本不听我的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王真强生硬地说:看来我们一家得谢谢你了?
王真强在一边不自然地嘿嘿笑着,不客气。然后,他慌慌张张像逃避什么似地说,伯母,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汽车在我们的注视下,在嗡嗡的发动机声与汽车和路面的摩擦声中,像一条夹着尾巴的毛色光亮的大黑狗转了一个弯,直驶而去,在拐过楼道头的弯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妈妈扭过身来,我看见她刚才脸上的冰霜正在被重重心事所代替。
我跟在妈妈的身后,慢慢上着楼,生怕妈妈再次像早上那样审讯我,便小心翼翼地迅速寻找话题以转移妈妈的注意力。我不停地问妈妈上哪去了?雨淋了没有?中午吃什么饭了?然而妈妈仍是一副沉默和忧伤的神态,根本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惟有女儿毫不知觉还沉浸在她得到小狗的兴奋中,不停地唱着,念叨着,尖细地声音在静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响亮、刺耳。
一进屋,我便一头扎进书房里,我想躲开妈妈。但是门悄无声息地开了,我知道是妈妈进来了。我装出一副忙着读书的样子,没有回头。但我分明听到妈妈轻微的叹息声,感到妈妈盯在我背上像针扎一样刺痛的眼光。我仍然低着头,哗啦哗啦翻着书,并用笔不停地在书页上装模作样地做着记号。这种哗啦的书声在寂静的屋内越发显得单调、沉闷和慌张,使屋内沉默的气氛增添了一种紧张和不安。
母亲终于说话了,声音低沉暗哑,像一架破旧的机器不堪使用:告诉我,你怎么碰上他的?
妈,你怎么了?我们是普通朋友,他没有坏心。我装出一副轻松的姿态,从书上抬起头,望向妈妈。妈妈脸上一副沉重、凄楚和悲伤的表情,似乎天要塌下来。她忧伤地站在门的旁边,像一只秋风中的叶子,衰老而憔悴。我不禁心酸起来,再一次爱怜地望着妈妈,我看见妈妈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然后一种极其苍老的神态从额上的皱纹里开始一点点往外渗着,在脸上漫延徘徊起来,两鬓白发丝丝缕缕,干巴巴硬生生已没有光泽。我不由得站起来,扶着妈妈坐了下来:妈妈,我们真的很简单,他没有什么企图。
妈妈越来越严肃,沉默的脸像一潭死水灰暗而幽深无底,只有横七竖八的皱纹里似乎隐藏着无尽无休的伤痛,并开始流泄出来。她终于说话了,似乎经过一场激烈的心理较量,疲惫地说:答应我,再也不要见他了。不管你与他有没有什么。你应该明白,马力和家对你是最重要的。你不应该伤他。当妈妈提到丈夫时,我与妈妈一下子同时沉默下来,谁也不再说什么。
夜已深了,丈夫仍然没有回来。我在辗转反侧中极不安稳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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