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盈门-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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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桃闻言,深深的看了明菲一眼,却见明菲斜着眼睛看着自己,眼里有着小孩子式的狡黠和信任。
花婆子长叹了口气,道:“小姐这些首饰都是夫人给的,回去后还要穿戴,怎能拿出来付药资?娇桃是小姐身边的人,也要顾着小姐的体面,不能一件首饰也没有。都收起来,剩下的奴婢想法子吧。”说着将娇桃的细簪子和细镯子还她,自己咬着牙,十分肉痛的将头上筷子粗细的金包银簪子,手腕上的粗银镯子一古脑的褪下来扔进蓝布包袱里,笑道:“就这样好了。”
明菲睁大眼睛:“妈妈,那是你的……”
花婆子回头对着明菲慈爱的一笑:“三小姐,只要您好好的,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明菲感激的道:“妈妈和姐姐如此待我,我日后断然不敢相忘。等回去后,我问哥哥要了银子来还你。”
花婆子谦虚的道:“三小姐客气了。只有主子什么都好好的,下面的人才会有体面。奴婢这就送银子出去罢。”
待花婆子去了,娇桃笑:“花妈妈可真有办法,竟然这么快就能从吴家奶奶那里弄到这么多钱。”
明菲笑了笑:“看来吴家挺有钱的,二十两银子眉头都不皱的就拿出来了。”
娇桃不由冷笑了一声。
明菲好奇的问:“姐姐笑什么?”
娇桃淡淡的道:“没什么,您还记得奴婢刚才和您说的那事吗?夫人给了吴家奶奶许多钱物,她拿出些来给您治病是应该的,也不奇怪。可花妈妈才和您相处了这几日,竟然就舍得把自己的老本都拿出来为您付药资。小姐您自幼看惯冷暖,您觉得可能吗?”这不过是花婆子的手段罢了!她若是个没见过人间冷暖的,也得被花婆子的假仁假义给收买了去。
像她们这种下人,能得到主家赏赐的是少数,但只要有能力,都会想方设法凑点钱打点银簪子银镯子之类的东西戴在身上充充门面。花婆子这样的教养妈妈因要教导规矩,一般脸嘴都比较难看,与那只需嘘寒问暖温柔慈爱的奶妈可是两个概念,小姐夫人们一般都是不太喜欢的,得到的赏赐自然也不会多。所以花婆子如果不是有了别的依仗,或者有了别的打算,又怎会如此大方的将自己的老本拿出来帮一个前途未明,相处了不过一个多月的可怜女孩子?
明菲很感激娇桃肯这么不绕弯的和自己说实话,点拨自己,却不肯如同娇桃一般把话都说明了,只道:“这些我都不懂,反正我只知道你是我哥哥的人,你不会害我,你对我最好,我只信你,你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
明菲的这席话让娇桃受用无比,特别是那句“你是我哥哥的人”让她粉面飞红,羞涩不已。在明菲殷切信任的目光下,她诚挚的道:“三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努力护着您,不叫您吃亏的。您等着,明日奴婢一定让害你的人拉得起不来床,不,就今晚开始。”
明菲的眼睛笑成弯月:“我相信。”又佯作担心:“娇桃姐姐,明日咱们还是继续上路的?要是去晚了,母亲会不会生气?”
