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过山如画-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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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将军,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爬上山崖之后,遇上了刚刚赶到的关九郎和姜逖带兵前来。他们一听她说完,立即拉转马头奔山崖下救人去了,也不知道情形如何?
这么高的鹰嘴堡,他就那样笔直笔直地摔了下去……
十七并不想伤害谁,却把事情变成如此……令人难过……
她团拢身体。
就像一只小小的蜗牛,想缩入一个小小的壳。
可惜她是一个没有壳的人,很久很久以前就叫人给剥掉了。
第十七章 玉簪
十七小心翼翼翻过抚远将军府的墙壁,一路悄然潜行,来到了一座灯火俨然的屋子。
此处青砖铺地,四周紫窗雕花,亦有藤萝绕蔓,春夏之交满墙盛开着点点如星子一般的金银花。
她估摸着屋子里有人,便蜷身缩在阶边的草丛之中,等候能够单独进入的时机。
她在匪窝煎熬不住,十几天前,便悄悄潜伏在了盛云城。
她得到消息夏泠确实得救了,伤势如何她打听不到。而关九郎姜逖这些人,都是脸面上看不出深浅的,十七对于其中的情形,依旧无法了解。但看到有一个道士赶到了抚远将军府。夏泠的两个贴身随从都出来亲自迎接他,对他恭敬得很。此后将军府的气氛便似乎松动了不少。
十七决定,亲自走一趟将军府,总要亲眼看过了他,才能放下心来。
过了许久,她才看到屋子里的灯光烛火一盏盏熄灭,千羽千寻随着一名三缕长髯的道者走出来。那道者生得圆头粗耳,一路走一路对千羽他们道:“宗老头那边若有消息,你们要速速去告诉那小子,免他忧心。”
千羽千寻立即道:“是。”
千羽说:“师父,我家公子的伤势,当真可以痊愈么?”
“你小子他妈的不相信为师?”十七听他说话不觉一愣,她在漠北也算见惯粗人了,如此出口脏话的出家人,让她这个土匪情何以堪?
千寻回道:“不敢。”
“老子这一回药材齐备,先过了这三天的调养。只消那小子听从老子的吩咐,乖乖服纳丹药,今后纵然功力略亏损些,也是可以将来慢慢补过的。”这“老子”长“老子”短的髯者便是十七在将军府门前见过的那位道士,俗家名陈锦,因医术过人,人称“先机道长”,所谓“救人于先机”。
他正是千羽和千寻的授业恩师。
十七将他们的话,听在耳朵里,感到一阵放心。
待他们的身影渐渐隐于房屋树丛之后,她才从花圃之中跃出来,摸到一扇没有上拴的窗户,轻轻跳入了屋子。
“夏将军,夏将军!”十七担心他叫破自己的行藏,便上去一把按住夏泠的嘴巴,“夏将军,我是赵十七。”
夏泠刀伤内伤摔伤一齐摞在体内,这几天身体冷一阵热一阵,头脑混沌闷胀,正要恹恹入睡。此时听到有人,又感到有人按住了他的嘴,便睁开眼睛侧过头来对着她。
十七轻声对他道:“夏将军,我没有恶意,我不会趁人之危的。”她不会拿现在的夏泠去换爷爷的,他悬崖上断绳救了她和豆豆的性命,她还欠着他的人情呢。
夏泠认出是十七,点头,表示明白她的意思。
十七放开他,先看看他的脸色:他的脸色很苍白,显得眼皮上一道新划开的疤痕尤其触目惊心。
十七心头恍然,他将她抛上悬崖的时候,她感觉到他还有力气。凭他的身手和她给他的那把“流沙”,他也不至于伤得这么重。多半是断裂的古初剑铁片弄伤了他的眼睛,所以他才会跌得这么重。
十七觉得自己太粗心,如果她第四次用剑插洞之前,检视一下那把宝剑,他一定不会吃这个苦头。
“夏将军,你还好吧?”
夏泠答道:“还好。”
十七很是松了一大口气,在他床前蹲下:“你从鹰嘴堡跌下去,我担心死了。”
她方才听到了那道士医师的话,心里也比较定心,对他道:“现在,总算安心些了。”她从胸前掏出一枚玉簪,递到他面前:“这是你的簪子。”那天他让她挽了之蓝人的发式,留在她发中的簪子,她特地送回来了。
夏泠接过去,将那枚玉簪握在手中,幽暗月光透过十七推开的那扇花格窗户,将他拢在一层光影变幻之中,他的神色也莫测地变幻了起来。
十七见他在细看玉簪,说:“你可看仔细,肯定是你的簪子,上面刻着‘宛如冰心在玉壶’。”
夏泠默然转动着手指,那一行镌刻在羊脂白玉上的行书小楷,在月色之中通透明华,仿佛熠熠生辉。
赵十七见他看得入神,有些担忧:“你做什么这么看这根簪子?我并没有调包。”她是强盗又不是贼。
夏泠将玉簪交到右手中,合上了眼休息,拇指感受着那微凹的字痕。
十七看他不出声,问他:“夏将军?”
