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中无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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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小姐也伸出大拇指插了一句:快些通知孩子的家长,可不能让好人跑掉。
田忠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他翻着男孩的书包,他看见本子的封面上写了田亮亮。
看见陌生人翻自己的书包,田亮亮哭闹着要找妈妈。田忠义没辙了,问他妈妈是谁,他摇摇头,问他家的电话号码,田亮亮说不知道。看来,自己是遇到一些麻烦,他无奈的摇摇头,请护士先照看田亮亮,自己直奔江宁电视台。江宁电视台七点半才开台,而现在离开台时间足足有半个小时,他又忍住饥饿在电视台门口一直捱到上班时间。很快,寻人启事接连播了三遍。结帐时,好说歹说,还给电视台打了个欠条,才又急匆匆奔往医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在他有第二次生命的深刻体会。但是人有时候是很复杂的,这件事在他看来于理讲不通,于心又不忍。后来又得知田亮亮和自己是一个姓氏,还真的有一半血缘关系,也就什么也不顾了,岂料,他又想错了。
医院的大门口。
嘎的一声,一辆红色的宝马汽车停住了。从车里走下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女人打扮的很是新潮,白领女士拥有的套装,头发染成了金黄色还打着卷儿,看上去又多了几分妖冶。司机二十出头的年龄,关好车门也跟着进了医院。
女人夸张地扭动着腰肢一边无所顾忌地在病房的大楼里叫喊开了:孩子,我的亮亮……
此人正是田亮亮的母亲李素娥。
第十二章
二楼的值班室。
那位医生给她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末了还补充着:你可一定要好好感谢那位好心的善人,我们起初都以为他是孩子的爷爷呢!
一定,一定,那是自然。李素娥嗤笑着: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但当李素娥进入病房时,她一脸的笑意顷刻间凝固变得那般冰冷冰与无情。这个恩人的模样已经在她的心中大打折扣。她想象中的恩人模样应该是个慈眉善目,体态轻盈而且浑身散发着文化书卷味的老人。然而事实呢?骨瘦如柴,土头灰脸,说起话来土的掉渣,听的人耳朵根子都直发痒。那张面孔看了让人全身都要起鸡皮疙瘩。
其实,李素娥并未真正看清田忠义的面目。
而他竟一眼就把她给认出来了,她就是他大儿子田生的媳妇。虽然他们之间见面的次数很少,但是他的记性很好,有好几次田生带着她去自己那里要钱。记得那次给的少,回去两口子还结结实实的大干了一场,当然这是后话,自不必说。
他忽然觉得那位医生说的一点不错。田亮亮和自己有着直属的血缘关系,的确就是自己日夜思念没见过面的孙子。长的多么可爱,简直就是田生的翻版,但愿他的骨子里没有田生的无情与堕落。
田亮亮一见到妈妈,马上就乐了。吊瓶刚刚取下,亮亮让李素娥看手腕上扎针的地方,把胸脯拍得山响:妈妈,针扎在手上,我都没有哭出一声,你说我是不是个男子汉。
是,真乖。我的亮亮是个小小男子汉。长大了就是大大的男子汉,真正的男子汉。李素娥应承着,脸上荡起一种莫名的骄傲。
田亮亮半信半疑地说:妈妈,男子汉怎么还有真的,假的。
李素娥愣住了,还真的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亮亮,告诉爷爷,今年你几岁了?田忠义插了一句。
八——岁——喽!
亮亮稚嫩的一字一顿地说。怕田忠义不相信,还特意把嘴巴张开:你看我是不是八岁,刚刚掉的牙,苹果都快啃不动了。
呃,八年的时间,不是一个短暂的过程,两千多个日日夜夜。这两千多个日日夜夜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在期盼中?在等待中?还是在深深的思念中?似乎又像是在做着一个长长的梦,一梦醒来就发现自己在浑浑噩噩中已经度过了许多年。一切变的是如此的陌生,又是如此的绝情。自己没有见过面的孙子是怎样的活泼可爱。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充满肮脏的金钱在背后作祟,现在自己该是多么快乐地享受人生的天伦。背着孙子,让他骑在自己的脖子上,似乎这一切都不可能了,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他在心底哀叹一声,迎着李素娥的目光,呐呐地说:既然你们来了,那我也就放心了。转身之余忘不了再看田亮亮一眼,亮亮大而闪烁的眼睛痴痴地望着他,他以为不能从亲情上感受到快乐,只好让自己的心情变的不再那么阴郁,拥有快乐不是很好吗?
司机从皮夹子了掏出一沓钱,递到田忠义的面前:这些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也算作你们的辛苦费。
田忠义诧异的看了看,没有接。
我不会要的,你们快去支付医疗费吧,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说完就觉得马上要离开这里,若不然又会触景生情的,一转身就要离开病房。
站住。
李素娥冷漠而又含有敌意地叫了一声,把他吓得猛地打了个哆嗦。
还有什么事吗?他坚定的说:我已经说过,我不会要你们钱的。
李素娥横眉竖目,脸上的脂粉白的吓人,柳叶眉立成了八字。
快说,我的儿子是不是你故意打昏,然后想勒索钱财,是不是这么回事?
