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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国色-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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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这个理由无可辩驳,张母也无话可说,反正张氏阿树,哦不,现在应该叫吴张氏了,反正吴张氏也已经嫁人了,她们出来得够久,早就该回去了。
两天之后,张母带着不情不愿的赵张氏坐上回程的牛车,离开郡守府。
对于外祖母和姨母的离开,不仅仅是刘桢,就连刘婉和刘妆也大大松了口气,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当天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两人全然忘了这些日子的淑女教育,差点就要高声欢呼起来——她们实在不怎么喜欢这两位亲戚。
如今的刘家人已经适应了郡守府的生活,在最初的适应期过后,不单是张氏,就连最小的刘妆,看上去也逐渐有了世族贵女的雏形,当然,那还只是看上去而已,如果刘远这个郡守能一直顺利当下去的话,起码得过三四代之后,他们家才能称得上世家,而刘妆也得庆幸自己不是生在几百年后的魏晋时代,否则她老爹就是当上皇帝,她也不会比那些世家女更清贵。
在刘远占据颍川郡的这段日子里,别人也没有闲着,革命形势节节高涨,大家看见陈胜在陈郡的胜利,都心痒难耐,那些跟着陈胜起义的部署,像武臣,奉了陈胜的命令占领邯郸之后,直接就不走了,也不西进攻秦了,自立为赵王,又学陈胜的样子,把下属封为大将军和丞相,官职不要钱似的给,直接就在赵地过起纸醉金迷的日子了,还有其他人,利用陈胜的名义到各地之后,要么拥立六国旧贵族为王,要么向武臣看齐。
一时间,赵、齐、楚、燕,魏的旗帜纷纷屹立起来,简直跟战国重现似的,又见周文一路已经打到了戏地,眼看就要进军咸阳,直逼昏君跟前了,大家心里那个美啊,仿佛又看到了恢复战国时各自为政的好日子,更美的是,这会儿可没有一个名义上的周天子顶在头上了,到时候大家还不是想称王就称王,想称帝就称帝?
刘远想:既然别人也可以称王,为什么他不行呢?
先前他想要韬光隐晦,那是自觉实力还不够强,正如他回答宋谐的答案那样:势单力薄,何敢自立?他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现在,眼瞅着大家纷纷称王,好像他再不跟上潮流,就要落后了似的,就连跟着刘远进驻颍川郡的这支军队里头,也不乏有希望刘远称王的声音。
是个男人就有野心,更何况是像刘远这样已经有了自己一番事业的,眼看昔日一起造反的战友如今要么是“王”,要么是“丞相”,再不济也是“大将军”,他自己却还只是一个“郡守”,刘远的心里就跟被猫爪子挠了似的,有点痒痒起来。
等他询问左右的意见,得到的回答也是不一致的。
许众芳赞成刘远称王,而宋谐和安正反对。
当然,这三个人各自都有自己的理由。
许众芳赞成的理由是,一旦称了王,就可以名正言顺收编军队,也会吸引更多的人才来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从那些前朝旧吏里挑,还时不时得受点鸟气。
而宋谐和安正反对的原因也同样铿锵有力:现在称王,那是将自己当成靶子,吸引别人来打,先看看周文那边的进展,再观望一阵,如果周文真能顺利打下咸阳,到时候称王也不迟,谨慎一点总不是坏事。
虽然刘远本身倾向于现在称王,但是宋谐和安正的意见他绝不能置之不理,即使遗憾,最后也只得暂时放弃称王的打算。
就在此时,从西边传来了周文大败,退往绳池的消息,与消息一起来的,还有被周文派来求援的使者。
 

☆、第36章

周文这支队伍;相当于陈胜的先锋军和招牌,陈胜派往各地的部队,只有周文长驱直入;深入秦国腹地,但就像刘桢说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也造成周文孤军深入;一旦秦廷反应过来,大军反扑,那么周文的队伍分分钟都会面临被反扑吞噬的命运。
一开始,在义军的汹涌攻势下;秦军节节败退;咸阳那边更像失语了一样,完全拿不出一点应对的策略,所有人都觉得他们高看了秦军,没了秦始皇的秦朝军队就像一只没了爪牙的猛兽。
不单是秦始皇,曾经叱咤风云的老一代将领们逝去,秦二世在皇位交接的过程中,又杀了不少名臣猛将,现在的秦军,似乎已经没有拿得出手的人物了。
但也只是似乎。
就在周文即将攻陷咸阳前夕,秦军终于有了反应,而且反应是如此猛烈,转瞬之间,周文这样一支士气高昂的队伍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而秦军那边仅仅只是组织了一批刑徒和奴隶来反攻。
由于没有援军,周文不得不率军从戏地退了出来,甚至退出了函谷关,一直退到了绳池,在此期间,他不断派人传信到各地,包括刘远在内,陈胜,吴广等人都收到了他的求援。
前来求援的使者满身狼狈,语气神情急促,看得出军情十万火急,如果绳池那边再等不到救兵,只怕周文的部队就要全军覆没了。
刘远还在犹豫。
任谁处在他这个位置上,都不可能果决地下达命令。
如果他出兵救援了,而陈胜吴广那边却没有,那么单凭刘远分出的那一部分兵力,估计就要跟着周文一起挂掉了,这样一来颍川郡的防守力量也会大大削弱。
但是如果不出兵的话,首先大家名义上都还是共同抗秦的义军,不救实在说不过去,而且周文那支队伍现在最大的作用,就是帮其他人吸引秦军的注意力,一旦周文被灭了,下一个说不定就要轮到颍川郡了。
就在这个时候,滞留在阳翟的魏公子豹也不甘寂寞地来添乱。
他本来就是奉兄长之命,以结盟之名来阳翟借兵的,兵没借到,他也没好意思走,就在阳翟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地住着,刘远也没去赶他,依旧每日好饭好菜伺候着,魏豹听说了周文来求援的事情,就急急赶过来,请刘远出兵去救周文。
他道:“刘郡守,天下义士奋起抗秦,彼此同气连枝,交相呼应,一荣则俱荣,一损则俱损,本无你我之分,如今周将军有难,请郡守借我四千兵马,我愿亲身前往,援救周将军!”
