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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红瓦黑瓦-第33部分

小说: 红瓦黑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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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挣扎,却敌不过他们,便推搡着还是—寸一寸地挨近了她家的门。那门缝里漏出灯光来。我真恨不能要咬马水清了,又咬不着。当时挣扎的感觉犹如梦魇,想逃跑,又跑不动,心中压抑之极,浑身立刻大汗淋漓。    
    他们闹得太过分了,屋里忽然响起陶卉母亲的骂声:“谁家有娘养无娘管的,你们若喜欢他,就把你们的妹妹,要不就把你们的姐姐嫁他!……”而且这骂声是朝门口过来了,马水清他们立即松了我跑掉了。我弯下腰来,在黑暗里找着一只刚才被他们踩掉了的鞋。那门突然拉开。我掉头一看,只见陶卉的母亲端了一盆水站在门口。她朝跑着的马水清他们继续骂着,看也不看就将一盆水随手—泼,正泼在我头上。我水淋淋地蹲在那里,—声不吭。她将门关上了,我找到了那只鞋,也没穿上,一手提着,狼狈地走向学校。    
    我没有立即回宿舍,而是跑到小河边上,脱了衣服,在河中浸泡了很长时间,并站在水中将衣服都洗了一遍,然后拧干,带湿穿上,回到宿舍。见了马水清,我冷着脸说:“谁以后再提陶卉,就说明他自己想跟她好!”说完,我钻进蚊帐,再也不说—句话。    
    大约在走出红瓦房之前的十天,马水清抱了一只肚皮瘪瘪的篮球,跑进宿舍对我和刘汉林说:“走,打篮球吧,打—场少一场了。”    
    我和刘汉林都说:“好。”三人一路上又拉了几个人,—起来到篮球场。但篮球场又被杜高阳他们占了。我们几个就很扫兴。刘汉林对着场内叫:“你们双方听着,谁渝了三个球,谁就下,大家轮着玩!”    
    杜高阳,杜长明——人种的儿子,双手叉在腰间(他酷爱这个领袖式的动作),朝我们不屑—顾地看了一眼,跑动着,朝一个抢了球的同伴大声叫着:“给我!给我!”谁抢了球,他都这么叫着:“给我!给我!”与杜长明相比,杜高阳是—个退化了的人种形象。他长得很高,腿与上身的比例似乎不很合适:腿太长,上身太短,走路时总让人联想到踩高跷。他有两片厚厚的发乌的嘴唇,有一对短小、眼珠微凸的眼睛。我倚在球架的术子上,斜眼看着这个人种的后代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心中十分不自在。    
    战不几回合,杜高阳他们连丢了三个球,这时,我们几个便都走进场内。    
    杜高阳问:“你们要干什么?”    
    刘汉林说:“什么干什么?刚才不是说好了的,哪一方输三个球就下场吗?”    
    杜高阳双手叉腰,歪着脖子,“谁答应你们了?”他还特地瞟了我一眼,从他的同伴手中抓过球去,说:“继续打!”他们就又打了下去。    
    我们几个只好退到场外等着。    
    杜高阳他们对方的—个队员,一时无球得手,借空走到我面前,“不是我们不愿意和你们打,是杜高阳他们不肯下。我们也没有办法……”    
    马水清倚在球架柱子上,掏出小镜子来照着。    
    杜高阳依然叫着:“给我!给我!”    
    那个队员没有给他球,自己投篮了,但没有投中,球落入对方手中。于是,杜高阳就跑上前去,对那个队员指手画脚地指责了—通。    
    有—个队员终于给了杜高阳—球,但他没有接住。球从他手中滑脱出来,滚到了马水清的脚下。马水清用脚将球定住,一直等杜高阳走近了,才突然飞起—脚,将球踢给了我。我也用脚将球定住,见杜高阳走过来了,才很潇洒地踢起“足球”来。他紧紧地撵着。我见他快追上了,一脚将球踢进了一口烂泥塘中。这下,他不依了,抓住我的衣领,要我将球捡起来。我说:“好好好,我给你捡,我给你捡。”他这才松了手。我没有很陕去捡,等球场那边的人差不多都走过来了,才走到泥塘边上去。我将球在泥塘里反反复复地滚动了一番,直到上面全都沾了脏乎乎的烂泥巴,才从泥塘里将它捡起来。我朝杜高阳一步一步走去。在那十几步远的距离里,我一步—步都走得十分结实。我用双掌夹着龌龊的泥球,直走到他跟前,说了声:“给你!”同时突然将球猛一推,十分有力地砸在了他的脸上。他摇晃了一下,差点没跌倒下去。球滚到了人群里,人群一下炸开了。杜高阳—脸泥巴,像个小丑—样站在众人面前,许多人憋不住捧腹大笑。他朝我扑过来,马水清、刘汉林等,一字排开,将我挡在了他们的屏障之后。他们不住地冲着杜高阳嚷:“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杜高阳见冲不开这个屏障,就踮着脚看着我,“林冰,你等着!”说完,去河边洗脸去了,后面跟了两个跟屁虫。    
    我们也没有再打球,去了镇上。一直到吃完猪头肉,我心中仍然很兴奋。


