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毒不侵-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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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这个季节还能存下初秋成熟的瓜果确实不容易,那农户凭着这个时间差就能赚不少。但是……
“多谢你,看到好东西还能记着我。”她抱着瓜说,“但我明日白天我也在的啊,你为什么要半夜……”
他却完成了一件重大的任务似的,送了东西之后,也不听她的问话,低着头,一声不吭,突然就疾步走了,跟逃跑似的。
徐辰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困惑地摸了摸怀里的木瓜。他如此郑而重之地连夜送个木瓜给她,难不成,难不成,是那个意思?……
……………………………………
望北并未走远,站在院门外,听到里面窗子轻轻地阖上了,他才慢慢地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
木瓜送出去了,他却丝毫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心反而揪得更紧了:她到底懂不懂他的意思?虽说她像是没读过多少书,但在李先生那里学了这么多天,《诗经》总该念过几篇了罢?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三六、没文化的人
外出一个多月回来,望北的生活似乎重新步上了正轨。但他心里很明白,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时他在遥远的国度,因为见不到她而怅然若失,因为归期遥远而心神不宁,因为生意的谈判进展困难而烦躁难安……他便已经明白了。正逢少爷要先回长安,他有意无意地到老爷面前暗示了几次徐府过年时可能出现的忙乱状况,徐定文就让他随徐寅的车队一起回来了。
天越来越冷,一路上的艰辛不用提起。但正是这长得难以忍受的路程,让他积蓄起了向她表明心意的胆量。把木瓜送到她手上之后,他思来想去,一夜无眠,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却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了。他一点也看不出她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想法,顶多把他当成一个弟弟,闲来无事就逗他一逗。可他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心剥干净了呈给她看。
这不公平。虽然他有信心最后能抱得美人归,但先栽下去的人总是容易吃亏。
想到这一层,他忽然又觉得,徐辰几乎没有好好学过什么东西,肯定不知道那句诗,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就是她把木瓜当做普通瓜果吃了。这样也好,他不说破,就权当她接受了他的心意好了。
第二日的午饭时辰刚过,却是琉璃穿了一身新衣裳,挎了个小篮子,款款地来看他了。
她竭力做出落落大方的样子,把篮子往桌上一放,笑吟吟道:“这是我舅舅刚送来的蜜枣,直接就能入口的,你要是嫌它甜得发腻,也可以拿来泡茶的……这个你比我懂,就不用我说了罢?”
望北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无端端的,为什么要送东西给我?”
她的脸上浮起两片好看的红晕:“哎,你明知故问,当然是木瓜的谢礼了……”琉璃羞得低头看自己鞋尖上的绣花,小声道,“以后你不用送东西给我了,万一,我是说万一要送,不用不好意思,直接给我就行,不要麻烦小姐了转交了……”
望北不用多想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脸上顿时乌云密布,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以后休想我再给她什么东西了。”
琉璃低着头只顾害羞,听到他答应了她的话,却一时没分辨出其中咬牙切齿的意味。她只当自己说什么话他都听,脸烧得越来越烫,低着头嗫嚅,“那、那我走啦?”
他心头怒火正烧得旺,没当场发作已是花了大力气克制的结果,根本没多余的心思留意她在说什么。
她等了半天,等不到他接茬,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告别,“明日是我姥爷六十大寿,我娘已经跟夫人告了假去给他做寿,我……我也要随她一起去的,舅舅已经来接我们了。”
虽说给姥爷做个寿,算上来回顶多两日而已,可她听人说过的,好像有什么“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一年才春夏秋冬四季,三秋,不就是大半年了么?走个两日,就等于一年半了。他才回来,她却要离开这么久,该有多遗憾!