没人回答他。
十七追问:“我,我的那把短刀在你手里吗?”
夏泠听她提起刀,又抬起眼皮看着她。十七有些不安:“不在你这里的话……我自己去山崖下找……”她分明是要回自己的东西,不知为何会感到如此难堪。夏泠的脸色迅速冷了下去,道:“你,这又要去胁迫关九郎放你爷爷?”
十七自然就是这个意思。
她能够潜进来,并不是将军府防备不森严,而是她生来躯体柔软协调,善于隐匿潜行。将夏泠做人质的事情她却再也做不出了,所以,要救爷爷们,她更需要拥有自己趁手的兵器!
十七说道:“那刀是我很重要的东西,我希望拿回来。”
“你清楚你的爷爷都是些什么人吗?”
“……”十七自然清楚,他们十恶不赦,他们罪该万死,“可他们是我的亲人。”
“你们有血缘?他们是你父母的父亲?”
十七摇头:“不是,那倒不是。”
“这是他们理应接受的……”夏泠跟她多说了几句话,觉得身上又开始发热,一阵阵烦恶。
十七被他质问地难过极了:“对不住,我不该来。”
“以后,给你在……南煦落一个户籍……重新……”夏泠想到她现在已经不能再在大漠中出没了。
“嗯,那我走了。”
夏泠听她要走,又叫住她:“别走,我有话……问你。”
“你问。”她蹲到他的枕边。
夏泠闭着眼睛,什么话也没有说。
“夏将军?你想问什么?”十七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夏泠如同漂浮在半梦半醒的白色浓雾中。
赵十七的刀……赵十七的刀……仿佛一直就是夏泠的恶梦……
四年前,南昭边城……那惊心触目的一击……迦且崖边……赵十七飞光流电的刀法……岂兰崖下……赵十七爬上他的战马那无可躲闪的一刀……扎休措湖边……赵十七割断马匹血脉的快刀……一幕幕在他眼前流过……
“夏将军?”十七又一次叫他,夏泠从梦中起来,犹如从深水中重获呼吸。
夏泠闭了会儿眼睛方道:“四……”他想到十七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改口:“你如今多大?”
十七说:“十六。”
夏泠暗忖,如今的她也未必老成到哪里去,四年前更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那刺客的身形虽然他当时没看清楚,想来也不会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君莫语的事情应该与她无关,他问:“你的师门可有同门师兄师姐?”
十七眨眨眼睛没说话。
夏泠清楚这样问不出什么,他虽伤重,头脑依旧周密,编话道,“我的一个好友曾经在十几年前……歌乐雪山被一个人黑衣男子……救过……”
十七眼神亮了一下:难道是十一哥?原来她与夏将军还有这份善缘?
夏泠则借着月光,仔细看她的表情。
她小心翼翼地揣摩:她的几个爷爷已经够让他厌恶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十七摁住内心的潮动,摇摇头:“我没有师门,只是自己学了一些防身的本事。”
夏泠早知她是如此不肯多嘴的人,所以这件事情也一直压着没有好生盘问过她。此时见她毫无坦诚的姿态,虽然可以初步断定那黑衣男子与她脱不了干系,奈何自己如今这般状况。
不由心头烦恼,头仰起在枕垫上深深地喘了好几口气。
十七央求他:“夏将军,你告诉我,‘流沙’在不在你手里’?我不会去要挟关大人的,真的不敢了……我并没有想伤害到别人,我只是要我爷爷平安,我会跟关大人好生谈条件的。你们有什么条件,我也会好生劝我爷爷们的,他们会听我的……”
她推推夏泠,发现他不动了。
“夏将军,你醒醒。”她将他摇了几下,夏泠醒转过来,满身皆是冷汗,越发虚弱:以他如今的状况,这条线索如何打开?
十七非常踌躇,他这副样子,她怎么还能缠着他呢?换一天再来吧,她说:“夏将军,你看起来不太好,要不我将那位医师去叫过来?”
夏泠摇头:“不必。”
“哦。”十七到底不敢妄动。
漠北此战,本拟君莫语主持战事,莫语身死后,夏泠只能勉为其难地代替他上了战场。
夏泠乃是累世簪缨的世家子弟,南煦风气也不重军事。在行军打仗一道上既无喜好,亦不如莫语有天分。混打混搅了一番,被他基本弄成局面,也实属侥幸。
可以说,如今是最佳的机会,现在却因他的伤不得不从岚京另寻得力的人手来收局,而那人究竟能不能出岚京还是一个问题呢。
夏泠感到右手中冰凉润滑,却是赵十七还过来的那枚玉簪,一直被他握在手中。他的拇指又接触到了那些字迹,这是宗老师在他行冠礼之时,赠与他并为他起了表字。
他手指捏拢:“赵姑娘,你可愿意帮我一个忙?”
十七已经打算走了,又从窗户边回过来,重新蹲下:“你说。”
第十八章 非礼
夏泠却又不说了,直直地看着暗处。
……
十七便等着他说话。
……
夏泠什么也不说,屋子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
……
十七好耐心,蹲在黑暗中。
过了许久,夏泠才又看到了十七,道:“你还在?”
