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逝--苏沐-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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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时候,阮师傅再也等不及,只有将阮郁暂时留下,带着其他家小进京赴任去了。
他走后的第二天,卫队的飞鸽传书开始有了海上起风浪的消息,并且一天比一天风浪更大。
“所有船都躲在港口里面,无论多少钱都不愿出航。四小姐,我们应该怎么办?”卫队的飞鸽传书中的消息越来越揪人心肠。
苏府正院的那位大夫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得知了海上起了大风浪的消息,竟然在短短几天里,连续来了沐园几趟。虽然每次都被我借口拦在了前堂,但是,终于还是惊动了母亲。
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得将消息告诉了母亲,只是将风浪的危险降低了许多来说。
整座苏府彻底陷入巨大的愁云之中。
只有阮郁,一直细心陪在我的身边。支持着我。
第五章 家殇
五家殇
入冬的时候,卫队的飞鸽传书终于开始有了消息。
说是大公子已经自海上归来,不日就要回到钱塘来了。却只字不提父亲和我哥哥。
我只当是,长兄是和父亲、哥哥一起走的。既然长兄回来了,父亲和哥哥也一定回来了,当下把这消息告诉给母亲和大夫人知道。
母亲当下欢喜异常。
大夫人也终于离开我的沐园回苏府正院去了。
我抬眼偷瞧母亲的脸色,这段时间以来,母亲真真的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整个人消瘦了许多。她的哮喘病,这段时间也频频发病。
我投入母亲怀抱里,紧紧的抱着母亲:“母亲,这段时间,您受累了。”
几个月后,长兄终于赶在钱塘江结冻之前回来了。
我们在江边舵口送父亲出航的地方等着接他们。可是,回来的,只是长兄的那条千疮百孔的船,父亲的那条象征着苏家的至高无上的大船不见了。父亲伟岸的身影也没有出现在船上。
船还没有停稳,就看到一条已经颓废许多的身影急急奔了下来,跪在母亲和大夫人的面前。是长兄。
他泣不成声:“船顺利到了红夷的国家,生意也顺利谈妥了。本来,红夷的那些领航人说,秋季海上有了巨大的大海啸,绝对不适宜继续行船回来的,可是父亲想着小沐妹妹的文定礼要如期举行,无论如何也要赶回来。终于在走到一半的时候,碰到了巨大的海啸,船队全部冲散了。父亲令我和弟弟各自架一艘小船跟在他的船侧。他自己架他的那艘大船。最大的波浪袭来的时候,弟弟的船不见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回来,弟弟他彻底不见了。父亲在海啸中伤得好重,没到海港舵口已经不行了。留下话来,叫我好好照顾小沐妹妹,苏家漕运帝国由我继承。”
他说到一半的时候,母亲已经因为极度的悲伤引得哮喘病发作,昏了过去。
全部人都陷入悲伤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长兄的眼神和大夫人交汇,两个人的眼中都流露出如愿以偿的得意神采。如果不是阮郁在身边轻轻碰触我提醒我,我也不会注意到。
是啊,他们终于如愿以偿了。
以我父亲和哥哥的生命为代价,他们终于如愿以偿了。
我一定不能让他们好过。
我擦干眼泪说道:“父亲的遗体呢?你说哥哥失踪了,那父亲的遗体总该在了吧?让我看看父亲。”说着,我就往他那艘千疮百孔的船上走去。
他竟然跨出一大步拦住我:“小沐妹妹,父亲有遗言,将他葬在那片他为之献出生命的海域里,我已经为父亲举行了海葬了。”
我不禁大惊。
我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连最后的机会都不给我留下。
他见我呆住,公然下令,将他那艘船拖去毁掉,他不想再看见它。
又下令仆从将我和母亲送到苏家的另一处别馆休养。下令,没有他或者大夫人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到这处别馆来探望我们。说:“二夫人和四小姐伤心过度,需要静养,谁也别去打搅她们。”什么静养,我和母亲被软禁了!
