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当空 一至三部全+番外-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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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郑苏的造诣,只比谢芸弱了少许。
若是能有机会瞒过谢芸,暗伤名意,他绝不介意。
殿上只有那个驼背老奴,立在武圣座椅之旁,似看一个人间笑话一般,看住众人相斗。
“第二招。”
谢芸再出声时,名意警觉剑画之处,早无敌人踪影。
语声在东。
而新的攻击在语声发出之前,即至名意肢体。
攻击乃是从西而来。
名意忽然领悟过来:谢芸出声提示,竟是一个陷阱。
谢芸的兵器,应是一条黑色长鞭。
昏黄殿内,黑衣人如魅影,黑鞭绵长莫辨,自另一侧反卷而来,若不细查,直似鬼蜮来客,绝难防范。
但此时名意已经有数。
鞭长剑短。
但名意选择短剑,自有他的谱系。
叮地一声,短剑窜长三寸——直击谢芸真身。
名剑所使乃是软剑。
名意得其授业,却持短剑,其中关窍,便是剑可脱手。
短剑脱手之后,剑锷有钢丝索与手腕相系。钢丝索软中带硬,以名家软剑剑法驱策,融会贯通之下,短剑可达长剑长度,更可折出长剑难以企及的角度和方向,令敌人防不胜防。
名意不避鞭击,追逼谢芸真身。若皆不回撤,长鞭卷体之时,短剑亦可伤了谢芸面门。若谢芸闪避,则自然而然,长鞭来势亦将随之更改,攻势已破。
“好!”
谢芸一声喝彩,恹恹的语声中漾起活泼神采。“第三招,留心了。”
第三招却是正大光明。
谢芸身影移回了名意对面,背靠武圣宝座,长鞭漫天卷影,如黑雨罩头,竟不再仰仗身法之利,正面攻来!
名意无惧,剑意斜指苍天,照鞭网中最为密集的一点而去。
敌人既无破绽,那便撼其最强。
名剑所授准则,名意已如本能般贯彻。
因攻势中最强之处,背后必定是出招人最柔弱的要害!
剑与鞭一触即收。
名意心下一震。
对方的内力绵深如海。
就算不依仗任何身法招式,单凭如此深邃强悍的内力,本可在一招之内,将根基尚浅的名意肺腑震碎!
名意只是凭着一股勇气,走过三招。
自然,以名意此时悍勇,谢芸虽可毙他于招下,但名意的剑,亦必能饮血而回。
对敌时的经验,名意无师自通,一日千里。
此种经验,便是令得无论多么强大的对手,亦要在不要命的攻击面前退却,以保全自身。
谢芸退回宝座之上,居高临下,凝视名意。
三招已过,名意抬眼与他相抗。
昏暗光线中,谢芸面貌轮廓依然模糊,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射出如实质一般的神采,锁住名意,不令动弹。
那双颇为美丽的眸子,所含的戾气,给名意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名意毫无示弱,努力瞪回去。
僵持片刻。
琥珀色的目光忽收。
“三招已过。”谢芸缓缓坐回座椅之上。“贵客请往后殿暂住一夜。明日一早,便可离去”
“青丝剑呢?”名意指节已捏得发白。
谢芸淡淡道,“自当奉还——但请具帖之人,亲自来取。”
韦荻深深吐气,面上浮起微妙笑意。
郑苏吹了声口哨。
“我已来了。”
殿外一声朗喝。
谢芸等人,均是面色遽变。
千亩竹林花海,隐匿无数机关。
先前动手之时,众人皆都是全神贯注。
笑三少何时潜了入来,又在院中潜伏多久,众人竟是一概不知。
谢芸负手冷哼。
“既有不遵武圣殿规矩擅闯之客,那本座亦不必再客气了——”
他此时方才战意全开。
名意竟被此气势,迫退两步。
他不动声色,向后慢慢退去。
“不必客气。”笑三少的声音中带着伤意与嚣狂。“我已从你们后殿掘了武圣遗骨——现今的青丝剑谁也沾手不得;你们若想要拿回你们师父,便好好将青丝洗涤干净,焚香护持,七日之后,亲自送到名剑山庄葬仪之上罢!”
他声音高起。
韦荻不再犹豫,裙中飞刃,踢向正欲退出殿门的名意。
却不料一蓬飞针兜面而来。
“走——”
弥千针双手各持长绫,一端卷住名意,另一端被站在屋檐上的笑三少一拉一扯。
名意借势腾空而起。
韦荻一轮飞刃落空。
谢芸郑苏已双双扑了出来。
忽闻到幽幽气息,带着木叶清香,氤氲在殿外不散。
“是‘红叶幽魂’!”郑苏伸手拦住谢芸。“……老四,你身体弱,抗不得此毒!”
