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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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路上,郭良斌仍是对吕作臣纠缠不休。吕作臣又羞又恼,说∶“斌哥,不要胡来 ,再闹我便要告先生了。”说完,便气愤愤地前面走了。良斌弄了个好没意思。一日老师讲 课,郭良斌在课桌下头逗起自己腿间那物,拽着吕作臣的手让他抚摸,吕作臣虽说是急忙抽 回,但毕竟是摸过了,心下也慌了起来。又过了多日,盛夏天气,先生督促他二人背了一阵 子书,便梦周公去了。吕作臣此时也有些困倦,在桌上以手托腮,一搭不带一搭地念书。郭 良斌见他那颦眉蹙额迷离春睡的样子,觉得真是分外好看,遂又起念逗他。这次那小作臣倒 不再像以前那么果决,嘴里只说这是在课堂上,被先生看见不妥。郭良斌趁机说道∶“那咱 二人转过后墙,到玉米地里玩玩?”吕作臣红着脸点头允了。郭良斌赶紧拉着吕作臣的手, 恰似牵着一位拜堂的新娘,羞羞答答跑到玉米地里,真格行起男人交欢的歪事。说来也是, 郭良斌自己占了便宜不对人言便也罢了,而他却信口雌黄,单怕人不晓得,传得神乎其神。 由此鄢崮村人便都知吕作臣这小可怜是个二尾子人。谁晓得话又传到那吕家老掌柜耳朵里, 一怒之下,将吕作臣吊起来,煞是一番好打,直捶得是皮开肉绽、骚水横流方才罢休。
《骚土》第十三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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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后,吕作臣竟一改常态,变做世外之人,与村里闲杂之人一概不搅,凭空添出读 书人的清高仪态。时过中年,时代变迁,自己那满肚子学问已是昨日黄花,除写个节日对联 、登记个红白喜事的名单,再无多大用处。高不成低不就,生活变得一日日清苦起来。饿瘪 了肚子,这才稍稍随和。遇人说话,见面点头,大有入乡随俗礼贤下土的味道。圣贤之书再 不说读,单挖抓些闲情逸致、稗野杂谈的道理。遇人扯起郭良斌,如今人家高官厚禄,他也 不再似年轻时的深恶痛绝,不堪忍受。面子上倒说是同窗学友,自己还有三分荣耀似的
。
这次大害从矿上丢职回来,他心下里是一片怜惜,出于旧情前来探望。又见大害一片谦 恭,甚为厚道,与他先辈的心性截然不同,于是话便说得多了。按照辈分,倚老卖老地教训 了大害一篇居家过日子的理论,便告辞了。
在此骚土地上,读书害人,不读书也害人。要做人清干,真是左右为难,不知所从了。 却说季工作组虽然革命多年,却让富堂的女人钻进被窝里,也是十二分的作难。跨身上去, 或许他政策观念太强,或许他经验不足过于莽撞,没待接头,便已泄了真火,痿了下去。接 下来脑子里头雷荡鼓击,女人尽管无微不至地体贴他,务治几个时辰,底下那物仍是无动于 衷,不再情愿出兵就马。季工作组平日是何等刚健之人,面对这时的衰败,自然是又羞又恼 。富堂女人死皮赖脸,不肯就此罢休,说∶“你甭紧张,缓会子就好了。”他一听便来气, 吼叫道∶“我一日工作这么忙,哪有工夫考虑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快穿起衣服走人!” 女人落了个无趣,硬撑着脸子笑了笑,说∶“那你快歇下,有事叫我。”季工作组不耐烦地 道∶“我晓得。”说完,自己干脆亲自带头,披好衣服。那女人在灯下只得一件件的穿衣, 出门去了。