娇桃犹豫道:“可是您这样子……”
花婆子已经把那师徒二人打发走了,进来道:“只要小姐不拉了,明日一定要走!这日子是夫人挑出来的好日子,不能误了。”她看着似有不同意见的娇桃意味深长的低声道:“夜长梦多。现在吴家请的大夫都还没来呢。刚才我去问吴家奶奶拿钱,她恨不得拿剪子捅死我。”
娇桃叹气:“就算是郎中来了,这药只怕也不敢吃的。”
明菲听到了花婆子和娇桃说的悄悄话,只天真的笑:“我们坐马车去吗?那马儿可要提前喂好了。马儿要是和我一样的拉肚子,也没银子请老道士来帮它瞧病了。”
花婆子老于世故,一下就从明菲这句话想到了另一个可能,若是汪氏在明菲这边不得手,很有可能会对马和马车下手。遂认认真真的向明菲保证:“三小姐只管放心,有奴婢等人在,一定保证您平安顺利的到达水城府。”
第二十八章 中招(四)
明菲笑道:“辛苦妈妈了。”目前花婆子爱耍手腕心眼,贪财什么的都是小问题,只要她能将自己顺顺利利的送到蔡府就行。
明菲昏昏欲睡之时,院子里突然一阵嘈杂,原来是吴金柱才将那郎中请了来。汪氏在院子里闹嚷着要让娇桃开门,让郎中给明菲瞧病。
花婆子虎着脸拉开门,冷声道:“谢过奶奶的好意了!才刚请吴道长来看过,说只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没甚大碍。小姐用了药后已经大好,此时正歇着呢,无需再看。奴婢才和奶奶拿的银子,奶奶竟都忘了么?烦劳奶奶拿三十个钱打赏郎中先生!”“啪”的一声把门砸上。
那郎中自来被乡人尊敬惯了的,闻言脸上下不来,怒气冲冲的一甩袖子:“既是请了别人来瞧,又请我来做什么?府上是这附近数一数二的人家,怎的也这般不懂规矩!”
偷鸡不成蚀把米,又失银子又失面子,汪氏气得要死,却又无可奈何,想到被花婆子讹走的三十两银子,剜心的痛,捂着胸口直喘粗气,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往吴金柱身上一头栽去。吴金柱吓得怪叫一声,扶住她道:“娘,你怎么啦?先生快给我娘瞅瞅?”
那郎中熬架子,只是不肯。好话说尽,又许以厚利,他才勉强答应,随手开了张要用人参茯苓等贵重药材的方子,敲了吴家五钱银子的诊费,高价卖了一服烂草药才肯罢休。
娇桃摸黑进了厨房。厨娘不在,那粗使婆子正在厨下给汪氏熬药,见娇桃进来,便道:“娇桃,你还不睡?”
娇桃打着呵欠道:“三小姐饿了,得给她做点吃食。可我拿不准,做鸡蛋羹呢,又恐她不消化,熬稀饭吧,又觉得不养人,真是为难。”
粗使婆子闻言,口水嘀嗒的道:“熬什么稀饭!拉了一天,得好生补补才行。就做鸡蛋羹,你做的时候,多打两个鸡蛋,少放点水,多放点油……小孩子最爱的就是这个。”
娇桃暗自好笑,却沉着脸道:“她要不喜欢吃,你给我等着。”却真的多打了两个鸡蛋蒸起蛋羹来。待蛋羹蒸好,她拿勺子舀了一小半,叹道:“做多了,小姐只怕只能吃下这点去。”自端着碗去了。
那婆子见她出了门,三步并作两步,奔到灶台前偷吃蛋羹,她偷得极有技巧,顺着那勺子舀过的边缘轻轻的刮,务必要一眼看去看不出来有什么地方突然缺了个角。
娇桃立在门口,见她吃得欢,悄悄进去将手里那丸几十个钱买来的药丸扔进药罐子里,蹑手蹑脚退到门口站了一会儿,估摸着那丸药散开了,才重重咳嗽了一声,惊得那粗使婆子一个哆嗦,勺子撞得碗脆响,嘴角糊着蛋羹望着娇桃傻笑。
娇桃嫌弃的皱眉:“赏你了!”厨房也不进,甩着手走了。那婆子闻言大喜,端起碗来风卷残云一般将那半碗蛋羹尽数倒进了肚里,哪里管得那药熬成了什么样子?