谢芸冷哼不理,再挣脱出去。
名意等人已如几只大隼,飞掠在竹林花海之上。
“可恶!”韦荻踢翻殿中鸟笼,恨意横生。
“师妹莫恼。”郑苏一手拉着师弟,一手来拉师妹。“幸好愚兄还预留了一手。今次便看此人的了——”
“哦?”韦荻蛾眉倒竖。
郑苏大笑。“他们什么不好学,都学名剑义薄云天——笑三少不止救走了薛红叶弥千针,连陆小七亦一并带走了。”
众人果见,原本郑苏暂居的侧面房中,陆小七已不见踪影,地上却有踢翻了座椅器具。
郑苏将一个圆凳提了起来。
凳脚内以指甲歪歪扭扭刻了两个字:
“杀意。”
甲痕尚新。
驼叔慢慢从殿内踱了出来,看看大门,看看后山。
“公子,竹海机簧,年久失修……”
谢芸面目在日光下,显出极其苍白,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轮廓来。
“去准备。”他语声冰冷。“七日之后,武圣殿传人全体赴约,亲自送还青丝剑,为名剑送行。”
“老四!”郑苏断喝,“我们去便是了,你去不得!”
谢芸毫无血色的脸孔上,浮起一朵冰冷的微笑。
“你怕我不慎受伤,便会血流不止,丧了性命?”
郑苏垂下眼眸。
殿内的韦荻咬牙走出来。“芸弟,听你二师兄的。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你的身体金贵,不宜硬拼。有我们在,必不会令得师父遗骨蒙羞。”
谢芸眯起细长的眼睛。
暮色里他似一只柔弱的波斯猫。
但却有蛇的利齿,从口中呈现。
“我的血症已愈。”谢芸冷冷道,“莫要担心。武圣殿亦到时候,应该重掌武林。”
(42)
名剑山庄。
山门塌裂,主屋焚毁。
若要重修,怕是要经年累月。
幸好名剑山庄实在太大,大片院落无恙,可暂容人栖身。
诡丽八尺门二百门人,便驻扎在原本是名剑妻妾所居的院落之中。
沉香棺木,置于最为宽敞的一间房内。
匆匆布置的灵堂,白烛长燃。
名意正上香焚拜。
陆小七跪坐灵前,冷冷开口。
“莫要做戏了,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死。”
名意端正上完三支清香。然后转身面对小七,坦坦荡荡承认,“是,二叔尚在人间。”
陆小七冷笑,“那你现在上的什么香,又装的什么蒜?”
“家业被毁,我代二叔祝祷,告罪于先人。”
陆小七窒了一窒。“烧庄子的事,可怪不得我。”
名意摇头。“我本没有怪你。行走江湖,靠自己身手吃饭,我经验尚浅,学艺未精,为人所趁,是我的过错。你向二叔出剑,付出一条手臂的代价,恩怨已销——我们仍可如从前一般,做世上最好的朋友。”
“你……你是认真的?”陆小七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名意点头,走近他,伸出手。
陆小七痛苦地闭目。“那夜,若不是郑苏带我走,我本已流血而死。”
名意望着他,“所以呢?”
“你可知他带走我之后,对我做了什么?”小七语声颤抖。
“不管他对你做了什么。”名意认真道,“从此之后,他没有机会再做。”
陆小七闭目。
几滴滚烫的泪珠掉落下来。
他迟疑地,伸出残留的左手。
名意将他拉了起来。
“右手没了,可以练左手剑。”名意递了个包袱给他。
“这是?”陆小七大震。
“二叔从前收藏了一批好剑,我回来收拾时,已经失落一部分。这是剩下的剑中,最合你用的‘无心’。” 名意替他拔出剑,一时间淡淡的金色光华耀入目中。“剑鞘中还藏有三式剑谱,我擅自做主,传给你,想来二叔也不会责怪。”
陆小七站在那里。
独臂持剑。
并不知道要说什么。
名意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他信了?”
笑三少靠在屋檐上喝酒。
屋角的风铃,在夜风中叮铃起舞,十分好看。
名意默默从他手中接过酒坛,仰起头,大口大口地饮,酒渍染湿了衣领。
“笑前辈。”名意的声音压抑低回。“若小七是真心忏悔,我该怎么办?”
笑三少看了看他。
年轻人的喉结已经鼓起,数日未好好梳洗,鬓下有隐约的胡渣长了出来。
已像是一个真正的江湖人。
“那便如你所言,真正当回他的好朋友,信他、护他,扶他站起来。”
名意痛苦地闭上眼。
“我做不到。”他将酒坛生生捏碎,“我怕我一辈子,再也信不了任何人。……每夜我都梦见那个铁笼,梦见二叔掷出青丝的样子。我做不到……我恨。”
“仇恨,乃是江湖路上的第一步。”笑三少迎着夜风站起来。
名意茫然抬头。
屋顶上圆月和着猎猎风声,勾出笑三少硬朗的棱角。
“但人之一生,不会只走一步。”他似在对名意,亦似对自己说。
天明了。
陆小七醒过来。
这一夜睡得很好。
可以不用强忍痛苦与羞辱服侍郑苏,又可以不用防备名意突来找他报仇,取他性命。
更兼,名意竟顺利原宥了他。
——这种原宥,不啻羞辱。
但一想到可以利用这种羞辱,除去他日日思之而不能安睡的大敌,便又觉得安心踏实起来。
世间的人就是如此。
明明自己犯了错。
但却没有法子认错,却变本加厉,想把对方从世上抹去,就好似自己从未犯过什么错,心中竟也能得到虚伪的安宁。
陆小七抱着名意给他的“无心”,缓缓走了出去。
他从十岁就入了名剑山庄习武。
这里是他家园。
他闭着眼睛,亦可摸遍整个庄园。
但他没有乱走。
诡丽八尺门已接管此处,陆小七十分谨慎地看着一群群与名剑的剑卫们气质迥异的粗莽壮汉们走来走去。
“小七。”名意的声音从他身后传出来。“我带你去吃早饭,然后我们一起去练剑。”
陆小七顿了顿,问,“山庄的人撤去了哪里?河谷,还是锦城?”
