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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九号房-第38部分

小说: 九号房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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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炮要了我父亲的命,在花炮齐放之夜,我要为父亲雪耻。” 
明天就是国庆节了,九号房的气氛与平时无异,唯一不同的是九爷的脸整天都十分严峻。大家看到九爷翻来覆去读当天的《海源日报》,事实上他反复读的是同一条消息,只是用不断掀动报纸来掩饰心潮的波澜壮阔。这条题为《海源市首届烟花旅游文化节准备工作全面就绪》的消息其实很简短: 
本报讯 全市人民期盼已久的首届烟花旅游文化节准备工作全面就绪,海源人民正以饱满的热情和一流的服务迎接八方宾朋。 
海源烟花文化是客家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客家民俗文化底蕴深厚,民俗活动别具一格,海源烟花更是闻名遐迩,被海内外誉为“中原古文化的活化石”。为了进一步发展先进文化、展示我市极具特色的客家民俗、扩大海源客家民俗文化的宣传力度、推动海源的改革开放和文明建设,市委、市政府经过反复论证,决定在十月一日国庆节举办首届烟花旅游文化节。   
三十二:真相(19)   
届时,将有市内外数万名观众云集海源,体验客家民俗的神奇魅力。烟花旅游文化节为期三天,根据筹委会的日程安排,十月一日全天的活动是:上午,海源客家民俗馆开馆仪式;下午,海源美食一条街向游人开放;晚上,由我市二十三家烟花爆竹厂出产的拳头产品参与“辉煌之夜烟花大赛”。十月二日游览冠豸山,与连城县签订旅游合作协议。十月三日游览客家土楼,并与永定县领导班子进行座谈,就旅游资源如何共同开发问题展开讨论。二日晚由城东爆竹厂表演最新产品“大闹天宫”,三日晚由步步高烟花厂为来宾奉献具有百年悠久历史的拿手好戏“三星高照”。 
据悉,海源市民家家户户都预备了数量可观的烟花爆竹,等待大赛开始的一声炮响,将出现千家万户炮仗齐鸣的壮观景象。 
国庆节这天打坐点名的时候,爆竹的喧嚣突兀而起,紧接着又响成一片,还夹杂几声开炮似的沉闷巨响。九爷判断,文化节开幕了。指导员中止了点名,愤恨地别过脸去: 
“什么狗屎文化节,他妈的,还不是想用老百姓的心血来染自己的红顶子。呸!” 
爆竹的浪潮退去了,九号房归于平静,但指导员的心情却被彻底破坏,他草草地清点一遍人头,收起夹子骂骂咧咧地走人。 
九爷严峻的面孔保持到傍晚终于露出了笑容,小如知道,这说明九爷的心思在转变,九爷的心思一转变就有新的事情要发生。果然,九爷在洗澡的时候把小如单独招呼到外间,以一种志得意满的口气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所以我要把身体清洗干净。” 
九爷都是站在厕所的位置洗澡,装一桶水放在洗碗池上,正好能挡住裸露的身体,今天也不例外。九爷从不在人前裸体,站在水池边的小如只能背靠他,除了戽水的声音,小如还听到九爷的精彩发言: 
“你知道,我有一个精心策划的杀人谋略,我要完成一次完美的雪耻计划。而你逃出九号房是这个计划中最为关键的步骤。” 
小如的心收紧了,胆怯地说:“我不可能替你杀人的。” 
戽水声停止了,九爷用毛巾擦拭身体,“我怎么会叫你去杀人呢?叫你动手杀人就像叫鱼去吃猫一样困难。我只要你出去,出去就好了,一切都好了。” 
“被抓回来是要判重刑的。” 
“但是,”九爷边穿衣服边说,“在省高院终审没有下来之前,你出去了就能保住你父亲的一条性命。我们千方百计从帮主那里掏证词,难道不是为了你父亲有昭雪的一天吗?” 
“我可以把情况报告给指导员。” 
“你怎么知道指导员不会帮王苟销毁那些证词呢?” 
小如的心还是狂跳不止,“那么,我能为你做什么?” 
九爷从身后轻轻抱住小如说:“给你父亲留一张纸条,由我来请小鸟交给他。” 
“我更困惑了。” 
“我说过,你一出去就会真相大白的,不用多说了。” 
“写什么呢?” 
“你就写‘我已越狱,去杀你的仇人。’就这句话。” 
小如挣脱了九爷的怀抱,“我哪能杀得了王苟?我既不懂党校在哪里,也不是他的对手。” 
“我的计划是完美无缺的,你不信?” 
“这样写不恰当,因为我们从帮主那里掏证据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申诉。能够为我父亲雪耻就行了,为什么要杀人?” 
“不,不这样写达不到我预定的目标。”九爷拉起小如的手,摩挲着说,“我再强调一遍,我叫你写的,不等于是叫你做的。”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不能,因为按我的精确计划,必须明天再让你知道真相。你在乎这一个晚上吗?” 
