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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密码-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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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的就是要他们如实招来,不容搪塞、欺骗。汪处长发了誓说没有,唐一娜也言之凿凿地表示没有,惟有李宁育说他曾跟吴副参谋长透露过。这也就是说,三人的陈辞与昨晚说的并无出入,只是语气变得坚定而已。
不料,李育宁的话音刚落,吴志国气愤地骂了句娘,责问他:“你他妈的什么时候跟我说过这事!”
于是,张司令要求李宁育当面说清楚,他是怎么跟吴副参谋长透露的,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理由,有没有证人等。李宁育平静地陈述了“透露”过程,说昨天下午,他们刚破译完密电,唐一娜正在办公室誊抄电文准备上呈时,忽遇吴志国来机要处查看某个文件。
李宁育说:“因为这是一份特级密电,不便外传,唐参谋见吴副参谋长进来后,怕他看见,用报纸盖了电文。这可能引起了吴副参谋长的好奇,他问唐参谋在干什么,唐参谋半认真又半开玩笑说是重要密电,只有司令才有权知道。这可能更加引起了他的好奇,后来他看过了文件,说要跟我说个事,我便带他去了我的办公室……”
吴志国跳起来骂:“你放屁!我什么时候进你办公室了?”
张司令命令他坐下,“你让他说,让你说的时候你再说。”
李宁育继续说,口气平静,口齿清楚,“进了办公室,他问我,我们是不是刚收到上面的一份重要电报。我说是的。他又问我是什么内容。我说不能说的。他问是不是人事任免方面的。我说不是。他又问我是什么,再三地问。虽然我知道按规定是不能说的,但我想吴副参谋长在抓清匪工作,密电的内容他迟早都是要知道的,最后就跟他说了。”
吴志国又想发作,被张司令一个眼色压下去。尔后,张司令问唐一娜。唐一娜证实,李宁育前面说的都是事实,吴副参谋长确实在那时去过她办公室,也确实向她问过密电内容,她也确实那么半真半假地拒绝了,后来李宁育也确实是跟吴志国一道走的。至于他们走后,吴有没有去李的办公室,她说她不清楚。
张司令又问李宁育:“你说他进你的办公室,当时有没有人看到?”
“这我不知道。”李宁育说,“当时我办公室里是没人,外面走廊上有没有我也没在意。”
“现在你来说,”张司令对吴志国说,“你说你没进他办公室,有没有谁可以证明?”
“这……”吴志国给问住了,他没有证人,只有一连串的誓言,赌天赌地,强调他当时绝对没进李宁育的办公室。司令听得不耐烦,敲了一下桌子,叫他住口。司令说:“他说你进了,你说没进,我们信谁?口说无凭的话现在都不要说。”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也没什么好说的。事实上,进去了又怎么了,知道了密电内容又怎么了,问题不在这里,是吧,肥原长,你对情况大致了解了吧?”
肥原微笑着点点头。
“问题在这里。”张司令说着,一边从公文包里摸出一包前进牌香烟,递给肥原说,“你看,这就是王处长从一个共党手上缴获的,里面大有内容哦。”
烟盒里尚有十多根香烟。肥原把香烟都倒出来,最后滚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肥原拾起那根皱巴巴的香烟,只瞅了一眼,便如已深悉内中的机密一般,用指尖轻轻一掏,掏出一支卷成小筷子模样的纸条。原来,这根香烟是被人掏空了烟丝,再把纸条装进去的。肥原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道:“果然是大有内容呢。”说着,拿起纸条朗朗有声地念读起来:“速告老虎,梁山群英会败露,务必取消!毒蛇。即日。”
念毕,肥原抬头望着张司令笑道:“这又是一份密码嘛。”
这个密码张司令能破。“所谓老虎,”他说,“就是共党在杭州城里的宋江,贼老大的意思,这两个月我们一直在搜捕他,但他很狡猾,几次都逃脱了。”
“能不逃脱吗?”肥原插嘴道,“毒蛇就在你身边,笨蛋也逃得脱啊。”
“是。”张司令知错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所谓梁山,指的应该就是孤山,现在看那边可能就是共党的老窝子;群英会嘛,无疑就是指老K将在文轩阁客栈密谋的会议了。”
肥原感叹道:“好一条毒蛇啊。”抬起头,假模假式地露出一脸慈善,对吴汪李唐四人好言相问,“你们谁是毒蛇呢?吴汪李唐四人,你们谁是匪?”声音软软的,绵绵的,像一口浓痰。