魏豹没有要求刘远自己或者派人去援助,而表示自己愿意去,这种勇气很可嘉,但四千不是一个小数字,刘远来到颍川郡时,随身带了八千兵马,这几个月厉兵秣马,也只是将八千的数字堪堪增加到一万,现在魏豹一下子就想借调四千,那等于是在割刘远的肉。
刘远抽了抽嘴角:“公子不必如此着急,据说周将军也已遣人至荥阳求援,荥阳兵强马壮,此时援兵想必已经启程前往绳池了。”
他没有明确拒绝,但是魏豹已经听出里头的婉拒之意。
魏豹无比失望,言辞也变得有些激越起来:“郡守据颍川之地,难道就只想着占地为王,安度余生吗?眼看秦军开始反攻,郡守若不今早决断,出兵拦截,待得秦军杀了周将军,大举东进,届时别说是颍川了,只怕连一苟延栖息之所都未得!”
刘远也微微沉下脸色:“公子言重了,远自有决断,不烦公子过问,来人,送公子回去歇息!”
“不劳郡守!”魏豹冷笑一声,袍袖愤愤一甩,“我本以为郡守是人雄,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懦夫罢了!”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出去了。
等他一走,刘远就问座下之人:“宋先生如何看?”
宋谐皱眉道:“恕我直言,我虽不通军事,但以如今情势来看,周文只怕败多胜少。”
刘远道:“何以见得?”
宋谐毫不客气地指出:“陈县、荥阳虽也有兵,只怕他们都与郡守一般,顾虑重重,不肯出手相救,届时若只得郡守一支救兵,根本如同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对,这就是重点了。你肯救,那也得别人一起去救才行,如果只有你去救,别人又隔岸观火,单单只是刘远那四千兵马,根本就是有去无回的,但是现在时间紧迫,难道他还能派人到陈胜吴广那里去问一圈:你们到底救不救周文啊?你们要是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啊!
“再者,”宋谐缓缓道,“若是魏豹得了兵马,转头就带到魏地去,到时候郡守鞭长莫及,那是一点都奈何不了他的。如果由县尉带兵,又显得郡守不信魏豹,如此左右难为之事,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做!”
“三弟有何看法?”刘远沉吟片刻,又望向许众芳。
现在刘远这三个名为属下实为幕僚的亲信,宋谐,安正,许众芳里,宋谐的长处更偏向于算计人心,谋划政务,安正也有向宋谐靠拢的趋势,这两个人都不擅长军事,反倒是许众芳,开始逐渐崭露出军事上的见识和素养,但仅仅也只是刚刚起步,要说成为什么军事型将领,那还早得很。
不过刘远还是愿意问问他们的意见,毕竟他自己也属于摸着石头过河,半斤八两,没好到哪里去。
许众芳没有吞吞吐吐,开门见山就道:“还请宋先生勿怪,你的看法,我不是很赞同!”
宋谐微笑:“各抒己见无妨,县尉不必拘泥。”
刘远:“三郎,说说你的看法罢。”
许众芳道:“周文若是抵挡不住秦军的攻势,我们便更要出兵相助,否则一旦周文溃败,秦军继续东进,则颍川危矣!此其一。”
“其二,大兄如今已是颍川郡守,掌一郡之兵,令行禁止,上下听从,威望日重,但反过来说,若是我们坐视周文孤军奋战而不管不顾,只怕于大兄威名有损,世人会说,名为义军,实则却是一盘散沙,日后颍川郡若也需要有旁人援手之时,旁人大可以大兄今日之作为来回绝,届时颍川将陷入孤立无援之境地,重蹈周文覆辙。”
“其三,”
“因此,周文之事,我以为大兄该救!”