小如无话可说了,只好找来一片纸,写上“我已越狱,去杀你的仇人。”九爷舒了一口气,满意地将它折好揣进胸袋。九爷双手摁在小如的肩上,深情地说: 
“好了,关键的时刻就要到了,如果是小鸟进来收监、如果你父亲能在晚上见到这张纸条,我的雪耻计划就是完美而精彩的。现在,你去把独眼叫出来,快,抓紧时间。” 
独眼兴致勃勃地出来外间,打量九爷的目光却是警惕而狐疑的。九爷露齿一笑,帮独眼弹去领口上残留的饭糁,温柔似水地说: 
“我想换一个牢头,可以扶持你,也可以扶持钟书记,你愿意我扶持你吗?” 
独眼没说话,等九爷说下去: 
“钟书记有胡干部做背景,你如果想当牢头,就非得我支持不可了。” 
“怎么,学者要送了吗?” 
“你不能多问,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这还要回答,谁不想当牢头?” 
“那好,”九爷用拳头捣一捣独眼结实的胸脯说,“收监的时候,如果有人喊报告,你就掐他的脖子。”   
三十二:真相(20)   
独眼有点为难,“恐怕不好吧,收监时有干部在场的。” 
“正因为有干部在,你才要掐他的脖子。” 
独眼有点动摇,“你别害我,戴木铐可不是好玩的。” 
九爷嘬起鲜红欲滴的嘴唇,摇摇头说:“你什么时候比我精明了,我的抗洪英雄?” 
被收买的独眼进里间去了,留在外间的只有九爷和小如,九爷站在铁门后,小如则蹲在厕所的位置。这种异常的状态引起了钟庆的好奇,钟庆看到,九爷将耳朵贴在圆洞口,在指导员打开铁门的一瞬间,小如躲进了厕所坑道。 
钟庆以敏锐的政治头脑意识到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大声呼喊,然而,“报”字刚出口,脖子就被独眼掐住了。钟庆用脚踢墙,独眼则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指导员注意到了里间的动静,大骂说: 
“你们这些王八蛋,明天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小鸟进来锁里间的铁门了,九爷迅速将纸条塞到他口袋,“交给梅健民,”九爷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一定。” 
等指导员离去,独眼松开了手,他瞥一眼钟庆粉红色的脖子,捏捏颚骨下那柔软的部位。“你叫得出来吗?”独眼揶揄说,“如果我的手从这里插进你的咽喉,就像叉子扎进一块牛肉,你还叫得出来吗,书记大人?” 
此时此刻,燃放烟花爆竹的喧闹潮水般的淹没过来,听不清什么在响,也听不出来哪里在响,那种漫无边际的嚎叫似的巨响好比呼啸的狂风,让人感到无助的惊惧。九爷捂紧耳朵,痛苦万分地趴在床板上嗦嗦发抖,帅哥为他蒙上一层被子,九爷战栗的身体才渐渐平息下来。钟庆和独眼在争吵,但只有争吵的口型没有争吵的声音,因为谁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哪怕是只言片语。 
与外界震耳欲聋的声浪相比,小如从暗管渠发出的声响就可以忽略不计,就像铁轨下虫孓的鸣叫,火车上的人就是想听也不可能听出来的。小如顺着暗管渠爬到平篦透气孔,穿过事先用长柄剃头刀和裤管绞出来的防护钢栅栏之间的空洞,再通过合流管道钻进溢流井,最后从排流管渠挪出地面。 
小如像落汤鸡那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天空中万紫千红流光溢彩,那种艳丽、那种辉煌、那种扣人心弦的迷乱感,让小如觉得自己是从地狱派遣到天堂出差的小鬼,跟号房的黑暗逼仄相比,这才真正叫天壤之别。当然,小如的头脑清醒得很,他没有被眼前的美景所陶醉,也不敢陶醉,一弯腰,就消失在烟花怒放的天空下。 
持续爆炸的烟花照亮了王苟的归程,别说是烟花,就算天上会掉金子王苟也没有心思抬头张望,他的心早就被一个意念紧紧地塞满了:帮主是否还在九号房? 
本来,一到看守所王苟就想查阅花名册的,无奈指导员的兴趣全在天空上,根本没听王苟在说什么。等到曲终人散,指导员才意犹未尽地打开抽屉取出花名册给王苟。按指导员的理解,王苟从党校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要看花名册,这是对自己工作的质疑。这么一想,指导员的牢骚就酸溜溜地冒出来了: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又不是新婚之夜揭盖头,你急什么?” 
沉默寡言的王苟没接指导员的话茬,像刨金窖那样迫切地翻到九号房的名单,查到帮主和梅小如仍然同房,不禁大惊失色。王苟咽下一口唾沫,绝望地问指导员: 
“解小飞跟梅小如同号房?” 
“为什么不能同号房?” 
“我马上去九号房看看。” 
“看谁呀?” 
“帮主解小飞。” 
“他不在九号房,在关监闭。” 
“关监闭?” 