戏半真半假地演到这里,大家方如梦初醒。这个梦是个噩梦,与魔鬼在一起,又不知谁是魔鬼,弄不好自己将成了魔鬼的替死鬼。因为谨慎,开始谁都没有开腔,大家沉默着,你看我,我看你,恨不得从对方脸上看出“我是毒蛇”几个字。
张司令可不喜欢沉默,他要他们开口说话,要么自首,要么揭发。他时而诱导,时而威胁,好话坏话说了一大堆,也没见谁自首,也没见谁揭发。其实,有人是想揭发的,像吴志国,事后他几乎是一口咬定李宁育就是毒蛇。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噩梦方醒,谜底是那么令人惊愕,人都惊傻了,一时回不过神来呢。
张司令耐不住了,猛拍一记桌子,喝道:“不想说是吧!好,什么时候想说了找童副官说,我才没时间陪你们。”起了身,欲走,“有一点我可告诉你们,我相信毒蛇就在你们几个人中间,在不供出毒蛇之前,你们别想走出这院子半步!”说罢,掉头就走。
肥原也站了起来,但没有拔腿走,而是修养很好地、笑容可掬地说:“我也相信张司令说的。另外,我还相信一点,就是你们不可能都是毒蛇。就是说,我们也知道,你们当中有无辜者,可能大多数都是无辜的。但是谁无辜,谁有辜,谁知道?我们不知道,只有你们自己知道。所以,解铃还需系铃人,现在我们只有这样,你们觉得冤枉也好,无辜也罢,暂时只有认了。我可以说,宁愿错怪你们,也不能让共匪为非作歹。当然,你们要出去也很容易,只要把毒蛇交出来,检举也好,自首也罢,交出来就了事。”
张司令刚才一直立在门口,这会儿又回来,走到桌前,敲着桌子,警告大家:“都记住了!29日之前!这之前都是机会!之后等着你们的都是后悔!”
肥原也说:“对,一定要记住,是29日之前,三天之内,三天之后你们说什么都无法改变自己命运了。你们的命运在哪里?”他拿出一只封口的信封,拍拍它,“在这。这是我来之前松井将军交给我的,里面说了什么,实话说我现在也不知道。”笑了笑,又说,“各位,这也是一份密电哦,三天后这密电有可能被我烧掉,里面的内容将成为永远的秘密,也可能被我阅读,里面的内容就是你们的命运。我是烧掉还是阅读,权力其实就在你们几位手上,但一旦你们给了我阅读的权力后,你们也就没有权力改变自己的命运了,就是张司令和我肥原都无法改变的。所以,你们可千万不要跟它开玩笑,跟它开玩笑就是拿自己命运开玩笑。”
这个下午,这西楼,就像一年前那个血光之灾的夜晚一样,有点邪,时间停住了,楼里的人的命运都被一个神秘的未名人掌握了。

 ·4·


密码

据王田香在会上介绍,纸条是他从一个代号叫“老鳖”的共党联络员身上搜出来的。老鳖是个脏老头子,从去年入冬以来,做了伪警备司令部大院的清洁工,每天来打扫卫生,收垃圾,暗中为毒蛇传递情报。昨天下午,王田香的手下捕获了老鳖的下线,他在严刑酷打中叛了变,供出了老鳖。于是,老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了严密监视。整整一天,他们没有发现老鳖在院子里跟谁接头,也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在晚上九点钟,老鳖在琴台路口与另一共党接头时,他们发现两人交接了一只烟盒。他们怀疑这里面有情报,便当即逮捕了两人。经查发现,烟盒里就有这张小纸条。
但是,谁是毒蛇呢?
吴志国一口咬定是李宁育,理由是:他诬陷他!
吴志国是第一个被童副官单独请到会议室来谈话的,他不知道“对面”有耳(童副官也不知),先骂了一通娘,自下到上地骂,点面结合,点是李宁育,面——正面是共党,背面是张司令。张司令的轻信,和对他的不信任,让他无比愤慨,愤慨之余,恶语伤人也在所难免。好在张司令从西楼出来就直接回了司令部,这会儿他说什么都听不到了。能听到的是肥原和王田香:一日一伪,一主一仆,但都是诡计多端的货色。他们把童副官推到前台,自己则躲在后台,明察秋毫——这可以说是肥原打的第一张牌:冷眼旁观。
在童副官的一再劝说和引导下,吴志国终于冷静下来,开始一五一十地陈述了昨天下午他在走廊上如何和李宁育分手。最后,他语重心长地对童副官说:“你可以想一想,我连他办公室都没进,哪来他跟我说密电的事。这完全是捏造,是诬陷。我不要其他证据,光就这一点,他诬陷我,就足以肯定他就是共党。他为什么要诬陷我,分明就是想搅浑水,好给自己脱身嘛。”
肥原在窃听室里听了吴志国这么说后,对一旁的王田香笑道:“他说得有道理,如果他能找到人证明他确实没进李宁育办公室,那么我们可以肯定李就是毒蛇。”
“可他现在找不到人证明。”王田香认真地说,好像是怕他忘记了这个事实似的。
“是啊,”肥原道,“所以他说的都是废话。”
王田香顿时嬉笑起来,“包括他对张司令的骂。”