什么?你说什么?
他仿佛没有听清楚,垂着头思索着这不着边际的话语。等他重复完,好半天,才又抬起头来,嗑嗑巴巴地说:你,你们怎么能这样,我跟孩子无冤无仇,为什么故意将他打昏?你们都是文化人,可说出的话竟……我真是吃饱了撑着,况且我连早饭都没有吃到嘴里,我到底图的什么?就在这时,他已经有些后悔,怪不得右眼皮子总是跳个不停,原来是早有预兆。
李素娥不依不饶地说:你不还是喜欢钱吗?你没钱买饭可以正大光明地对我说呀,我完全可以施舍于你,但你总不至于背着良心做这种缺德的坏事,就不怕老天报应吗?
她那一头打着卷的黄头发一时间纷纷竖立起来,犹如钢针直刺他的心脏,她的话很快就激怒了他。
是的。
他理直气壮的说:我是个穷光蛋,非常的缺钱也非常的喜欢钱,但是我会用自己的劳动来换取,像你说出来的这种缺德的手段我是不会而且根本就想不出来的。
他拍着胸口好不恼火:我一个收破烂的也是个人,和你们一样有尊严。我救了你的孩子,信不信也就罢了,我也并不在乎,无所谓的,可你倒好,说我是故意勒索钱财,好吧就算我是故意勒索钱财,那么你有多少钱可以让我来勒索呢?告诉你什么都可以丢弃,包括生命在内,但良心决不能随随便便的丢弃!
现在的社会,有几个愚蠢的人还在讲良心,都什么年代了?你不过是个收破烂的,有什么资格对我讲东讲西的。她似乎一点也不善罢甘休,更不去理喻别人的目光,况且整个病房才不过三个人,她自己,田忠义和田亮亮。
她的司机在楼下等她已经给她打了几个电话了,可是她一点也不着急。
今天的事情你必须做出一个让我非常满意的答案,否则我将诉诸法律来解决此事,你看着办吧!
随时奉陪到底。他被她逼上了绝路,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
李素娥张张嘴又想说什么,不料田亮亮却打断了她,他说:妈妈,你们别再吵了?求求你了,好吗?我在去学校的路上,走着走着就觉的胃里难受的很,可能是心脏病复发了,可是我却忘了拿药,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医院里了,就是这个好心的爷爷救了我的命,妈妈,他是个好人!
童言无忌。
听到田亮亮这样亲切地称呼自己,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田忠义心头所有的怨恨顷刻间化为深深的爱意,心里好受许多,他感激的望着着田亮亮,若不是跟踪萍儿,怎么会碰上亮亮,又怎会知道原来他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孙子,田亮亮的脾气真的像极了自己。
孩子是无辜的。
昨天夜里,自己就梦到他们的身影,只是他们的影子在他的脑海里太模糊,今天竟真的就在眼前出现,这一切真像是故意安排的,巧合到了极致。
李素娥的熊熊烈火被儿子的轻风细雨给浇灭再也张狂不起来了。她耷拉着脑袋,焦躁不安,像是犯下了不可饶恕天大错误,又急于想掩盖自己的尴尬,一会儿的功夫,脸上的脂粉被汗水刷出几道深深的皱痕,碰巧司机走过来。
小兆,今天无论如何一定得把钱拿给他,哪怕他扔到垃圾里都行,我们是消灾的。
看见小兆在皮夹子里数钱又大声的喊道:给他,统统给他,好好的杀杀晦气。
他长长的笑了一声,头也不抬地冲出了房间。
李素娥吃了闭门羹,半天不语。为了不使自己处于太尴尬的局势当中,就莫名其妙的骂了一句:活见鬼了!继而又凝视着亮亮没有好气地说:都是因为你这个小王八羔子,让我无缘无故受这份洋罪,老脸都丢尽了。
田亮亮眨巴着眼睛想再问点什么,但看到妈妈一脸的怒气,什么也不敢说了,小嘴撅得足以拴上个油瓶子。
由于心情畅快,田忠义在这一天收获颇丰,卖了破烂缴了电视台的欠帐,早早地收工回家。
一回到住处,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秋萍竟然也在,桌子上放着两袋速冻饺子。秋萍正在替换着煤饼,嘴里还哼着收音机里正播放的流行歌曲,她的心情和他一样,非常的不错。
怎么。他惊讶的说:你今天回来的这么早,肯定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要告诉我,对不对?
秋萍一脸灿烂的笑容,激动的振臂高呼:今天我领到了工资,这可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所挣到的第一份工资,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她扶他在床前坐下。
神秘兮兮的,搞什么名堂?