他连沐园也不让我们回去,就这么把我们软禁在这样一个偏僻的所在了。
深夜,阮郁终于找了来。他翻墙进来告诉我说,他看见,夜深以后,几个舵工从那艘船上抬了一个人下来。那个指挥着发号施令的人,看起来,定是长兄没错。
这样说来,那个被抬下来的人,定是父亲不会错,也就是说,父亲一定还活着。
可是,父亲怎会任由长兄如此这般的对我。
阮郁每隔三两日,定会来看看我,带给我一些苏家最近的消息。
沐园被封了。
长兄继承了苏氏漕运帝国。
还有就是,阮师傅最近频频来信了,令阮郁,无论如何,开春的时候,一定要进京去,已经给阮郁找好了国子监的学位。阮师傅在信中这样说。
“我舍不得你,小沐妹妹。”阮郁临走的前一晚来对我说。在我手里塞了一件玉器之后,翻墙出去了。
借着月光,我看出上面刻着一个清清楚楚的阮字。
旁边付了纸条:“小沐妹妹,一定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带你离开这里的。”
第六章 兄妹
六兄妹
我和母亲的生活一天不如一天了。
我们再也没有成群的贴身侍奉丫鬟,整个这座小小的别院,只有一个嬷嬷和一个孩子似的小厮。
嬷嬷原本是侍侯长兄的,长兄特地派了她来,说是一个用得着的人在我们身边,他才放心。不用猜也知道是要她来盯着我的母亲。
小厮,我见到他的时候,还只是个孩子,瑟瑟缩缩的站在院子里的风中,身上的单衣,早已是七年前的式样,我猜他的年纪还没有这衣服的式样大。他就那样抱着个比他自己还大的竹扫把,拼命地扫着院中的落叶。里外不停的跑着,打扫整座院子。看到我们来了,怯怯地站着,低着他小小的脑袋,弓着身子把我们让进去。
我看他实在可怜,给了他半锭银子叫他自己去买几件合适的衣裳。转身进房间的时候,我听见身后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我叫苏仁。”
我转身看去,是那个小厮。
他看我在看他,又深深的拘了一拱:“小姐,我叫苏仁。”抬着头和我对视着,他的眼睛黑而清澈。一个孩子的眼神。无比坚定。
我知道,我已经收服他了。仅仅用半锭银子。
这大概是银两所不能诠释的。
母亲的哮喘再也没有痊愈。
本来嘛,母亲的身体就虚弱,在沐园的时候,那么优越的环境下,还常常三不五时的发一下,如今遇上父亲亡故、哥哥失踪的消息,情况当然更不可能好到哪去。
母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央求嬷嬷去请大夫来给母亲诊病,嬷嬷却说:“大公子吩咐了,二夫人只需要静养就可以,不必请大夫。”
我的心更加凉了,我的这位长兄,不仅仅是要软禁我们母女,更是要将我们母女耗死在这里。
我不甘心!不甘心又有何用。
终于有一日,嬷嬷出去了,苏仁突然拉了大夫来给母亲瞧病。我才发现,苏仁,原来只有他还在关心我们。
母亲用着苏仁请回来的大夫开的方子抓的药,渐渐有些好转。可是,母亲的神情和气色却真的一天不如一天。
这一天,长兄突然来了别院,远远的对我说道:“小沐妹妹,大哥帮你找了户好人家,文定之礼也已经做过了,下月初五是个好日子,这几天,我会帮你请些师傅来量身做嫁衣,下月初五,你就嫁过去吧。父亲叮嘱我一定要好好待你,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说着,大笑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近乎失控的咆哮着:“长兄,你怎么能这样!”泪水喷涌而出。
他得逞得好容易!
我近乎呆滞地站在院子里,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苏仁过来拉拉我的衣袖:“小姐,振作啊。”
苏仁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回往返了苏府正院几次,终于帮我查清楚了,长兄帮我定下了的,居然是千里之外的一个落魄了许多年的世家后裔。
的确,最好的防我的办法就是将我嫁出去。嫁到千里之外。
遥不可及的距离必将成为我重掌苏家的最大的障碍。
可是,他太小瞧我。
我拉住苏仁一阵叮嘱。
夜深后,苏仁趁着嬷嬷熟睡得迷糊的时候,翻墙出去了。
我要他趁夜再去一次苏府正院。去找我的那位几乎从未谋面的三姐。
虽然他还只是个孩子,但是现今的情况下,只能让他多跑一趟了。
天亮之前,苏仁回来了,给我带回来一封信。里面只有一句话。
三姐在信上说,第二天下午,她必定来看我,一切,见面再谈。
我的这位二姐,从我离开苏府正院开始,我就再也没见过她。只是依稀听哥哥说起过。当年,她为了让哥哥去给父亲报信,偷偷从大夫人那里偷来了哥哥房门上的锁的钥匙将哥哥放出去。就因为这样,哥哥才来的及寻回父亲,救下了已被长兄打得奄奄一息的我。父亲搬出苏府正院之后,她被大夫人重罚,之后就一直在苏府正院后院的一座小院中居住。至今依然如此。
其实,我是应该好好感谢她的。
第二天,三姐果然来了。
七 逃婚
七逃婚
印象里,三姐一直都是低眉顺目的样子。连每年一次的家宴里,三姐也很少说话。从来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轻轻的声音,淡淡的笑。
我在房间里坐着,三姐推开门进来,带来一室的清香。
三姐果然还和过去一样,喜欢制些独特的香用在自己身上。幼时就记得她对香料特别感兴趣。
她见我轻轻闻着她带进来的那阵香风,淡淡笑道:“这是前几日刚制的新香,闻着可还好?”