她一走,季工作组这才觉着清静了,又睡了下去,一觉便是天明。醒来之后,看着窑顶 灰暗暗的烟黑,想着昨夜里的事情,恍然若做梦的感觉。按理说富堂女人是自己人,是人民 内部矛盾,应以教育为主。在她没上炕之前,就得打消她的错误念头,而他在赶她走时,竟 没给她留一点情面,态度粗鲁了些,这也太不像他季世虎的所作所为了。看来日后得有心关 照她了,不能让她在小资产阶级的低级趣味的事情上越陷越深。
想到这,只听门外一阵脚步声乱,紧接着有人推开窑门,是富堂家两个正在念书的娃娃 跑了进来。女子姜姜手里捏着一个纸包,气喘吁吁地说∶“这是写给你的,我刚才在门口拾 的,是由门缝里插进来的。”小子扁扁抢嘴说∶“是我先看见的。”女子娃说∶“是我!我 先看见你才看见,既是你先看着你咋不拾?”小子说∶“我刚说要拾,叫你抢到头里去了。 ”季工作组问∶“啥事?”接过纸包。只见上头写着“季工作组收”的字样。对两个娃说∶ “好,你们快上学去,我看里头都写的啥。”说完,披衣坐起,因窑里昏暗,点着油灯,打 开纸包,姜姜和扁扁拌着嘴出去走了,仍在争执是谁先谁后。
季工作组展开一看,心头豁然一亮。好家伙,密密麻麻的核桃大字,写了五六页纸,何 其了得!这是何人,竟有这等文化程度?奇了!自己到鄢崮村几个月了,咋就一点没有觉察 ?着急之下,先看署名:贫农社员贺根斗。贺根斗是何人?季工作组这想那想,想不起来。 读完开头几句,这才突然想起头一次斗争杨文彰的社员会上,那个腰系麻绳,因自己儿子被 勒逼学费,一个四十多岁男人,痛哭流涕地发言。会议结束时,季工作组还留意问过叶支书 此人的情况,叶支书说∶“甭提那货,头些年,一天到黑摸牌喝酒,日子过得稀烂。尽会耍 嘴皮子,不参加劳动,是村里有名的烂杆子人。一有两个钱,就凑些狐朋狗友聚赌。如今给 娃交学费他心疼得哭哩,摸牌输钱时他咋不哭?”季工作组当时还纠正说∶“老叶,咱们看 人要看主流,像贺根斗这样的社员,只要他根子正,就是我们的阶级弟兄,我们就有责任将 他引上革命的正道。”说完之后,季工作组也就忘了。现在重新露面,你知道那贺根斗是怎 么写的?
井(敬)爱的季工作组,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到(导)我们说,四海翻汤(腾)云水努( 怒),五周(洲)振当(震荡)风雷击(激),现在全国形势一牌(派)大好,革命群众情许 (绪)高丈(涨),我们鄢崮村的革命也和全国一样,在季工作组的领到(导)下,出现了 生鸡坡坡(生机勃勃)的大好居(局)面。过去是牛鬼蛇神常(猖)狂放屁,现在是革命社 员扬眉吐气;过去是地皮(痞)流亡(氓)骑(欺)压百姓,现在是革命干部支持群众;过去 是地主富农西(细)米白面,现在是贫下中农穿衣吃饭。现在我向你揭发一个道的(德)品 只(质)几(极)为败坏,利用党和上级交给他的会计权力胡做(作)非卫(为)的贺振光 。贺振光,男,现年28岁,家庭中农成分,该人一关(一贯)不规,从1964年被选为生产队 会计以来,利用手中的权利(力),满(瞒)上骑(欺)下,做尽坏事。大来的媳妇大农本是 良家妇女,贺振光利用手中权利(力),自己给自己多记工分不说,还给她多记工分,几年来 一直这样。