第三部分走出红瓦房的日子(6)

    第五节    
    就在这个星期六的下午,我在回家的路上,被八蛋带领的一伙人拦住了。    
    八蛋只穿—条裤衩,晃着青蛙—样的大肚皮,叉开腿站在路中央。他说:“林冰,听说,你想和人家陶卉好?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什么东西!”    
    我想从他身旁走过去,被从他身后跑出来的两个家伙堵住了。    
    “你还忌妒人家杜高阳?你和人家杜高阳是比得了的吗?”    
    八蛋说。    
    “滚开去,让我走路!”    
    八蛋说:“你想打架?”说完,就扭住了我的一条胳膊,“小矮子,站起来不过* 子那么长,还想要人家陶卉!”    
    我一拳砸过去,打在了他的那个大肚皮上。他立即弯下腰去,疼得直咬牙。他带来的那伙人就一起上来,将我翻倒在地,接着就是—顿拳打脚踢。我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就再也没有反抗的力量了。我的两个鼻孔都被他们打得流出血来。左腿的膝盖处也被打破,流出来的血沾了一层干土,干土被血弄湿了,黑糊糊地成了烂泥。他们这才放下我。我扶着—棵树站起来,靠在树干上喘息时,八蛋他们又过来了,把我推到了地头的一个大泥塘;里,然后他们就全撤了。    
    我爬出泥塘时,浑身上下都是泥。我—瘸一拐地跑到水边,洗了很长时间,才将自己洗干净。我从河边爬上岸来时,看见乔桉坐在那儿。他回家也是走这条路。我一下子想到,他可能早就坐在那儿了,并且目睹了刚才的一切。他给了我—个乔桉式的微笑,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走了。    
    我没有回家,在路边一直坐到天黑,坐到鼻子里的血不再流,然后在黑暗里走向油麻地镇,走到傅绍全家,对在灯光下喝粥的傅绍全说:“借我—把弹弓。”    
    “干什么?”    
    “这你别管。”    
    傅绍全将一把弹弓放在我手中。    
    “再给我几颗子儿。”    
    “大的小的?”    
    “不大不小。”    
    傅绍全就拿了一只小木盒,从中捡出几颗不大不小的子儿,又放到我手中,“喝碗粥吧?”    
    “不喝。”说完,我就离开了他家。    
    我溜进镇委会大院,借着院墙和树木的阴影,来到杜高阳家门前的花坛下。杜高阳家有好几间大房子,都是公家掏钱,用上等的砖瓦和上等的木料盖成的,门前是—大块空地。空地上有一张桌子,但他家的人都没在桌旁坐着,看样子,是吃完晚饭了。    
    有好几个人来找杜长明,都是请求什么事情的。杜长明一边跟他们说话,—边往前面的会议室走,说今晚还有个会。杜长明走后很长时间,我才终于等到杜高阳从屋内走出来。他躺到了一把藤椅里,用一把芭蕉扇拍打着蚊子,望着夜空一轮明月,很悠闲地开始了这天晚上的乘凉。我忍着蚊虫的叮咬,在心中盘算着如何狠狠地打击一下这“人种”的后代。我拨开花坛上的花丛,蹲在那儿,将弹弓在手中举了半天之后,终于射出去一颗子儿,随即,我听到杜高阳“哎哟!——”一声尖叫,并往后—仰,连人带椅子跌翻在地上。我立即逃出镇委会的大门,蹿上田野间的小路,向家中跑去。    
    星期一,我看到杜高阳的左颊上,用蜘蛛网—样稠密的胶布条贴了一大块纱布。几乎快被纱布遮住的眼睛也红肿了。我不禁有点后怕:万—射中了他的眼睛怎么办?    
    我当然被首先怀疑了。但出人意料的是,乔桉站出来为我作证,说:“那天晚上,我和林冰是—道走的。路上看人家打架,耽搁了很久,分手时候已经八点多钟了。”而杜高阳被射击却是七点多钟的光景。    
    很快,我们就毕业了。关于以后的情况,校长汪奇涵在毕业生大会上说:“会不会还有高中?你们中间又有谁能上高中?怎么个上法?在家等通知吧!”    
    我在家中忐忑不安地等待了将近—个月,终于听到了消息:高中还办,但不考试,只由贫下中农推荐,然后由镇党委和油麻地中学审查、协商后再确定录取名单。我自然渴望着进人黑瓦房,于是就央求父亲求一求大队书记,让大队将我推荐上去。当小学校长的父亲,为了儿子的前途,竟丢掉全部斯文,用一只麻布袋装了两只老母鸡,去了大队书记家。大队书记看着地上的麻布袋里有小生命在乱动,就对父亲说:“我们大队不推荐林冰,还推荐谁呀?”我高兴了一阵,可心中依然不安,一日一日地盼望着最后的结果。    
    又熬了将近—个月,有人传来消息,说录取名单已张榜公布在油麻地中学办公室外面的大墙上了。我问传消息的人有没有我的名字,他稀里糊涂地说不清楚。我就—路风样地跑到油麻地中学。墙下挤了很多人,我拼命挤进去,寻来寻去,终于没有能够棚口红榜上寻觅到我的名字!那一刻,我几乎要瘫软了。我低垂着脑袋从人群里往外走时,人们不知是可怜我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心理,居然给我让出一条路来。    
    我走到了那口恐怖的荷花塘边,正要坐下来,刘汉林走来了。他也没有被录取。他—声不吭地在我身边坐下。我们听到远处办公室的大墙下有—个女生哭了起来,心中也不免酸溜溜的。    
    “有马水清吗?”我问。    
    “有。”    
    “有谢百三吗?”    
    “有。”    
    “有姚三船吗?”    
    “有。”    
    “有陶卉吗?”    
    “你没有看见?”    
    “我只管找自己的名字,头昏眼花的。”    
    “有陶卉,当然有。”    
    我看了一眼刘汉林,觉得我俩是被人抛弃了的再也没有什么用处的东西。    
    坐了很久,刘汉林说:“以后,你常到我家去玩吧。”    
    “欸 。你也常去我家玩吧。”    
    “欸。 ”    
    我们—起走到通往校外的大路上。路口,马水清他们几个早等在那儿。他们很少说话,半是高兴,半是难过。    
    马水清说:“到宿舍里坐一会儿吧!!”    
    我说:“我要去的,我的那把胡琴还挂在宿舍的墙上呢。”    
    于是,我们又—起回到了那间宿舍。    
    我们之间仿佛都一下子变得生分起来了,各自都在找话说。    
    “你们什么时候开学?”我问谢百三抹了—把汗,说:“听说还有—个多月。”    
    “过些日子,柿子就熟了,别忘了去吴庄摘柿子。”马水清对我说。    
    我答道:“欸。”    
    刘汉林说:“林冰,我们走吧。”    
    马水清他们几个—直将我和刘汉林送出油麻地中学的大门。    
    毕业那年,我虚岁已十七。那是—个难熬的暑夏。暑气使我的眼角上长了—个疖子,至今伤疤犹在……    
    —九九三年五月十八日动笔于北京,    
    一九九四年—月二十八日于东京写成初稿,    
    其时,正逢东京的夜空飘着漫天大雪