“我给两个地方都去了讯息,暂未得到回复。”名意温暖地笑笑,“不用害怕,笑前辈在此,无人敢来进犯。”
小七犹豫片刻。“你们以身涉嫌,闯殿盗骨,是想要将他们诱来此地,一网打尽?”
名意抿住嘴唇。“实话告诉你说,二叔虽还在世,但伤势沉重,危在旦夕,薛前辈正倾全力为他施救。是以我们要将他们引来此处,最好是一网打尽;纵使不然,亦要让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此处,而不再搜寻二叔踪迹。”
陆小七心中狂跳。
“庄主……现在何处?”
名意望着他。
两对眸子对视。
何者清浊。
都似挚诚。
但跃跃欲试的年轻火焰,却已经若有似无,再抓不住。
“对不起。”名意垂下头。“不是我不信你,而是笑前辈严命不可泄露。”
小七微微笑起来,“没关系,我理会得。……名意你说陪我练左手剑,可是认真?”
“当然。”
(43)
名剑山庄后的那片小湖。
名意与陆小七曾在此处救下武圣殿下的少女。
由此风波横生。
“你在看什么?”
名意站在陆小七背后,静静问。
“若早知娘亲如此烈性,我定不作当初选择。”
陆小七一字一顿,如刀沾血。
名意揽住他肩头,温暖躯体,给予苍凉江湖道上,唯一安慰。
一枚小小的木片,随着湖水载浮载沉,一夜流转,漂到了外围的水道。
小小的河流上,一清早,就有渔船拉网,捕上了几尾极小极小的杂鱼。
艄公眼尖,随手将那木片拾起。
武圣殿内。
郑苏读取木片上以指甲划出的字迹。
“果然。”他笑着招呼韦荻来看。“笑三少要剑是假,要人是真。我们缀着薛红叶的行踪,即可找到名剑。”
韦荻略一沉吟,“名剑虽然未死,必无战力。若我等控制住他,便不怕对付不了笑三少的火炮。”
“不错!”郑苏,“今次,倒可以试试名剑的滋味——”
韦荻哈了一声,“师兄你果然贼心未死。笑三少呢?他又合不合你口味?”
郑苏嫌憎地皱眉。“哎呀呀,师妹你果然是完全了解不到此道真谛啊。……笑三少?愚兄暂时还吃不消这么重的口味。”
大内。
名剑仍在养伤。
但地方却从华丽的宫殿,换作阴森的牢房。
天牢密室,阴不透风。
名剑背靠墙壁,闭目调养。
手脚上的镣铐顶住墙头。
外界是奢华还是简陋,本不能左右他真气生生不息,经脉从紊乱崎岖,渐次舒展,舒泰祥和。
反复流血,会一再消耗生命原本的元气;但修习多年、已入境界的内功秘法,却在连续不断的挫折中,越战越强。
“名剑,”皇帝换了轻便的袍子,又回复到堡主的形貌。“朕本不愿禁锢你。但你恢复这么快,实在令朕害怕。若一不小心让你跑了出去,朕辛辛苦苦的全盘计划,怕要泡汤。”
名剑呼吸匀称,并不答话。
皇帝顿了顿,“为免你恢复太快,朕已命人作了安排。区区皮肉之苦,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大碍。谢芸一死,朕即刻接薛红叶进宫,好好调理你的身体。”
名剑静静坐在那里,并不答话。
皇帝忽然生起一种感觉。
从未真正与他动气,如师如友的名剑,今次怕是真要断绝了与他的情分了。
心中不禁一恸。
但无可奈何的悲凉之感,充斥心头。
“朕要走了,亲自去名剑山庄吊唁你。”皇帝的步伐沉重。“从先皇到朕,这么多年了,终于要告一段落。朕得要亲眼瞧着才行。”
皇帝转身离去。
名剑静静坐在那里。
铁门哐啷开启。
几名带着功夫的蒙面狱卒,将刑架搬了进来。
“皇上吩咐,每日刑鞭一百。名大侠——得罪了。”
名剑出殡的日子,便在今日。
一大清晨,薛红叶便如常从名剑山庄坐着一辆马车出发。
走了没半路,他揉揉手腕,看准时机,跃入擦身而过,背道而驰的另一辆马车。
近年来他很少动用这么高明的武功了,在马车里微微气喘,拿手帕擦擦汗。
第二辆马车拐了个岔道,又遇上一辆马车。
薛红叶叫苦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