记了工,贺振光就强坡(迫)那媳妇和他胡接(搞)。贺振光后原(厚颜)无耻 的(地)说,一次记两分工,不日不给记。就这相,玉米地里、糜子地里、他家炕上,一指 (直)到大农家的灶火头起,爬出来,日黑去,一直胡接(搞)了3年之多,仍不罢修(休) ,使的(得)贫农社员王三来干努(敢怒)而不干(敢)言,在人面前台(抬)不起头。其 他妇女看大农不下地干活照样记工分,心里分分(愤愤)不平,都说,他日她给记工,我们 也给他日,看他给记工不记工。他听说之后,不成(承)认错误反而说,我就有这权,这是 我的本事,我不日活着为咋,谁要眼红,把我会计扯还(撤换)了。就这相,妇女社员的生 产干劲上不来,严重地印(影)响了社员的生产机及(积极)性。更为严重的是今年夏天, 人都在场院里打麦,他跑到大来家和大农胡接(搞),大来回到家里喝水,不让进门,大来 立在门外头说了一句,他不高兴了,出来打了大来一顿,闹的印(影)响几(极)坏。还有一 次生产队里拉粪,他和大农坐在空车上胡挖乱摸,一村人都看见,他不管,只当没看见听见 ,脸皮比成(城)墙还后(厚)。大农他大实在看不下去,黑了无人时说了他们一句,他边 (便)把他大臭打一顿,人脱(拖)都脱(拖)不开他,把一个给地主扛了几十年活的贫农 老汉打得血头烂面,尿了一裤子。还有一次,是在地里收谷,光天画(化)日之下,挑逗人 家民兵栓囤的刚进门的媳妇,媳妇生气,骂他是死狗,他就扣人家工分,叫人家新媳妇哭了 几天,到后来还的(得)给他下话。还有一次,他心血来朝(潮),富堂家婆娘的妹子来串 亲亲(戚),他看上人家妹子,强坡(迫)针针说,你妹子和我耍一回,我给你记50分工。 就这相,又硬把人家外村女子,拉到富堂家东边窑里给接(搞)了,这你不信可以问富堂。 回(或)是针针,他们都晓得。但是更为严重的是,昨天中午,他在村头槐树底下,当着水 花几个妇女的面,骂起你来,他说,工作组工作组,工作完了你就走,养你不如养条狗!这 你不信,咱可以三茬对正(证)。老天在上,本人不敢胡言,公开场面骂你是狗,这是我们 贫下中农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我先反应(映)这些,你要是重事(视),我还可以 反应(映)更多更为严重的问题。千言万语一句话,贺振光罪该万死,不打倒他,不扯(撤 )了他的会计,贫下中农永世不得翻身。
《骚土》第十三章(3)
立刻注册新浪免费邮箱,激活1G空间贫农社员贺根斗呈上这一小报告也许外人看不大懂,但季工作组却看得透彻,只觉写得是行云流水,何其通 畅淋漓!季工作组搁下揭发材料,点上一枝烟,狠吸一口,首先想到的不是那贺振光骂了自 己,而是村里形势之复杂竟出于意料之外!阶级斗争黑盖子,看来还远远没有揭开,更为繁 重的工作还在后头。
正想着,富堂女人进窑,怯手怯脚坐在炕边,问他∶“你好着没?”他自顾考虑,便不 假思索地道∶“好着。”富堂女人说∶“过去吃饭,糊汤烧好了。”他说∶“你先过去,这 就来。”说完,穿起裤子,端了牙缸,心思重重地出了门,朝东边窑里走去。顺便看了看日 头,天不阴不晴,一副吊死鬼眉眼。
回头坐在炕上,随着饭端上来。季工作组端起碗问∶“你这里一个劳动日咋算的?”坐 对面的富堂吞吞吐吐地说∶“一个劳动日是十分工,折合八分五厘多钱。”季工作组想贺振 光竟然也是在自己睡的东边窑里,用一个强壮劳力四五天才能挣到的工分,奸骗一个女人的 身体,实是可憎之极。想到这,只觉一阵恶心涌上喉头,食欲立刻没了。但既然端起碗来, 强吞硬咽也得吃了。吃完饭,说去大队部,这次富堂女人没动势,倒是富堂笑眉眉地,将他 送到大门外。前些日子季工作组走在这鄢崮村的马路上,还觉着村风朴实,一派安闲。但经 这一夜,感觉全变了。