第四部分大队干部的通知(1)

    第一节    
    我将自己整天锁闭于家中,不愿到光天化日之下去。瘪着肚皮躺在竹床上,后脑勺枕着交叉着的双手,两腿无力地劈开,向两旁歪倒着光脚板,脑海里常常是—片空白,要不,就总是回忆那—幕幕在红瓦房中所发生的往事。倒无绝望,只是觉得世界很无光彩,人活着实在不是—件太有意思的事情。少数时候,自己还会夸张地去酿起颓废与悲哀来,甚至廉价地流出一些冰凉的眼泪。    
    生产队已经将我编到—个劳动小组中去了。在无人的屋后,我开始收拾担泥的柳筐、担粪的木桶,开始在砂石上磨铁锹和镰刀,并让母亲去邻居大爷家要回两双草鞋。我看到了自己的前程:将在这块贫瘠无趣的土地上劳作、磨难,直至终了。    
    然而,人生实际上是根本不可预测的。生存的过程变成了一连串的偶然。就当我要平心静气,甚至要死心塌地地做定自己的角色时,大队干部忽然送来个通知,让我读高中去。我将那通知看了又看,觉得这件事不可能,便冷淡地问这是怎么回事。来人说:“杜长明下台了,汤庄的那个汤文甫夺了权,将录取的名单重新审核了一遍,刷下去几个,又补上来几个。”就这样—个小小的颠覆,我才进了黑瓦房,并将我未来的历史写成了另外的样子。    
    汤庄离油麻地镇三里地,是一个大庄子,几千号人聚集一庄,一律汤姓。汤文甫曾是汤庄人的骄傲。一九六四年夏天,他考取了本省一所非常著名的大学。当时,汤姓人家都凑了钱,作为他的路费和读书时的费用。他离家时,是全庄好几百号人敲锣打鼓将他送到油麻地镇的船码头的。汤庄人如果在某处听到有人议论汤文甫上大学的事,就会情不自禁地说:“汤文甫是我们汤庄的!”为了加强荣耀感,还会补上一句,“我家就住在他家后边。”但汤文甫上学还不到一年,就很丢人地被学校开除回来了。原因是他与班上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做勾当,被班上的几个男生活活地捉住了。    
    我认识汤文甫是刚读初二时,而见到汤文甫却是刚进红瓦房的第二天。那天早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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