琉璃抬起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慌张地看着别处。果然,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似乎失望透顶的样子。她绯红着脸望向别处,细声细气地说:“你别难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尽量早些回来……”姥爷一世里剩不下几次整数的大寿了,做小辈的自然只能回去尽孝。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只有前半句话隐约飘进了他的耳朵。望北想着昨晚受了半夜冻才送出去的木瓜,喃喃地低声道:“是啊……没办法,真是没办法。”
琉璃看他失魂落魄的神色,已经十分确信他对她的心意了。她本还想再拖延一阵,但舅舅赶着牛车,已经在偏门外等得不耐烦,她只好匆匆告了别,随母亲一起去给姥爷拜寿。路上她窃窃地欢喜,只觉得天地都高阔起来。但想到她是徐府的家养奴婢,终身大事连父母都做不得主,到了年纪只能拉出去配小厮——虽说望北也是小厮,但谁知道给她配的是哪一个呢——不由又唉声叹气起来。
琉璃娘戳戳她的额头:“一会儿痴笑一会儿叹气的,你这丫头的傻气越来越重了。”
琉璃心里瞒不住事,被她娘一笑,便忍着羞涩,附在她耳朵上,把自己的秘密与烦恼统统告诉了她。
“原来是有人把我闺女的心拐了去。”琉璃娘笑道,“我看着那小子也是个有出息的,指不定今后还能做个管家,你嫁了他也好。”
琉璃一听娘同意了,心里的包袱放下了一半,“可是……”
“你是担心主子们的意思,是不?这个容易。”琉璃的娘胸有成竹地说,“老爷向来不管后院里的事的,夫人又是那样软心肠的,只要我求求她,把我们家几代人给徐府做牛做马的事说道说道,保管她同意。人家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我看望北那小子人也不错,趁早让你们俩成了亲得了,万一让别人抢了先,你就只能做妾了。”
突如其来的喜悦让琉璃的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了。她又觉得很不好意思,像孩子一样扑到母亲怀里,软软地唤了一声:“娘……”
琉璃的娘摸着她的头发,道:“等给你姥爷做完寿回来,我就去跟夫人说。”
她计划得好好的,却不知道徐府里的此时“女婿”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茶室里。
茶艺课重开,老师望北神情严肃地对暂时顶替了琉璃位置的小红道:“这堂课悟茶道,人多了静不下心来。你出去罢。”
小红比琉璃还要小两三岁,正是好玩的年纪,听到望北打发她走正中她下怀,立刻站起来往外跑,怕徐辰突然叫住她似的。
支走了不相干的人,望北冷着脸往徐辰对面一坐,开始秋后算账:“我给你的木瓜呢。”
她捧了一杯热茶暖手,满不在乎地说:“送人了。”
“我给你的东西,怎么随手就送人了?!”他的眉压得很低,满城风雨欲来,“你晓不晓得那木瓜是什么意思?”
她闲闲吹了吹杯中的浮沫,小抿了一口,才挑挑眉毛,笑道:“嗯?什么意思。”
“当然是——”他蓦地咬住话头,脸连同脖子一道,突然变得通红通红。她的神情似是对一切了然于心,装作不知道,只是为了看他的笑话罢?他可不能中了她的计。
她在他对面,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他老半天,最后嗤的一声,把杯子搁在桌上,轻轻笑了:“十八,你很不正经哪。”
在世人眼里,男儿求取功名才是正途,风花雪月确实算不上是什么正经事。那么,她果然是懂了他的意思?她并没有大声斥责他痴心妄想。也没有表现出一点鄙夷的神气,甚至还笑意盈盈的。他看着她的脸,想着要是她愿意,他就算不正经一回又何妨……
一时情动,望北几乎想伸手去触她笑着的脸颊。却不妨徐辰突然把手一收,正了正神色,似乎有顶重要的话要说。他探了一半的手只好硬生生地改道去端茶杯。
“十八,我觉得我有必要纠正你一桩事情。”她神情严肃地说。
纠正什么?他忐忑不安地听着。
徐辰叹了口气,道:“这桩事情……唉,真让我说起来,还是有点难以启齿。”
他继续在沉默中不安。他对她抱着的非分之想,她无疑是明白了的,所以才会说难以启齿。但她的态度,到底,到底是怎样的?……
“虽说男人的审美都是这样的……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要用长远的眼光看问题,咳咳……丰满一些的,如今看起来虽然好看,但以后要是生了孩子,多半会惨不忍睹……所以不是越大越好,关键是要匀称。”她遮遮掩掩地说。
望北一头雾水,直觉两个人在说不一样的事。
“……再说我一把年纪了,长好长坏就这样了,”她挺了挺胸膛,“倒是琉璃才开始长身体,说不定能有点用。所以我把木瓜给她吃了。”
他还是听不懂,皱皱眉,不耐烦再打哑谜:“你就直说罢,你以为我送你木瓜是为什么?”
徐辰道:“不是为了……丰胸么?”
望北差点失手打碎手中的茶杯。他恨恨地瞪着她,要在她身上剜出一块肉一样。
“咿,难道不是为了丰胸?”她看到他凶得要杀人的眼神,无辜道,“好吧,算我弄错了。那木瓜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被她气得内伤,“文盲!白丁!不学无术!”