“婊子养的想越狱,被我逮回来了。” 
“越狱?一个想在看守所安度晚年的职业扒手会想越狱?”王苟越想越感到事态蹊跷,脑海突然一闪念,王苟就被自己的念头吓傻了。“天哪!”王苟一声怪叫,像泥塑木雕那样愣在原处。死亡的脚步追上了王苟,指导员看到王苟的脸彻底黑暗了,是那种只有极刑临近的死囚才有的黑暗。王苟倏地冲出值班室,直奔九号房监窗,预感到大事将出的指导员紧紧地尾随其后。 
听到干部的脚步声,钟庆决心奋起一搏,扯开喉咙拼出吃奶的力气高呼: 
“报告——” 
急速的脚步变成了跑步,独眼来不及做任何事,王苟和指导员的脸就出现在监窗口。 
“梅小如从厕所管道越狱了。” 
就这一句话,钟庆本来想说得更细一些,但他们听完这句话脸就从监窗消失了。片刻,尖锐的警报就响彻看守所阒静的夜空,武警战士杂乱的脚步声、干部的训斥声、枪械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勾画出一幅惊心动魄的追捕图。   
三十二:真相(21)   
不用说,围墙外的出水口是王苟别无选择的目标,王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抵达那里,已经摸索过新化粪池和老截粪池的盖板完好无损了,指导员才气喘嘘嘘地带领武警战士赶过来。王苟夺过指导员的手电,扑向溢流井往排流管渠探照,当然什么也没有。 
指导员说:“照个鸡巴毛,赶紧追吧。” 
“追?田埂四通八达,你往哪里追?”武警中队长咬牙切齿,“我就不信这样的地方他能逃出来。” 
王苟用手电照武警战士,一个一个的照,亮光停留在一个最矮小的战士脸上。王苟把手电交给他说: 
“你,进去看看。” 
小战士卸下冲锋枪、接过手电,撅起屁股就往排流管渠钻。大家于是沉默地看着他的身躯从头颅到上身、到臀部、到大腿、到脚跟一点一点的消失。虽然王苟感觉等了半辈子,其实小战士很快就出来了: 
“报告,里面有四根钢筋掰弯了,我的头可以钻进去,肩膀进不了。” 
王苟疑惑了,“他比你小?” 
指导员肯定地说:“梅小如身高一米五几、体重不过八十斤,这个战士至少一米六五、体重一百斤。” 
战士回答说:“我的身高一米六六,体重一百零三斤。” 
“还有什么发现?”王苟问。 
战士从裤兜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剃头刀说:“这是从砖缝里摸到的。” 
指导员手电一照,不禁惊呼起来:“这不是那把丢失的长柄剃头刀吗?我还说呢,它难道长腿了,自己会走?长翅膀了,自己会飞?原来在这里躲着,妈的巴子。真是一人随便藏,大家找疯狂。” 
中队长早就听得不耐烦,踢踢溢流井说:“好了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讲废话。告诉我,这玩意是哪个王八蛋设计的?” 
“梅小如。”指导员被自己的回答吓昏了,张嘴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像头部受到致命的击打,王苟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脑袋深深地垂向叉开的两腿之间。 
“怎么了怎么了?”指导员伸手去扶,被王苟毅然甩开了。王苟用几乎听不到的微弱声音说: 
“去追吧。” 
在看守所如临大敌的紧张氛围中,十三号房因激动而沸腾,每个人都在为猜测发生了什么而发表高见,没有人在意一个人的痛苦,事实上只有这个痛苦的人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自从接到小鸟传来的纸条,梅健民就陷入了让人崩溃的深渊,他不知道事态要如何发展,他只知道儿子完了、自己完了、家庭也完了。半年多来反反复复的法庭调查、宣判、上诉,梅健民已经精疲力竭,连心里最坚定的信念也开始动摇。自己是冤枉的,冤假错案终有昭雪的一天,梅健民只能相信这个,如果不信,自己还有什么盼头? 
可是现在,儿子不但越狱了,而且要去杀仇人。刚接到纸条那会儿,梅健民还不信斯文瘦弱的儿子会越狱,但尖锐的警报告诉他,这是事实;梅健民原来更不信书呆子儿子会杀人,但事实上呢,事实上他差点把局长枪毙了;现在,梅健民也不信手无缚鸡之力的儿子能够找到陷害自己的“仇人”,然而,仅凭越狱一条,就足以断送他一辈子的前程。 
梅健民口干舌燥,想找水喝,通铺底下的冷开水却被那些争论不休的人喝光了。在一排空塑料杯之间,梅健民摸到一把废弃的牙刷,他没有打算用它来干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将它抓在手里。 
胡干部重新点了一次名,睡觉的铃声就响了,胡干部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路高呼“睡——觉——” 
嘈杂的号房渐渐平静下来,有人猜测,一定是逃犯没逮着,如果逮到了指导员肯定又是一番政治说教。 
梅健民蒙在被窝里,手里紧紧攥住那把牙刷。往事如烟未成烟,它一幕幕地翻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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