是夜,汪氏果真如同水泻一般拉起了肚子,闹得吴家上下不宁,芳儿半夜来敲明菲的门,讨要宋道士给的那药丸。花婆子沉着脸不让她进门:“六十两才买得的两丸药,早就用完了。”
芳儿守着明菲的门大哭不止,央求明菲救救她亲娘。
花婆子心中痛恨她害了明菲,厌恶得紧,冷声道:“芳儿小姐,我们三小姐又不是神仙,怎么救奶奶?知道你舍不得三小姐走,可你也不能故意吵得她明日起不来床上不了路。”
芳儿看着花婆子的神情,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却不甘心就这样走了,扶着门框不让花婆子关门,直喊明菲救命。
明菲揉了揉额头,低声吩咐了娇桃几句,娇桃虽然不愿意,却也拗不过明菲,只得打开匣子拿了一枚药丸出来,用簪子轻轻划下拇指指甲盖大小一点,用纸包了拿去递给芳儿:“别闹了,三小姐让我把她吃剩下的这小半丸药拿给您,说好歹给奶奶缓缓,天亮赶紧的去找人来瞧。”
芳儿这才止住哭,小心翼翼的托着那纸包去了。
花婆子不高兴的道:“三小姐忒好心,咱们花了多少心思才弄来的灵药,竟然就这样白白便宜了她。”
明菲道:“不是才一点点吗?芳儿到底帮过我多次,哭得那般可怜,我不能让她说我见死不救,将来传出去也不好听。而且她这样哭闹,咱们谁也不能好好休息,明天怎么赶路?”她心里想的却是,也不知清虚给娇桃的药有多狠,别把汪氏给拉死了害得她走不脱。就给汪氏用这一小点药先拖着,反正量不够也好不了,正好可以让那两个神棍继续抠汪氏的银子。
花婆子听明菲说得头头是道,也找不到可以说的,催着娇桃伺候明菲赶紧的睡觉。
却说汪氏服了芳儿拿去的那点子药,果然从一刻要拉一次改作了半个时辰才拉一次。但她不知道要补糖盐水,生生拉得脱了水,躺在床上哼的力气都没有,只望着帐顶苦等天亮。
吴贤声见她好些了,便低声抱怨:“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上次才把这克星给招呼好,你又要招惹她。这回可好,又花银子又伤身,明儿还得花银子去给你买药,这个家就要被你给折腾穷了。”
汪氏哼哼:“你以为我想啊,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金柱的前途。那丫头大了,留得住几年?兴许这一去就不回来了,她一走就断了财路,还不如趁这个机会遂了二姨娘的意,让那丫头此次去不成,给咱们金柱换个前程,也能多留她几年,多弄些银钱。我让你给那马下巴豆,你下了没?”
原来二姨娘让人带了信和银子,许诺说只要此次让明菲去不得,便让金柱去她铺子里做管事。汪氏左思右想,想着又不是害人命,只是让明菲病上几日,拖些日子而已,也算不得什么,遂下了手。
“去了,可老七看得贼紧,实在没机会。等会子他睡熟了我又再去。”吴贤声叹了口气:“我现在是真的希望这丫头赶紧走了的好。他们当主子的掐架,偏拿咱们在中间煎熬,出了什么事,却是咱们遭殃。”
汪氏白了他一眼:“都是你这个窝囊废没本事,把个扫把星招到家里来,害得老娘劳心费神。”没说几句,又捂住肚子直喊疼,吴贤声忙将她扶起,拿鞋给她套。汪氏急得一头的冷汗,等不得鞋穿上,光脚踩到地上揪着裤头跌跌撞撞的往帐子后面跑。
霹雳巴拉一阵乱响,汪氏坐在马桶上起不来身,哭道:“孩子他爹,我要死了……活不得了……”
吴贤声凑过去一瞧,只见汪氏面如金纸,双眼无神的瘫在马桶上,吓得将她一把拉起,随便抓张草纸胡乱擦擦,也不管她衣裤上沾染到没有,把人放到床上,一迭声的喊金柱:“快骑毛驴去白风观请真人来救命!”
金柱迟疑道:“多少银子才能答应?”
