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当空 一至三部全+番外-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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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霍锦眼色如淬毒匕首。
名剑深吸口气。
“蝶舞。”
霍锦瞪大眼睛,“好,我现在就去将这贱人搓骨扬灰!”
“不劳你动手。”名剑沉声,“她确已尸骨成灰。”
霍锦紧紧握拳。
尖锐的指甲刺入掌心血痕。
“名剑,你从前也不是这样卑鄙无耻,将责任推给已死之人!”
名剑坦荡直视她眼眸。
“我至多,只可以命抵偿。但你若有其他图谋,劝你放弃。”
霍锦退了一步。
面上儿女情仇之色缓缓收去。
妖姬一般的神情浮起。
“你早知道我不许你死。——老王以为他救你性命,却不知道,你所做的决定,永远是正确的。我虽恨你,却更佩服你权衡利弊,必要时随时可以牺牲自己性命,在所不惜的手段。”
“他不出手,你也会出手。”名剑轻叹,“我若青丝在手,你们快不过我。”
“听壁角的人不耐烦先走了,所以我也可以单刀直入。”霍锦唇角讽刺地轻挑。“如今冰山还只揭开一幕,你若不想看到事情进一步恶化,只有一个办法。”
她手中轻拈一个碧色小瓶。
瓶中有轻微异香飘动。
名剑回以一个轻蔑笑容。
“名剑不是神,没有能力卫护天下;锦锦你也不是魔,你不能杀尽众生。各人自扫门前雪。命,可以给你。但越过底线之事,为了任何人,我也不会做。”
霍锦冷哼一声。
“好,便让我们一起瞧瞧:你名剑的底线,究竟划在天国花海,抑或地狱门中!”
(10)
名意终于从连串连串的噩梦中醒过来。
梦中自己回到八岁前。
八岁之后,回到名剑山庄,跟着名剑习武练剑的日子很快乐。
但是八岁之前,一直被寄养在太和县上的某个武师家中,只有过年过节,才会回庄子上,给父亲和爷爷磕头。
至于母亲——生母早已经是一个牌位。
嫡母是个不快乐的女人,后来在父亲死的那一年,也死了,说是被淫贼玷污后上吊了。
常常来看他的,是年轻的二叔名剑。
有时候带着霍家姐姐,有时候带着剑卫叔叔们。
后来也是名剑来把他带回家。
事实上,名意的感觉中,名剑才是真正的唯一的亲人。
父亲或者爷爷的概念,一半在名剑的叙述中,一半则在名意的想象中。
慢慢长大之后,从来也没有去挑衅过好好安睡在这一片的情绪和记忆。
住在山庄,跟着名剑,名意觉得踏实。
人生有各种各样的梦。
而名剑教的,要惜福、感恩。
所以名意认真去做。
但这种事,靠学怎么可能真的会?
名意慢慢明白,所谓经验,并不只是交手。
不曾经历过,是不会知道,人的情感与情绪,可以带来何等样的痛苦,这样的痛苦,何止千倍万倍于肉体所能承受的最大的痛苦!
不曾经历过,亦不能够知道,无论多么苦痛,人都有本事挺过去,活下来。
或者人生存的本能才是世上最强的力量。
那,杀人是否世上最大的罪?
尤其是,杀了那给你生命,给你性命,给你家,与你同血同骨的至亲?
名意一夜睡不过去的时候,牙齿上下叩击,怎么运气也停不下来浑身的颤抖。
然后白日醒来的时候,回想起一夜的梦靥,心中慢慢平静。
就算从此以后,每个夜晚都要这样无眠,也可以接受。
也必得要接受。
名剑的笺上写:江湖路上,尔今独行。
名意默默想三次:
江湖路上,我今独行。
江湖路上,我今独行。
江湖路上,我今独行。
然后咬牙,起身,穿衣,束发。
木然出门,见到霍锦,绷着的脸才放松下来。
现在的霍锦,就是从前的名剑,是他唯一可以拥有的一点点可怜的依靠。
“霍姐姐,现在要去哪里,做什么?”
不,霍锦与名剑不同。
名剑总要名意独自思考,独自决断,给他答案,再告诉他对错。
名意很紧张这对错。
但是霍锦从不为难他,也不考他。
她只告诉他怎么去做,便好。
“不急。”霍锦的语气中充满慈爱温柔。
或者,母亲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喝口茶,然后我带你去见‘他’。”
霍锦递过来一杯水。
名意心中想,为何要见?我不想见他。
但是手中迟疑了下,还是接过茶盏。
正要喝。
一股大力撞来。
茶盏碎裂,碎片飞出,名意顾不上疾退,却去护住了霍锦,自己的唇上被割出了一道深深血痕,却不觉得疼。
笑三少从屋顶上跃下来。
满脸是愤怒。
阿难剑指住霍锦——名意身形如鬼魅样一晃,挡在霍锦身前。
“你做什么?”笑三少怒喝。
“你,做什么?”名意反问。
他手中无剑,却丝毫无惧地摆起了空手入白刃的起手之势。
笑三少冷笑,“杯中有罂粟子,傻瓜,你很想变成为她驱使的行尸走肉么?”