和对面楼里谈笑风生的气氛比,这边的气氛确实是太死气沉沉。吴志国走了,汪大洋来了。汪大洋长得一脸猪相,低额头,大嘴巴,小眼睛,蒜头鼻,烂酒肚。以貌取人,他是只猪。但是又有俗语说,脸上猪相,心里亮堂,谁知道谁呢。这些人中他年龄是最大的,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资历也是最老的,在单位里以和事佬著称,少有是非,有些势利庸俗,也是情有可原。他似乎做惯了猪,老是傻乎乎地申明自己的清白,问到谁是毒蛇,他不是脸上堆笑,就是嗯啊哈的,不表态。不表态似乎也不是知情不报,而是无知难报。他甚至露出了哭相,来表明他内心的无知无助,希望童副官同情他、帮助他,让他顺利渡过这个难关。说实话,不论是眼前的童副官,还是导线那头的王田香,从情感上说都希望他不是毒蛇,现在看着听着他带哭相的样子,也希望他能顺利过去这关。但是要过这关,你如果不承认自己是毒蛇,就必须在其余三人中指认一个毒蛇,哪怕是信口雌黄。这是肥原定下的原则。所以,童副官最后这样对他说:“这样吧,老汪,三选一,你选一个算数。”足见是对他同情了。
在这种情况下,老汪选的是唐一娜,理由是她平时有些亲共的言论,外出的几率也相对比较高。
“她说的那些话,有时都让我怀疑她是唐部长的女儿……”
“她经常在办公室骂皇军,把皇军叫作日本佬,有时什么脏话、坏话都敢骂……”
“如果她是共党简直太可怕了,她经常去南京看他父亲,国防部像她的家……”
肥原听了,一笑了之。
步老汪之后来的是李宁育。面对童副官的道道逼问,扬声器里始终不见人声,倒是不断传出有节奏的嚓嚓声,好像童副官是和一只挂钟在说话。
“那是什么声音?”肥原问。
“那是他在念佛珠。”王田香答,“他信佛,总是随身带着一串佛珠,没事就拨弄。”
童副官被他轻慢的沉默和讨厌的念珠声激怒了,提高了声音,“李宁育,我告诉你,有人已经揭发你就是毒蛇,你沉默是不是说你承认自己就是毒蛇?”
李宁育终于抬起头,看着童副官说:“我也告诉你,童副官,十五年前,我父亲是被共匪用红缨枪捅死的;六年前,我二哥是被蒋光头整死的。”
“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不是共匪。也不是蒋匪。”
童副官嘿嘿冷笑道:“既不是共匪,也不是蒋匪,又为什么要诬陷吴副参谋长?”
李宁育也笑了笑说:“如果是我诬陷他,那我就是先知了。”说得童副官莫名其妙。但是具体一解释,童副官包括肥原和王田香,都觉得他言之有理。他先是反问童副官,昨天晚上他知不知道他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当然是不知道。他说:“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你去想吧,我在来这里干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又怎么去张司令那儿诬告他?”
确实,昨天晚上谁知道司令的心思?谁都不知道。这时候,你说李宁育诬告谁似乎都是不可思议的,除非司令与他串通一气。而这——怎么可能呢?退一步说,若真是如此,那就更要与李宁育站在一起……这么想着,童副官基本相信“诬告”是不大可能的。
既然不是诬告,就说明吴志国在狡辩。他为什么要狡辩?童副官想了想,问李宁育:“那你是不是认为吴副参谋长就是毒蛇?”以为一定会得到李宁育的首肯,起码是默认。但李宁育却不肯苟同。
李宁育说:“他是不是毒蛇我不知道,但我认为,光凭这个是不能指认他就是毒蛇的。因为他向我打听密电内容这事,本身就是不光彩的,然后在上司面前拒不承认也不是不可能。”
问他谁是毒蛇,李宁育又沉默了。长时间的沉默,任凭童副官怎么诱引,他始终置若罔闻,置之不理,令童副官又气又急,又响亮了喉咙,“你哑巴啦?李宁育,你说话啊。”
李宁育突然发作地吼道:“我哑巴说明我不知道!你以为这是可以随便说的,荒唐!”言毕,居然抽身而起,掂着佛珠,疾步而走,像所有的佛徒离开一个难缠的俗人一样,把童副官愕得哑口无言。
王田香对肥原说:“他的脾气怪得很,平时在单位几乎无声无息,但有时又会勃然大怒。”
王田香还说,他以前当过张司令的勤务员,在江西剿共时,有一次司令上山遭了毒蛇咬,身边无医无药,危在旦夕,是他用嘴吸出了毒汁,才转危为安。就是说,他救过司令的命,想必两人的关系一定好。王田香认为,他胆敢如此小视童副官,也正是靠着与司令有素交私情。
正这么说着,扬声器又开始出声了:“你别以为我是来接受你审问的,我下来是要告诉你,我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我不是毒蛇,他们是不是我不知道,你去问他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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