《骚土》第十四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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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有柱混上了浪婆翠花
季世虎受命于危难之秋
自从芙能嫁给法堂之后,邓连山一家落得是妻离子散,家败人亡。留下有柱一人,也不 说下田干活,懒驴驮水一般,四下观望,死也不了活也不旺。可怜兮兮的,像没娘的孩子,
只在村头踅摸。
说来也是,人到背运之时,种种过河拆桥踩火熄灶的人物便显露出来,他们帮着你趁风 下海,迅速破败。说的是村里有一女人,姓马名翠花,五十出头的年纪,梳一个俏扎扎的喜 鹊尾巴,穿一身蓝瓦瓦的糨摆衣服,终日把脸儿放在那光鲜明亮的地方,因东说西,油嘴滑 舌,和那些男人家一样地扬头挺胸,抛头露面,出些计谋策划,指点一些作为,从中抽取赚 头,单招徕那些缺少心眼儿的浪荡子弟上当。邓连山和芙能在时,她倒不敢说是对有柱咋的 。两人这一不在,有柱人懒,不说做饭,便一顿不搭一顿地混在她的炕头。先是吃喝小事, 后又是干脆连晚间也歇在她家里头。
你道这是怎的?马翠花这女人说来也奇,按理说风骚大半辈子,男女之事足尽了。但她 花样翻新,又极喜欢那摸摸揣揣的作为。自从和有柱滚做一团之后,她竟有说不上来的得意 。面上戏说是她收养了个儿子,实倒是她张罗了个太监,这真是天尽人愿。一时间意气风发 ,玩耍得越发是好得不能够了。狂妄之时,已经不是那有柱在她上头,而是她在那有柱上头 。有柱活人到此,30岁有了,没有过这样的忘情尽意,也自说一辈子没有白活,一发倾心舍 命了。于是乎,今日一条板凳,明日一张方桌,不到半年工夫,竟把邓连山辛辛苦苦挣命弄 来的家具摆设、瓷壶陶碗,统统腾挪一空,尽性搬了过去。
或许是村人眼红,骂声鹊起。或许是马翠花又觉得和有柱已经玩得腻歪了,一日里头, 马翠花盘腿坐在炕上,看着刚进门蹭到炕边的有柱,突然说∶“柱儿,我看咱母子的缘分到 此得毕了,你没听村人咋说?”有柱傻目睁,问她∶“村人咋说?”马翠花说∶“胡言乱 语,尽是些混账话。”有柱埋头说∶“我知道村人咋说。”马翠花道∶“柱儿,你憨着呢, 你要真知村人咋说,老娘也不用和你费这番口舌了。”有柱人实在,执意问∶“村人到底咋 说?”马翠花忸忸捏捏,故作年轻姿态,将她那老媚眼一斜,腰杆儿一摆,放开说∶“这我 说不出口。不过柱儿,你说自打你大被捕这几年,我对你咋相?”有柱点头应承。马翠花又 说∶“你亲娘也不至于这样待你,吃喝拉撒照顾得头头是道,更别说你我还有一些情分,你 说得是?”有柱道∶“这是真的,我心里头无论啥时候,一想起你便觉感激不尽。”
马翠花面子扬起,泪流出来,苦模苦样地擦眼泪,边擦边说∶“村人说我是诈你家产, 抱了你一罐子银元,这无中生有的事,岂不是黑着良心骂灯笼嘛。”有柱慌了神,连忙说道 ∶“没有的事,谁说我寻他去。”马翠花道∶“你也甭寻去了,这事咱咽到肚里,吃个哑巴 亏,日后你也甭再朝我家里来了,免得人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