连换了三个词骂她犹不解恨,蹭地站起来,狠狠踢了一脚矮几,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三七、马鞭长三尺
因为怕徐寅回来之后刁难徐夫人,徐辰天天一有空就到夫人院里去陪她说话。
守了几天之后她发现,那位哥哥根本没空来跟她们过不去。临近年末,徐家名下的各处铺子收尾的事一堆一堆的,徐老爷不在,这些事就统统落在了徐寅的身上。他天天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有几回外出清账清得甚至过了宵禁的时辰,只好宿在铺子里。他回来半个月,徐辰同他见面的次数只有两次——第一次是他刚到家的时候,第二次是在游廊上碰上的。
当时琉璃已经给她姥爷拜寿回来了,举止之间的神色有了很微妙的改变。徐辰追问了几次,她就羞涩地和盘托出,说她娘正在向徐夫人求一桩姻缘。徐辰一听,小姑娘大胆追求婚姻自由,好事呀。看她坐力难安,紧张得不行,便自告奋勇去夫人那里探听结果,说不定还能为她说上几句话。
徐辰就是在去徐夫人院子的路上,第二次碰到了哥哥徐寅。
他行色匆匆,手里握着马鞭,带了几个下人往马厩的方向走,大概是正要出门。他出入喜欢骑马,这点徐家兄妹倒是很像——不然徐小姐也不会死在马上了。
眼看两个人越来越近,出于礼节,徐辰本想向他问一声好,还未张嘴,他就已经目不斜视,一阵风地走过去了,好像根本没看到她一样。既然他的敌意如此明显,她也就乐得清闲,省得再浪费表情扮一个乖妹妹,顿了一顿之后,继续袖着手往前走。
脚挪了没两步,她就听到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辰起初还怀疑过是不是在同她说话,暗道徐少爷没道理无缘无故地对她发难,大概是在训斥哪个下人而已罢。她不回头,继续往前走,却听到徐寅一声大喝:“徐辰,你站住!”
这回明明白白,叫的就是她。徐辰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就站住了。不唤“妹妹”,都直接连名带姓地叫了,可见是怒到一定程度了。只是不知道他这突然的怒气从何而来,难不成是睡眠不足的人容易暴躁?
徐寅大步走到她面前,攥着手里的鞭子,脸色铁青地质问她,“你什么意思?!”
老兄,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徐辰一脑袋的问号,但忌惮他手中三尺长的马鞭,气势上就矮了一截:“什么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徐寅横眉道,“这几日你故意避着我,是否对我有不满?”
明明是他自己忙得跟陀螺一样,抽不出时间待在府里,怎么倒责怪起她来?徐辰郁闷万分,但想着不能跟睡眠不足的人计较,便解释道:“并不是我避着你,只是我比较懒,辰时起戌时就歇下了,兄长早出晚归,我们两个自然是碰不上面的……”
“谁说这个了!”他暴躁地打断她。
徐辰一顿,“不是这个,那说的是哪个?”
“你——”他似要说什么,突然意识到下人们虽然低着头,却都支着耳朵听他们兄妹俩争执,改口道,“方才你走过去,为什么不向我问安?不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么?”
她都要无语泪先流了,“是你先无视我的……”
徐寅武断地说:“我是你兄长!长幼有序,别说我只是无视你,就算我今日抽你一顿,你还是得恭恭敬敬地向我行礼!”
“……”她彻底无话可说了。那天在徐夫人面前怎么没见他把这样差的脾气显露出来呢。
徐寅见她没有答话,居然真的一记鞭子凌空甩来,“听到了没有!?”
那是警告的一鞭,力道控制得很好,甩到一半手势便已经往回撤,打在身上顶多被鞭梢扫到,应该不痛。但无论多么不痛不痒,那也是用来鞭笞牲畜的东西,抽打本身就已经是一桩侮辱人的事,更何况还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就算是徐老爷,也从来没有用如此蛮横的态度对待过她。
眼见着鞭子呼啸而来,徐辰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立即举臂挡住,顺势反手一抓,将鞭尾揪在了手里,再用力往下一拉。
徐寅手中的鞭子攥得很紧,被她大力一拉之下,往前趔趄了两步,才重新站稳了。
“看来哥哥最近是忙昏头了,站都站不稳哪。”
“放手!”徐寅冷冷地说。
徐辰却不听他的,反而把鞭子在手上绕了一圈,更紧地捏在了手里。既然他在下人们面前给她难堪,不妨两个人一起丢脸丢到底。
于是一个握着鞭尾,一个抓着鞭子的柄,寸步不让地瞪着对方,跟两个孩子一样拔着河。
场面僵持不下,还是一边的账房先生上来拉徐寅,“少爷,我们还是早点走吧,吴掌柜怕是要等急了。”
徐寅皱皱眉,考虑片刻,冷哼一声松开手,“既然妹妹如此喜爱这条鞭子,送给你又何妨。来人,再取一条马鞭来。”他擦擦手,看都未再看她一眼,带了人往外走。
这梁子,算是正式结下了。
不对,看下人们见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