十七觉得他神思恍惚,也不介意:“嗯,你说有事情要我帮忙,所以我没走。”
夏泠忽然下定了决心,说:“我要你给我拿药。”
“你不舒服吗?我去给你叫医师!”十七长身而起。
“我已经很不舒服了,你……帮我快些去取来。”
十七有些不放心:“你这样子,有药便有用吗?”
“有。”
十七说:“可是,我不认得你的药。”
“很好认,此处出去第三个房子有两座木架,东边第四格有一个黑木匣,重得很,上面镶一块翡翠,你去拿来便可……”夏泠一口气说话,忽然咳了起来,一下子便喘不过气来,握着被子乱颤。
十七吓一跳:“我这就去。”她身形一晃,便消失了。
夏泠咳了一阵,手一松,才发现手中的白玉簪子已经被他自己握成了两段,断头扎入了掌心。他拿袖子抹了抹血迹,看向十七离开的那扇窗户。
十七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拿着一个黑黝黝的盒子跳入了窗户:“是这个吗?”
夏泠说:“你帮我打开。”
十七一打开,里面冒出一股白雾,将她的脸面也濡出了寒气。那黑盒子里通体凉透,中间放着一个小小的水晶匣。十七拿出水晶匣,移开晶莹剔透的水晶盖,看见里面并排着三根轻碧含朱的草,有一股雅淡的清香萦绕鼻间。
“这就是药?”十七难得见这么鲜润水灵的药草,“这药真好看。”她似乎觉得在哪里看到过。
水晶药匣发着淡淡的银光,落在夏泠的脸上,肌肤苍白地仿佛透明了一般,十七看到他眉头拧着,好似身体里在翻江倒海难受得很。十七觉得不忍心,于是催他:“你快些吃了吧。”
夏泠将药草放在唇边,却又依旧停下来。
“怎么了?”
夏泠说:“你替我摸一摸……体温。”
“发烧就不能吃了吗?”十七为难,“你自己不能感觉一下吗?”
夏泠不说话,他要是能够感觉出来就好了。
赵十七绞着手指,真想立即替他解除痛苦,可惜她的手……她想了一圈,计上心来,凑近夏泠,两只手将他的双臂一把按住,整个人就贴到了他的身上。她将脸颊贴上他的太阳穴,仔细感觉他的温度。
“你做什么?”他恼怒了,南煦乃是礼仪之邦,他们两个算什么关系?她竟然做出这等轻薄无礼的动作来!夏泠心中怒气涌起,使出全力将她一把推开。十七没想到他反应如此激烈,被他推得跌在地上,疼得道:“我帮你摸体温啊。”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夏泠用力过猛,咳喘得一个字也无法出口,望着她气得发抖:测体温用两个手指就可以了,她这是干什么?!果然蛮狠无知,难以驯化!
赵十七也很不满,瞧瞧他喘得那副鬼样子,抖得跟条破床单似的,还不让别人帮助他!十七站起来:“夏公子,我的手摸不准冷热,只能这样。要不我去叫你的下人来?”
夏泠冷静下来,赵十七说的应该不是假话,他看看她的手,摇摇头:“算了。”
他闭上眼睛,一边咳一边示意她,上来吧。
上还是不上?
十七反而开始犹豫了,方才一鼓作气没什么感觉。现在静下心来,见他靠躺在床铺上,黑色的头发没有完全束住,几缕散发飘在脸上,随着他的不住咳喘而微微扶风,清秀淡雅得仿佛一卷月色下的水墨画。
皎若云中月,皓如山间雪。
这样一位翩翩佳公子,怎么会被她弄得伤成这样?
十七看他看傻了,如此情形,叫她如何再贴到他的身上去?
本来简简单单的事情,不知怎么,演变成了一件令人耳热心跳的尴尬之事。
夏泠又咳了两声,十七清醒过来。
小牙一咬,上吧!
一凑近他的脸,越发眼前不住眩晕,只觉得他的双眉如兰叶一般修长,长长的眼梢直扫至鬓角,眼角上的那个伤疤将他的皮肤衬得净如玉瓷。他气息咳得紊乱,呼吸也有些沉重,双颊泛起一抹病态的嫣红,犹如桃花沾了春水。
她连忙拦住自己的胡思乱想,紧紧闭上眼睛,压着心跳,轻轻覆压在他的额头上,感受着他的体温。
虽然看不到他了,可是他身上的淡淡气味进入她的鼻息,她说不上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很好闻,糊里糊涂又忘了正事。
夏泠等了一会儿,他实在耐不住胸口的痛痒闷重,忍不住大咳起来,额头撞在了十七的颧骨上,将她撞得金星乱冒。
稍顷,她退开,捂着面颊上的青肿,低声说:“你不在发烧。”
夏泠吃了药,心烦意乱地压制着身体的难受,习惯性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古初剑,却只摸到一个剑鞘。那日关九郎和姜逖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