名意望了望地上碎片。
罂粟子毒?
忽觉肋间一痛。
不是从外,而是自内。
“你才是傻瓜。”
霍锦从名意身后,俏生生地转了出来。
“我决定喂他罂粟,怎可能等到现在才第一次动手?”
笑三少一惊。
再看名意模样。
昏沉,而痛苦。
“梁青枝是第一个试验品,证明一次服下整粒,虽可言听计从,但却命不久长。名意是第二个,我已分三次,将干罂粟子浸水,混以部分鲜罂粟在他食水之中。否则你以为,他练剑十年,纵然遭受到多大的打击,又怎会连剑都握不稳?”
剑客握剑,其实与理智情感,均无多大关系。
练剑练到剑在人在,便是将握剑变成一种本能。
镌刻入骨,纵使肝脑涂地,也可作最后一击。
名意并不太聪明。也不太冷静。与名剑一比,他一直都好似被驴踢过脑袋。
但他仍是一名剑客。
笑三少心中一痛。
自己顾着名剑,对眼前的少年,又何尝不是苛责、与不信任?
霍锦巧笑,“事实证明,连你和名剑,也看不出来他缓慢入毒的征兆。如今我加不加这最后的一杯水,也已无所谓。区别只是,立即发作,或隔上数月发作而已。”
名意回头,看住霍锦。
所谓信任,是什么样的魔物?
从何而来?因何而去?
他忽然出剑。
他没有剑。
但他出剑。
手中似有剑一般,气流纵横。
霍锦正色。
她白发无风自动。
双掌齐击,接下这一剑。
笑三少阿难已到。
霍锦两头吃紧,陡然劲力狂吐。
“这是什么邪门内力?”笑三少拧眉,“霍大姑娘你果有不可告人之背景!——”
“试试这个如何?”
另一侧屋顶上,独臂黑衣人怪笑着持剑,飞扑向名意后心。
名意力已枯竭。
他肋骨剧痛,痛到超越了一切精神打击带来的痛苦。
人世间就是如此。
疼痛永无极限。
邪异的内力,如虫蛇入土,四处乱窜。
名意勉力挣扎,闪躲。
四围升起无数喽啰。
一盏一盏面具,如暮色中的群鬼跳动。
笑三少目中带了血色——“鬼面教?!”
“不错。笑三少,睁开你的狗眼,认认清楚,这不是从前活跃在江湖之上的那一支本教叛徒。鬼面教沉寂江湖百年,真正实力,从此往后,才要在江湖中大放异彩!”
陆小七将剑从名意肋下拔出。
剑上挂血。
正是名意赠他的那一柄“无心”。
两年间,他左手剑练得颇有造诣。
但最为邪魅,还是与霍锦同源的那种内力。
内力似还在霍锦之上!
名意缓缓闭上眼睛,往后倒下。
陆小七用持剑的独臂温柔挽住他。
然后如扔石子般扔出去。
名意被掷在墙上,又重重摔下来。
“带走。”陆小七得意地下令。
几面教徒,抬着名意身体,几个兔起鹘落,便消失不见。
霍锦抬了抬嘴角,看住心急如焚的笑三少。
笑三少心往下沉去。
他想要驰援拯救名意。
但无法动。
如此多人的布置。
如此惊天动地的打斗。
早该想到了。
笑三少向后牢的位置望了一眼。
果然环环相扣,血雨腥风。
笑三少弹击手中阿难。
“孙夫人。”
他喊出霍锦愿以自称的名字。
“既如此,今日,便让笑某会一会贵教的真正实力。”
他如一头雄狮,须毛竖起。
如万兽之王,无边骄傲。
霍锦被他气势所慑,禁不住退了半步,抬眼见陆小七嘲讽笑容,恨然踏前。
正欲出手,却听一声巨响。
一个人头自后牢方向飞了出来。
王恩。
太和县十年县令,今日归西。
一个如神一样冷漠,却如魔鬼一样强大可怕的白衣人,从那排惬意舒适的松木房子中,慢慢走了出来。
他手中持着的,不过是牢中随手找的一根画轴。
但却似持着世上最好的名剑一般,骄傲,而优雅。
画轴上,鲜血一滴一滴,随着他冷酷的步伐,洒了一路。
在场人等皆都升起一个念头——恐怕修罗现世,亦不过如此?