秋萍诡秘地笑着从挂钩上取下小挎包,掏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子,在他的面前晃了晃,故弄玄虚地问:猜猜看,我给你买了些什么?
不会是废品吧?似乎不大可能?
爸!秋萍撅着嘴巴有些生气的喊了一声。
你可不都快成了破烂王了,废品难道还用得上我拿钱去买吗?
他微微一笑,脸上的肌肉也跟着有节奏地颤抖起来,有些自嘲地说:瞧我这张破嘴,好不主贵。
这是我给你买的茄克衫,南极绒保暖内衣,还有一双防臭的皮靴,你的脚穿上它再不会遭罪了。
都几十岁的年龄了,穿这些时髦的新鲜玩意儿,不怕人家笑话。
田忠义的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涌进一股暖流,周身立刻洋溢着富有青春活力的幸福感觉。
舌头长在别人的嘴里,谁爱笑话就去笑话吧,只要不怕笑掉大牙。爸,这是我孝敬您老的,今年的冬天流行这些,只要你能高兴,我就高兴。
是吗?那你哩,为自己买了些什么?
秋萍解开外衣的纽扣,里边呈现一个草绿色的熊猫啃竹笋的毛衣:怎么样,好看吧?
怪好看。
他的声音开始打颤,似乎又找回一些过去的感觉,那是一种成就感,这种感觉是不能用言语来表达的。他想,也许这种成就感只有在这个懂事的女儿面前才会有的。
萍儿,我这双鞋子不是挺好的,还具有纪念意义。他瞅着自己的脚,连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瞧,都快成鳄鱼嘴了。今天是大年夜,明天又开始了新的一年,我们不从头开始,从脚下开始,不是吗?路就在自己的脚板下,想走什么样的路就走什么样的路。
唉!他猛地一拍脑门,鸭舌帽也滑落下来:大年夜我都给忘了,看我是忙什么的,长个脑子有什么用?
爸爸!爸爸!
第十三章
秋萍惊讶的喊叫:你的头发,快看你的头发,你的头发又重新长出来了。
他连忙伸手去摸脑袋,顿时也惊呆了:这不是假的吧,莫不是我在做梦。他的头皮上长满了浓密的黑发,一如雨后的青葱,很是匀称。
看来,老天爷也想让我们从头开始。
田忠义沉默了片刻又说道:不过,这顶帽子我还得用上一阵子。
为什么?秋萍一脸的疑惑。
因为我们还没有完全脱贫嘛!他萎靡不振起来:我真的是太无能了,没有让你跟我过一天的好日子,你倒是为了爸爸受尽了苦难,做父亲的心里不是滋味。
秋萍突然心里咯噔一下,信口扯谎:爸爸,别为我担心,做会计的整天和钞票打交道,当然累了,不过可一点都不苦。为了有意掩盖事情的真相,她还在他的面前转悠了几圈,让他相信,不仅不苦,而且身体比先前发福了不少。
在她的极力劝说下,他才换了那双他视为“宝贝”的鳄鱼鞋,仔细地把它包好,这可是一笔永久的财富,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让他追忆曾经逝去的日子里所发生的一些事情。
这天晚上,他们父女二人吃了饺子,一直聊到深夜。当午夜的钟声敲响的时候,新的一年到来了。
日子也跟着一天天滑过去了。
田忠义风里来,雨里去,手里终于有了些积蓄,虽不是太多,但生活已经有了保障。有了钱,才能有扬眉吐气的机会,才有和上等人说话的资格,他的心里似乎有稍稍平静了许多。按照他自己的思维方式,此时也能光明正大的和老朋友们在一块评头论足,但是他没有去找任何一位曾经的老友,毕竟属于他田忠义气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尽管有钱了,他依旧是那幅装束,并不是买不起体面的服饰,而是他早已厌倦了华丽的外表,只有穿的越是破烂越是随便,浑身也才有使不完的气力。与以往有所不同的是他的头发和胡子比以前更旺盛也更有魄力了。他不愿意把钱浪费在不必要的地方,他要用这节省下来的钱来完成一件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这个问题不是因为他自己,恰恰是因为秋萍,也许很可能就影响到她的一生。为了这件事,折腾的他连续几天的失眠,最终因为一筹莫展而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意愿走进电话亭,拨通一个远方朋友的电话号码。
一连拨了数次,始终没有响应。
离开电话亭,他猜测着可能是中午没有人值班,也可能是电话号码早已换人使用,但是那个电话是通着的,无论怎么说,这件事不是小事,务必亲自去找那个朋友,而且尽可能的亲自去省城一趟。
下午,他又试了几次,依然如故。
经过反复的考虑之后,他已经决定要去省城了,她还没有下班回来,他觉得没有时间对她讲了,于是就留了张便条坐上下午六点半发往省城去的火车上。
从江宁到省城的火车上,人生鼎沸,拥挤不堪,田忠义此刻更是心事重重,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将会如何,是否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