吴贤声无奈的道:“你怎么老实成这样子?你娘的命最重要……算了,让老子去,你和你妹妹守着你娘。”
一家子又忙做一团,哪里还顾得上去给马儿下巴豆?
第二日一大早,明菲让娇桃去探望了汪氏一回,说了别过的话,主仆三人坐上垫得暖和柔软的马车,由胡总管押着车,一行人向着水城府慢慢去了。
第二十九章 社日(一)
大丰的前一任老皇帝是个不错的皇帝,在位二十多年,励精图治,政治清明,连老天都格外赏脸,风调雨顺。新帝登基后,秉承先帝遗志,亲贤臣远小人,因此大丰国富民强,治下这些府县自然都是生机勃勃,热闹非凡。
水城府历来是大丰南北水陆交通要道,南方的茶叶、丝绸源源不断的从这里运出去,北方的马匹、药草从外面运进来,连带着出名的小吃,玩意,都被带入了水城府。
繁荣的经济,发达的交通,大量的人流,造就了水城府独一无二的热闹和繁华,也使得水城府衙成了肥得流油的衙门,养了一票富庶的官员。而能在这地方弄到官职的人,无一不是各有各的背景。比如说陈家、蔡家都是如此。
马车驶进水城府时正是午间,明菲听得外面热闹非凡,叫卖声此起彼伏,忍不住掀开窗帘子趴在窗前看热闹,一看之下,大为吃惊,她没想到这大丰朝的商业竟然如此发达。在她的记忆中,中国历史上都是重农抑商的,只有在明朝中后期,朝廷对商人才算是放松了些。看模样这大丰朝对商业还算放松,就是不知到了哪个程度?
正看得高兴,窗帘子被人放下遮住了她的视线,原来是花婆子发现了她的行径。花婆子不满的道:“三小姐,您不能这样,这不合规矩……”巴拉巴拉一大长串。
明菲可怜巴巴的道:“妈妈,我第一次进城,好热闹……”
娇桃极是可怜明菲,便为她说情:“妈妈,这车很普通,没人知道是同知府的。三小姐自小长在乡下,没见过这些热闹。若是回到府中,和小姐们说话,什么都不知道,那……”从乡下来的,本来就被人瞧不起,若是再一问三不知,岂不是更要被嘲笑成土包子?
花婆子不理娇桃,两眼望着明菲:“奴婢教您的那些,您都记住了?”
明菲道:“记住了,见了父亲和母亲要行跪拜之礼,哥哥姐姐们行福礼问候,弟弟妹妹问候时要回礼,见了姨娘不必行礼。”
花婆子点点头,不再言语,靠着车壁闭目养神。明菲立刻深刻领会了她的意思,掀开窗帘,贪婪的看起来。
“娇桃姐姐,为什么街上的漂亮姐姐这么多?”明菲的目光落到街角绸缎庄前一群由仆佣簇拥着,带着帷帽,衣衫光鲜,叽叽喳喳议论个不休的年轻少女身上。
不等娇桃答话,花婆子就出声道:“回去后不能再喊娇桃姐姐,丫头就是丫头,就叫娇桃!”
“哦,娇桃。”明菲调皮的冲娇桃挤眼睛。
娇桃笑眯眯的往窗外看看,道:“今日是社日,全民皆乐,所以小姐们都出来游玩了。”
“社日?”明菲大感兴趣,忙忙的问:“那我以后也能出来吗?”大丰的春社和秋社都是很重要的节日,吴家村里也过的,但哪里会有这水城府里热闹?而且乡下和城里的有些规矩也不太一样,吴家村的人是做顿好吃的,什么都不做,喝个烂醉了事。明菲前两年过的春社,就是看着吴家村喝酒醉翻了大半人中渡过的,又无聊又无趣。
娇桃道:“那是自然。大丰从上到下,谁家的女子社日这天不出来游玩的?就连宫里的贵人们,也会挑了这个时候去别苑离宫游玩。早上这城里更热闹,还有表演社火的。只是咱们来得晚错过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