陆小七目中能喷出火来。
却咬牙道,“撤。”
鬼面教众一阵唿哨。
场中甩出几道腥臭黑烟,还夹杂着罂粟子淡淡的香气。
黑烟散尽时,场中只余下二人。
笑三少望住名剑。
名剑垂头望住地面。
“那夜你已知道名意着道,所以急于自裁?”笑三少忍不住问。
名剑没有回答。
“王恩早已是他们的人,所以出手阻你?”他又问。
名剑久久沉默。
笑三少忽然剧震。
名剑……
名剑在流泪。
热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与地上污秽血迹相溶。
笑三少心中痛极。
仰天。
虎吼长啸。
悲愤之意,撼动得层云亦只得匆匆经过。
如何生死。
如何英雄。
(11)
藏剑山庄后的那大片草地仍静无声息。
大片绿草,映着湖光山色,唯一的声响,便是几只飞鸟极低地从水面掠过。
笑三少半拖半迫地将名剑带来这里,就是想要用这风景,换好友心情片刻宁谧。
“你看那边!”他指说,“那鸟一下子就叼了条鱼去。这一记滑翔若是化用在身法之中,该是多么惬意?”
名剑不答。
他负手立在夕阳下。
湖风将他几缕未束好的头发向前吹。
发丝斜斜掠过眼。
落霞笼罩他周身。
白衣上还隐约可见几点王恩留下的血痕,已凝涸成暗色斑渍。
笑三少偷眼望了望他,才开口。
“所以,你的家事,现在可否对我说一说?”
名剑并不看他,只是沉声应道,“你是想问我,有没有弑父杀兄?”
笑三少连连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呃,我所结识、深交的,乃是眼前这个名剑。至于你以前,是慈悲圣母也好,杀过天王老子也罢,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笑三少想了想道,“你就当是——嗯,万一有朝一日你死了,也有个人好告诉名意真相。”
说完,忽觉不吉,反手轻轻掴了自己一记。
又有点忐忑地看看名剑。
名剑被他看了许久,才开口。
“我死之前,一定先杀了你,好让此事永远沉埋地下。”
笑三少精神一振。
“被你杀,我求之不得!”
名剑望着他的眼眸。终于回答。
“我没有杀他们。但我知情,且听之任之。所以算在我头上,亦无不可。”
“——名家的内功,并非人人可以练成。先父中年以降,误信邪迷,以为采撷八岁以下的处女,便可有助于他练成功法。”
夜风里,名剑语声悠悠——内容却不堪入耳。
笑三少不可置信,“……八岁?”
名剑叹了口气。“家富如国,命贱如草。采买那些六七岁的女孩子时,就算明说是作妾侍,父母亲人仍可甘之如饴。结果或残或死,或疯或傻,均卖入青楼;偶尔有些健康活泼的,便被收入内院。结果我兄长十四岁起,便乘先父出游,潜入内院,与那些女子交好行淫,多次之后终为所觉,先父盛怒之下打折了兄长双腿,还令他——永远不能人道。”
笑三少听得要跳起来。“这,这这……”
他苦笑着想起来,名剑早提醒过此事令人无语。
“一则出于愤怒,一则出于失望,先父以为,兄长失了童身,便将如他一般,终身修炼不成名家内功。”
“你们家的内功要童男才可以炼成?那你——”笑三少盯住名剑。
“是他们误会了。”名剑淡淡答。“你莫要望我,我十七岁结识锦锦,二十岁内功小成。”
笑三少冷哼一声,“霍锦是你第一个女人?”
“怎样?”
“不怎样……你继续。等等,你兄长十四岁就不能人道,那名意……名意只小你十岁,这时间对不上啊!”
名剑略微仰头。
风拂过面颊。
“我不是名意的二叔。”他闭着眼睛,似在自语。“……实际上,我该当是他的二哥才对。”
笑三少震住。
名剑转头看他,“先父为补偿兄长,为他娶了妻妾。但兄长无能为力之时,性情愈加暴躁,常常打骂折磨。再后来,兄长的侍妾有孕,兄长原以为有通奸之事,意欲杀之,却被父亲阻止,这才知道,侍妾早已勾引了老爷,想要飞上高枝。”
笑三少听得浓眉深皱。
“……你放心,我绝不会告诉名意。
”
名剑无所谓地笑笑,“是谁的骨肉都好,总也是血缘至亲。后来的事你已可猜测,兄长对父亲怀恨于心,于是等待机会,八年后终于成功勾结了燕敦煌,下毒弑父。”
笑三少长叹一声,“原来如此。那勾结王小二杀了名战的,又是谁?”
“王小二是我大嫂的情人。”
笑三少点点头,“……如此便不足为奇了。后来你放过燕敦煌与王小二性命,便是因为他们不过是杀人之刀,并非真凶。你大嫂,还有名意的生母,都已不在人世了吧?”
“名意的生母是难产而死;我阉割王小二之时,大嫂肖氏,在旁自缢。”
笑三少沉吟了下,才问,“你对霍锦说,你有不能娶她的理由,便是因为当时庄中一派乌烟瘴气,你怕她嫁入山庄,你不能够保护她周全?”
“这是明面的理由。实际上……”名剑长吁望天,“我不愿成婚生子。”
笑三少终于明白,名剑并非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
污糟糟的家人,终给他终身幸福,带来深重影响。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笑三少有片刻犹豫,才决定问出口。“霍锦的书信,真是蝶舞私藏下来?”
“我绝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名剑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