她看着我,依然还是淡定的目光,依稀带着点关切。
这点隐约的关切,让我明白她的心情,果然还是在关心我的。只是,多年的压抑心情的生活,已经让她养成了自然而然的隐匿自己情绪的习惯。
三姐在这座我和母亲被软禁的别院里一直呆到苏仁来通报嬷嬷已经回来的消息之后,才悄悄从后门离开。
就这么短短的时光里,三姐告诉我,长兄将苏府正院的一个极其隐蔽的偏院打扫出来,隐约听到过长兄在那座偏院中收养了一个不会动的人的消息。
另外,三姐提及,如果我有心摆脱,她可以助我逃婚。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不由一惊。这真的不象我印象中的那位三姐能说出的话。那么温婉那么柔顺的三姐竟然能为了我说出这样的话。
我看着三姐的眼睛,突然觉得她眼中似乎有些神采是我极不熟悉甚至从没见过的。那种眼神,似乎可以称之为胜券在握。
我不明白,为什么,三姐那么有把握可以助我离开。
我是极想摆脱现在的境地的,可是,我自己逃婚去也,我的母亲,会怎么样?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连下床稍稍活动都嫌困难,怎么可能跟着我东躲西藏,难道独自留下她面对大夫人母子吗?
迟疑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长兄说的下月初五的期限就要到了,这期间,嬷嬷领着做各个婚礼用品的师傅来给我量身,听我的意思,我总是敷衍了事。
长兄再怎么嚣张,这表面的工夫,总是一定要做齐的。不然,总不能让整个苏杭的人都说,苏家老爷子和二公子过世了,曾经如公主般的苏四小姐马上就落得一个如此这般的境地吧?虽然我自己根本从没想过要拥有苏家的漕运帝国,但若将亏待我的事实公之于世,长兄就绝对坐不稳他想要坐稳的苏家家主的位置。
父亲曾经数次带我出入各种最重大的商会,将我和哥哥隆重介绍给各个主要商行的当家,我和哥哥早已是众人眼中心中苏家的未来家主,在父亲身后,哥哥将继承父亲成为苏家家主早已是众人眼中必定的事实。
如今,父亲遇难,哥哥失踪,理应由我继承苏家,可如今,长兄突然继承苏家,已经令各商行大起疑心,如果这时传出,是长兄做的诡计软禁了我和母亲,那长兄必败无疑。
长兄和大夫人在顾虑什么,我当然明白。
我要脱逃成功,必定要依靠三姐的帮助和周遭各商行的压力。这各种压力和助力最集中的时候,只有一个,就是我苏四小姐的婚礼。
那个时候,整个江南的商行都会来贺我苏四小姐的新婚之喜,人员混杂之余,脱逃的机会就大得多。没错,只有那个时候,我只有那一次机会。必定要好好利用。
我根本不想争什么苏家家主的地位和财富。我只想好好的和母亲等着哥哥归来,或者等着阮郁回来带我离开这个令我伤心的家。
父亲曾经为我单独准备了一份很丰厚的财富,就算我现在马上脱离苏家,我之后的生活,也定会十分充足。
这笔财富,原本就只有我和父亲两个人知道,连母亲也瞒着。怕的就是万一有这么一天。
我还记得父亲当时将这笔财富交给我的情景。
我笑父亲想得太可怕,坚持我自己定不会有这么一天。父亲却说,留着备用,谁也不要告诉,万一有这么一天,留着傍身。若是没有,就当是父亲给我的其中一份嫁妆。
如今,我不得不承认父亲的深邃眼光。
第八章 小小
八小小
初五,长兄为我选下的新婚大喜之日。
果然,所有的商行都来为我贺喜,不论如何,我都是苏四小姐。
这段时间,我令苏仁连续不断的为母亲请来各大名医,终于将母亲医得恢复了元气。不论我今天能不能脱逃成功,我都要母亲看到我是笑着的。
我将那笔财富的拥有权状卷成一只很小的纸卷,塞在三姐帮我准备的一个小小的簪子里,插在高高绾起的发上。真是可笑,我绾发,不是为了嫁给我最爱的人做他最宠爱的娇妻,而是我的长兄随便找个个人家给我,其实是要将我彻底赶出苏家。
为我梳头的两个梳娘,是三姐给我找来的,其实,我看得出她们决不只是梳娘那么简单。整日,我都和这两个梳娘在一起,由着她们为我绾发更衣。
我看着那些来为我贺喜的人们,我即将离开这个曾经让我感到幸福的圈子。
此刻,我不会感到失落,我本就不属于这里。在这样的圈子里,我曾经为了应是自己的东西争夺过,我也曾经得到过,我曾经能够证明自己,这就已经够了。我心甘情愿的悄然隐退,只是因为我突然发现,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不是我曾经为之争夺的。我必须学会守护我最应该守护的东西。这些我已经不再想要拥有的东西,有人那么为之渴求,就这样给予了他们,未尝不可。
而且,我终将给想要置我于不利之地的人,一记狠狠的耳光。我绝不会让他们太如愿以偿。并不是我不甘心,而是我必须给他们一个最严肃的警告。
终于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