许众芳虽是走武将路线,但他这番话条理分明,句句皆是为刘远着想,饶是刘远再犹豫,也不由得缓缓点头。
这是一件很难下定决心的事情,刘远要送出去的,不仅仅是四千兵马,还相当于他的近半基业。
老实说,从他进驻阳翟的那一天开始,虽说名义上还是听从陈郡那边的指挥调度,但在内心,刘远已经将这支兵马当成自己的私兵了,这从他之前还有过自立为王的想法就可以看出来,随着实力的增长,野心也在跟着一点点膨胀,这也是正常的,乱世之中,谁不如此?刘远已经算是谨慎的了,稍微张狂一点的,现在只怕已经自封为颍川王了。
“你们先下去罢,让我好好想想。”刘远如此道。
三人依言退下,各司其职去了。
刘远一个人坐在正堂,揉了揉额角。
真是……头疼啊!
刘桢从别处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情景。
老爹双手抱头抵着书案,发髻都被抓乱了,两条腿随意地盘坐着,毫无形象可言——当然,作为一个暴发户起家的郡守,他毫无贵族作派的形象已经为人诟病许久。
刘桢一只脚踏了进来,作为女儿,她能够得到刘远的允许,随意进出正堂,这本身就是一种特例了,不过她此时的心情很不好,也就顾不上假惺惺地先询问一声“阿父你忙不忙”,“我有没有打扰你”之类的,就直接进来了。
刘远还以为有人不长眼地闯进来,抬起头正想训斥,就瞧见一脸阴霾的女儿。
长女很少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刘远有点惊讶,也顾不上郁闷了,就问:“这是怎么了?”
刘桢道:“阿父,你可还记得,先前我与你提过,想让阿辞过来帮你打理庶务?”
刘远点点头:“自然记得。”
刘桢道:“今日他来信了。”
刘远沉默片刻:“可是回绝了你的好意?”
刘桢牵了牵嘴角,闷闷道:“阿父英明。”
其实她心里也并不是多难过,早在当初她向姬辞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姬家很可能会反对,只不过当这种预料变成现实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郁闷的。
当然姬辞的信里并没有明确拒绝,只说家中父祖认为他年纪尚幼,学问也不足以辅佐郡守,最好还是多学两年再出来,免得延误了郡守的大事。而且从姬辞的语气里可以看得出来,他自己本心还是很想过来的,只不过碍于长辈的阻拦,不得不屈服。
老婆和父母哪个重要?这真是一个千古不变具有政论性的话题,尤其是当老婆还不是老婆,只是男(女)朋友的时候,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更何况现在又不是需要作出什么生死抉择的重大时刻,只不过是来不来阳翟而已,姬辞肯定是争取过了,但争取失败了,以他的性格,自然不可能干出什么绝食抗议又或者离家出走的行为,这也太小题大做了。
所以这个结果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小儿女私下互通情意的事情,刘远也是早就知道并且默许的,姬辞他见过几回,人品相貌确实不错,别说在向乡,就是在阳翟,也是上上之选了,如果将来能跟闺女成亲,那当然是最好的,刘远一个大男人,对情情爱爱这种事不是很上心,但女儿能够得到一个好归宿,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姬家人本来就不看好为父,他们这样也是正常,不来就不来罢,反正你将来是要跟姬辞成亲的,又不是与他家人成亲,管他们作甚!”刘远安慰道,安慰的话既粗俗又直白。
他现在也正烦躁着呢,能这么安慰闺女,已经很不错了。
两张同样郁闷的脸面面相觑,半晌,突然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好吧,刘桢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多了,尤其是看到老爹也在郁闷——两个人心情不好,跟一个人心情不好,感觉上就像有人比你更倒霉似的,虽然这样想有点缺德,但不可否认,心理上确实舒服了很多。
“阿父有何事烦心?”礼尚往来,刘桢决定也安慰一下老爹好了。
“是否出兵驰援绳池一事,宋先生反对,你三叔赞成。”刘远言简意赅道。
这件事刘桢是知道的,她每天上课学习之余,只要有空,一定会关心一下政务,刘远并没有禁止她出入正堂旁听或者翻看书简文件,久而久之,刘桢对时局的了解与日俱增,就连刘远和宋谐他们谈正事的时候,她偶尔还会厚着脸皮在旁边蹭一个席位,当然,这种场合从头到尾都要安安静静地当一个隐形人,她的年纪和性别摆在那里,刘远再喜爱她,也不可能任由刘桢放肆。
“那二叔的意见呢?”刘桢问。
“你二叔是偏向宋先生的,他也觉得周文必败,没有必要救。”刘远叹了口气,“但你三叔说的亦不是没有道理。”
刘桢沉默了一下,“阿父,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远:“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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